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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永叙四十三年冬,大雪日。
中宫难产,血崩不止。皇后娘娘身边的掌事大宫女慌忙跑去求娴妃娘娘来中宫主事。
一向将嫡庶尊卑口口声声挂在嘴边,每日晨昏定省必定最先来的娴妃娘娘破天荒地晚了半个时辰才过来。可是她步履轻缓,扑了厚重的粉也难掩她面上的气血亏空。
——娴妃秘密生产,如今也未出小月。
娴妃娘娘穿的一身杏黄色的重针交领短袄,外面披了件烟粉色的大氅,看起来就像是为这一日精心准备过一番。
中宫的人丝毫没有起疑,见自家娘娘的义妹终于来到,紧赶慢赶还是地张罗着让人进到寝殿。
娴妃刚一撩开内室的帘子,就皱了下眉。
殿内浓重的血腥气弥漫开来,直叫人胸中一阵翻涌。
她带着镩金琉璃护甲的手一顿,又缓缓将帘子放下,没有往内室踏入半步。
隔着帘子,她问:“是皇子还是公主?”
产婆急的满头是汗:“回娘娘的话,孩子并非头朝下生出来的,是脚先出来。现下卡在这里奴婢也不知道这是位皇子还是公主啊。”
她的声音已经沙哑,想必是为中宫娘娘加油打气扯破了嗓子。
听到自家妹妹的声音,周氏突然咳嗽了一下。
娴妃立刻抓住了景园的手,神色慌张的查看四周。
她本以为难产了这么久,皇后应该已经没有意识了,可是皇后若是清醒着,这事情就全然不好办了——姐姐,我本想留你一条命的。
景园粗糙温热的手给了娴妃莫名的勇气,她又一次掀开了帘子,直直对上了周氏满是冷汗的面容,和那双绝望疲惫的眼睛。
她捏紧手里的密报——「前线大乱,太子失踪,疑似战死。」
姐姐啊,祈祷吧。
祈祷一下太子已死,而你肚子里的是个女儿。只有这样我才会留你们母子一条生路。你们安分守己一点,我不会为难你的。
周氏完全没有意识到帘子外面的妹妹才是真正想要夺取她和肚子里孩子性命的魔鬼,她此刻五脏六腑都在翻江倒海的痛。
胯骨像被碾碎了一样,哪怕她已经用尽全力去张开双腿,可孩子还是卡在原地。
产婆的手按在她的肚子上,可是她觉得不仅是孩子,她的脾胃肠肝都被一起压着,她想吐,可是眼前只有大团大团白色的光晕。口中有酸苦的味道,但是什么也吐不出来。
孩子不是头位,是脚位。
——这一关,她怕是难过了。
想到这,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轻声去唤出妹妹的小字。
“若我死了,告诉陛下,能否给这个孩子取名叫晟。”
皇后奄奄一息,她想给孩子取名叫“生”。不求光明灿烂,也不求伟岸盛大。但求康健平安,所愿得偿。可是这些话她再也没有力气讲出来。
娴妃娘娘的手一抖,声音发紧:“哪个晟?”
皇后娘娘不出声了,不知是陷入了昏迷还是正在思索。娴妃看向景园,发现自己的大宫女也是面色如土。
凭什么。
凭什么她也想给孩子叫做“晟”。
这样诡异的巧合让娴妃不安极了,她此刻脑海中天马行空地想着——是不是皇后早就发现了她的孩子,所以才要这样折磨她。
娴妃在帘外隐藏的神色中有着怨恨,忍不住高声催促产婆:“孩子不出来就去拽啊!你愣在这里是想本宫杀了你给皇后娘娘陪葬吗!”
产婆也是第一次见这个阵仗,如今正是年节,宫中人手不足,她只能壮着胆子伸手去摸。
血腥湿滑中,
她抓住了孩子的脚。
与此同时,一名探子正带着八百里加急密保赶往内宫。
娴妃看着探子,好像是看到了一个新的希望。她颤抖着接过其中的密函,手几乎抖地无法继续展开信纸。
「不出意外,太子崩。」
她的心跳一下子加快,血液仿佛立刻涌了上来。
大殿中纷纷杂杂,有女子的痛呼、产婆的劝解还有行走的宫人手中热水摇晃的声音。
只是这些声音都渐渐离她远去。
她的脑海中、眼睛里、耳边环绕着一件事——
她的儿子,是大齐国君主唯一的儿子,是未来的嫡子。
是的,她做好准备了。
就在此刻,一生嘹亮的婴儿啼哭骤然响起。她的眼神中闪过凶光,甚至不再嫌弃那满殿的血腥气,掀开帘子便踏了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进去。
“是公主…”
“还是皇子……”
她又一次问出这个问题,没有人知道她当时在想什么。
一声哭嚎。
永叙四十三年到四十四年的隆冬。
娴妃娘娘和一名宫女先后诞下皇子,皇后娘娘偶感风寒,最终没有等到圣上回銮。她唯一的嫡亲儿子在战乱中失踪,但幸好被救了回来。
两位皇子,
娴妃娘娘生的年龄稍长些,按辈分是十四皇子。取名齐晟。取盛大灿烂光明伟岸之意。
那据说母亲已经难产走了的皇子被排成了十九殿下。取名齐坞生。
坞生,同“寤生”。
寤,逆转的意思。
脚位出生,无人期待,亦无人喜爱的孩子。
临安二年除夕,
齐坞生的头枕在秋娘娘的颈侧,他第一次很安分地就这样将人揽在怀中,什么都没有做。
殿内月光冷寂,远处的热闹似乎与永宁殿无关。但是帝王就执拗地守在无人踏足的地方,借着酒意去苦苦寻着一个结果。
他说:“娘娘,这是我们第一个除夕。”
他们相遇在盛夏,相处不过半年,他便在冬雪日远赴仆地。
五年韬光养晦,再未等到她的只言片语。
其实说来是对的,他们从未一起过好一个除夕,没有一起将通红火热的灯笼挂到枝头上,没有在红纸上写下来年的贺词与祝愿。
人的名字就好像是一种诅咒。
将这个命运多舛的帝王困在了他常人无法参透的人生中。
生长于冷宫,身为皇子却要同宫人争抢一口吃食。
没有母妃筹谋,去书房认字、去校场练武的机会也要抢。
封地、军权、皇位,他一步步抢到了那么多本不属于他的东西。
他不明白,只是用了他最熟悉最擅长的方式。
醉酒的帝王从领口掏出一直系在脖子上的钥匙,钥匙被他的体温捂热,触手是温润的。他一直将钥匙放在离心口最近的位置,那是他最深刻的执念。
男人的手抖了几次才将那人脖子上的锁链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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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凉的唇吻上锁链遮盖住的红痕,很轻很轻,不带任何遐思。
他有一次用暗哑带着祈求的声音说:“给儿臣跳一支舞吧。”
月色微凉如水,
室内门窗紧闭隔绝了外面的风雪,大殿四角摆放的炭盆熏的人周身发热,倒不像是在腊月寒冬的时节。
君王散发席地而坐。
他面前有一只青铜酒樽,只是其中并未盛酒。
仆地荒凉,没有京中物资富饶,乐器这样皇亲国戚才能使用的名贵物件自然更是没有。战士们每逢年节,就会用装了水的酒杯,敲敲打打也算唱一首无人问津的曲子。
贵妃神色平静,她赤足站在大殿中央,脚下是厚重的地毯,行动间发不出丝毫声响。
——她许久没有起舞了。
当她是秋家嫡女时,她会的几只舞都是母亲教的,那些肆意快乐的舞需要乡野小调做配;后来入宫,她要学着做端庄的舞、厚重的舞,因为只有这样才算一个合格的天家宫嫔。
舞不能随性,不能无意义,不能无典故。
要赞颂君王,要柔媚无骨,要恪守本分。
再后来,是为国师起舞。国师多疑又清高,喜欢看那些失传的舞,她为了成事,整夜在无人处练那些把人性磨平只剩古板神性的曲子。
金石碰撞,青铜嗡鸣。
齐坞生的头发披散着遮住他的神情。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捏着那根短棍,高高扬起。
一开始只是不成调的敲击,然后便是嘈嘈切切如急弦而下。音调流转间景色已过千里,听者尚未看完江南水乡便独尝大漠孤寒。
这首曲子不为歌颂,不为规矩,不为传承,只为今夜月色和眼前之人。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有人轻唱着什么。
殿中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君王还是妃子的界限已然模糊。
热闹集市上最平凡的乞丐于无人处敲起碗来,击出一首无名的乐曲,赏识他的少女会笑着拍起手转起圈,作一支随心所欲的舞。
这首曲子变化莫测,给了美人肆意翻飞旋转的机会。
她的袖子抛出去,打到那人的面前,那人轻笑一声抓住向自己身侧一扯,她借着力道一跃而起却同他擦身而过。
「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
她闭着眼,裙裾流转。
秋贵妃的记忆何其精准,她能够在昔年的中秋游园夜上凭借着记忆,在蒙眼时作水袖舞,并且找到了每一位穿着她做的衣裙的贵女。
这首曲子才刚刚过半,她仿佛毫无所察地靠近大殿的一个角落。
一声重音。
她高高跃起,然后在齐坞生不可置信的眼神中跌落在地。
短棍化为齑粉,男人焦急地冲上前来穿过她的腿弯将她一把抱起,可是她的脚踝已经无力的垂了下去,鲜血染红了她的半角裙摆。
宫人们尖叫着去找太医。
永宁殿的平静被打破,刹那间灯火通明。
美人缩在君王的怀中,没有看他慌张可怜的神情,她痛地咬紧了唇,眼神中却满是得逞后的倦怠。
她不断缩着,好像从这个怀抱中疯狂地汲取着热源。
混乱中,她在男人的臂弯处和永秀对视一眼。小太监在人群的角落中从地毯下取出了那块不知何时出现在永宁殿的鹅卵石。
「娘娘,我们没有见到太医的机会。」
「会有的。」
——这是永秀回到她身边时,她就开始布下的网。
第62章
翌日天光大亮。
穿着太医官服的清瘦男子垂头跟在徐总管的身后,昨夜宫中当值的太医并不擅长处理皮肉外伤,因此陛下有旨,特命他白日再赴永宁殿一趟。”陛下早朝,没有亲自陪着。”徐启夏慢悠悠说了一句。
太医一愣,似乎明白徐总管话里有话。
“娘娘胆子小,见不得这些伤啊疤啊什么的。”总领太监顿了下,“这伤重不重、什么时候能好、用什么药,您跟我说就行。”
太医面色如常:“谢公公提点。”
徐总管的意思很清楚,这就是要他什么都不许直接告诉那永宁殿中的人的意思。
这种提点是好意,永宁殿的娘娘伤的蹊跷,怎么偏偏就不偏不倚的伤了脚,还见了血。这永宁殿但凡是有可能磕着碰着的东西都早早用柔软的料子包了起来。
上好的羊毛地毯铺满了大殿的每一个角落。
君王心中有没有疑影徐启夏不愿明着猜测,只是徐启夏作为上位者的身边人,不得不多考虑些。皇上不愿意同娘娘有嫌隙,不愿意多问,但是他得多走一步。
做不到是他失职,
做得到就算是他还算担得起这份差事。
他用袖口擦擦汗,单伺候这一位娘娘就如此耗费心力,幸而皇帝并未像先帝一般坐拥三宫六院。
徐启夏将人带到,就留在了殿外。
这也是他刚刚先行嘱咐的原因——那位娘娘平日里除了永秀以外,谁也不让近身。
太医踏入这冷清的殿中,被其中奢靡的布置微微惊到了一瞬,但他很快低下头匆匆跪拜窗前:“臣是太医院刘许伯,参见娘娘。”
他说完微微抬眼,对上了永秀的眼神,两人不过对视一眼后就迅速分开,好似从未相识。
床上的美人神色郁郁,她好像是疼的狠了,此刻眼眶还是红的,整个人瞧着可怜极了。
“既然来了,就快点看吧。”她用外室能听见的音量催促到。
太医嗯了一声:“得罪了,娘娘。”
男人伸出手去,隔着帘子查看娘娘脚上的伤。
苍白无力的脚踝无力的垂着,原来单手就能握住的位置此刻起了很高,上面的红肿已经化成了青紫色的淤痕。
她落地太重,擦伤了脚背,虽然上了药——但是那大片的猩红擦伤还是惊到了太医。
他虽然早有预料,毕竟若是寻常伤口也不会能将他请到这来,但是这位娘娘对自己也未免太过狠心了。其实按照君王的重视程度,她不需要这么严重的伤口,哪怕只是破了些皮都会将他带来。
刘许伯专注地检查了她的伤,用恰好的声音说道:“伤口愈合速度因人而异,娘娘的伤虽然未触及筋骨,还是先静养为宜。”
内室传来一声闷响,是太医用的木枕被砸到了地上。
“本宫问你用什么药,什么时候好。”美人冷淡却带着烦躁的声音响起,从昨日起不管齐坞生是否在她身侧,都没有任何一个太医给她明确的答复。
“容臣配好了药,再来答复娘娘。”刘太医的回复也算是滴水不漏。
内室,
永秀正在帮忙收拾着娘娘动怒后散落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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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的东西,太医接过他手中递去的方子,小太监手中被人塞了极小一包粉末。
他微微点了下头。
秋仪坐在床边,看着太医有些熟稔的面容,微微皱眉。
“刘太医擅长医治外伤?”她轻声询问。
太医沉默点头,继续不动声色地收拾着东西。
“哦,我记得几年前的宫宴上,一个文臣说了不该说的话,被先帝仗责了一百庭棍,想必后来也是刘太医照料的吧。”她声音很轻很慢,但是让刘许伯刹那间出了一身冷汗。
「她竟然还记得兄长!」
「她认出我了!」
这样聪明的人幸好不是敌人。
清俊太医的手一顿,“那位大人冒犯了昔年的秋贵妃,却最后因为她的劝阻留下一条命,真是阴差阳错。”
美人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是啊,积德积福。”
太医走后,永秀关上殿门,从袖中掏出藏好的药。
“娘娘。”
美人接过展开纸包,其中装的是烟粉色的药末,没有味道,也看不出用途。
“他之前说,只要服下就能让人昏睡不醒,我们就有机会离开了。”
永秀兴奋地有些克制不住自己面上的喜悦。
他喋喋不休地分析着,元宵佳节,蛮族的归降基本上就定了日子。到时候宴会上让那疯子多喝点酒,回来在醒酒汤里加上这个东西,就能无声无息地放倒他。
娘娘若是心软,不动手也罢,总归是省出时间能跑了。
齐坞生根本没胆子动兰、丁两位太妃,秋翰和东街那边自有人照顾。以后只有他陪着娘娘离开纷杂之地,再也不回来。
美人坐在床边,脚踝上钻心的疼让她的眼神微微失焦。
秋仪用指甲刮起一点粉末放在唇前,在刹那间看到了永秀眼中一闪而过的慌张。
“娘娘,这东西伤身,您实在不用自己亲自试。”他声音哑哑的。
美人笑了一声:“永秀,你跟了我多少年?”
“四年半。”
秋仪转头看向窗外,原来都已经四年半了。她将永秀从当街□□他的嬷嬷手下带回永宁殿,教他刺绣,教他心术。可以说这个小太监是这个世上除了秋翰以外她最信任的人。
美人的神色淡淡,口吻也冷了下来。
“那你何必骗我。”
永秀的神情有一瞬间的空白,他的嘴唇开合了一下似乎想辩解什么。“娘娘,您在说什么?”
他心中尚还有一丝期许,小心谨慎地看着她,一双无辜的眼睛好像真的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秋仪叹了口气。
“我是说,为什么要帮太子。”
小太监的脸色苍白到了谷底,他本想着就算瞒不住药的特殊,也不算什么大事。可是娘娘竟然一眼看破了他背后的人。
看着从小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小太监红了眼睛,委委屈屈地跪在床边不说话。秋仪心中也满是疲惫。
永秀一心为了她,她心中清楚。但是不代表成为他欺骗她的理由。
当年她保下的言官性格古板怪异,奉行一套严格刻板的大统论。这样的人不是会为了她一句相劝就回头的。更大的可能是他在齐坞生登基后暗中投靠了太子一脉。
这也是他们要刘许伯来接近永秀的原因。
利用小太监的忠心,让他们主仆成为太子党手中的刀。
“药本身就有剧毒。”
“太医是言官的兄弟,是太子的人。”
她每说一句,永秀的神情就看起来更可怜一分。
“刘许伯跟你说,太子承诺一旦齐坞生死了,他就放我们离开。秋翰和那些人都不会有事。对吗?”
永秀沉默地点了下头。
“你在与虎谋皮。”
永秀突然有些激动,他压抑着声音小声道:“可是娘娘,奴才真的见不得他那样折磨您……我每日每夜站在外面,我只想杀了他。”
“太子狼子野心奴才并非不知,可是只有这样才是两全其美的办法。”
“杀了那个疯子,江山改朝换代。秋贵妃死在前朝,这朝没有皇妃,您大可一走了之。”
他说到情动时,眼中泪水大颗大颗流了下来。
可见这些话压抑在他心底多久。
秋仪看着小太监哭的泛起薄红的脸,也有些于心不忍。她伸手将人拉过来,轻轻拂去他眼角的泪。
“你的心思我知道。”
她捏了捏永秀的小脸,努力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只是这么做风险太大了。”
永秀很执拗:“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若是事败,也都是奴才一人所为。”
秋仪看着他执着的神情,知道无论如何也无法说服他。
脚上的伤又在疼了,
美人抬头看向屋顶房梁错综复杂的结构,将药藏在了床下。
“陛下神武,天佑大齐!”
君王箭无虚发,射中了那正在疾驰逃脱的猎物。
那是一只火红的梅花鹿,从整个硕大的角上可以看出必是族群中的首领。
禁军上前替君王控制了那还在挣扎的鹿,回头看去,陛下的神色中却并没有喜意。
陪伴在君王身侧的朝云行见此想打个圆场:“鹿茸最是滋补,没有伤筋动骨的话也算够用了,陛下心意着实珍贵,想必娘娘也会珍视。”
听了他的奉承,齐坞生没有丝毫宽慰的意思。
他知道娘娘的伤不重。
他也并非是在担心鹿茸不够滋补。
他只是心中有一种直觉和预感,觉得娘娘越来越像天上的神仙或者田间乡野的蝴蝶,即将要离他而去。这种预感让他颇为烦躁不安。
娘娘的伤虽然非并他所为,但也是因他而起。
他借着酒意放纵了心中隐秘的嫉妒,逼迫多日没有走动的娘娘起舞,才会酿成这样的祸事。
君王神色阴沉,他送去了无数的珍宝,却依旧没有让娘娘高兴起来,可这些不是娘娘最喜欢的吗?
冬日伤口好的慢,他每夜回到永宁殿,就算什么都不做也只能换来娘娘抗拒不安的神色。
——她在害怕。
这个认知让齐坞生没由来的有些慌张。
他曾经以为自己只要得到了娘娘的人就会满足,可是他发现人在浅尝辄止后更难抽身,逐渐沉沦其中,欲壑难填。
正因如此,娘娘那些压抑的恐惧才让他更为难以接受。
究竟怎样做,才能挽回娘娘?
两人走到鹿的身边,却突然发现不远处的雪堆中有一个洞口。里面干燥的软草上有几只新生的野狗幼崽——连眼睛都还未睁开。
男人蹲下,面无表情地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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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小狗。
“她会喜欢狗吗?比起那些珠宝首饰,她会不会更喜欢一只小狗?”
帝王一本正经地询问着身边的人。
朝云行望着帝王沉思的样子,突然觉得也许自己有一天能够见到两个人和和美美的样子。毕竟面前这个从小在扭曲世界里的怪物竟然在慢慢开窍。
可以说爱真的在改变一个人。
第63章
冰雪固封,年节已过。
刘许伯轻轻替床上人搭上脉,沉思片刻:“娘娘身上的伤已经不打紧,以后的药分量也会给的少些。”
秋仪看着他一向谨小慎微的神色,轻声道:“是吗?可我每日还是疼的很。”
刘太医眼中微光闪过,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
“那…那些止痛安神的药微臣就继续开着?”这是问句,亦是试探。
美人神色淡淡:“是啊,开着吧。有用的。”
送走了太医,永秀有些着急,他的神色频频落在床下——毒药的藏匿处。
“娘娘受伤后,他的控制并不如从前,若是您的伤彻底好了,恐怕就还是要被牢牢关着。”
自秋仪腿伤以来,帝王就撤了那条钉在墙上的锁链。虽然那截金色还系在她的脖颈上,但好歹也算可以自行容她在寝殿中走动一二。
——这是他委婉的示好。
数不尽的奇珍,床笫之间耐心的温言软语,还有偶尔允许她独处的时间……他的变化她并非没有感受到。
可是同时,他决不允许她试图取下锁链,也不允许她离开永宁殿半步。
纵使这样的“自由”已经是他的底线,却绝不是她能接受的。
美人的右手扶过脖颈,她知道留给她动手的时间并不多了,可是那人身边常有暗枭相伴,他自己身手亦是不凡,此事绝不能操之过急。
刘许伯出了永宁殿的门,紧绷的神经微微放松。
这女人不愧曾手握大权搅动前朝后宫风起云涌,单是这谈笑间不动声色将目的一一达成的能力就并非是等闲人可以比拟的。
他尚不知道自己是太子一脉的事情已经暴露在秋仪的眼中,几次同那秋贵妃接触,他都以替兄长报恩为由给她提供药物。只等她动手除了那名不正言不顺的暴君。
一到开春时节,皇帝就会出兵江南,时间紧迫。
他如此想着,没有注意到迎面来人,措不及防地撞了上去。
“诶呦。”徐启夏叫出声来。
药箱脱手,刘许伯脸色一白,来不及同徐启夏道歉寒暄,连忙蹲下去收拾那些散落的瓶瓶罐罐。等到收拾好时,他才灿灿地笑起来:
“徐总管恕罪,是微臣冒失了。”
徐启夏皱眉,但是嘴角还是含笑的:“哎呦,您这是急着去做什么?咱家倒是没事,没有冲撞了陛下才好。”
刘许伯抬头一看,圣上的龙驾正在不远处,君王神色看不出喜怒。
他心中暗叫一声真是晦气,连忙行礼问安:“微臣言行有失,还望陛下恕罪。”
齐坞生的神色淡淡瞥过他的面容,然后从他手中的药箱上一扫而过。
刚刚虽然不过片刻,他却在其中看到了万分强效的麻沸散。
军中战士常有伤亡,有时重伤之下筋骨阶段,医治时往往会用到这样的麻醉药物去平复伤者。
齐坞生自军中长起,对这类药倒是不陌生。
刘许伯被他的视线看的紧张,袖中的手忍不住捏紧了药箱的提手:“微臣,刚从永宁殿来。”
他话一出口便想打死自己,只怪圣上气势慑人,他才会慌不择言。此刻他本不应提起永宁殿,更不应该同秋贵妃看起来有任何联系。
徐启夏好像看出了他不安,打了圆场:“陛下,这位是刘许伯刘太医,是太医院专门负责外伤的圣手。永宁殿娘娘受伤后,一直就是这位刘太医照看的。”
帝王“唔”了一声。
“有劳刘太医了。”
刘许伯哪敢撑得起帝王的谢意,连忙说:“医者仁心,这本是臣应该做的。”
他说的老实诚恳,倒真像是一心为人的意思。
他生的容貌平平,身材消瘦并不高大,正是这样掉进人群中都找不出来的普通样子让他能够受到太子的重用,成为在宫中的眼线。
“陛下,勤政殿那边宁大人还候着呢。”徐启夏不知道这位刘太医心中的盘算,看着日头转身小声提醒。
江南叛党多谋逆之事,陛下召了宁同河大人和秋翰大人来勤政殿一叙。
徐总管会做人。
这话虽然是对着齐坞生说的,但其实是说给刘许伯听的。
久在宫中谋事的太医心领神会,连忙行了跪安礼:“陛下有政务在身,微臣就先告退了。”
帝王抬手,显然是应允了。
刘许伯刚松下一口气,下一刻,他的浑身汗毛倒竖,无声在心中尖叫起来。
“娘娘的伤,还需要这么强效的止痛之药吗?”
——他看到了!
太医僵硬转身回头看去,
君王坐在龙驾上,好似只是突然想起来随口一问。
“…臣……这是,这并非是娘娘所用,而是臣随身带药的习惯。”刘许伯心跳如鼓,连自己在说什么都不清楚。
待君王真的走后,他才懊恼地敲了下自己的头。
真是险些露了破绽。
齐坞生沉稳地坐在车驾上,徐启夏在旁侧跟随。
“刘许伯这名字,似乎有些熟悉。”圣上突然开口,徐启夏头脑飞速运转,却怎么也对不上圣上的心意。
“啊,先前永秀的伤,也是这位刘太医看好的。您许是对他有些印象?”
总领太监观察着男人的神色——喜怒不显,眸色微沉。
齐坞生所说的“熟悉”,远不止这位太医是曾给永秀治伤的意思。
他看到的,是这位太医紧张时的样子、行走时的习惯、和谈话间不经意思考时的神态。还有刘许伯尾音里旁人难以察觉的乡音。
——“去查。”
——“这位刘太医可曾有什么亲人同乡,现在或是曾在朝中为官?”
帝王闭目养神,暗枭悄然消失。
他无比确信自己没有见过刘许伯,但是这种熟悉的感觉让齐坞生坚信他至少曾经见过和刘许伯相似的人,这种相似是让他警觉的。
他依靠着这种警觉躲过了无数明枪暗箭。
“陛下,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冷些。”
宁同河有些忧虑。
冬季更冷,就意味着降雪更多。其实放在往年倒并不是大事,往往因为雪水融化还会滋养土地。
可是今年大不同以往。
自去年十月便开始初雪,一直过了腊月隆冬,到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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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还未停下。
这样下去春耕之前土地仍不会完全解冻,误了农忙,耽误的就是农民百姓一整年的收成。
齐坞生读出了他话中的含义,看向秋翰:“秋爱卿有何见解?”
秋翰被问到,心中却并不平静。
他当然知道面前的君王同妹妹之间的爱恨纠葛,也知道那永宁殿中此刻无名无份的“宠妃”是他失踪已久的妹妹。
但是他不解的是——妹妹假死出逃被揭穿,眼前人却并未对秋家下手。
反而重用于他。
他曾经鼓起勇气询问,却只得到徐启夏代替帝王冰冷的回复:“秋大人是昏了头?前朝秋贵妃已死,当今圣上慈悲为怀,用人为贤。您如此说,不仅是看轻了您自己,更是放低了陛下。”
他被这番话说的哑口无言,只能每日悬着心继续商议这江南一事。
他心中对不知情况如何的妹妹分外忧虑,又对帝王不按常理出牌的作风耿耿于怀。
这种重用就像是一把刀——
悬在秋翰的头顶,时刻割裂他的心脏。
因为他不知道这种信任和重用是用什么换来的,他在此处做风光的贤臣忠良时,他的妹妹在忍受着什么?
“秋大人?……秋大人?”见他许久没有反应,宁同河忍不住开口询问。
秋翰这才回过神,心不在焉道:“大抵如此,这个冬季漫长的诡谲……恐怕会苦了百姓。”
他思索一下又说:“不过却未必是件坏事。”
“何出此言?”
“陛下一直想解决东南的饥荒,已经选中了一种藤蔓作物。能结果,能烹炸亦能水煮。就算是生吃也可果腹。”秋翰描绘着他记忆中的特殊作物。
“可是东南的百姓十分顽固,不愿承担荒田的风险去更换作物。”宁同河接过他的话,补充下去。
“如果冬季一直持续到四五月份,那么必然错过水稻的播种时节。”
“没错。”秋翰肯定。
“这时候,就会推动百姓们选择新的作物,从而一次到位。”他说到这,已经明白了齐坞生的考量。
帝王早已经看透了未来的走势,请他们过来也并非是寻求他们的意见。
而是一种告知。
“陛下英明。”宁同河率先拱手,秋翰也跟着颔首致意。
齐坞生从始至终嘴角含笑,看着他们自己思索到其中的关窍。
齐国东南并非像江南一般多水,土地贫瘠荒芜,连年大旱下来往往干裂难种。这样的地是不适合种水稻一类常年需要水的作物,但是官府不能逼迫百姓尝试新的出路。
这场风雪会给百姓一个不得不尝试的理由,当他们被藤蔓作物的产量所折服时,齐国的饥荒便也能缓和下来。
而这一切,都在帝王的预料之中。
一场大寒,万物凝滞。
也是一切生机的开始。
“陛下,这些狗崽子现在出了月,都能断奶了。”
半月前齐坞生刚捡到这些小狗时,它们中大半眼睛也尚未睁开。
如今时光流逝,这些小狗能够在地上独立的跑动了。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提起一只狗的脖子,看着奶白色的小狗不断挣扎着。面上露出一丝笑意:“还算活泼。”
徐启夏笑着附和:“是啊,有这些东西陪着,娘娘也会高兴。”
“陛下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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