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心,便渐渐有所松懈,陆续调走。
这亦是他多年隐忍蛰伏的目的。
只有收敛锋芒,才有可乘之机。
阿娘布下的棋局,终于在十余年后,落下最后一子。
张嬷嬷看着裴言渊长大,仅是一个眼神,大抵就能感知到他的心绪,劝慰道:
“公子不必伤怀,总有一天......”
她话说了一半,忽而瞥见怯生生的、抓着公子衣袖的姑娘,立刻打住话头,盯着她左看右看,诧异道:
“这位是.....?”
她家公子最是谨慎果决,从未带心腹之外的人来过,更别提活生生的姑娘了。
半年前见面,她操心公子婚事,公子断然回绝。
还说所谋之事凶险远大,非共度一生的女子,绝不会透露半分。
而这小门和胡同,不正是秘事中的一环么?
张嬷嬷睁大苍老浑浊的双目,脑筋一转就想通了什么,合掌道:
“哎呀,半年不见,公子都娶亲了?怎么不告诉我老婆子一声?”
闻言,众人皆是一惊,连嘉树都愣住了。
林知雀和裴言渊对视一眼,同时嫌弃地撒开对方,朝着两侧迈出好几步,硬是摆出一副“我们不熟”的样子。
“别、别胡说!我只是借过,借过而已!”
她着急忙慌地辩解,心底烦躁无比,脸颊腾起两团火,对着老妇人连连摆手,就差浑身长满嘴了。
这这这,到底怎么想的?什么娶亲啊?什么告诉?
简直离谱,她与裴言渊八字不合,恨不得再也不见这家伙,哪只眼睛看着像......像夫妻?
再说了,就算嫁人,她也是嫁给侯爷,这家伙的兄长,怎么可能是他!
俗话说老眼昏花,真真儿是很有道理!
“嬷嬷慎言,她只是......”
裴言渊顿了顿,心道这姑娘只是对他有爱慕之情,他绝不会娶她。
但碍于情面,怕说破了这姑娘当场发作,只能道:
“她只是,想出去采买。”
嗯,采买布料,给自己做定情信物。
说罢,他余光扫了她一眼,亲眼看见她的双颊一点点红起来,方才怯懦的杏眸也亮了起来,似嗔似怒地嘟着嘴嘀咕。
裴言渊暗自冷笑,又往旁边挪了挪,用砖石裂缝来划清界限。
寻常女子听到这种有损清誉的误会,定要吓得脸色惨白,找个地方躲起来,亦或是斥责嬷嬷几句。
而她只是含羞带怯地随意解释,再无其他行为。
也是,这姑娘对他的爱意执着深沉,说不定嘴上在否认,实则十分受用呢。
嘉树在旁边看呆了,眸中闪着星光,敬佩地望着张嬷嬷,心底啧啧赞叹。
不愧是前辈啊,真是胆大又直白,一针见血!
他只敢揣度公子与这位姑娘的心意,没想到嬷嬷直接一步到位。
这话简直是,正确的,有理的,早晚会实现的。
话说,娶亲的下一步,应该就是洞房了吧?
嘉树还在无尽发散思绪,望着嬷嬷憨笑,愣是让嬷嬷也困惑起来,未留心二人的解释。
“行了,送到这儿了,你自己走吧。”
裴言渊烦闷地绕开这俩家伙,把林知雀从身后拎出来,推到胡同口的长街上,嘱咐道:
“这儿会锁死,你跟着采买的马车,从侯府正门回去,查得不严。”
林知雀在两道怪异的目光下也觉得不对劲,第一回与裴言渊有些认同感,往前走了几步,愣怔道:
“哦,好......啊?”
她揣着钱袋,孤零零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目光随着车马游移,却始终找不到方向。
这儿不是金陵,到哪里都熟门熟路。
她上次来京城时,尚在襁褓之中,哪里知道怎么出门?
打算出去采买的时候,想的是走侯府正门,让侯府小厮套马车带路的啊!
她都快忘了,现在从小门偷摸着出来,这些都成了大问题!
裴言渊看她一头雾水的样子,隐约猜到了几分,头疼道:
“要去哪儿?”
林知雀摇头。
“如何去?”
还是摇头。
“没筹划过?”
她倔强地犹豫一下,仍然不争气地摇头。
......
空气骤然沉默下来,裴言渊脸色彻底变冷,眸光幽深地盯着林知雀,忽然很想把她塞回小门。
他帮着爱慕自己的少女,去给自己做荷包,就已经够可笑的了。
可她却毫无准备,只会误打误撞赖上自己,真不知该说她不用心,还是缺心眼。
......既然什么都不知道,他劝她放弃。
正要开口劝阻,张嬷嬷好奇地打量,又被嘉树拉住耳语一番,恍然大悟地点头。
原来,是她方才想岔了。
但这也怪不得她,明明上回公子亲口说,不带相伴一生之外的姑娘来,她可是一字一句记着呢。
如今听了嘉树的话,她倒是觉得不仅如此。
这姑娘爱慕公子,她家公子说不定也别有用心呢?
思及此,张嬷嬷苍老面容扬起欣慰笑意,望向那姑娘的目光愈发和善,上前摩挲她细嫩小手,十分满意地颔首,笑吟吟道:
“不妨事,让我家公子陪姑娘去一趟吧。我那儿有辆马车凑合用,嘉树留着看家。”
话音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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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她侧眸瞄了裴言渊一眼,笑容愈发意味深长。
呵,别以为她老糊涂了,这点事儿都看不出来。
她老婆子毕竟活了几十年,什么事儿都瞒不过她!
裴言渊以为听错了,诧异地凝视张嬷嬷,眉头拧成毛线团,冷清的面容僵了一瞬。
这是什么话?为了这位姑娘出门?
绝无可能。
他向来谨慎,尽管能出门,非必要也不会出去,以免被裴言昭的眼线察觉。
所以,就算张嬷嬷是亲人一般的存在,就算是走几步去胡同里见面,他也不会打破规矩。
他隐忍半年,从未以身犯险,怎可能为了这姑娘破例?
实在是,忍无可忍。
嘉树也忍无可忍,这种好事怎么不带他!
他又不是看门狗,除非公子和姑娘把他牵走!
“公子,不是老奴说您,这回就是您思虑不周了。”
张嬷嬷夹在二人中间,对着裴言渊语重心长道:
“这么好一姑娘,您让她独自上街,万一走丢了、迷路了、被拐了......可如何是好?若是侯府追查下来,岂非咱们的罪过?”
裴言渊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微微侧过身子,可笑地耸肩。
本来带这姑娘出来,就是她死缠烂打,他想尽快摆脱才不得不松口。
现在她自身没准备好,怎么反倒是他的不是了?
虽然嬷嬷说得有几分道理,如果这姑娘在外面出事,裴言昭可能查到他身上。
但最简单保险的办法,难道不是拦住她么?
反正她日后做给他的定情信物,他绝不会收下。
然而,张嬷嬷还未等他劝阻,就兀自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去套车。
他不便在侯府附近露面,只能在胡同内驻足,冷着脸盯着只到他心口的身影,打算从根源上解决麻烦。
还未开口,衣袖忽而又沉了下去,娇小软糯的姑娘半倚着他的手臂,泫然欲泣道:
“二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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