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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知道。

    所以他想知道。

    周雪韶眼中微光浮动,起落之间, 是惊悸是错愕,虽然一早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但亲耳听到魏襄说出口,周雪韶还是难忍心中流露出饱含酸楚的弋?惊惧之意。

    此刻魏襄柔眉顺目, 脸上没什么表情, 更显仪容俊美清朗。但落在周雪韶眼中,却觉得他比初见时, 还要来得陌然生疏。

    “松开。”

    安静的书房内响起一阵细小窸窣的声音, 是周雪韶在挣扎。她想甩开魏襄紧紧扣住她的手, 但魏襄执意不肯放过她,一来一往,反而将她整个人都制服住了。

    倏忽间, 周雪韶陷入他的怀抱。

    两副身躯紧紧依靠, 他宽大的手掌按在她的后肩上, 似乎要将她与他的骨血融为一体。衣衫之下是魏襄温暖灼热的身躯,但再怎样,她都无法感受到他如身躯一般炽烈着正跳动的心脏。

    他拘锢着她,教她不得动弹,让她看似温驯地伏倒在他的怀中。发丝相缠,呼吸交错,心与心似乎这样就能重新联系在一起。

    周雪韶慢慢放弃抵抗。

    “为什么要这样做?”在魏襄怀中,周雪韶抵抗在他的肩膀上,声音沉沉问道。然而她问出这话,却是没想要魏襄作出回复。

    “你知不知道那附近住着多少百姓,你可有想过这样做会毁人家业,为什么要这样做?害得他们家破人亡?到底是……”

    周雪韶扣住他手臂的手指轻颤,后来就她的声音里也沾染上了颤意,魏襄仔细辨认,她语声里若隐若现夹杂着的,分明是一声声啜泣。

    “不是你想的那样。”魏襄匆匆打断了她的话。

    他扶正她的身体,试图与她着眼相看,但见周雪韶情绪激烈,魏襄力求她冷静下来,只好松开了她。

    他想告诉她,他已经派人下去一一查验过,家破是真,但绝无流言中人亡之变故。

    他可以散尽千金,来弥偿这出因他的缘故而发生的意外……魏襄逐渐定下心思,明白此时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将这件事与她说清楚。

    正当他想要开口之际,却听到周雪韶再次念起闻扶莘的名字。

    “闻公子现在究竟是生是死?”这是周雪韶情绪稳定后,说的第一句话,她望着魏襄,却问起闻扶莘。

    其实就算她不问他,魏襄也会将此实情告知于她。但她主动问与他主动说,是完全不一样的性质。

    强势如魏襄,他只允她耐心听他主动说起闻琛的性命如何,而无法忍受周雪韶主动提起。

    他静静望着周雪韶,并不出声,而她似乎全然沉浸在对闻扶莘的担忧中,没有觉察出魏襄蕴积的阴郁。

    “你与他尚有一场同窗情谊在,我知你不会狠下心肠……你放了闻公子吧,不要一错再错。”周雪韶低下脸,手里暗自攥紧了衣袖一角,她虽这样说,却也没有十足把握确信魏襄真的没有伤害闻扶莘。

    她怕他说出一个令她彻底绝望的答案,因此一直不曾抬眼望他。

    魏襄注视着她,回想她说的话……什么是错?魏襄不懂。

    而他又何曾有错?

    她看不清闻琛的为人,这不要紧,他会帮她,但她再而三地为了闻琛驳他斥他,可她又怎知道,他现在所做的这一切不是对的。

    归根结底,她不信他。

    魏襄的心思愈沉。

    也在这时,他发现他们之间的距离随着她的一步步后退,变得越来越远。以往的亲密无间不复存在,眼下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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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对他的疏远。

    这让魏襄更加清晰的意识到,一旦他松开手,一旦他不再强求,她只会远离他……

    “酥酥。”魏襄唤她,与她轻声说:“过来。”

    他在原地立定,却让她走过去。周雪韶踌躇,一时间没有动作。

    魏襄虽心有迫切,却并未催促,他望着周雪韶,心底正蕴积着如若棉絮绞缠在一起难舍难分的情愫。

    只要她能过来。这一回,他照旧会将他眼里的来龙去脉与她说个清楚。而她,也就该如他设想一般,宽解他,原谅他,就像之前那样,一番波澜过去后,再度与他和和美美。

    但是周雪韶最终打破了他的期待。她摇了摇头,身形没有半分移动,也绝无要上前靠近他的意思。

    无声无息,只有这细微的动作。恰是如此落入魏襄眼中,却能叫他明白她的一颗决绝之心。

    静默良久,他问她,“为什么要这样?”

    其实这话他该问他自己。

    她不说话,魏襄笑起来,自顾自的说道:“因为闻琛?”

    不是。

    周雪韶眉目微蹙,是因为魏襄自己做了错事,她才没有为了谁而如此,周雪韶清醒得很。不过此刻她已力倦神疲,更无心去纠正他认知上的谬误。

    “为了旁人责难我,你将对我的情意放在了何处?”魏襄再问。话语急促,有一股咄咄逼人的意味,让周雪韶更觉心神疲惫。

    她又摇头。

    她想告诉他,不是所有事情都能以她对他的情谊来衡量,至少闻扶莘之事不该是如此。

    但周雪韶说不出话来,她身心俱疲,感觉身体沉沉的,心也沉得厉害,近是连吐出一个字的力气都没有。

    而她这副愁眉蹙额的模样映入魏襄眼里,是不回答不辩解,更是默认了对他半分情意也没有。

    一瞬间涌上心头的极端的情绪扑灭了他尚存的一息光亮。

    魏襄大步上前,逼近周雪韶。

    她目光虚虚的望了他一眼,想躲避,却脚下虚软无力,尚且来不及反应就被魏襄扣住了腰身。

    凌砾的气息笼罩着周雪韶,她在他急促的呼吸里抬眸看向他,却最终未能望清魏襄的面庞,阴影落下,魏襄执拧地吻住她的唇瓣。

    疯狂的欲.念叫他将她紧紧抓住,就连她的分寸呼吸,他都不想放过。

    一下两下,不轻不重,毫无章法可言,他只管琢磨她的唇、碾着她的唇……

    交缠密切之际,从他唇齿中溢出的一声声饱含缠绵情愫的话语,却又分明带着强制的命意——

    “你是我的……”

    “你听到没有?”

    “你是我的!”

    几息之间,周雪韶挣揣反抗,魏襄毫无躲闪之意,反而在乱中捧住她的脸,低头落吻,继续与她胡搅蛮缠。

    她不愿意。

    挣扎间,咬破了魏襄的唇,随即传来一丝甜腥味。但即便如此,魏襄也绝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

    深刻的,绵长的,热切的情感逐渐逼近隽永,周雪韶喘不上气,她胡乱抬手,迷离时恍惚落下,打在了魏襄脸上。

    他的动作为此有了停顿,片刻后,魏襄在她脸上蹭了蹭,而后松开了她。

    望着她彤红秾艳的面庞,魏襄发笑,想要伸手搀扶在一侧大口喘气的周雪韶,却被她一把推开了。

    “我要回去。”

    她一边说,一边往房门的方向走去,期间不曾回头一望。而更为出奇的是,在这过程里魏襄没有生出半分阻拦之意。

    他派了人暗中护送她。

    他想着,方才的确是将她折腾狠了。

    至于那些没有说出口的话……他想,来日方长,总有机会能让她明白他的“为难”,而眼下也并非合适的时机,等到他将一切事情处理好,再去向她寻得谅解,岂不是更容易些?

    究其所有,权衡利弊。

    魏襄最终没有追上去。

    ……

    深夜,裴府。

    竹苓千盼万盼,终于将周雪韶盼了回来,她弱声唤了句“姑娘”,却不得回应。

    回到院中,周雪韶入睡后,剩下的半夜就这样过去。

    次日天明,竹苓悄声入内抬走香炉,却听到床榻间略为厚重的呼吸声,她走近一瞧,这才发觉自家姑娘的体温惊人,竹苓赶忙去寻医士。

    周雪韶躺在榻上,意识并不清晰,只隐约觉得自己身处一片昏暗海潮,波涛重叠,自己随时都会被这骇人的海浪掀覆身躯。

    梦里她且惧且怕,梦外她亦是愁眉未展。直至午后,周雪韶才恢复了些许意识。

    一睁眼,瞬间感到喉咙里如有火灼,干涩不已,她下意识的呼出声来,却只有一片哑然。好在外头的人心思灵敏,不必她尽意吐露想法,对方也能明白她此刻需要的是什么。

    很快,一杯温水递了进来。

    周雪韶坐起身子,接了过去,温水在身体内弥漫,令她身心舒适。正想将杯子放回去,撩开帘幔,却见到坐在她床边的年轻男子。

    周雪韶愣了下,反应过来,她轻声唤:“绛表哥。”

    裴绛颔首,问她觉得身体如何。

    周雪韶用了药,也睡了半日,自然是好受许多。说到这里,她顿了下,抬眼看了看裴绛,“表哥何故在此?”

    “你那小婢出府找医士时,恰好遇上我,前些日子我正病着,府内多备了些药,便拿来给你用上了。”裴绛解释。

    “实在是劳烦表哥了。”周雪韶向他说起谢意。

    裴绛没有接话。

    隔了一会,望向周雪韶,他开口,“另有一事要与你相商。”

    35  ? 第 35 章

    ◎三合一◎

    “妙妹妹与婉妹妹将要启程前赴上京……”裴绛抬眼, 见周雪韶此时模样实在憔悴,不由放慢了语声。

    她如今身有病痛,本不该再费心劳神, 裴绛不会考虑不到这一点。因而他要与她“相商”的事, 定然是件要紧事。而这件要紧事, 绝不只是他现在闲谈似的说起那两位妹妹离开元洲城一事。

    听到裴绛这样说,周雪韶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和预感。

    她低下眼眸, “表哥何必犹豫?但说无妨。”

    静默片刻后,裴绛轻轻一叹息,紧接着在周雪韶向他看来时, 裴绛开口说道:“眼下正值多事之秋, 元洲已不是和乐安定之所,表妹不如……不如就此回去。”

    他劝她回去, 回哪里去?自然是回到周国公府、能予她庇护所在。再由此联系之前裴绛提到裴妙裴婉动身前往上京的事,周雪韶不难想到裴绛与她说这话的意图。

    只是虽已了然,她却无法就此答应。

    而想到裴绛所言“多事之秋”,更让周雪韶心底一沉——是了, 如今元洲城因庄园失火一案风雨飘摇, 又岂能称不上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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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事之秋”?

    “表哥……”周雪韶低缓了声音,试探性的询问裴绛, “你是知道了什么?”

    本是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但他们二人却心如明镜, 裴绛也分明知晓周雪韶究竟是在问什么。

    他点头。

    裴绛脸上露出一种复杂的神情,“闻姑娘都告诉我了。”是闻蕙觉察到强烈的不安后,深夜前往, 向他求助。

    既是求助, 那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定然是要讲清楚的。

    正因为裴绛知晓了庄园那场大火与魏襄的关联, 所以才会在此时劝说周雪韶离开元洲。

    惹上那样一个人物,裴绛很担心周雪韶的处境。

    “走吧,走的远远的,这里的事情……包括闻公子的事,我们会解决。此事是魏公子理亏在先,他断然不会为难我们。”裴绛语气真切。

    “万万不可。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能不管不顾地离开。”周雪韶顿了下,接着开口说道:“谁都不知道魏襄还会做出些什么事……”

    “这些都不需要你来操心,裴氏会与魏公子周旋。再说你留下也无济于事,已经发生的事,要如何才能回溯改变?”裴绛宽慰她。

    他一番好言好语,但见周雪韶心若磐石,态度坚定,执意不肯脱身离开,裴绛在心中浅声一叹息。

    不过多久,他从袖中抽取出一张信封。而周雪韶一见那信封纸面的花纹样式,便知这封信来自上京的周国公府。

    “这封信是在表妹昏烧之际从外面传来的。”说着话,裴绛将信封递交给周雪韶。

    周雪韶接过去。

    打开一看,入目即是京中二叔母的一手小楷。

    前头两句是问候周雪韶近况如何,二叔母对她实为思念,后面小楷字体直奔主题。二叔母在信中转告她,国公大人有意让她回京……信中重点只有那么一句:“早日归家。”

    这时,裴绛又与她说起,对她来说,眼下最要紧之事,应是遵从父命回到上京。

    至于魏襄,裴绛没有评价,他只问了她一句:“你觉得现在,你们二人还是当初那般情投意合的模样吗?”

    周雪韶默不作声。

    “破镜不可重圆。魏襄是怎样的人,只这一回,表妹就该明白。”裴绛说罢。

    片刻后,周雪韶颔首应下。

    “我知道了。”她终于答应。

    裴绛为此感到轻松的同时,心里还升起几分模糊的不舍之情。前往上京的路程遥远,周雪韶的身体状况实在堪忧,而事急从权,无法等不到她身体痊愈。

    “辛苦表妹了。”裴绛怀揣着忧心,想着一定要在周雪韶离开之前将她所需药物一一配齐。

    与周雪韶说明几时动身后,裴绛就要去安排车马了。

    在他临走之际,突然听到周雪韶叫了他一声“表哥”。那声音揣着病气、轻得厉害,羽毛似的飘到他耳边。

    裴绛顿住脚步,疑惑地转过身,见到坐在床边、垂散着长发的周雪韶,模样纤弱不已。

    “我是不是做错了?”周雪韶低垂着目光,反复思索与魏襄的点点滴滴,经历过昨夜之后,周雪韶已知道魏襄并非良人。

    只是如今才明白这一点,太迟,也太苍白,周雪韶忍不住的去想:“如若当时我没有与魏襄走得这般近,会不会……会不会不一样?”

    裴绛听到她这样说,他下意识的摇了头,而后想了再想,才与她郑重说明:“人皆有情意在身,怎能说是错?若说有错,也该是我的错……当初宣哥遇难,是魏公子救了我们一命,我们理应对其感恩不尽。”

    “是我大意,明知道魏公子从一开始就对你……与他往来之时,却还是不曾多加提防,走到如今这地步,错不在表妹。”

    裴绛一字一句虽是出于宽解,但的的确确都是真心话。

    他早说过,他是兄长,有些责任需他来担负。识人不清,怎能是周雪韶的错?若真要说错,那就是他这位表亲兄长没有全心全意照顾好妹妹。

    周雪韶闻言心中感动,自责的情绪也消敛许多。

    裴绛离开后,周雪韶叫来了竹苓与秋桑二人,说明了她们要回去的事。竹苓乍然听到,只觉得是听错,再三向周雪韶确认后,脸上神情很快由惊讶转变为欣喜。

    只是欢喜不过多久,竹苓就想到了周雪韶如今正有病痛在身,登时愁眉苦脸,“一路上舟车劳顿,姑娘怎能受得了这磋磨。”

    另一边秋桑也极为此事担忧。

    “姑娘何必这样着急,不如在等待些时候吧。至少也要病好啊。”秋桑在旁说道。

    听完她们的劝说,周雪韶只是摇头,喝了一口秋桑递来的温水润喉,周雪韶轻着声音说:“你们只管将行囊收拾好,这事我自有思量。”

    在周雪韶说完这句话后,那二人仍然是担忧不解的表情,周雪韶面上勉强露出笑来,望了望秋桑,再转眸看向竹苓,“你从前不是一直嚷嚷着要回去?怎么现在真要回去了,却这般犹豫不定?”

    “那、那能一样吗……”竹苓小声嘟囔着,正想要极力留下周雪韶养病,却被身旁的秋桑拉了下衣袖。

    竹苓往旁边一瞧,眼见秋桑向她摇头示意,竹苓明白了什么似的,也就此缄口不言。

    “听姑娘的话,我们这就去收拾行李。”

    二人退下。

    裴绛说时间安排的紧,但夜幕降临,出云小院的几人趁着夜色而行,却也是周雪韶没想到的。这般行径,倒当真有宵小鬼祟之嫌。

    只是谐谑过后,周雪韶心里只剩怆然一片。

    裴绛安排此举,无非是为了避开魏襄的眼线,能让她顺利出城罢了。倒是可怜了跟随她的两个小婢,以及与她同行的裴妙裴婉姐妹。

    从裴氏后门共走出两辆马车,前头是裴妙裴婉姐妹所在,周雪韶过去的时候,这姐妹二人正精神得很,倒是与她所想不同。

    裴妙裴婉从未有过夜行之事,如今头一遭,正是新奇。

    见周雪韶来到,各自唤了声“雪韶姐姐”。

    前头这辆马车空间极大,周雪韶在空位坐下后,马车很快走动起来。

    从离开裴府,再到出城门,中间过程尤其顺当,周雪韶提着的一颗心也就此落下。

    如今脱身,耳边除了那姐妹二人的轻言细语,便是夜色里的风吹草动之声,除此之外,一切都万分静谧。

    周雪韶不由得被勾起回忆。

    与魏襄的往事种种,如今想来,教她甜蜜也教她悲戚——他为什么会从一开始的心思细腻、谈吐温和,变成那副偏激固执的模样?

    周雪韶想不通。

    而现在她不辞而别,本就是一种与魏襄做个了断的方式,待到他知道她离开了,心中再多执念也无法抒发,想必那时候,他一定能缓过神来,默然接受。

    周雪韶想的越多,越是觉得庆幸。

    即便她当时陷入魏襄为她编织的情网之中,却也没有顺从地向魏襄透露她的家底、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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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她离开,只要裴氏有心遮掩,即便魏襄与元洲府衙有关联,也绝不可能探察出她的去处。

    愿一切如她所想,到此为止。

    ……

    望着车马渐行渐远,最后连带着灯光烛影一起隐没在黑暗里,裴绛这才折身回到府中。

    正好在这夜,他派出去探听消息的人也回来了。

    裴绛早在滕山一事后,就知道魏襄的身份不一般,经过一番打探,裴绛终于得知魏襄其实是江都某位官员的亲属。

    裴绛松了口气。

    若真是如此,那一切便不难处理。

    当然,裴绛无法知道所谓的江都官员的家眷,只是魏襄为了便于行动而使用的假身份。

    魏宅。

    魏襄正执笔回信。

    他还尚未回去,京中便已多生变故,陛下在朝堂上说要立太子,诏书还没有下达,各个心怀鬼胎之人,便将上京搅弄得鸡犬不宁。

    为了此事,父亲再次召他回京。

    魏襄深知,眼下正是能够为云阳王府扬声显名的好时机,若他此时回去,借京中一事大展身手,掌权夺势不在话下……

    想到这里,魏襄笔锋微顿。不过后来继续书写回信,魏襄还是将“为时尚早”这样的字眼放在了信中。

    他一定会回去。

    但不能只是他一人回去。

    若是要回去,魏襄也要带着周雪韶一起,等到她与他一起归家,有些事情或许会变得复杂起来,但她总是心软,想必到了那时候,她也会心软的谅解他才对。

    魏襄志得意满地写下这封信。

    只是没能等到将信笺送出去,就听到侍从来报:“裴家二公子来访,世子要见吗?”

    “请进来。”

    裴绛入内后,魏襄客气的同他说了声,“许久不见。”

    确实是有段时间没见到了,而魏襄不必多想,也大概能猜到裴绛是为何而来。

    这也恰是魏襄疏忽的地方——千防万防,没有防住闻琛那位妹妹,闻蕙能把闻琛的事告诉周雪韶,又怎会忍得住向裴氏求救?

    因而从裴绛口中听到“闻琛”之名时,魏襄毫不意外,“听闻你素与闻家有结亲之意,不知何日能尝到绛公子的喜酒?”

    裴绛此来是为解救闻琛,却蓦然听到魏襄这般说,脸上神情更为肃重,他只当魏襄是有意揶揄,裴绛并不搭话。

    “早早成婚才是好。”魏襄若有所指。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把当日周雪韶对裴绛随口一说“才高行洁、品貌俱佳”的赞赏,一直记到今天。

    “魏公子何必为此打趣我。”裴绛沉着声音说道。

    魏襄面上笑笑,很快他转而问起裴绛的来意,顿了顿,魏襄主动说:“是因为闻琛闻公子么?”

    魏襄开门见山地与他谈话,裴绛倒觉爽快,“正是如此。”裴绛应下,“不知魏公子可否放过他?”

    魏襄紧盯着裴绛,面上笑容依旧,却一直没有回复。就在裴绛以为魏襄不会答复之时,魏襄冷不丁问出一句:“凭什么?”

    言下之意便是不肯放过闻琛。

    裴绛眼眸微动,冷静回答:“如今城内风雨飘摇,魏公子与元洲府衙若能有一方出面,何至于到现在都不能将庄园失火一案解决?”

    “然而魏公子不方便做的事,我可以做;元洲府衙不能做的事,裴氏能做……”他看了眼魏襄,“这就是我的凭仗。”

    听到裴绛这样说,魏襄面露赞赏。一如裴绛所言,魏襄虽早已想到解决祸事的好法子,却迟迟没有行动。

    一方面是因为元洲府衙被那庄园主人记恨,根本无法出面,另一方面魏襄在世人眼中身在暗处,他又怎么可能主动现身?

    而裴氏在元洲扎根已久,颇有声望,若是由裴氏出面,定然能够打破目前的困境。此刻裴绛的提议,对魏襄来说正是极好的助力。

    不过……

    “仅是如此?”魏襄语气轻描淡写,似乎根本没有被打动。

    裴绛一时愣住,没想到魏襄会是这样的反应,裴绛皱了皱眉,略有无措之感。

    注意到裴绛无话可说,魏襄只觉得心旷神怡。不论何时何地,魏襄都不会被人挟制,哪怕是裴绛这种对他来说明显是利大于弊的交涉,他也绝不会点一下头。

    闻琛之事,魏襄自有思量,他没打算现在告诉裴绛他的想法。

    放下手中杯盏后,魏襄准备叫人送裴绛离开魏宅。还未出声,魏襄瞥见帘幕后匆匆而来的侍从的身影,他等了一会,听完侍从与他附耳说罢的话,魏襄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

    再看向裴绛时,魏襄眼中凝结一片冰霜,“周姑娘在哪里?”

    他直截了当的问起裴绛,对方目光畏避,裴绛含混回答:“表妹身在何处,都与魏公子无关。”

    魏襄能感觉到,裴绛在极力撇清他与周雪韶的关系。可裴绛这样做,究竟是他本意如此,还是旁人授意?

    而这个旁人,只能是周雪韶。

    魏襄的脸色一沉再沉。

    “昨夜有一行人马从裴府离开。”魏襄扫了眼裴绛,将先前侍从向他禀报的事如实告知对方,“念在往日情分上,二公子不妨告诉我,在这些人之中,可有周姑娘?”

    事到如今,裴绛倒没想到魏襄会说起“往日情分”这几个字。若他们当真有往日情分,魏襄为何不能一早在他劝说下放过闻琛?

    裴绛无言。

    “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没办法知道了?”魏襄冷眼望着他,下一步就要招来人手,一派哪怕翻天覆地都要找到周雪韶的架势。

    裴绛皱了皱眉,实在不想见到裴氏府邸中一片乌烟瘴气,犹豫片刻,他阻拦道:“何必遣人去搜,我来告诉你便是。”

    魏襄停住动作。

    裴绛这才继续说道:“表妹的确不在府中。她离开了。”

    “去了哪里?何日回来?”魏襄似乎完全不明白周雪韶“离开”的含义,这个时候还在问裴绛这样的问题。

    裴绛眉头皱得更深,“她不会回来了。”

    本以为魏襄听到他说出这句话,定然会恼怒,会怨怪周雪韶为何要弃他于不顾。但是魏襄毫无反应,安静的如同水面平静的波流,至于这份平和之下是怎样的息流翻涌,也只有魏襄自己知道。

    “周姑娘走的时候有说起什么吗?”魏襄可以暂时不去计较她擅自离开,但在此之前,他要确认周雪韶离开前抱有的是什么样的态度。

    她是被迫的。因为某些无可奈何的原因,所以才会不辞而别。

    又或者是对他感到失望。因为他不曾妥善处理好闻琛的事,周雪韶心伤,离开元洲城是为了“养伤”。

    思绪泛滥,怎样的理由与借口魏襄都为她找到了。

    他等着裴绛的回答,可半晌后,却只听得裴绛一句:“表妹只说要尽力救出闻公子。”

    “没有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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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了。”裴绛摇头。

    寥寥几字落下,宛若穿透天际而来的雨珠,砸破了魏襄平如明镜的心潮,激起的波浪重叠,明镜碎裂,他也再无法平静自处。

    “早知道她心思软,却不曾想过是这样……离开之际,都要念着闻琛的安危。”魏襄语调微扬,语气里有说不出的怪异感。

    而裴绛分辨不出魏襄究竟是怀揣着怎样的情绪说出这句话,但见魏襄此时模样,还算平常,不像是有失落之意。

    于此,裴绛竟是宽心了些。

    ——看来魏襄也并非他想的那样,非周雪韶不可。至少现在,得知周雪韶彻底离开,魏襄也没有别的激烈反应,不是么?

    “不过周姑娘究竟去了哪里,她回家了?”魏襄掀开眼皮,不冷不热地问裴绛,态度像是在关怀一位寻常友人。

    这个问题事关周雪韶的去向,裴绛不会回答。而对魏襄来说,周雪韶究竟是不是“寻常”友人,裴绛心里清楚,因此更是闭口不提。

    好在魏襄没有极力追问他的答案。

    室内又是一段静默,裴绛什么都没说,魏襄却露出一副了然神情,他看着裴绛说:“除了回家,她还能去哪?”

    像是在反问对方,其实魏襄已然笃定一切。

    眼见魏襄猜到周雪韶的去向,裴绛心有不安,只道:“表妹身后并非寻常家世,我劝魏公子不要再有别的心思。也许你在元洲城可以肆意妄为,但到了那里、却是未必。”

    “且宽心。”面对裴绛的警告,魏襄却笑出声来,“我不会辱了她的名声。我与周姑娘之间,本是一场虚妄风月,随时可以松手,随时可以离开……她不正是这样以为的么?”

    他语气平淡。

    “对了。二公子走的时候,也一并带闻琛离开。”就连说起几日前他还满目憎恶的人时,魏襄也不见失态。

    裴绛来时,魏襄分明没有要放人的意思,如今明晓周雪韶离开,魏襄倒是通情达理,格外干脆地允了裴绛。

    魏襄答应放出闻琛,裴绛也依照先前所言,会帮他处理好庄园失火的后事。

    所有事情都在朝正面的方向发展,这让裴绛不禁感叹,果然事先劝说周雪韶离开这是非之地,是他做对了。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天色转向昏沉。

    想来闻扶莘已从地牢内出来了,而裴绛也领着他回去裴府。

    魏襄就这样轻易放走了他千辛万苦抓到的人。

    在此事中,魏襄耗费了许多人力,可周雪韶离开了、而他则主动放走了闻扶莘。最终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留下,但魏襄却不觉得自己有何亏损。

    只因为通过闻扶莘,他明白了一个道理——与其揪着这些试图扰乱他们感情的人不放,不如直接抓住周雪韶。由身到心地抓紧她,等到她自顾不暇,又岂会在旁人身上分心?

    可惜魏襄明白这个道理时,人已经不见了。好在离开的人,跑得再远,也远不到天边。

    魏襄走到窗前,沉着眼看这空无一物的夜空,手指扣紧窗牖,四下无人,万分的从容镇定也被他抛弃。

    就在他想着,要与她一起离开时,她却已经悄无声息的从元洲隐去了身影。甚至连她离开的消息,他都是从旁人口中得知。周雪韶连一句潦草的告别都不曾给他,是怕他知道后,会不顾一切地留住她?

    ……她那时究竟是怎样的心思,魏襄已不愿再去揣测。但今后他该如何行事,这一夜过后,他已经想得够清楚了。

    他会找到她,抓住她。周雪韶只能逃这一次,此后,他再不会给她任何除了喘息以外的机会。

    “告诉底下的人,我们即日离开。”魏襄撕碎了原本要传回云阳王府的书信,他坐到桌案前,提笔重新写了一份。

    “敢问世子,往哪里去?”

    魏襄落下最后一字,道:“回京。”

    ……

    周雪韶去往元洲时正值春末,如今再回来,盛夏已过,转眼数月。马车停停走走,周雪韶的病症也在这几日路途中得到好转。

    不久后,与裴妙裴婉姐妹共同抵达上京,马车停在了上京裴府门前。

    裴妙一下车,就见到门前那道高大的身影,欣喜之余,欢声叫出一声:“阿兄!”

    接着裴婉也下了车,随同裴妙齐步上前去见裴寰。

    “阿兄。”裴婉多时未见自家兄长,眼里一时冒出了酸涩,说话间就像是要哭出来似的。

    裴寰轻声哄慰,“妹妹可是在路上吃了苦?”这一路长途跋涉,像她们这般年纪小的女孩子,难免禁不住折腾。

    裴婉心头艰涩,只管摇头,“能见到父亲,母亲和阿兄,我不怕苦。”她说着话,目光就往里头探去,“阿兄,母亲在哪?”

    裴寰面露微笑。

    不过在领这姐妹二人前往拜见母亲之前,裴寰走到马车旁,见到了元洲裴绛信中所说的周表妹。

    今日天气正好,阳光明媚,清清明亮的光线洒落。

    “表妹。”身后响起陌生男子的声音,周雪韶回过头。

    定定望清说话的人后,周雪韶立即顿悟这是三舅父家的表哥、也就是从前只在旁人口中听过的三表哥裴寰。

    “表哥。”

    “母亲知道表妹会来,特意在家中设了小宴,表妹若是不着急回去,可与我一同入内。”裴寰娓娓说道。

    三舅母盛情至此,周雪韶本就没有拒绝的道理。她温顺颔首,先谢过了三舅母的好意,再和裴妙裴婉一起跟着裴寰往府内走去。

    入了院中,皆是女眷,裴寰停在了院外。堂中坐着位温婉妇人,正翘首以盼,而裴妙和裴婉一见到这温婉妇人,便情难自已,匆忙小跑而去伏在了对方的膝前。

    “母亲……”

    紧接着室内响起一片呜咽。

    三舅父早年高中,受贵人青眼,得幸留在京中任官。那时三舅父尚未在京中站稳脚跟,又怎能将这对姐妹接来同受磋磨苦难?好在元洲老家祖父慈爱,家主宽和仁厚,三舅父才放心将裴妙裴婉二人留在元洲。

    如今能在京中有立足之地,得一席安定之所,亲人自然团聚。

    这屋里没有别人,裴妙与裴婉放情大哭起来,惹得温婉三舅母也眼泪涟涟。

    周雪韶见这场面,眼眶不自觉的湿润起来,她倒也想伏在母亲身前这样放肆哭泣,只是……

    过了些许时候,几人皆缓和了情绪,擦干脸上泪珠,理好衣衫后,三舅母望向屋内立着的周雪韶,温言说话:“这位便是周家姑娘了。”

    “舅母。”周雪韶向其问一声安好。

    “姑娘快快坐下吧。”三舅母语气里带了歉意,“方才情切,是舅母我招待不周了。”

    周雪韶笑了笑,只说,“不打紧。”

    三舅母念及他们风尘仆仆回来,因而在院内设了一桩小宴,舅父不在家中,故而周雪韶离开前都未得一见舅父。

    眼看日暮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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