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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60-70(第2页/共2页)

sp;菱月低头乖乖听训。

    七爷训完话,伸手抚琴,把刚刚讲的曲子完整地弹了一遍,曲致相当动人,菱月边看边听,屋外光线暗淡下去,屋内烛光晃动,菱月眼里有光,比烛光还明亮。

    明心斋内余音渺渺,七爷停下手,转过头来问她:“现在的日子,你喜欢吗?”

    菱月没有立刻回答,她略品了品,而后莞尔一笑,给了肯定的答复:“是喜欢的。”

    第63章

    中秋一过, 时令便向着深秋去了,这一日,菱月午时歇息, 是被秋雨敲瓦的响动叫起来的。

    推开窗子, 是连绵的秋雨, 细细密密地笼罩住整个庭院, 撩起人无限情思。

    菱月撑上伞, 顺着抄手游廊去了正房。

    七爷正站在房门口负手而立,静静地望着庭院里那淅淅沥沥的秋雨。

    他一个人站着的样子, 除却闲适,似也有一些寂寞。

    不过,七爷是个冷清的性子,菱月心想,许多时候,七爷是享受这种冷清和寂寞的。

    菱月也自有分寸, 七爷回到后院的时候,她也不是时时都和七爷在一处的, 彼此之间适当地留出一些距离来, 反而更有新鲜和神秘的感觉。

    菱月撑着伞走到近前, 七爷往里让了让, 菱月却不见收伞的意思,反而笑道:“七爷,我想去外头庭院里的半月湖边上转一转, 您要不要陪我一起去?您要是不去, 我就自个儿去了。”

    七爷唇角一牵, 并不拒绝,让丫鬟取了伞来, 七爷接过来,也不让人跟随,同菱月一道撑着伞往外头去了。

    两支伞撑在一处,一个高一些,一个低一些,秋日的雨滴淅淅沥沥地敲打在油纸伞面上,又顺着伞骨成串地滑落下来。

    菱月看七爷没有说话的意思,也就不去聒噪他,就这样撑着伞静静地走在秋日淅沥的雨水中,似乎也能走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顾府的庭院里,有一爿人工湖,因形似半月,故得名半月湖,夏日时节,半月湖面上一片绿荷,那景致相当的漂亮,如今时近深秋,荷花已经不见踪影,原本铺满了整个湖面的荷叶也枯了一半,秋日的雨滴敲打在半残的荷叶上,带出一种寥落的况味。

    却也别有一番美感。

    要知道菱月素日里除却去荣怡堂给老太太请安,轻易是不大出来梨白院的。

    主要菱月正是年轻貌美的时候,她自小长在这个大宅院里,也听说过一些不清不楚的事情,且不论是否确有其事,须知光是流言就能杀人,能避着些还是得避着些。

    如今七爷撑着伞陪她绕着半月湖走了一圈,这一圈逛下来菱月是心满意足,雨声渐歇,渐渐停住了,菱月也尽了兴,正说要走呢,忽然看见二奶奶带着五姑娘朝这边过来了。

    双方碰了面,二奶奶勉强撑开一个笑:“七叔好兴致,下雨天还带着甄姨娘出来玩呢。”

    二奶奶是看雨停了才带着孩子出来玩的,打量他们二人的形容,明显与她们不同。

    二奶奶的话听起来让人略感不适,顾七脸上淡淡的。

    她为着宁姨娘的事对菱月心怀芥蒂,一向对菱月不善,顾七心里有数。

    略应了一两句,顾七便带着菱月回去了。

    这厢,五姑娘已经待不住了,扭着身子要去湖边玩,二奶奶忙让奶娘等人跟上看着,旁边有个小亭子,二奶奶自去歇着,钱妈妈陪着她。

    亭子里,二奶奶望着半月湖,一双眼睛慢慢地红了:“妈妈,二爷从来没有这样陪过我。”

    钱妈妈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

    二爷是个风流的性子,看遍了各色的莺莺燕燕。二奶奶相貌平常,一向不入二爷的法眼。夫妻二人自来相处漠漠,便是当年二奶奶刚嫁过来的时候,夫妻二人也从没有过浓情蜜意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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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奶奶说着一时竟掉下泪来。

    钱妈妈这下慌了手脚,忙道:“奶奶跟她比的什么!她是什么身份,本就是个以色侍人的玩意儿!奶奶是什么身份……”

    二奶奶掏出手帕来拭泪,没搭这话。

    隔了一日,也许是冤家路窄,这厢菱月从荣贻堂给老太太请过安出来,刚出来院门不久,竟然又遇上了二奶奶。

    菱月对二奶奶再没什么可说的,略福了福身子便要错身而过,二奶奶却叫住她:“别急着走,我正好有话要跟你说呢。”

    说着二奶奶就欺身近前,她们二人已算撕破脸,二奶奶也没什么可遮掩的,冷笑道:“甄姨娘如今是得意了,可你也不想想,七叔后院里多年来不置姬妾,如今却多了个你,这是为什么呢?”

    菱月原本是被迫站住听这些话的,可是听到此处,却不由心中一动。

    只听二奶奶接着说道:

    “这些事情我都清楚。因为这些年我是眼瞧着的。当年七奶奶新嫁进来,那模样,真是人比花娇,七叔同她又是少年夫妻,夫妻二人别提多恩爱了。可惜老天爷不作美,七奶奶生下七姑娘后身子落下了病根,不得不挪出去养病。便是如此,七叔情深,便是老太太二太太想给他塞人,他也从不肯收。原因都是明摆着的,还不是一心念着发妻,一心盼着七奶奶身子能好起来么?”

    “可惜七奶奶身子到底是好不起来了,七叔耽搁到如今,也是没有别的法子了,到底子嗣为大,这才不得不收了一个你。”

    二奶奶看着她,快意道:“我奉劝你一句,拎清自己的位置,可别七爷给你三分颜色,你就自己开起染坊来。”

    “毕竟,”她又欺近一步,一字一句地道,“在七爷的心目中,你连给七奶奶提鞋都不配。”

    说罢,二奶奶退开一步,颇为快意地给了她一道怜悯的目光,从她身边笑着走开了。

    二奶奶一行人呼啦啦地从菱月身边走过,铃铛颇为不忿地瞪着这些人。

    主仆二人往前走去,铃铛生气道:“回回来寻咱们的晦气,真是岂有此理!姨娘别听二奶奶瞎说,七爷对姨娘的心,咱们都看得真真的,岂是旁人几句话就能颠倒黑白的?依我看,这些全是胡说八道。她就是看姨娘受宠,气不过,存心说这些没影儿的话,一心只想让姨娘难受罢了。”

    二奶奶素来不善,菱月又何尝不知。

    明知她口中的话不可信,可偏偏又忍不住费心思量,就像明明知道是陷阱,却还是一脚踩进去,菱月微微摇头,试图甩去这些想法。

    回到梨白院,在院子门口碰到柳婆子等人。

    几个婆子,人人怀里抱着几个漆木盒子,也不知里头都是些什么,一行人正闷头往外头走。

    铃铛好奇地问了一嘴:“这是要往哪里去?都是什么东西啊?”

    柳婆子笑道:“是一些珍贵药材,像我怀里抱着的是人参、灵芝和藏红花,她们抱着的还有牛黄、天麻,还有虎骨什么的,七爷交代下来让给七奶奶送去。”

    铃铛听她这样说,不由看向了菱月,倒怪自己多嘴问这一句。

    几个婆子抱着东西和主仆二人错身而过,菱月脸上看不出什么,带着铃铛进来院门,照常回到了西厢房。

    午饭菱月用得不多,让丫鬟们收拾了桌子,菱月去歇午觉。

    睁眼对着床幔,菱月其实早就养成了午歇的习惯,现下却毫无睡意。

    她忍不住思量七爷和七奶奶的事。

    这世上,至亲至疏是夫妻。

    如顾府这般的高门府邸更是如此。

    这世上有许多夫妻是被利益捆绑在一处的,这其中,有的能在岁月里培养出感情,有的则不能,他们会共同生儿育女,对彼此却并无多少情意。

    菱月是在顾府这个大宅院长大的人,对这种事情是司空见惯的。

    可是七爷和七奶奶是不是也属于这一种,却让人费思量。

    若说他们是至疏的夫妻,可是七爷多年来空置后院,梨白院里多年来不进新人,又该作何解释呢?

    可若说他们是至亲的夫妻,如今风传七奶奶病重,却也未见七爷对此有多大反应。

    菱月实在想不明白。

    菱月想到那一日,七爷亲口说喜欢她。

    可是他们男子和她们女子不同,他们的心可以分成好几份,可以同时喜欢好几个女子,互不冲突,他们是有这样的权力的。

    一忽又想到七爷从不往她屋子来,菱月咬住下唇,一时气恼起来,心想他说不准是在为七奶奶守身如玉呢,这谁能说得准。

    菱月午歇起来,一时赌气,让两个丫鬟拿了银子去外头买细棉布去,她说道:“选个素雅的颜色,回来裁成床单和被罩,把床上这些绸缎的换下来,我睡不惯!”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都睡了大半年了才说睡不惯?

    菱月心想,反正他也从不来她房里,她干嘛要委屈自己。

    当天傍晚时分,菱月一心赌气,索性也没有去月亮门处等着,倒是七爷没见到她的人,心下奇怪,寻到她屋里来。

    菱月手里正做着针线,见他寻进来,心里这气才消下去两分。

    这才作势往屋外看了一眼:“呀,都这个时辰了,我都不知道。”

    顾七看她一眼,便是她忙得忘了,她身边的丫鬟也不可能不来提醒她。

    顾七能察觉出她情绪上有些不对,似乎在闹脾气。

    不过,他又没有欺负她,梨白院里也没人能欺负她,其他院子的人也不敢欺负他的人。

    女子的心,有时候是这样变幻莫测让人捉摸不透的,顾七也不在这上头较劲,只在她身边的杌子上坐下,询问道:“过几日就是你的生辰了,你想怎么过?”

    他能来问她这个,可见有心帮她庆生。

    菱月心里便是还剩下几分闷气没消,这下子也好了,她脸上不觉露出了笑容来。

    一时心中倒有几分赧然。

    说起来,一切的起因不过是二奶奶有心挑唆,明知道那就是个不可信的人,她却还一头扎进了坑里去,当真生起闷气来,说起来也让人羞愧。

    如今菱月在七爷面前胆子渐大,性子也刁钻起来,就听她笑道:“一定是晴叶提醒七爷的,要不然七爷才不会知道呢。”

    头几日,晴叶才来问过她这个事。

    菱月想了想道:“大家做生日,左不过就是摆两桌酒,大家凑到一起吃吃喝喝的。其实也没什么意思。依我看,大可免了。七爷若真有心给我庆生,不如抽出一日,带我去府外头转上一转,听说这时节普觉寺的枫树林正是好看的时候,我一直想去看一看呢。”

    见她不再闹脾气,七爷脸上也有了笑容,道:“你这是早就想好了?我要是不来问你,你岂不是很失望?”

    菱月一手托腮:“那我就不理七爷了。”

    一边说着,一边把做了一半的针线活在指间绕着,蓦地又笑了。

    她笑容鲜活,让人看了也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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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畅。

    顾七道:“普觉寺的枫树林可以去看,府里的宴席也不能免了。别人做生日都请你去了,轮到你做生日,若是不摆上几桌酒,回请她们,岂不是失礼?尤其今年是你头一年进门,更该多交些朋友,以后也可多个人说话。”

    他声线清冽,似秋日的泉水,有种微凉的触感,他是性子冷清的人,偏偏能这般为她考虑周全,两者奇异地融合在一处,有种让人心折的魅力。

    他们当下说定了日子,八月二十五日七爷休沐,两人说好了那日一早就出发到普觉寺去,在普觉寺玩上一整天,晚上再回来。

    菱月满心欢喜,十分期待,出发的前两日,便早早地定下了当日要穿的衣裳、鞋子,要配的宫绦,要戴的首饰等等细事。

    铃铛还笑她:“主子现在是一会儿风一会儿雨的。唉,咱们这些人是猜不明白了。罢罢罢,反正主子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做吧。”

    菱月也笑起来:“就你话多。我过生日那天咱们院子里发赏钱,旁人都有,就不给你。”

    铃铛一听连忙讨饶,绿波拍着手笑:“主子这个法子好,是该使个法子治治她。要不然她没什么话不敢说的。”

    西厢房里主仆几人闹成一片。

    八月二十四日的晚上,七奶奶的绿玉山庄上派了人过来。

    这个时辰,各个院门都落锁了,菱月原本在西厢房待着的,这时候也听见动静,从屋子里出来,就见到两个衣着体面的妈妈,说是七奶奶派来的,两个妈妈很快被请去正房说话,不多时,就见七爷从正房里出来了,衣着整齐,外头还披着带毛的披风,一副要外出的样子。

    菱月在西厢房门口的石阶上站着,七爷看见她,几个大步走过来同她说话:“我现在得去京郊一趟,可能得明日才回得来。明日去不成普觉寺了,下回我再带你去。”

    菱月也很懂事,这种时候也不东问西问,只道:“这等小事七爷无需挂心。天都黑了,七爷路上千万当心。”

    七爷点点头去了,一起同去的还有七奶奶派来的两个妈妈,两人手上都提着灯笼,那晕红的灯笼在秋日的夜色里一路飘荡而去,出了月亮门,很快不见了。

    夜风吹来,带来许多凉意,菱月遥遥地看着那灯火消失的地方,心头惘惘的。

    绿波面露担忧之色:“该不会是七奶奶……”

    话未说全,渐渐收了声,后面的意思大家都懂。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三三两两地站在一处,显然大家都有许多猜测,夜风吹散了四周窃窃的私语声。

    铃铛嘀咕道:“怎么偏偏这个时候……”

    菱月沉下脸来,教训她:“这话也是能混说的!还不住嘴。”

    铃铛忙把嘴闭上,不敢说了。

    菱月转身回了屋子。

    第64章

    顾七是第二日下午回来的, 二太太也派了一个妈妈过来询问情况。

    这妈妈来得正是时候,二太太那边要是不来人,顾七也打算过去说话, 顾七道:“情况看着不大好。她做母亲的人, 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七姑娘。你回去跟母亲说一声, 让七姑娘准备一下, 今日或明日就送七姑娘过去绿玉山庄, 让她在那里住上一段日子,也陪一陪她母亲。”

    这妈妈答应一声, 这便去了。

    这时菱月就在正房,这些话都听在耳朵里,看七爷的神情,面色冷淡,心情不大好的样子,似乎对这个话题也并不想多言, 菱月也就识趣地不再问什么了。

    菱月捉摸不透七爷对七奶奶这个发妻的感情,只有一点是确定的, 这就是说, 这位七奶奶还是能影响到七爷的。

    菱月心里有点闷闷的。

    第二日倒是听说七姑娘去了绿玉山庄陪她母亲了, 随后的日子又平静下来, 一直没见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传来,自然,在这种情况下, 没有坏消息也就是好消息了。

    这期间, 七爷的心情似乎也有所好转。

    转眼又到七爷休沐的日子, 头一天晚上,七爷又提到他们那个搁浅的计划, 说第二天一早就带她去普觉寺玩。

    这件事菱月曾经满心期待过,只是搁浅了这些日子,这会子重新提起,菱月心中的欢喜却冲淡了不少。

    菱月想了想,摇头道:“要么算了吧,还是别去了。”

    顾七闻言露出一丝诧异的神色,他知道菱月之前是很期待的,一双凤眸若有所思地盯住菱月,顾七问道:“上次因为七奶奶的事没有去成,你生气了?”

    菱月瞥他一眼,不满道:“奶奶身子不好,派人来请七爷,这是正经大事,我心里只有为奶奶担心的。我若为这个生气,那成了什么人了。七爷把我说得也太不堪了。”

    顾七脸上若有所思的神情散去,脸上变得淡淡的,问道:“那你为什么说不去?”

    菱月道:“就是突然不想去了,哪有这么多为什么。”

    顾七道:“说实话。”

    一方手帕在菱月手指间绕来绕去,菱月垂目不语。

    顾七道:“说话。”

    顾七问到这份上,菱月只得回答:“奶奶如今病得这样,我若还缠着七爷出去玩,咱们府上人多眼杂的,到时候还不知道要招来多少闲言碎语。倒不如不去的好。”

    说这话的时候,一双妙目转向了顾七,多少也是有心试探。

    菱月的这些顾虑,在顾七看来根本不值一哂。

    就听顾七道:“是我主动要带你出去散心的,谁敢多言。旁人要是有话,让他只管来找我说话。”

    又道:“除非我点头,旁人没人能把你怎么样,你无需担心。”

    菱月知道七爷是有底气说这样的话的。

    他不是那些需要依附家族才能生存的顾府子弟,相反,整个家族是需要依靠他的。

    只要他愿意,他是有能力来保护她的。

    听他这样讲,菱月心里不由便多了几分欢喜。

    菱月心里很有一丝窃喜,她高兴地感觉到,七奶奶便是在七爷心目中有些分量,似乎也不像她怀疑的那般重。

    七爷都这般说了,菱月也不好再忸怩,两人第二日一早,一吃过早饭,七爷便带着菱月出了府门,马车已在府门口待命,两人乘上马车,马车一路载着他们辘辘地往普觉寺而去。

    普觉寺建在西面的凤凰山上,传说古时有凤凰降落在此山,凤凰山因此得名。

    下来马车,他们沿着曲折的石阶拾级而上,时近深秋,道路两旁都是干枯枯的枝丫,在凉凉的秋风中,一副瑟缩的姿态。

    菱月一边往上走,一边嘴里嘀咕:“不是说有一大片枫树林么……”

    顾七告诉她:“枫树林在后山上,这一片是桃树林,春天开花的时候这一路会很漂亮。”

    菱月一听就笑了:“那明年春天七爷还带我来么?”

    顾七瞥她一眼:“你不是怕别人说闲话?”

    菱月嘟嘴:“不是七爷说的,有七爷在,让我不用怕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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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两人一来一往,好似在调情一般。

    不久便到了普觉寺。

    有知客僧来引他们进庙。

    菱月以前也跟着老太太去过其他寺庙,老太太信佛,到了寺庙里,那是每个庙宇都要认真去拜的,一个也不能落下,拜完了,又要听人讲经,相当的虔诚。

    菱月跟在老太太身边,行动上相当受限。

    这一点上,七爷显然与老太太不同,他看菱月对庙宇兴趣不大,待捐过香油钱,便径直要带菱月往后山上看风景去。

    恰在这时,一个僧人出现在一间庙宇一角。

    顾七看见了那僧人,那僧人也看见了顾七,两人相视一怔,随即便笑起来,他们彼此显然是认识的。

    “大师何时云游到此地的?”

    顾七带着菱月过去,那僧人也朝着这边走过来,两方很快会合在一处,顾七出言询问。

    菱月打量这僧人一眼,这僧人五十许人,中等身量,一身普通的灰色僧衣,面容平和,一双眼睛却很有神采,闻言回答道:“昨日刚到,没想到今日就遇见你了,可见你我确实有缘。”

    说着这僧人目光转向菱月,顾七便把菱月介绍给他,又对菱月介绍:“这一位是莫心法师,多年来云游四海,见识颇广。”

    菱月见七爷这样说,倒也钦佩,她双手合十,对莫心法师行了个佛礼。

    莫心法师还了一礼。

    相请不如偶遇,顾七与莫心法师许久不见,自然要叙叙旧,莫心法师带着他们二人进了一间禅室。

    菱月有心回避,不想打扰他们二人,不想七爷却道:“大师精于算命,今日机会难得,一会儿正好请大师帮你算一算。”

    菱月一听这个,倒也来了几分兴致,只不晓得莫心法师愿不愿意,菱月不由看向莫心法师。

    只见莫心法师目光和煦,见她看过来,莫心法师对她颔首致意:“今日既有缘相逢,娘子若是愿意,老衲便给娘子算上一算。”

    菱月这才放下心来,颔首道:“那就有劳大师了。”

    说话间进了禅室,这禅室布置得相当简单,地上几个蒲团,旁边有一方矮几,其他东西很少。

    几人在蒲团上坐下来,一个小沙弥送了热茶进来,很快又出去了。

    莫心法师问明了菱月的生辰八字,而后他把双目一阖,似乎在静静地推算着什么,过了一会儿,莫心法师方重新把眼睛睁开,显然是有了结果。

    等了这么会子,现在到了见分晓的时候,菱月不由屏息,就听旁边顾七问道:“如何?”

    莫心法师道:“娘子出身不佳,无其命却有其运,只是这运道却难说好坏,好的坏的都是它,分扯不清。再来娘子姻缘坎坷,且命里有小人作祟,这是一个关口。若是能过去这一关,后面就平顺了。娘子命里不缺荣华富贵,越往后头,越是有大贵之象。”

    听到莫心法师说她“姻缘坎坷”,顾七眼中露出一丝惊讶,不觉看了菱月一眼。

    菱月见此,心中不由一紧。

    顾七沉吟片刻,问道:“大师说她命里有小人作祟,可有破解之法?”

    莫心法师一脸无辜:“命里有时终须有,我是只管算命的。”

    顾七闻言默然,这话题只得打住不提。

    莫心法师端起茶盏,往嘴里送了一口茶。

    这时候菱月开了口,先谢过了莫心法师,然后才道:“七爷与大师许久不见,不若多叙一叙。妾身先去外头随便转转吧。”

    顾七看看她,其实不大放心。

    莫心法师却目光炯炯,闻言欣然道:“好久没与人对弈了,不若你我手谈一局,如何?”

    顾七:“……”

    莫心法师就是个臭棋篓子,偏偏瘾还特别大。

    刚刚才请对方给算过命,顾七不好拒绝对方,没奈何,只得叫了一个小沙弥来,让小沙弥跟着菱月,以防万一。

    菱月跟着小沙弥出去了,莫心法师转向顾七,笑道:“怎么样?我当年给你算的命准不准?当年我便算准你这时候要命犯桃花,我看八成就应在这位甄娘子身上了。”

    莫心法师笑得有一点意味深长,半是调侃半是警告地道:“你可要当心了。”

    顾七闻言微讶。

    命犯桃花可作两种解释,一种是好桃花,也就是俗说的走桃花运,这是说有一段好的感情要降临了。另一种是坏桃花,又称桃花劫,或者桃花煞,这就是感情上的灾殃了。

    听莫心法师的意思,他这是……后一种?

    顾七失笑。

    从禅室出来,菱月咀嚼着莫心法师的话,要说信,却又有荒诞不经的地方,要说不信,却又有可信之处。

    出身不佳,这是显而易见的罢,一般好人家的女儿谁会轻易给人做妾呢?

    命里不缺荣华富贵,越是往后,越是有大贵之象。

    这是莫心法师的原话,其中“富”字倒也罢了,“贵”字又怎么说呢?她这般身份,这辈子该是与“贵”字不沾边的,莫心法师前头的话倒也罢了,这莫了一句未免荒诞可笑。

    小沙弥带着菱月来到后山上,后山上果然枫树成林,目光所及之处俱是一片红飒飒,很有秋日冷冽的美感。

    后山上颇有几条小径,菱月沿着小径走了走,周围因不见旁人,景致相当的清幽,菱月颇为悠闲地在枫树林里转了转,她闻到一种清清淡淡的香气,应该是枫叶的味道。

    菱月素爱美景,她步履悠然,也不知在后山上转了多久,忽见来时的小径上走过来几个年轻男子。

    菱月有心回避,想着枫树林里的小径约莫也是彼此相通的,菱月当即便岔到了别的小径上去。

    刚走几步,只见那几个年轻男子中其中一人竟追了上来,他手里擎着一方绣帕,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这位娘子,我刚才拾到一方绣帕,许是娘子不小心掉在地上的?”

    菱月蹙眉,此人二十出头的年纪,一身华贵的绸缎衣裳,也不知是哪家的纨绔子弟,竟这般孟浪,别说这方绣帕并不是菱月的,便真是,菱月也不能承认。

    只是他们一伙人是好几个成年男子,人多势众,她身边只跟了一个小沙弥,人单势孤,菱月不想把人惹恼了,本想略周旋两句就走开的,刚张开嘴,忽然身后一道清冽的嗓音传过来:“那帕子不是她的。”

    菱月听到这声音就松了口气,转头望去,不是七爷又是哪个。

    顾七一边说着,一边很快地走到了近前,菱月往七爷身后站了站,顾七眼角瞥着这男子,那眼锋凉凉的:“崔十,你似乎对我的人很有兴趣啊。”

    这被顾七称为“崔十”的年轻男子一副活见鬼的样子,他讪讪地收了绣帕,干笑道:“误会误会,都是误会,我之前不晓得这位娘子竟是顾姻兄的屋里人,都是误会。”

    崔十说着,讪讪地与顾七搭起话来。

    顾七素来懒得兜搭这些纨绔子弟,略应付了一两句,便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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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着菱月走开了。

    他们岔到另一条小径上,七爷给了小沙弥一锭银子,打发走小沙弥,菱月对顾七笑道:“我刚才有一点害怕,幸好七爷来得及时。”

    顾七凉凉地看她一眼:“就不该放你一个人出来。”

    她这般年轻美貌,一放出来,真是什么狂蜂浪蝶都要往上扑的。

    菱月嘟了嘟嘴,问道:“刚才那个人是二奶奶的娘家人?”

    二奶奶娘家正是姓崔,那个崔十又称呼七爷姻兄,故此菱月才有此一问。

    顾七点点头:“他是二奶奶的胞弟。”

    菱月“啊”了一声,原来还是二奶奶的同胞兄弟,菱月暗道这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一个个都让人喜欢不起来呢。

    中午在普觉寺用了斋饭,下午走马观花地在各个庙宇里转了转,也略拜了拜,菱月主要是想看看各个庙宇里雕刻的神像有什么不同。

    临走之前,菱月央着七爷又去了一趟后山,这一回,菱月摘下两片小小的枫叶,好带回去做个纪念。

    顾七嘴角含笑,她这般有朝气,顾七是乐见她如此的。

    回到顾府,一晃又是许多日子过去,七姑娘一直住在绿玉山庄陪着她母亲,七爷又几番请了太医去给七奶奶看病,到得今年冬天的第一场大雪纷纷扬扬落下的时候,菱月听说七奶奶的病情有所好转,似乎慢慢稳定了下来,这对西厢房来说是件大好事,绿波等人都松了一口气。

    几场大雪过去,转眼就到年关,七奶奶身子既然没有大碍,按照惯例,还是要接回府里一家人团团圆圆一起过年的。

    这一日,菱月进来正房,隔着屏风听见七爷在说话:“你去同大奶奶说一声,让她派人收拾出来一个院子,回头给七奶奶住。附近的翠风院不是空置着,我看那处院子就不错。如今院子里添了新人,也省得她回来住得不舒服。”

    隆冬时节,就好像有人给菱月兜头来了一盆冷水似的,菱月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晴叶从屏风后转出来,见菱月在此处,晴叶不由惊诧,菱月未置一词,只举步朝屏风后头走去,顾七看到她似乎有一点惊讶,问她是什么时候来的。

    他是想知道他刚才的话有没有被她听见吧,菱月心里一哂。

    屋子里生着地龙,暖和得很,菱月把外穿的大衣裳褪下来,她上头穿着一件绣花的比甲夹袄,边上一圈绒绒的白毛,又暖和又好看,下面是一件甘石粉的素裙,裙摆上错落着绣着枫叶的纹样,很是别致,让人想起秋日里两人去普觉寺后山上赏枫叶的情景。

    顾七眸光柔和,他向来很喜欢她这种巧思。

    菱月在顾七身边坐下来,柔声道:“妾身也是刚进来,正好听见七爷交代晴叶姐姐,让给奶奶新收拾一个院子来住。要论七爷的心,自然是好的,只是这法子怕是不妥当。七爷既担心奶奶住得不舒服,那要搬出去也是妾身搬出去住,岂有劳动奶奶的道理?奶奶好容易回到家里来,能和七爷夫妻团聚,若是不能回到自个儿原来的屋子里,反倒要去住别处,心里该是个什么样的滋味呢。依我看,这万万使不得。七爷无需考虑妾身,妾身住哪里都是一样的。只要七爷高兴,奶奶高兴,妾身也就心满意足了。”

    顾七看着菱月。

    她形容温柔,言辞得体而乖巧,神情间并不见勉强之色。

    几次涉及七奶奶,她都是这般懂事,从不见她有一点醋意。

    顾七眼中笑意渐淡,眉眼不觉冷了下来。

    他冷淡道:“这件事我自有考量,你无需多言。”

    他的神情和口吻一样冷漠,整个人忽然有种高高在上的距离感。

    菱月都不记得他上次这般对她,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他一向待她温和,结果涉及到七奶奶,就突然这般么?

    可是她又说什么了,她说的还不都是好话,他担心七奶奶受委屈,她就体人意地把地方让出来,省得她呆在此处,碍了七奶奶的眼,反正她本就是下人丫鬟的出身,七奶奶是千金贵体,又是他的发妻,论身份自与她不同,要有委屈,自然是她来受着。

    她就是这样退让,却也不能让他满意么?

    菱月心里滋味难言,她扯着手里的帕子,眉眼垂下去,慢慢应了一声“是”。

    第65章

    西厢房的丫鬟们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好像不声不响的,自家姨娘和七爷就打起了冷战来,好几日了, 自家姨娘轻易地不到正房去, 七爷那头呢, 也不见使人到西厢房来叫姨娘。

    绿波等人只有劝菱月的:“姨娘便是看着七爷平日里对姨娘的种种好处, 如今也不该这般。远的不说, 姨娘身上穿的这衣裳,用的这香料, 喝的这茶叶,还是这些文房四宝,哪一样不是七爷特特地使人送来的?年节礼也是早早地就给姨娘家里送去了。旁的院子里的姨娘,哪个能有这份待遇?姨娘便是光看这个,也不该和七爷置气了。这且不说,便是姨娘非要和七爷置气, 咱也得挑拣个好时候啊。如今七奶奶马上就要家来了,姨娘置气偏挑这时候, 一则容易让人看笑话, 二则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外人?姨娘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一簇水仙花插在花瓶子里, 菱月呆呆地望着它, 那神情惘惘的,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又过两日,这一日用过早饭, 菱月便带着铃铛出了院子, 往不远处的翠风院而去。

    七奶奶昨日到府, 安置在了七爷之前提及的翠风院。菱月自从进了梨白院的门,七奶奶就未曾露面, 如今七奶奶回府,菱月少不得要去请安。事实上,昨日菱月便去过一回,不过在正房外头被一位焦妈妈拦下了,说七奶奶一路劳乏,刚已经歇下了,不便见客。

    昨日既没见成,今日少不得要再去请安的。

    进了翠风院,菱月被安排在偏厅等候。

    下头烧着地龙,偏厅里暖意融融,翠风院虽是临时收拾出来的,不过屋子里字画摆件、花瓶盆景,各种陈设,一应东西,都是应有尽有的,香薰炉里散出沉水的香气,香料名贵,也很称七奶奶的身份。

    不多时,一个叫石榴的大丫鬟进来了,引着菱月主仆进了暖阁,菱月粗粗一眼看去,先看见了昨日那位焦妈妈,只见焦妈妈站在一位妇人身侧,这妇人坐在一张精致的玫瑰椅上,看衣着打扮,定是七奶奶无疑。

    菱月垂下眉眼,规规矩矩地上前行礼:“妾身甄氏,给奶奶请安了。之前妾身虽有心,无奈一直见不到奶奶的金面,竟一直耽搁到如今,是妾身失礼了。奶奶勿怪。”

    七奶奶说起话来有点中气不足的味道,但是很客气:“给甄姨娘看座。”

    闻言,石榴手脚麻利地搬了个杌子过来,菱月想不到七奶奶会这样客气,菱月忙再三推辞了,后来见实在推辞不过,这才谢过了七奶奶,坐下了。

    到了这会子,菱月才把七奶奶瞧了个清楚。

    这暖阁里分外暖和,一般人在这屋子里便是穿单的也使得,可是七奶奶腿上却围着一张毛毯子,很是怕冷的样子,想是身子还需要将养吧,菱月在暖阁里闻到了一丝似有若无的药味。

    七奶奶形容消瘦,是大病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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