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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
在竹阕乙去?扶阿芜的时候, 楚桓看向宜嬷嬷,语气略淡:“这位嬷嬷你没看见吗?她的腿摔折了!”
宜嬷嬷本想说他一个门?客凭什么这么和她一个后院管事嬷嬷说话?但她转眼看向那扶阿芜的人,那人她看着眼生, 但那身衣裳她认得, 是鹤纹祥云绸做的冬衣,这布料是宫里来的。
做的衣裳有几件给了百里长史。
剩下的也大都是殿下跟前的红人得了去……
她再不?认得人也该知道?这人职位不?低。
宜嬷嬷这般脾性古怪作风强势的人突然一个字不?敢说了, 另一边制衣坊的大人让人去?请了大夫来。
楚桓对竹阕乙使眼色,提醒他该走了。
竹阕乙竟然不?为所动。
“……”楚桓的眼皮狂跳了几下,上前去?将人给拽了拽。若想长久见到这女子,切不?可一时意气用事让旁人看出?端倪。
别府中最为忌讳幕僚门?客们与后院女眷有往来。
楚桓下意识的用身体挡住竹阕乙,可竹阕乙这样的人一举一动都倍受关?注,遮挡也不?中用啊。
但他没等太久,竹阕乙与繁芜拉开距离, 脸上依然是一副平静无波的样子,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甚至他没有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见竹阕乙走远, 楚桓松了一口气, 叮嘱大夫:“你们快给她治腿吧!”
大夫给繁芜接上腿骨用木板固定绑带后, 繁芜的脸上才恢复了一点血色, 楚桓才离开。
等楚桓的背影消失在远处的梅花树亲,宜嬷嬷快步走过来:“你认识那门?客?”
宜嬷嬷说的急,语气不?好。
知她想问的是楚桓,繁芜懒得出?声,脸上的神情甚是寡淡,停了有一会儿才摇头。
…
正好快春节了,繁芜的腿折了以后顾夫人给了她提前养伤的应许。
春节前繁芜一直在养伤, 偶尔走动也只?是在厢房前的院子里。每日熬药喝下后便开始练字,因此也似乎是逃过了一段繁忙的年前。
布山自那日带给她那份案宗后再没有来过, 可那份案宗对柳家因何入罪写的是“叛国?”,而柳家只?是被?抄家,废了侯爵,为官的几人也被?判了流放。
通常情况下叛国?从轻也是夷三?族。
所以判流放,也许是因为拿不?出?证据来。
她等布山来,她有太多的疑问想要他去?查,可布山迟迟未出?现,都快让她怀疑布山是不?是暴|露了?如果布山不?再来别府了,那她又该如何联系谢长思?呢……
她决心等年后再看看了,如果年后布山不?出?现,她只?能想办法去?禁军署找谢长思?了。
想知道?月州发?生了什么,还得再去?一趟月州。
上次她从云梦郡逃亡月州,在月州城外购马车办户籍也未进城去?,想来只?是天意让她错过打听大姐的机会……
那大抵是她距离大姐最近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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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州城囚禁了她大姐的青春,是一个女子从豆蔻年华到桃李年华,七八载无价的时光啊……
绿萼在前院忙完已?经天黑了,提着食盒匆匆赶来。
“阿芜姐姐!你可饿了!”她小跑着踏进繁芜的房中。
繁芜放下笔,有些艰辛地从木凳上转过身来:“我?还好。”
“嗐,如果不?是两位姨娘为一套新衣又吵了起来,也不?至于这么晚。”绿萼忍不?住吐槽。
繁芜也觉得奇怪,两位姨娘一个是部族小姐一个也是大户出?生,不?至于经常为了一匹丝一套衣吵架的……况且听说这两位姨娘刚进别府时好的如同亲姐妹。
大约是从冬月起开始起争执,以致于现今跟仇人似的。
“那衣裳绣的是什么?”
“是套珊瑚色的,裙襕处绣着一圈芙蓉花,外披绣着木芙蓉,我?记得是红梅绣的。”绿萼说着将食盒里的饭菜给她取出?来,又扶她过去?吃。
繁芜想起来了,红梅的绣艺是后院一众婢女里最好的,宜嬷嬷为人苛刻极少夸人也没有吝啬的夸赞过红梅。
红梅和白芷关?系挺好,两人都是别府刚建成时就进府的人,虽然都很年轻但也是府中资历老的婢女了。
绿萼坐下,叹道?:“还好咱们夫人不?喜艳色也对衣裳不?看重,不?然好看的衣裳哪轮得到她们来挑。”
繁芜夹着菜的手微停,现实的顾流觞,和她梦里的顾流觞确有诸多不?同。
如今的顾流觞是把狠厉但不?漏锋芒的古剑,梦里的顾流觞是明媚浑身带刺的玫瑰。
她褪下了梦里常穿的绯衣穿上与高旭颜一样的黑色,却又选择在脸上敷上厚厚的脂粉……
她的狠厉从不?输高旭颜。只?是比之?梦里的那个顾流觞,如今的这个更?让繁芜看不?明白。
“……夫人在月州时也不?喜艳色?”繁芜放下碗,淡笑着问。此时她垂着眸,绿萼未瞧见她幽深的眸色。
绿萼一噎:“……这我?就不?清楚了。”
绿萼想了想又道?:“大抵人都是会变的,我?以前觉得金子俗气,可现在我?只?想要金子做的首饰,不?能戴放着也好看。”
繁芜低头一笑,附和了一句:“若能出?府,我?也将铜钱换成金子去?。”
天黑了,绿萼提走了食盒:“阿芜姐姐你早点休息,明早我?得空给你将新衣裳送来。”
“还有我?的?”
“夫人说了灵秀阁的人一人一套冬衣。”绿萼笑着带上门?。
“绿萼你等等……”繁芜突然站起来,杵着拐走到门?边。
只?是一刹那绿萼瞧见她的脸色比之?前多了一层灰白感,原本粉色的唇一瞬间失了血色,她疑惑地看向她。
“……阿芜姐姐?”
繁芜盯着她的眸,声音带着一股子喑哑:“……夫人没说她生辰的事?”
“生辰??”绿萼惊诧出?声。
繁芜见她的神情,心里已?知道?答案了,便没有再问什么,她摇摇头:“我?随便问问,好冷,绿萼忙了一天了快去?休息吧。”
绿萼不?疑有他,点点头转身离开。
掩上门?后,繁芜的身体重重地靠向门?背。
她的姐姐出?生在春节,因为是娘亲的头一胎,所以迟迟生不?下来,稳婆从产房出?来对她爹摇头说情况不?好。
爹不?顾稳婆阻拦走至床边,柔声问娘亲:“今日春节夫人有何心愿。”
彼时娘亲筋疲力尽,虚弱的答:“……看了这么久的冬雪想看繁花似锦。”
爹红着眼:“好,夫人我?请了休假,陪夫人看春花去?。”
她父亲的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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僚曾说,他为官时为了多得月俸养家糊口,勤勤恳恳宵衣旰食,月假休沐都是拒绝的。
姐姐出?生的那一年,她爹请了一个月的假,那年三?月,爹陪娘亲游遍了与絮州邻近的郡县。
等繁芜再回神,半边身体微发?麻,她杵着拐走至桌边,摸黑点燃灯盏。
顾流觞并不?在意扮演的是谁,所以她不?会去?刻意记她姐姐的生辰。
她死死地盯着灯盏的火光,只?觉得眼眸都被?这光刺痛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生如草芥,命不?由己。
如果没有背上那张图,她姐姐的人生,何尝又不?是她的人生?
多少教坊司内的女子的一生,都如她姐姐一般……
而她的一生,从娘亲将那张图刺在她的背上开始。
她忍受过让八岁的她昏厥过去?的疼痛,于是也记住了,背上这张图是她家三?代人的使命。
这也注定了她不?可能在教坊司内呆到成年。
命运的旋流从她逃离教坊司开始。
……
她娘亲死前告诉她东齐国?要絮州是因为这张图,于是她从始至终一直这么认为。
可她从未想过,为什么娘亲会这么说。
又为什么东齐国?一定要得到这张图。
逃离邯郸教坊司后,那时她身上还有钱,也确实好奇过背后这张图,偷偷对着客栈的镜子瞧过这张图。
那是她唯一一次这么细看承载着她家六口人性命的东西……
不?过一张图和几句玄机密语。
她看过一遍后便死死地印在了脑海了。
如果东齐国?攻打絮州如娘亲所说,是因为这张图,可絮州机关?师的事又是什么人传出?去?的……
她爹她爷爷又是在为谁打造“机关?图”上的东西,是为北魏的皇帝还是哪个大人?
多年来一直刻意回避的问题,此刻一股脑地全?蹿了出?来。
她盯着烛光,浑身颤抖着,额头上的冷汗淋漓而下。
这种濒死的恐惧感,她逃出?教坊司的那个夜晚也是如此……@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又如数月前在账房初见顾流觞时,那时盯着顾流觞的脸,以为见到姐姐的狂喜褪去?,全?身只?余一种失温似的濒死的恐惧。
那时顾流觞考过她之?后,微勾唇问她:“你姓什么?”
她答:“……没有姓。”
而这时,顾流觞的声音又在脑海中响起:“你姓什么?”
她名繁芜,可她家并不?是姓繁。
只?是自他爷爷那一辈起就隐了姓氏,她的爷爷和爹爹为官时姓“葛”。
后来他们这一代三?个因为姐姐叫“繁花”的缘故,后来爹给她起名“繁芜”,给她弟起名“繁树”,北魏的户籍上他们三?确实是姓了“繁”。
她家本姓墨。
但她依然记得爹娘说过的话,若想活着,就得忘了自己姓墨,从此以后只?是繁芜。
这话后来到了教坊司,姐姐也重复过。
繁芜枯坐桌前许久,儿时那些场景走马观花似的在脑海里放映着。
夜深了,万籁俱寂。
此时窗子外传来一声击打声,她顿时一惊。
来这里会敲窗的只?有一个人。
她吹了灯,拉开门?看向外头,那男子就站在门?边,贴着门?站着。
“很久没来了。”她皱眉,“你家主子没什么要我?查的了?”
布山却道?:“我?去?了一趟月州。”
繁芜睁大眼睛,只?觉得耳边呼啸的寒风声陡然变大了许多,将布山说话的声音都盖住了。
第 42 章
除夕前三皇子高旭颜进宫去了?, 顾流觞也在除夕的前一天就离开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繁芜记得这一晚。
锻氏部落的人袭击东齐国北境,这之后的一段时间高旭颜都不会在邺城。
次日,除夕。
春节对别府下人而言算是一年中唯一被准许回家的日子。
今日别府许多当值的人陆续告假。
繁芜见绿萼不走, 有些好奇:“你在月州没有亲人了?吗?得告假为何不回?月州看看?”
绿萼摇头, 纵她话多,这一次她没有回?答繁芜这个问题, 只是坐在石阶上发呆。
后?院的人走了?不少,一时间院子静谧下来,以?前灵秀阁关着院门都?能听?到外面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现在连花园那边传来的鸟叫声都?听?得格外清楚。
又是一个浑水摸鱼出府的好时机。
只是她的腿还是有些不方便……
繁芜回?房换了?一身衣裳,路过灵秀阁时见绿萼仍然坐在石阶上晒太阳。
绿萼见了?她,笑着问道:“繁芜姐姐是要去膳房吗?需要我送你过去吗?”
繁芜摇头:“不用你送我,天晴,我正好练练伤腿。”
她不去膳房, 其?实她想出府呢,又怎么能让绿萼跟上呢。
再说她的腿骨愈合的很快, 大夫都?说可以?多多走动了?。
绿萼知她决定什么很难改, 便问道:“那你晚膳也在那吃?”
繁芜点点头:“嗯, 在那吃。”她看了?眼天色, 若是找到谢长思恐怕都?能天黑了?。
…
繁芜还不知道她跟着采买的车一出别府就被人盯上了?。
今日别府外的车辆很多,都?是回?去的门客和?别府里做事?的人。
别府侧门这条路有些堵,繁芜走出来已是半刻钟后?,届时她未发现有辆马车跟上了?她。
大约走了?一段路她察觉到了?有马车跟着,跟了?有一会儿了?。
她看向四下,想了?想穿入了?一旁的小巷子里,在巷子里等了?一会, 没等太久一辆马车从大街走过,这辆应该就是跟着她的马车了?。
她定睛看去, 透过马车车窗看清里头的人。
恍然睁大双眸,跟着她的人是竹阕乙!
他应该等了?她很久了?,也是故意让她发现他跟着她的。
或许是料定她今日会出别府。
她紧握着拐杖,一时进退两难。她应该想办法拦住他的车去找他的,这时他的车走这么慢也是为了?等她。
他也许都?准备好了?过年的东西,才会等着她从府里出来的。
可是她今日要去见谢长思啊,只能让他再等一日了?。
明日她定然来陪他过春节。
一想到从南山洞崖到云梦泽,从云梦泽到邺城,他都?一直在她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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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护她,无怨无悔……
她深觉自己过于?没心?没肺,对他只会索取,又尽是做些毫无心?肝的事?。
一时间眼眶又是一红,泪眼婆娑。
她哽咽着,深吸一口气,转身向相反的反向走去。
甩开竹阕乙的马车后?她行至东市,在熟悉的客栈门口找到布山的马车,坐上马车后?等了?约半柱香布山的随从出来了?。
两人一句话也未说,马车边缓缓驶离了?东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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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布山找她,对她说:“你说的没错。”
说完这句后?他看了?一眼四下,他该走了?,“你若要知道具体的,春节前应该能出府,按老方法出府找我。”
马车停下后?,布山的人让她换步行,绕过一段嘈杂的闹市,繁芜看向四下,这里竟是赌坊和?勾栏院……
直到见到了?布山她才稍微放松下来。
穿过这里,在一处僻静地,进了?一座院子,繁芜见到谢长思。
此时她的额头上渗出细细的汗,见到谢长思时身体仍是紧绷的。
谢长思看见她的样子,莫名勾唇,他以?为她是胆子大的那一类,可她到底还是有些怕的。
以?前是没见过赌坊和?勾栏院吧?
他的目光又落在她的拐杖上:“腿伤也有些时日了?,你还还离不开这个?”
繁芜撇唇,反驳道:“小心?为上,我不想没走多远又摔断腿。”
“……”布山无语,他就没见过大过年的咒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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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她一路赶来什么也没吃,谢长思让一旁的随从先?上菜。
繁芜走过去这才舍得扔开拐杖,她坐下后?看向谢长思:“大人让布山去月州,那在月州查到了?什么。”
从得知布山去过月州后?,夜里甚是难寐。
那日布山说“你说的没错”,是她想的那样吗?
谢长思看向布山,布山会意上前来:“我那日说阿芜姑娘说的没错,府中那位顾夫人确实可疑很可能已不是柳府的侍妾。”
布山见她微低着头没有说话,继续道:“我的人多方严查,之后?查到柳府的侍妾诞下过一个婴孩。”
谢长思一直盯着繁芜,看着她脸上的神?情变化,当?布山说完这一句,他终于?在她的脸上看到一点龟裂开来的情绪变化,是愤怒与恨意。
如?此毫不掩饰的憎恨,他第一次在这张脸上见到。
“那个孩子呢?”繁芜问。
当?听?到她这么问,布山愣了?一下,这种情况不应该都?会想知道别府中那位未曾生育过的顾夫人到底是谁吗?
布山看了?一眼他的主子,答:“我没有查到,有可能是随柳家流放的人去了?棘州,也有可能被送去了?其?他地方。但可以?确定这个孩子是生下来了?的。”
棘州在东齐国最?远的地方,当?初柔然人来的地方啊,谁会让一个一两岁的孩子跟着去那种苦寒之地啊,布山想想也觉得不可能。
谢长思看向繁芜:“你真不知道别府那位顾夫人的身份?”
繁芜猛地看过来:“大人何出此言?”
谢长思语气寡淡:“你听?完布山的话第一时间没有问布山是否查到顾夫人到底是谁,却在问一个孩子,你应当?是知道顾夫人是谁的,才会选择问自己更?想关心?的事?。”
繁芜只觉眉心?狂跳了?一下,手指渐渐握紧,差点被情绪左右,忘了?这个男人是真的难缠。
“那大人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盯紧柳府这位侍妾。”
她说完,似瞥见他给她递茶的手,手背上微暴起的青筋。
她继续问:“柳府的繁花身上有什么秘密,你为什么要盯紧她?又为何想另派女子进府……”
“大人最?初让我进三皇子别府,是想让我争宠吧,可后?来大人又改变主意了?。”
繁芜见谢长思的眉逐渐聚拢,她伸手接过他递来的茶盏,微凉的指尖碰触到温热的茶盏,心?下一颤,这一冷静下来又有些懊恼说了?这些。
她不敢再抬头看谢长思脸上是何神?情,掀开杯盖,看了?一眼里头是什么茶。
在她的神?经?愈发紧绷之际,那男子似笑非笑:“我年少时也曾自负半生,没见过这么自信自己容貌的,让你争宠你能争个什么宠?”
他的话音未落,布山见这女子脸颊已滚烫,灵眸圆瞪,怒不可遏。
布山仍不住咳了?一声。
谢长思也收敛了?笑意,这女子易被激怒的性?子,真担心?她一怒之下去争宠。
真是讽刺他当?初确实有此意,他早让布山物色了?好久的人选,好不容易白捡一个容貌姝丽瑰美的女子,他立时就给送别府。
那时欺她稚嫩无依,至那日得知她与竹阕乙有关联后?,又着实有些后?悔。
繁芜脸上虽然臊得慌,但内心?清楚:这人不过是心?性?孤傲,这会儿故意这么说给自己找台阶下。他当?初就是想送她去三皇子别府做姨娘!
谢长思见她气鼓鼓地捧着茶杯也不喝,这会儿菜也上齐了?,淡道:“先?吃饭。”
繁芜不喝茶也不吃饭,兀自坐着,她在等谢长思的回?答。
既竹阕乙救过他的命,等他真的生气到要宰了?她的时候,她便告诉他们,她是竹阕乙的妹妹。
谢长思冷笑:“茶不吃饭不吃,真怕我毒死你呢?”
繁芜捂着唇猛咳了?一声:“我出府前忘了?吃药,不吃药我懒得吃茶吃饭。”
闻言谢长思看向她的腿,自他那年经?历过生死劫难被竹阕乙救了?性?命后?开始潜心?医术,他立时起疑心?。
“手伸过来。”他冷声说,腿伤不必这么吃药,这女子想瞒他太过稚嫩。
繁芜忽然起身:“你要干嘛?”
“给你把脉,瞧你吓得。”
繁芜敛眉,答:“是旧疾有旧人医。”
谢长思的唇角缓缓扯平。
两人一来二去明里暗里斗了?几个回?合,从对方这里得到的消息都?不多。
等布山送走了?繁芜回?来,谢长思已换了?一身骑装出来。
“主子现在就走?”
谢长思见了?他,突然吼道:“你回?来做什么?”
布山怔然半晌恍然意识到,刚才主子看他,不只是让他送那女子上马车,还是让他跟着她。
“属下这就去。”布山抱拳退下,匆忙离开。
这时院外有随从的声音响起:“主子车马已备好,即刻可以?启程!”
谢长思眯眸看了?一眼院中圆桌上还未撤走的宴席,箭步离开。
……
马车至东市停下后?,天色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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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昏暗,街市走动的人慢慢变少,不远处的天空中烟火闪烁。
繁芜心?急地往回?别府的路走,奈何腿开始疼起来,越走越慢。
她懊恼不已,眼中涩然。兄长会不会在等她吃饭,还是他已经?吃完了?……
第 43 章
离三皇子别府只有半里路了, 繁芜的伤腿开始抽疼起来,撑着拐杖走得越来越吃力。
她咬牙计划着,今日无?论如何, 即使?让她闯西院, 她也要去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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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逢佳节,便?开始思念有他在身旁的日子了, 只想能抱着他大哭一场。
可是腿好疼,走的好累啊……
她走不动了。
在距离西院不太远的地?方,她缓缓蹲在路边,这时她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车轮转动的声?音。
那辆车在她的身后停下。
片刻的迟疑后,她转身看?去,恰时车上的人正撩开车帘。
“我寻了你一日,恍然觉得这邺城真的好大……”
他未看?向她, 目光似落在远处,像是看?着不远处夜空里的烟火。
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关注。
他刚才的话仿佛是在繁芜耳边回?放了数遍。
我寻了你一日, 恍然觉得这邺城真的好大。
这句话陡然想到了初来邺城时的自己, 那个时候她找他东西南北四个集市都找遍了, 那时她也如此认为。
邺城真的好大啊……
一想到这里, 她的眼眶湿润了,终究是有些负气。
若是他能早些与她汇合,若是他没有去芙阳公?主府,她也不会被谢长思哄骗进?三皇子别府,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想哭、想怨他,却又?发现看?着他这张好看?的脸,连骂他一顿都做不到。
只能闷头自己哭。
竹阕乙叹气, 仿佛一瞬间只要听到她的哭声?,所?有的情?绪都会被强压下去, 只余无?可奈何。
他的声?音些许喑哑:“阿芜,上来吧,家里饭菜都快凉了。”
他等了一天,等到了人就好。
繁芜刚上车,便?哑声?喊腿疼。
她的眼眶是红的,鼻头是红的,脸颊也是红的,手指头也像是肿了一般。
竹阕乙见?了,凤眸一凝,抬手取过坐榻锦褥子里的某样东西递给她。
繁芜还没坐稳便?觉得手中一暖,低头来一看?是一只裹着毛茸茸皮草的汤婆子,汤婆子还是热烫的,想必一直没取出来过。
“你都寻了我一天了,这个怎么就是热的呢!”她赌气似的说,低着头也不看?他。
不看?他的脸时,她才能做到对他脾性大一些,敢说些重话,一看?他的眼眸便?被堵得什么孬话都说不出口。
竹阕乙的眼微眯起,正想说什么,却是一声?叹息,缓缓伸出手,他的手指还未碰触到落在她耳边那一缕发丝,她便?猛地?退开。
他的眼神一凝,莫名觉得手指尖一阵刺疼。
繁芜回?过神来,一双灵眸惊慌地?看?向他,她不是想躲开他,只是反射性的有些害怕……
马车内安静了一阵,冷静下来竹阕乙也释怀了,吩咐车夫启程。
等繁芜透过车窗看?到邺城城门,才恍然问道?:“哥……我们要去哪?”
他不会是要带她离开邺城吧,可是她还没有查清楚姐姐的事,而且今日莫名得知姐姐可能还有一个孩子还活着,让她如何安心离开啊。
“我……”她显得很慌,大脑有一瞬空白,竟然不知该如何开口继续。
他若要带她回?苗疆去,她想她是走不了的,可是她都已向他索取半生,不敢再向他索取更?多了。
她低着头,身体已紧绷到极点,许久颤声?说:“哥……你一个人回?去吧。”
她不能再向他索取了,也不想再困他在此了,所?以?她选择放他回?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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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腕被他伸来的手捏住了:“你看?着我说。”
她猛地?抬头看?向他,只看?到他往昔澄澈的凤眸里浮现出血丝,连眼尾都是红的……
“阿芜,你若想我走,你看?着我说,告诉我你要我回?去,回?苗疆去,再也不管你了。”他的声?音比起之前多了几分冷厉,就连握着她手腕的手也在轻轻颤抖,以?至于?不自觉的用力……
繁芜不敢看?他,因为吃痛动了动手腕,却发现挣脱不开。
“我不想回?去。”声?音褪去哑意,她沉声?说。
竹阕乙凝着她的侧颜,仿佛是一眼就能将她看?穿。
她秉性乖张,逼急了也是玉石俱焚的性子,如果还不知道?她的性情?,也白教养了她这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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泄气似的松开她的手腕。
他只是生气,朝夕相处这么多年,她竟还不知他的性情?。
他…几时舍得对她用|强?
竹阕乙手抵着额,闭眸端坐于?车榻,再也未理过她。
直到马车停下,繁芜才敢看?他,见?他依然端坐于?榻,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她知道?了,他生气了,这次是真的在生她的气……
这么多年他真的生气的时候屈指可数,可几乎每一次都是因为她。
她半思索着,也似挣扎了一下,终于?还是支撑着站起身来,佯装着伸手去摸她的拐杖。
也恰是此时身体微往他的方向偏去。
“啊!”
就这样,在快要摔倒的时候,她的手扔开了刚摸到的拐杖,双手搂住了他宽阔的肩……
这一刹那她的唇贴在他肩膀上的青丝上。
感受到他身体的轻颤,也听到了他的心跳声?,只是片刻的宁静后,他开始伸手推她。
“哥……”她闭着眼,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
“阿芜,下车。”他的声?音微沉,低哑而磁性。
“不下车,阿芜暂时不想回?苗疆,也……”
她紧闭着眸,耳朵尖已红透了,几乎是咬着牙说完,“也不想哥回?去。”
她说着搂着他肩膀的手收紧了。
终于?,他不动了,闭着眸任由她这么抱着。
她埋首于?他的肩颈,深嗅着他身上幽竹般的清香,“哥……你带了香么……为什么你身上还有熏香的味道?,我也好想要,你若带了分我一点呗。”
她知道?拇指盖大小的一点熏香就能用上好几个月,他应该是带了的。
竹阕乙唇角轻扯,恍然睁开眼,厉声?说:“抱够了就下车。”
刚因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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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一句“也不想哥回?去”百感交集一番,她三句话就能给扯到“熏香”上去。
他缓缓推开她,起身下车。
繁芜愣了一瞬,咬牙去摸自己的拐杖,跟着下车后,故意跛着腿大幅度走路……
可他瞥见?了,也没想着伸手扶她。
她红着眼,有些生气的抬头看?了看?他,又?陡然看?向四下,这时才回?过神来,他等她出别府是真的和她一开始想的那样……他只是想带她来吃团年饭。
只是看?到马车出城时,她着实误会了。
这里看?着像是一处山庄。
“哥,这是高旭颜送给你的,还是你自己买的。”
她撑着拐杖,走在他身后,他的步子一停,她的脑袋直接撞上了他的脊背。
听到一声?闷哼,繁芜脸上一烫,一手捂着脑袋,天啊,她的脑袋都给撞疼了,他得有多疼!
“哥,你没事吧!”她着急地?问。
想到他以?前中过箭,她的脸刹那间惨白了。
直到她扔开拐杖慌忙地?跑到他的面前,见?他脸色如常才定下心来。
他转身拾起她扔在地?上的拐杖,向她伸出一手。
她的目光落在他的手掌,恍然间想起多年前他也是这般和煦的对她伸出手来,似笑非笑的眸澄澈而温柔。
她下意识的就握住了这只手。
曾经是这只手带她走出了泥沼,当年少的她握住了这只手,从此以?后她有了相依为命的兄长。
“哥,我没撞疼你吧。”她小声?问他,凝着他的眸光炯炯的,像有星子在闪烁。
“疼。”他答的干脆利落。
“……”她哑然半晌,却握紧了他的手。
他疼,她的脑袋瓜子也疼啊。甚至现在脑袋里都乱了,一片空白似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早了,吃完饭送你回?去。”他看?向她,低声?说。
二人再未置气,进?了庄子。
这府中只有一个随从,繁芜觉得脸生不认得。也未多想,随竹阕乙坐下。
“饭菜都是热过的,你快吃吧。”他说着递给她一碗米饭。
“好久没有吃这些菜了。”繁芜看?着桌上的菜肴有些感慨,全是她在竹部时常吃的菜。
竹阕乙看?她饿极了,也只顾着吃饭。那些想问的话到了嘴边,也没问出口。
罢了,他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她想告诉他自然会告诉,她若不想和他说便?是她认为时机不够成熟。
他兀自抿了一口酒。
繁芜嗅到了酒气,抬起头来看?向他,不解的皱眉:“哥,你怎么开始喝酒了……”
她记得他以?前从不饮酒,酒在他的眼里只是祭品。
他微迷醉的凤眸看?向她,勾唇浅笑:“你说,我为何开始饮酒?”
只是很快,他的目光便?从她的脸上移开,落在庭中的几株腊梅树上,眸光逐渐阴骘……
繁芜正想回?答他,又?愕然想到了什么,这一刹那灵眸瞪圆了,浑身变得僵直,仿佛是石化了一般。
你说,我为何开始饮酒。
她见?过他醉得最狠的一次,是那一天。
可是自她离开苗疆后,从来不敢再回?忆那一天。
她从未见?过酩酊大醉的他,也从来不知他会对她做出那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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