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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草原上的风无遮无挡, 夜间尤其的冷,那一袭红衣热情洋溢,身上满是熟悉的淡香, 夹杂着些微风沙的味道。
楚颐整个人被定住了一般, 一时都忘了做出反应。
“唐小将军好不容易回来,就只顾抱着世子,这么多人看着,不太好吧?”顾期年紧抿着唇, 在身后冷冷道。
唐知衡很快放开了手, 目光落在楚颐身后, 笑道:“顾期年?”
顾期年身着黑衣静静站着,身形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的表情紧绷,如玉的面庞在月色下冷得如冰雕一般,目光死死盯着他。
唐知衡面色如常,打量他片刻后, 对楚颐道:“方才我听大家说你是帮他捕夜鹰去了,怎么看着像是刚吵过架似的。”
楚颐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阿衡自幼相貌清秀, 一双眼眸却极明艳,眼尾泛红微微上挑, 眼下还有着一颗小小的泪痣, 每每看人,总是笑盈盈的,像沙丘上调皮的小狐狸, 穿上红衣, 更是相得益彰。
四年前唐知衡离京时, 脸庞还带着些许稚嫩, 而如今的他,沙场历练几年,脸庞线条变得更加轮廓分明,只有那双眼睛一如往昔。
他衣衫轻薄,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一看就是连夜赶路过来的。
楚颐问:“你不是明日才能到吗?”
唐知衡笑了起来,眉眼弯弯:“若我不说明日,万一路上耽搁了,让你白白等着怎么行,我一路快马过来,就是想要给你个惊喜。”
楚颐忍不住笑了笑,的确算是惊喜。
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顾期年,随口道:“方才林中黑,夜鹰难捕,顾家小少主向来事事精益求精,因此稍微浮躁了些,阿衡不必管他。”
顾期年抿唇看着他,手指紧紧蜷了起来。
唐知衡点了点头,收回目光笑道:“输了游戏,心里有气也是难免,阿暄自你们走后,也失落了许久呢。”
说着,他走到四皇子身旁,揽住他的肩膀道:“眼下我跟阿颐都在了,你总该高兴些了吧?”
他和楚颐当初同为阿暄伴读入宫,因阿暄性子安静,楚颐始终和他处不来,倒是阿衡性子和善,和谁都能玩到一起,与他的感情比楚颐倒还更近了些。
阿暄偷眼看了看楚颐,沉默着垂下了头。
篝火旁的众人方才与阿衡聊了一半,如今正在兴头上,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二皇子笑着对楚颐道:“方才你和阿年前脚才刚离开,阿衡后脚就到了,他等了你许久,都打算亲自去找你了。”
“对对,”三皇子在一旁看了半天,露出关切的表情,也看向楚颐,“阿衡真的等了许久,难得大家凑在一起,我提议,不如今晚我们彻夜畅饮,就当为阿衡接风了。”
周围众人立马出声附和起来。
唐知衡笑了笑,目光轻飘飘对上楚颐望过来的视线,眸光微闪,摸了摸鼻子。
楚颐瞬间了然。
四年未见,两人命运早已各不相同,可幼时的习惯和默契却依旧保留着,楚颐明白他无心应付,只是三皇子开口,以阿衡的身份并不好推拒。
他看向三皇子,似笑非笑道:“阿旭有心了,只是阿衡赶路已经累了,不如让他先回去休息,后面机会还多,明日也一样可以聊。”
三皇子笑意微凝,偏头看向一旁的唐知衡。
有他开口,阿衡也随之点头,歉然道:“阿颐一说,我确实觉得有些累了,只想睡上一觉,倒是辜负了三皇子的一番美意。”
三皇子连忙道:“怎会?你毕竟刚回来,反正多的是机会。”
说着,他面色如常地看向顾期年道:“对了,那些夜鹰捕够了吗?不如大家吃点东西就散了吧。”
顾期年沉默片刻,回头令下人将马上的布带卸了下来,丢在了篝火附近的地上。
“都在这里了。”他低声道。
三皇子一声令下,立刻有下人上前将里面的猎物倒了出来,黑乎乎一团,在地上堆成了小山。
阿昱上前用脚踢了踢,低头数了数后,立刻道:“怎么少了一只?”
楚颐眉头皱了起来,他缓步走上前去,一眼就看到四只夜鹰静静躺在地上。
方才在林中,他们明明的确捕了五只的,而且每只都被顾期年好好地收回了袋中,又怎会少?
他目光冰冷,偏头看向一旁站着的顾期年。
顾期年表情平静,对周围的讨论和质疑充耳不闻,直至三皇子开口。
“算了算了,只差一只而已,夜鹰本就难捕,你们那么短时间捕了四只已经很厉害了,我和大家都佩服到不行呢。”
众人听了立刻连声附和,说笑着吵吵闹闹一团。
“不行,”顾期年抬眸,固执道,“说了五只就五只,我去再捕一只就是了。”
三皇子抬眼看了看天色,劝道:“眼下太晚了,你一个人行吗?还是算了吧。”
“那不然,”顾期年面容平静,看向楚颐道,“只能再劳烦世子随我走一趟了。”
楚颐心里冷笑,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呢。
方才在林中,他想着顾期年为了独处,都能放下顾家小少主的傲气主动求输,着实是执拗可爱,才对他的又搂又抱放任包容,眼下竟敢玩些小手段装可怜逼他。
楚颐似笑非笑看向他,冷淡道:“我陪你去?你是不是太异想天开了。”
顾期年面色阴沉下来,他忍着怒意,一瞬不瞬地盯着楚颐,眼神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
周围人感受到二人的剑拔弩张,一时都止了话,一脸小心地看着他们。
楚颐继续道:“自己连东西都看不住,也好意思麻烦别人。”
顾期年脸色难看得厉害,周围安静得没有一丝声音。
唐知衡眉头皱了皱,关切地看了一眼楚颐,笑着出声打圆场:“阿颐向来身体不好,我骑射并不输他,不如我陪你去。”
顾期年冷冷看了他一眼,毫不客气道:“你不是又累又困连三皇子的提议都推了吗?不必在我面前做好人,若世子不想,我自己去就是了,大不了捕不到的话,我就在林中过夜,反正我不累也不困。”
唐知衡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三皇子在旁听着,想上前劝,又一时不好开口,楚顾两家若真是因为此事再闹出什么新的矛盾,他这个当初提议之人便是导火索,无论哪边都不讨好。
楚颐冷笑一声,道:“顾家家风严格,就是教你如此说话的?”
“我一向如此说话,从未见你说过什么,”顾期年紧紧攥着手指道,“你会这么生气,还不是为了唐知衡。”
草原上顿时寂静无声。
一旁的阿曦见气氛紧张,满脸担心地走上前,在身旁轻轻拉了拉顾期年的袖子道:“阿年,你……别跟颐表兄吵,要不然我陪你去吧。”
顾期年甩开他的手道:“你弓箭还没我用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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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有何用?”
楚颐目光冰冷,根本懒得看他在这里无理取闹,对阿衡说:“阿衡我们走。”
说完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离开。
阿衡的营帐距离楚颐的不远,他回来得匆忙,侍女们还正忙着收拾整理,楚颐干脆直接将他带入了自己的营帐中。
上次一起喝酒,还是在四年前阿衡离京的前夜,那时两人一杯接一杯,几乎没有停过,最后连向来酒量好的楚颐都微微醉了。
他已经许久没有再醉过,他所信任,又可以一起畅快喝酒的人难得回来,楚颐立刻令江植去搬了两坛草原特有的烈酒,靠在桌旁一边谈天说地,一边推杯换盏起来。
阿衡笑道:“本以为你在京中一片顺遂,没曾想这个顾期年倒这么难应付。”
楚颐听到他的名字就头疼,干脆转移话题道:“我听你信中说,你长兄马上就要成亲了,你特意回来,是你父亲的意思吗?”
阿衡静默片刻,道:“他哪里会在意我,即便是他的意思,也不过看我在外多年终于有了出息,想拉回家里光宗耀祖罢了。”
唐知衡的父亲任职翰林院学士,共有三个儿子,其中长子和次子自幼便得重视,悉心栽培,成年后皆顺利入朝为官,为唐家光耀门楣。
只有唐知衡,在唐家是个例外。
阿衡并非唐大人正妻所出,他只是妾室生的庶子,三岁便没了母亲,父亲从未将他放在心上过,若非楚颐的二叔当初一眼看中他聪明乖巧,早已不知被唐家磋磨成何种样子了。
可他却从未因身世自轻过,自幼便心怀坦荡,和善为人。
楚颐轻轻笑了笑。
唐知衡喝了口酒,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你跟顾期年究竟怎么回事?两年前我回京时,他还曾因为你找上过我,前因后果皆不肯提,只问我知不知道你的行踪。”
“若非我向来了解你,你那样一句话不说失联三年,我真的要以为你如传言所说是死在外面了。”
楚颐笑意未减,手指轻轻把玩着桌上的杯盏道:“你可记得年幼时雁子岭狩猎比赛?”
“当年那个掉入陷阱的小团子并非江陵西,而是顾期年。”
“顾期年?”阿衡微微坐直身体,难掩意外地看着他,“你那时候那么喜欢他,还曾救过他,他居然是顾家人……还拿假名字糊弄人,我看他现在看你的眼神,都恨不得吃了你,真是救了只白眼狼,还是小时候可爱。”
说着,他又感叹:“不过,他自己去了林中捕夜鹰,终究有些危险的,三皇子也太心狠了。”
楚颐淡淡道:“他是顾家人,三皇子又怎会对他心狠。”
阿衡笑了起来,轻声道:“也是,不过,那林中蛇虫多,也不知道顾期年会不会运气不好像小时候遇到陷阱兽夹?”
楚颐手指微顿,沉默下来。
阿衡静静看着他,继续道:“遇到也没事,反正他也不如小时候可爱了,阿颐你应该也不会在意他了。”
他伸手为两人将酒盏倒满,自顾自拿起一杯喝了一口。
楚颐看向他道:“看你好像很关心他。”
“我关心还不是因为你喜欢,”阿衡道,“那时你回京后找了他那么久,除了阿曦,你还对谁这般喜爱过。”
“算了,不说这个了,让他自生自灭好了。”
两人絮絮聊着,从顾期年聊到阿曦,又从阿曦聊到阿暄,京中几年来发生的事情,几乎挨个拎出来讨论了一番,到了最后,两坛子酒都见了底,唐知衡半趴在桌子上,几乎连头都抬不起来。
“是不是困了?”楚颐拿着一个杯盏,自顾自地将酒水一饮而尽道,“我让江植送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走……”阿衡本来昏昏欲睡,听他开口立刻撑着桌子晃晃悠悠站起身,垂头缓了许久。
楚颐轻笑一声道:“我喝醉时你又不是没背过我,逞什么强,下次不想再喝了吗?”
“好吧,”阿衡轻捏着眉心道,“那明日我们一起去骑马。”
楚颐点头:“好。”
等他走后,绫罗忙着去隔壁煮药,楚颐喝了几乎一摊子烈酒后,难得带了一丝醉意,他的头微痛发胀,浑身难受的厉害。
帐外夜风清凉,自垂挂着的门帘处徐徐送入营帐,楚颐的头忍不住疼了起来,干脆起身出了门,出来透透风。
夜色已深,原本墨蓝的天空一点点变黑,满天星斗光芒灰暗。
想到阿衡的话,楚颐眼前突然出现顾期年伤心又害怕的表情,若他真的再遇到了什么,偌大的林子,也不知该如何自救。
他随口问一旁的侍卫:“顾期年回去了吗?”
侍卫愣了愣,马上恭敬道:“回世子,顾小少主进了林子后并未出来。”
楚颐皱了皱眉,虽然早猜到如此,可心里还是浮现出一丝复杂,想到他幼时跌在陷阱中都不肯吭声求助,那么执拗的顾期年,若真遇到什么,必定也不会冲任何人开口。
他目光落在一旁拴着的马身上,缓步走上前,翻身上马。
算了,就当骑马醒醒酒好了。
他调转马头朝林子方向而去,一路策马奔腾,风灯悬挂在马身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草原上几乎不辩方位,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到了那片林子外。
楚颐顺着之前的小路策马过去,伸手点燃风灯,一路往前走着,却又突然想到林子这么大,就算过来找,也未必就能找到他。
等小路逐渐狭窄,他勒马下来,林中一片漆黑,风灯微弱的亮光几乎无法照亮前路。
楚颐站在黑暗中朝四周看了片刻,继续顺着小路往前走,有风自林间吹过,顺着脖颈直直灌入领口,激起一片冷意,他才后知后觉忘了穿上披风就出了门。
冰冷的感觉刺激着肺腑,楚颐忍不住剧烈咳了起来,醉意上涌,几乎连脚步都软绵起来,他一手撑在树干上,疲惫地缓着气。
身后有细微的声响传来,顾期年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不是不来吗?”
作者有话说:
顾期年:我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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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楚颐的手无力地扶着身旁的树干, 回头看去。
顾期年站在身后不远处的林间,身体几乎皆隐在黑暗中,只能看到一团朦胧的黑影, 如同鬼魅一般。
“你故意少一只夜鹰, 逼我过来,想做什么?”楚颐强撑着站直身体,冷笑道,“林中这么黑, 星星月亮都没有, 遍地蛇虫, 很好玩吗?”
顾期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隔着浓郁的黑夜静静看着他, 好半晌,才轻声笑问:“星星月亮?你想看吗?”
楚颐皱了皱眉,不理解他关注点为何会在这种地方。
他看着顾期年手中空无一物,又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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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看了眼向头顶, 高大树木枝叶浓密,黑压压的一片静谧, 连一丝活物的影子都没有。
“先去找夜鹰吧。”楚颐随口道,忍着上涌的醉意, 就打算沿着小路继续走。
顾期年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点头道:“好。”
两人沿着狭窄的小路一路往林深处走去,手中的风灯在夜风的吹动下扑朔个不停,微弱的光线下, 脚下的路依稀看不清楚。
顾期年走在身侧, 忍不住开口。
“我以为你不会来的, ”他低声道, “你都有了唐知衡了,还会关心我吗?”
听着他满是怨念的话,楚颐扫了他一眼道:“你还好意思提阿衡?当众说那种话给他难堪,这难道就是顾家的教养吗?”
他心知顾期年想要什么答案,不过小孩子争宠的把戏罢了,可偏偏就不让他如愿。
楚颐淡淡道:“你除了家世出身比阿衡好,哪里还能比得过他?又有何资格对他冷嘲热讽。”
“我……”顾期年脸色微变,脚步停住道,“你觉得我比不过他?”
楚颐没有回答,停住脚步回头,见他一脸阴沉山雨欲来,干脆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弓箭,独自朝林深处走去。
顾期年紧紧捏着手指,忍着怒意跟在了他的后面。
此时已是后夜,林中比之之前更加安静,连虫鸣声都少了许多。
脚下荒草遍布,中间混着尖锐的石子,行走间发出轻微的撞击声,楚颐目光不时看向头顶,直至小道到了尽头,依旧未再看到任何夜鹰的影子。
“之前明明是五只,你把那只丢哪里了”楚颐忍不住回头问。
顾期年亦步亦趋跟在身后,听闻薄唇紧抿,冷冷看着他一言不发。
脾气还真是倔,楚颐皱了皱眉。
此时已到了云浮山脚下,不远处便是上山入口,透过蜿蜒山道上稀疏的树木,依稀可以看到一弯新月高高挂着,星子光芒昏暗。
风不停擦着脸颊吹过,衣衫袖摆翻飞起舞,楚颐等了片刻,浮软的腿脚早已撑不住,干脆将弓箭一丢,随意坐下。
“不想说就算了,”他淡淡道,“大不了真的熬上一整夜。”
楚颐酒意上涌,头微微发胀,胸口又闷又痛,忍不住低低咳了起来,他的眉头紧蹙,苍白的脸上布满细细的冷汗,身体却因寒意止不住微微颤抖。
“你喝了多少酒?”顾期年问。
他缓步走上前在楚颐身前蹲下,垂眸死死盯着他的脸,面色不虞道:“是不是跟唐知衡一起喝的?”
“这你都要管?”楚颐淡淡道。
顾期年的手臂撑在膝盖处,冷笑道:“你明明说过不喜欢别人抱你,唐知衡却可以,你明明喝酒不会醉,跟唐知衡却可以不醉不归,有时候我是真的很气,可是看你这副模样,又不知该气该笑。”
楚颐微微蹙眉,目光沉沉地看向他。
“我说错了吗?”顾期年回望着他,继续道,“在你心里,唐知衡是不是事事都比我好,你是不是就只喜欢他,若他拉着你不准你来,你是不是就不管我了?”
风灯就在两人中间的地上随意放着,因距离近,融融暖光打在二人脸上,连眸中冰寒的恨意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听他话语如此咄咄逼人,楚颐都要被他气笑了。
阿衡明明就那么好,所有认识他的人都清楚,就连顾期年当年坠落陷阱,也是后来阿衡将他送下了山,即便不知感恩,又何必事事都扯上他。
“说够了吗?”楚颐目光冰冷,嗤笑道,“能不能别再无理取闹,若非他在我面前替你说好话,你以为我会来找你?”
顾期年原本语调平静,听闻脸色瞬间变了变,道:“所以,你是因为他才来的?”
“对,”楚颐看着他,冷声道,“阿衡事事为你考虑,可你何时考虑过他的心情?”
顾期年抿了抿唇,忍不住倏然冷笑:“既然如此,你又过来做什么呢?”
“你明知道,我知道了真相会……”他话音顿住。
山间的风不停吹过,沿着蜿蜒山路灌入林中,带起一阵落叶飞扬,顾期年手指蜷起,浑身散发着迫人的寒意。
“楚颐,”顾期年对上他的目光,缓缓道,“是不是每次要我逼你,要我对你下狠手,你才能乖乖听话,才能好好看我一眼?”
不等反应,他倾身上前,将楚颐狠狠推倒在满是荒草的地上。
秋日的荒草柔软干燥,猝然倒地后带着一阵“哗啦”轻响,尖锐的石子散乱在地,磕得后背生疼,楚颐想要起身,而顾期年已死死扣着他的手腕,将他牢牢固定在了身下。
楚颐立刻拉下了脸,冷声道:“你做什么?放开!”
“我不要!”顾期年面色阴沉地看着他,语气里满是轻嘲不屑,“反正你就要死了,你也不会喜欢我,就算我做了什么,你也至多不过恨我两年,总比什么都得不到的好。”
楚颐眸光沉了沉,眼前的少年满脸怨恨,又是那副极端的执拗样子。
也不知道顾家是如何将他养成了这副模样。
楚颐一时说不出话来。
顾期年静静看着他,自顾自道:“九岁那年,我在陷阱中听到唐知衡说要救我,但是是阿兄你不肯,可是后来,却是你出现在我面前。”
“我本来没有对你抱过希望的。”
“所以呢?”楚颐冷冷看着他的双眼,嗤笑道,“你还记得我救过你?你现在是把我当什么?你的玩物吗?”
“你知道不是。”
顾期年看着他乌沉的双眸,胸膛微微起伏着,目光下移,落在他的唇上。
“你敢乱来,你可以试试后果。”楚颐皱了皱眉,声音冷了下来。
被他这么按在地上,楚颐莫名就想到当初被他关进顾府时的事,莫名就回忆起这个狼崽子当初是怎么咬的他的脖子。
楚颐手指紧握着拳警告:“不准咬人。”
“原来阿兄怕这个啊……”顾期年忍不住低笑出声,目光流连在他的脸上,表情冷淡地没有一丝温度。
“阿兄,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顾期年轻轻道:“叫——怕什么来什么。”
说完,他俯身狠狠咬在了楚颐的颈侧。
楚颐浑身一颤,尖锐的刺痛瞬间传来,带着温热的潮意,迅速传遍了身体的每寸感官。
因常年病着,楚颐身体本就易冷,此时衣衫单薄,又在幽深的树林中,肌肤更是冰凉一片,顾期年唇齿温热,灼烫的气息拂过小片皮肤,激起一阵战栗。
楚颐身体僵硬,忍不住闷哼一声。
“很痛?”顾期年偏头看了看他的表情,再贴上去已变成了轻柔的撕咬,牙尖轻轻在皮肤上反复刺过,还未感到疼,又被温柔的唇盖过。
楚颐抖得更加厉害,此时不再只是痛,还痒,酥麻感觉沿着颈侧一点点蔓延,直至肩膀后背,再到全身。
他心里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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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的怪异,微喘着伸手欲去推眼前的少年,手指却被轻柔抓住。
“顾期年……你给我……”楚颐使劲挣脱着他钳制,从齿间勉强挤出几个字,很快因刺痛咬紧牙关,面色微微发白。
顾期年忍不住笑出声,故意折腾他一般,动作极慢极轻,好像山林猛兽一点点享用捕获的猎物一般,和那一小块皮肤反复较着劲。
楚颐颈侧又痛又痒,浑身难受,很快便感觉皮肤终于破了皮,温热的液体沿着脖颈蔓延而下,渗入了衣领之中。
顾期年恋恋不舍地放开了他。
他的唇上还沾着殷红的血迹,好整以暇道:“好凉,像咬了一块冰,阿兄还起得来吗?”
“你这个狼崽子……”
楚颐捂着血流不止的脖子缓着气,忍不住剧烈咳了起来,胸腔闷痛难忍,他紧蹙眉头,强自从地上坐起了身。
顾期年看着他,心情极好的样子,伸手过去欲触碰那块皮肤,被楚颐狠狠拍开。
“滚开!”
“阿眠别生气了,要不然我让你咬回来好不好?”顾期年轻声哄着。
楚颐目光冰冷地看了他一眼,捞起身旁的弓箭,架弓上弦,直直对准了他的心口。
明明当年的顾期年那么可爱倔强,明明楚颐那么喜欢他,甚至都到了和阿曦一样的程度。
可他竟敢一而再再而三地不把他放在眼里,把他当玩物一样反复愚弄。
弓弦越张越紧,楚颐面上是抑制不住的火气,头顶层层叠叠的枝叶在晦暗的月光下微微拂动,一道黑影悄无声息飞过。
楚颐目光微凝,立刻翻身抬起弓。
箭如流星骤然飞出,手中箭矢疾如旋踵,穿过枝叶,带着破风的声音,直直没入枝头夜鹰的身体。
那团黑影在枝头晃动一下掉落下来,被枝叶拦截几次后,才噗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楚颐收回弓,冷冷看了一眼旁边的顾期年,然后站起了身。
“好了,”他淡淡道,“咬也咬了,夜鹰也捕到了,你还有什么花样没玩够的,现在说出来?”
作者有话说:
顾顾:做记号
这章当时不小心写high,导致后面顺不下来,抱歉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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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顾期年随之起了身, 原本的乌云骤雨仿佛一下子雨过天晴,他笑得极为愉悦,伸手脱掉身上的外袍披在楚颐身上, 微弱灯火下一双乌黑双眸熠熠生辉。
“阿兄身上太凉了, 一点都不舒服。”顾期年轻声道。
他伸手帮楚颐拢着衣衫的领口,声音又轻又柔:“我真的什么都不做了,阿兄别生气。”
那件外袍尚带着温热的体温,上面满是淡淡的香味。
楚颐冷眼看着他, 没想到他竟还埋怨上了, 一把将衣袍脱掉, 狠狠丢回了他的身上。
“滚开!”他目光冰冷道,“你觉得有意思吗?”
顾期年静静看着他, 点点头道:“我知道我不对,但是你答应我不要再和唐知衡走那么近了好不好?难道阿兄真的觉得我不如他吗?”
“等回京后,你好好听话治病,我带你去看星星月亮, 我们不要再吵了。”顾期年轻声漫语道,一副懂事听话的样子。
楚颐听了几乎都要冷笑出声。
阿昱说他最喜欢装, 楚颐倒觉得不全是,他觉得顾期年不仅喜欢装, 还喜欢演, 喜欢无中生有颠倒黑白。
谁跟他吵架了,谁又要跟他看星星月亮了。
楚颐目光冰冷地看着他道:“早知你如此不听话,当初就不该救你。”
顾期年笑道:“哪有那么多早知如此, 若早知你如今这么对我, 三年前我就该……”
他的话音顿住, 有些不自然地看向了一旁。
楚颐深深吸了口气, 感觉颈侧的伤口依旧汩汩流着血,随手拿出帕子捂住伤口,径直朝来路走去。
林中静谧,脚步踏过荒草发出沙沙声响,楚颐脚腕间的链子原本用布条包好,行动间并不会听到声响,方才顾期年将他压在身下,不知是不是无意中扯开了束缚,微微一动,金铃便响起清脆的碰撞声。
他脚步顿住,回头朝手中提着夜鹰,一袭黑衣跟在身后的少年看去。
“怎么了?”顾期年问。
楚颐缓声道:“这东西,你还真准备让我一辈子带着?”
顾期年脚步未停,走至他的身旁,一脸认真道:“你的一辈子不也就两年吗?忍忍就过去了,但是若你真的再消失,我总得让下人们有凭可寻不是吗?”
“再者说……”他偷眼看了看楚颐,唇角微挑道,“都是小情趣而已,阿眠也太较真了。”
楚颐静默片刻,最终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他们各自上了马,一路驾马狂奔出了林子。
草原上漆黑一片,低垂的星子晦暗不明,清清冷冷的月光笼罩着大地,连前路都未能照亮几分。
营帐处的篝火依旧熊熊燃着,等二人回去,楚颐直接回了自己营帐,而绫罗正站在帐外不远处的高台上放眼张望着。
“主人!”她身形轻快跳了下来,迎上前去,“药已煎好,奴婢见你迟迟不回,都打算随江植一同去迎你了。”
她的目光落在楚颐颈侧,脸色顿变:“主人受伤了?”
楚颐一言不发,进了帐中。
营帐内的的炉子烧得旺旺的,一进去便是扑面的热气,小桌上点了烛火,屋内的光暖黄,瞬间驱散了一身寒意。
绫罗将温在炉子上的药倒进碗里后,就忙着去取伤药过来,好在猎场刀剑无眼,各类药物很是齐全。
“主人是如何伤到的?都流血了。”绫罗小心替他敷上药,一点点用手指推开。
夜间外面冷,倒是不觉得什么,屋内被炉火一熏,身体回温,颈侧便开始火辣辣地疼。
楚颐目光沉沉地看着面前的药碗,手指轻轻扣着桌面,道:“可有哪种蛊毒,对身体无害,但是疼痛难忍?”
他抬眸看向身旁的绫罗 ,冷冷补充道:“最好是痛不欲生。”
绫罗怔了怔,点头道:“有,不过都是失败了的蛊毒,无效不说,副作用倒是不少,除了让人又疼又难受,一点儿用都没有,主人要来做什么?”
楚颐笑了笑,端起桌上的药碗一饮而尽。
第二日天刚亮,围场内早早便热闹起来。
楚颐回来得晚,困意本就过了,在床上躺了不到两个时辰,就被外面的说笑声吵醒。
他起床更衣洗漱完,等绫罗备好了早膳和药,坐到了桌前。
“阿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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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知衡掀开帐帘轻轻唤了一声,等他抬头看去,才微微含笑地走了进来。
他的眼下乌青,脸色带着宿醉后的苍白,一双眼睛却极亮,自顾自上前坐在楚颐身边,撑着脸静静看了他好一会儿。
“你看什么?”楚颐懒懒靠在椅背上问,“昨晚没睡好吗?”
唐知衡轻声笑了笑,语调平静道:“忍不住一直想到你,睡不着。”
楚颐目光微凝,片刻后才道:“你若再这样,不如以后晚上就睡我这里好了。”
他拿碗盛了粥递过去,等阿衡伸手接过,又道:“既然回京了,不如就暂时别回去了,好好休息一段时日,我替你向皇上请愿。”
唐知衡不置可否,目光下移落到楚颐的脖间,神色微凝问:“你脖子的伤怎么弄得?”
“狗咬的。”楚颐皱了皱眉道,拿起桌上的药喝了起来。
唐知衡沉默片刻忍不住笑了起来,眉眼弯弯:“你自幼便是如此,越难驯服的越有兴趣,从前那匹烈马都把你伤成什么样子了,还是记不住教训,依我看,若再遇到野性难驯的,给一次机会便可,若有下次……”
“一包药解决了就好。”楚颐放下药碗,冷笑道,“放任太久了的确不太好。”
唐知衡点了点头:“你自己明白就好。”
等二人用完了早膳,围场的营帐已空了大半,昨晚聚会的空地上,侍女们正忙前忙后地备午膳酒水。
楚颐和阿衡约好了骑马,出了营帐后,一人一马扬鞭朝草原飞奔而去。
晨起的阳光清冷,空气中还带着潮湿的雾气,一红一黑两道身影在一望无垠的碧绿中像是踏着风一般。
楚颐目光紧紧落在前方那道红衣上,仿佛回到了少年时。
阿衡六岁时,便因一次街上偶遇被二叔看中,从此时时接入国公府,与楚颐一同学武识字,从六岁到十六岁,整整十年,他们几乎未曾分开超过一个月过。
十三岁那年的冬日宫宴,楚颐因为术士的一句话成为风口浪尖,但是却并未放弃随二叔离京,直至十四岁时,他晕倒在行军途中,是阿衡背着他,将他一步步背了回去,又一路护送回了京。
此后,他的身体每况愈下,阿衡无心再想那些所谓的理想和抱负,每日陪在身侧悉心照顾,直至两年后二叔出了事。
风不停灌入领口,刮过耳侧,吹得脸颊生疼,楚颐坐在马上忍不住剧烈咳了起来,极速飞奔的马颠簸不稳,他捂着胸口,几次险些被甩至马下。
殷红的血顺着唇角蔓延,楚颐用力勒停马,无力地伏在了马身上。
“阿颐,你没事吧?”
唐知衡虽先一步出发,始终将他甩在身后,却时时关注着他的情况,见状连忙调转马头回到了他的身边。
他翻身下了马,将楚颐扶下来,一双明艳双眸满是不安:“要不要看太医?”
“不用。”楚颐轻笑一声,用手背随意抹去唇上的血痕道,“今日能骑马跑这么远,已经很好了。”
阿衡静静看着他好一会儿,才点点头道:“那你休息会儿,我们慢点回去,方才出发时我抢先一步,不算你输。”
楚颐忍不住笑了起来,幼时两人比试惯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输赢。
等休息好半天后,两人重新上了马,沿着来路慢慢回去。
日光一点点升高,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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