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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胆子凑到近处,小声道,“府卿这一日累得慌,我背您吧?”

    崔述牙关紧咬,一言不发。舒念讥讽道,“崔府卿不乐意回去,要不你陪着去花楼,好好喝几杯?”

    崔述一听这话,蓦然抬头,恨恨看她,一时拔足便走。他步伐既大,走得又快。舒念带着许铤,一路疯狂小跑才能勉强跟上——

    一路七弯八绕,到得白墙黑瓦一座园子,守门两个穿着九鹤凌空的鹤卫,看见崔述,单膝跪地,齐齐行礼,“府卿。”

    崔述见如未见,听若未闻,梗着脖子直往里冲,一时与迎面一人撞个满怀。那人停步,两手掌住他双肩,欣然道,“阿述回来了?”

    崔述茫然抬头,看清来人面貌,怔忡一时,齿关微松,顿觉满口血腥气,“哥哥?”

    “怎么了?”那人眼睁睁见他一张口,唇角便流出一条细细的血线,忙摸了摸,“受伤了?”

    崔述目光发直,忽一时双膝一软,沉甸甸便往下坠。那人急忙抱住,苦于力弱,勉力支撑。

    舒念赶上,见崔述被一人拦腰抱住,脖颈后仰,摇摇欲坠,唬得三魂六魄走了一半,惊叫,“阿述!”

    那人一抬头,黑巾蒙了多半张脸,一对眼睛十分熟悉,注目看她。舒念一手挽住崔述,另一手握紧天蛛绣球,“什么人?”

    便听一个人喜悦呼唤,“苗姑娘!”一名青衣少年满面笑容,上前迎接,笑道,“这就是我师父。”

    “青君?”舒念简直应接不睱,看一眼阮青君,又转向黑衣人,“难道是——哥哥?”

    阮倾臣么?无事蒙着脸做甚?

    也等不及他答应,唯觉臂上沉重,几乎支撑不住,忙叫一声,“许铤!”

    许铤赶上前架住崔述,见他双目虽睁,目光却有些散,一把推开阮倾臣,打算将他抱起。

    崔述咬牙推拒,挣扎间发冠坠地,乌发黑瀑一般散开,着实狼狈不堪。

    许铤只得松手,舒念忙上前相扶。崔述理也不理,一掌推开。

    众人无法,一个个面面相觑,看着崔述自己跌跌撞撞,往内室去。

    庭院极大,足足走出一射之地,才到内室门口,崔述强撑时久,眼前白茫茫一片,被门槛一绊,一头栽倒,“咚”一地声撞在门板之上。

    一声大响,听得人牙酸,崔述却一声不吭,挣扎爬起,仍往里走——

    舒念见这情状,悔之不及。

    一入室内,崔述在椅边一绊便爬不起来,摸索着往椅上靠了,虽是醒着的,脑中却如蒙了一层浓雾,糊涂不堪——

    只能阖目养神。

    阮倾臣凑近打量,“阿述怎么了?”指一指唇角血痕,“受伤了?”

    崔述昏然不闻,胸脯一起一伏,呼吸细弱。

    舒念不知从何说起,只道,“应是牙关咬得太紧,咬破舌头,流了一点血。”

    阮青君上前,“怎么郎君又病了?”他口气十分奇特,听着像是关切,细琢磨却有几分不屑之意。

    崔述昏昏沉沉,舒念心事重重,俱不留意。倒是阮倾臣看了他一眼。

    舒念坐立不安陪了一时,侧首道,“哥哥……您几时到黄石?”

    “你先出去。”阮倾臣撵走阮青君,才道,“午前到的,一直等阿述,你是千语?”

    舒念点头,指一指他蒙面黑巾,“您为何——”

    阮倾臣一滞,抬手扯下——

    舒念一声惊呼,生生拦在齿列间,强咽下去,半日勉强开口,“为……为何如此?”

    眼前这张脸,除一双眼睛完好如初,整张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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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陈旧暗红乌黑的疤瘌,纵横交错,沟壑一般布了满面,便连鼻子都失了半个,骇人至极——

    这已经不能说是一张人的脸,更遑论昔日艳冠南院的头牌阮倾臣。

    阮倾臣一笑,“阿述没告诉你吗?平淮事大,容不得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便被人毁了。”

    “谁?”

    阮倾臣摇头,“旧事,不必再提。”

    舒念瞬时无语,三人默默坐了一时。许铤进来,身后侍人捧着热食,另有一碗热粥。

    阮倾臣道,“给阿述吃些东西。”

    崔述午时吃的那许多甜羹,全都吐光了,算算也有一日未曾进食。舒念点头,强忍尴尬,上前呼唤崔述,一抬手,指尖刚刚触及面颊,便见他霍然开目,冷峭的目光从自己身上一触便走,逡巡一时——

    “哥哥。”

    阮倾臣移步上前,摸摸他额际,“饿不饿,要不要吃些东西?”

    崔述点头。

    阮倾臣往他身后塞了两只软枕,扶他起来,端过热粥喂他吃饭。

    舒念立在一旁,只见崔述目光低垂,无论如何只不肯看自己,打心底里生出一股子无力之感,想了想,头也不回便外走。

    回到自己院中,填饱肚子,热水洗浴,大被一卷,将满腹心事卷个包儿扔去脑后,宽心去睡。

    直睡到日上三竿,喝命许铤不得跟随,自己转悠去黄石酒馆,叫了酒菜。正吃着,唐玉笑进来,大大咧咧往她对面坐下,“崔述呢?”

    舒念还他一个白眼,“找他,去府卿下处呗。”

    “我找他,做甚?”唐玉笑斟一碗酒,“跑到酒馆来喝茶,你是不是有毛病,换酒来。”

    “不喝,戒了。”

    唐玉笑无法,自斟自饮喝过两碗,“吵架了?”

    舒念举箸夹牛肉吃。

    唐玉笑见缝插针,“崔述这人古怪得紧,我认识他许多年,从未曾听闻跟谁关系好些,你呢,也是个大小姐脾气,你二人能成什么事?吵架甚好,莫回去了。”

    舒念哼一声,“喜欢一个人,难道图他脾气好?村头的老黄牛脾气倒好,二哥哥要么?”

    唐玉笑被她怼得脸色发青,恨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舒念怼他一回,倒把自己怼得豁然开朗,斟一碗茶,“以茶代酒,陪二哥哥喝一碗,我这便回去了。”

    唐玉笑看疯子一样,“你是不是有毛病?”

    “是啊。”舒念哈哈大笑,“谁叫我喜欢他?脾气不好,哄哄便是。”一口喝完,掷一块碎银子,“我请客,不叫二哥哥破费。”

    顶一路烈日回去,崔述却不在家。舒念极是无趣,近午困倦,便回房午歇,梦中光怪陆离,尽是旧事,好容易挣扎醒来,一睁眼以为犹在梦中——

    若非梦中,面前这个裸男怎么回事?

    室内一灯如豆,一人背对而立,乌发如瀑,身形细长,腰线尤其秀美,两条玉白长腿,修长有力,犹带三分少年蓬勃之力——

    “青君?”舒念唯觉头疼,动了一下却没爬起来,“你做什么?”

    阮青君慢慢转过身,自上而下,一/丝/不/挂。舒念简直难以招架,忍不住把唐玉笑的话借来一用,“你是不是有毛病?”

    阮青君面上一黑,轻俏移步,“我好看吗?不比崔述差吧,他那么大年纪,整日病病歪歪,你照顾他不觉累得慌?与我一处,我来照顾你。”

    舒念面皮一僵,“那么大年纪?”多大年纪?崔述跟她一边大,这是骂崔述还是骂她?

    “别管他了。”阮青君渐觉不耐,催促道,“你要不要我?”

    “要啊。”舒念大笑,“青君有这打算,直说便是,何苦与我下药,闹得我头疼。”

    阮青君低头,面上飞红。

    “快些过来。”舒念轻盈笑道,“放下帐子,叫你师父瞧见,回头骂你。”

    “师父早就知道啦。”阮青君蛇一般缠上去,凑到她颊边亲吻,小声道,“歌山会同馆第一回见你,就想问,崔述有什么好,值得你这么对他?苦瓜秧子一样,又傻,又病,年纪不小,还难看——啊!”

    一语未毕,身子一塌,赤条条倒在舒念怀里。

    舒念稍一撮唇,吐出齿尖银针,笑道,“有你这模样难看么?”她身上迷药未退,挣扎一时勉强坐起,随手掷一床被子扔他身上,“说吧,谁指使你?”

    作者有话说:

    平常发文都只检查了正文,忘了作话,稀里糊涂来个口口,不是你们想的那样,都是晋江□□太多……枯了。明晚九点《苏循》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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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5章 苏循

    ◎生剥面皮是个什么滋味。◎

    阮青君咬牙不语。

    舒念掣出一枚银针, 擎在指尖摩挲,“不说,别怪我手下不留情。”手指一弹,一枚银针扎入足底笑穴。

    阮青君身子一震, 顿觉骨头深处, 一顿说不出的麻痒, 忍不住哈哈大笑, 越笑越是麻痒难耐, 却又止不住大笑,直笑得浑身发颤, 满眼是泪, 仍旧疯了一般狂笑,一边笑一边哭着哀求, “放了我……呜……哈哈……受不住了……救命……放了我啊……哈哈哈……”

    舒念倒不急了,笑眯眯道, “先说说看,姑奶奶听得满意,自然放了你, 否则这般笑到天亮, 明日说不得有人向青君打听,家中有何喜事啊?”

    阮青君几乎疯了, 哪里熬得到天亮,不管不顾什么都往外说,“再不放了我……崔述的脸皮叫我师父剥下来……更难看十倍……呜……”

    舒念右手一拂, 下了银针, “你说什么?”

    阮青君笑得满面是泪, 见她着急, 顿觉快意,拢一拢头发,“崔述欠我师父一张脸,师父把他面皮剥下来,换到自己脸上,难道不应该?”

    舒念冷笑道,“小吴侯何等样人,就凭你师徒二人?”她口里虽硬,心下着忙,使银针在臂上要穴连扎几针,逼退迷药,便穿衣裳,“阮倾臣何在?”

    阮青君伏在枕上,“求我啊。”

    舒念俯身,捏一根银针逼到阮青君面前,盈盈笑道,“青君好容易生得这么水灵,瞎了岂不可惜?”

    阮青君一滞,“你舍得?”

    “我有什么舍不得?”

    “我——”阮青君一掀被子,跪坐起来,赤条条一身皮肉,白花花呈在眼前,“你与崔述一道,不是贪图他好看?我比他好看多了,你瞎了么?”

    舒念扯一扯嘴角,“姑奶奶好多年没戳瞎人眼了,手上生疏,万一一针下去没瞎,难免多来几针,你多担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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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黄石酒馆。”

    舒念将他一针撂倒,拔足便走,出门遇上许铤,“崔述在哪?”

    “与兄长出去,说是喝酒?”

    舒念心下凉了半截,顿足道,“喝什么酒?做死么?跟我走!”二人分头上马,一路往酒馆疾奔而去。

    黄石酒馆地处偏僻,依江而建。此时夜色深沉,店门紧闭,褪色的酒招子在浩荡长风中胡乱撕扯。

    许铤张望一时,悄声道,“不像有人。”

    “悄悄上去。”

    二人沿后墙攀缘而上,二楼黑灯瞎火,一无所获,沿扶梯下来,一楼也是一般。

    许铤张望一回,“咱们别是被那小倌儿骗了——”

    一语未毕,“咚”一声闷响,声音却从墙里传来。二人对视一眼,循声过去,厚厚一堵砖墙。

    许铤四下摸索一回,触及一个凸起,折腾半日,砖墙无声洞开,露出一间石室。

    二人各持兵刃,轻步入内,出石室又是一条狭窄过道。许铤抢在头里,走出三丈余远,有光线从墙侧透过,回头看一眼舒念。

    舒念探首一看,眼前顿时一黑。

    里面方方正正一间石室,无窗无门,他二人身前这一缝隙是个年久裂纹,不过一二分宽窄,伸根手指还可,绝不可能允人通过——

    内里一张生铁刑架,一个人披头散发,满面鲜血,双臂被精铁链子缚在架上,双腿大开,分头绑在刑架两角——

    这等受困的姿势,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无处使力——不是别人,正是她放在心尖儿上的那一个人。

    舒念只觉心口被人扎了一刀,又狠狠搅了几下,疼得发抖。许铤贴在她耳边道,“且莫着急,留在此地,我这便去寻入口。”

    “哗啦”一声,兜头一盆水泼在崔述身上,崔述身体剧烈震颤,四肢收缩,刑架被扯扯得呛啷作响。

    扑鼻一股子浓烈的酒味,舒念皱眉,不是水,是酒,极烈的酒。

    刑架后转出一个黑衣人来,满面丑陋疤瘌——阮倾臣。右手持一柄匕首,凑近,踮起足尖,笑道,“阿弟,咱们继续吧,放心,很快。”

    烈酒洗刷,冲去崔述满面血污,舒念方才看清,崔述耳廓往鬓角一大块皮肉被阮倾臣割得翘起,颤巍巍裸露在空气之中,鲜血从此处源源而出——

    阮倾臣这个疯子,这是真打算剥皮换脸?

    舒念右手一探,扣一枚银针,还未掷出,忽听一声格格门响,石墙转开,一架精铁轮椅,悠然进来。

    舒念只看了一眼,头皮一紧,浑身汗毛齐齐起立——不是死了?怎还活着?

    刑架撞击之声大作,摇得几乎散架一般。阮倾臣倒转匕首,往崔述颈畔重重一敲,“激动什么?一个养父,又不是你亲爹!”

    崔述疼得哆嗦,一时侧首,隔过满目血雾,挤出一声呼唤,“阿兄。”

    来的正是藏剑楼前楼主,苏循,苏存仁。

    苏秀推着轮椅,看清崔述惨状,抬袖掩住口鼻,“名满天下的小吴侯,威风凛凛的崔府卿,怎落得这般狼狈模样?”

    崔述只看苏循,“阿兄。”

    “阿述。”苏循叹一口气,“此间并没有外人,你可以唤我阿爹。”

    崔述浑身一颤,他满面是血,瞧不出表情,却是半日不闻言语。

    苏循又道,“阿述,你一直是一个特别争气的孩子,今日堂正做到九鹤府卿,并不出我预料。”

    崔述越发抖得没完没了,发了疟疾一般,刑架撞击之声源源不绝。

    苏秀轻蔑地看他一眼。

    “然而——”苏循口气一转,“你不该这样对阿秀,更不该这样对藏剑楼。”

    崔述声音嘶哑,“我没有——”

    “事已至此。”苏循打断,“多说无益,今日借这地方隐秘,豁出我这面皮,求一求崔府卿,放过藏剑楼。”

    崔述张口,喉间格格有声,却是半日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求崔府卿写一封书,授意吴春亭,审讯结果,正是淮王余孽袭杀两家宗祠,烧死宁斯同,至于甘书泠,到你那好徒弟苏都亭为止,不要再攀咬阿秀。丹巴一众淮王余孽,时至今日还敢兴风作浪,叫吴春亭速速尽数处置。”苏循一层接一层从容安排,“藏剑楼非阿秀一人所有,也是你的心血,阿述,你也不忍心就这样毁了它吧。”

    崔述忽然便不抖了,变得出奇安静,“……写出这一封信,我会如何,阿兄可知?”

    苏循轻轻一笑,“区区一个失察之错,阿爹信你,担得起。”

    室内半日无人言语,静若坟场,唯独崔述面上血口,犹在“滴答”流血——

    舒念慢慢摸出一块油膏,她紧张得口干舌燥,满目尽是崔述浑身浴血的模样,足有半刻耳中嗡嗡,甚么也听不见,好容易耳畔清明——

    却是崔述的声音,“阿秀污我用三棱血刺谋害阿兄,阿兄可知?”

    “有这等事?”苏循抬头喝斥,“阿秀,怎可这般污蔑你弟弟?”

    苏秀极无诚意地打一个躬儿,“儿知错。”

    崔述艰难扯出一个十足难看的笑意,“阿秀是阿秀,藏剑楼是藏剑楼,阿秀坏了名声,藏剑楼还有我,东山再起,不过瞬息之事,阿兄可知?”

    苏循一哂,“怎可胡说,你与阿秀如何能比,阿秀才是藏剑楼主。”

    “当日阿兄劝我,为了藏剑楼满楼平安,入一回郊狱。如今,阿秀难道不可为藏剑楼百年声名,受一回审?”

    苏循面皮一沉,“你这是怪我处事不公?”

    “怎么会,怎么敢——”崔述声音极轻,便如一个浅薄的梦,“还有一句话。”

    “你说。”

    “若——”崔述手腕一动,铁链呛啷作响,“我不写这一封书,会如何?”

    “阿述,莫逼我。”苏循摇头,“写完书信,吴春亭办事得力,最多三日,你便可回去,与你那苗女团聚。”

    崔述闻言大力挣扎,刑架响声大作,下一时便要坍塌一般。阮倾臣大怒,抢上前扯住头发“啪啪”两个耳光扇在面上,“再发疯我现在便杀了你!”

    崔述毫不理会,厉声道,“她与此事全无半点半系,别动她!”

    苏循皱眉,摆手斥退阮倾臣,“阿述,你若不听我话,叫你哥哥剥下面皮,想想那苗女还要你不要?”

    阮倾臣立时跳脚,“苏楼主什么意思?你答应过我,只要将崔述弄来,你帮我剥皮换脸,你要反悔?”

    “又如何?”苏循看一眼苏秀,苏秀三两步上前,提足一踹,窝心脚踢得阮倾臣凌空骨碌,死面口袋一般坠在地上,长声叫痛。

    “起来!”苏循斥一声,“去,好好提醒一下你弟弟,生剥面皮是个什么滋味。”

    阮倾臣不敢不依,爬起来,提着匕首上前,一手揪住那块翘起的皮肉,匕首逼近,便要再往下切割——

    “轰”一声爆响,石墙骤然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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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坍出一个大洞,瞬时满地灰尘——

    阮倾臣杀猪一般的嚎叫平地而起——

    苏秀张臂护着父亲,谨慎地退后一步。一时烟尘散尽,这才看清室内平白多了一个人,立在刑架之前,冷冷看他。

    “苗千语?”

    舒念讥笑,“二位苏楼主真是好大的本事啊。”

    苏循目光凝在舒念身上,若有所思,“悬火丹?你是什么人?”

    苏秀奇道,“悬火丹不是引火——”

    苏循摇头一哂,“无火自燃只能算悬火丹的边角配料,无火自爆才是悬火丹的紧要处。”向崔述道,“阿述,你说悬火丹只有一丸,竟是哄我。”

    作者有话说:

    明晚九点《同归》

    下一本写一只断腿权奸,是的,达哥我终于忍不住对男主下手了……

    文名从《穿回权奸少年时》暂时改成《我养了一只病娇权奸》,穿越这事,下本不搞了。

    文案这样:

    自从被打断腿,池青主便成了彻头彻尾的“坏人”,身子坏,手段坏,便连心,也是坏的。

    平生只余一点好处——不贪。

    不贪权势,大权在握;不贪钱财,富可敌国;不贪女色,连味儿都没咂摸过。

    自打遇上唐恬,池青主一把年纪,最后一点好处也坏了。

    唐恬抱着他精瘦的腰,“听闻池督军不贪女色?”

    池青主一场大病稀里糊涂,犹记得红艳艳一双唇寻摸上去,“谣传。”

    正式开文人设不变,细节可能调整。

    各位巨巨喜欢戳个收藏,给达哥一点开文勇气。不喜欢求个意见,没开之前咱们都好商量。

    比心。

    感谢:

    甄汐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9-04-06 00:0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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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章 同归

    ◎到此为止吧。◎

    崔述一动, 铁链哗哗作响。舒念转身,宝相花匕首重重出手,“咣”一声砸在铁链上,火花四溅, 却是毫发无损。

    苏秀冷笑, “莫白费工夫, 冰川寒铁, 斩不断的, 寻常东西,怎么敢拿来伺候小吴侯?”

    舒念哪里理他, 接连几刀重重砍上, 果然蚍蜉撼树,岿然不动。

    崔述知道自己满面是血, 低头不敢看她,只是催促, “你快走——”

    “闭嘴!”舒念越发生气,“若非你无端与我置气,怎有今日之祸?”

    “说的是。”崔述忽尔仰面, 鲜血划过尖削的下颔, 凝作血线,源源坠在襟前, “我就是这么不不知好歹,你管我做什么,还不快走。”

    舒念不及发作, 苏秀先听得烦躁, “二位休要客气, 今日一个也别想走, 老实呆着。”

    “既是走不了——”崔述转向舒念,恍惚道,“你过来些,抱抱我。”

    舒念本不想理他,身子却仿佛有了自主意识,张臂将他团团抱住,面颊贴在他浸透鲜血的襟口,叹一声,“你这人,早这样该多好。”

    “嗯。”崔述垂下头,贴在她耳畔缠绵亲吻。

    舒念被他亲得沉迷,神智模糊的模样,一双手攀在他清瘦的脊背上,留恋摸索。

    苏秀看得心烦,正待出声喝斥,却被苏循眼神制止。苏循极有耐心地看他们缠绵,等他二人分开才开口,“既是苗姑娘也到了,此地简陋,不宜久留。阿述,你好生写下书信,阿爹与你二人寻个舒适住处,吴春亭办事得力,不日你便可带苗姑娘回家。”

    崔述抬起头,定定直视苏循,“尚有一事,仍需阿兄解惑。”

    “你说。”

    舒念感觉怀中躯体细微地抖了起来,“当年,阿兄为何带我回藏剑楼?”

    苏秀皱眉,那边阮倾臣抢在头里哈哈大笑,“苏循毁我们一家,将我卖至南院,你那时年幼,尚不大记事,他带你回去,难道安了什么好心不成?”

    舒念忍无可忍骂道,“既是苏循毁你一家,你竟还勾结他,害你亲弟弟?”

    “苏循说了,他可以与我换脸!”阮倾臣疯魔一般,嘶声大叫,“我好好一个人,就因为有这个好弟弟,莫名毁了一张脸,不人不鬼,阴沟里的老鼠也似,爬了这么些年。他欠我这一张脸,难道不该还我?”

    舒念大怒,“谁毁你脸,你找谁报仇去!阿述救你照顾你,好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照顾?”阮倾臣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躺在地上哈哈大笑,片时满面是泪,“我的好弟弟倒是说了照顾我,可惜只有口里说得好听,扔下些许碎银子便无影无踪,六年来,我顶着这样一张脸,怎么活过来的,你要不要听一听?”

    舒念心口一堵,崔述六年间多半时日都在姑余养病,痴痴傻傻,神智不清,姑余一门又如何得知吴山脚下还有一个阮倾臣?

    阮倾臣笑得岔气,又抚胸大咳,边咳边叫,“只需他把我的脸还给我,我自有本事活得风风光光,不需沾他小吴侯半点好处!”

    崔述木木然听着,好半日乌黑的眼珠呆滞一转,移向苏循,“阿兄,还未答我。”

    苏循叹道,“你哥哥说的只有一半是真。你家的确是毁在我手,我收留你却非恶意。你母亲曾是我藏剑楼中外门女弟子,一日下山,迷上你父亲,自毁一身本事,叛出山门。她以为遇有情人,怎料你父亲早有家室儿女。你母亲怀了你,无路可退,只能与你父做小。”

    他说到此处,怜悯地看他一眼,“还要听吗?”

    崔述不言不语,看不出想听,还是不想听,亦或根本没听见他在说什么。

    苏循续道,“你母亲过门后不久生下你,从此母子二人备受主母一家欺凌。至于你那父亲,早又迷上其他美貌女子,对你们不管不顾。你四岁那年,你母亲不堪折辱,撒手人寰,恐你小小孩童,无人庇护,临终前投书给我,求要我无论如何将你训导成材——”

    崔述痴了一般,定定看他。

    “阿述,你母亲在天有灵,看你如今统领皇家禁卫,定要谢我不负所托。”苏循轻笑,“我杀尽这狼心狗肺的一家,卖了整日欺负你的阮倾臣,何错之有?”

    阮倾臣捶地大骂,“胡说,你胡说!”赫拉

    苏循轻蔑地看他一眼,“你是个什么东西,值得我编一通谎话?就你这死狗不如模样,正配你如今这张脸,想要阿述的脸,白日做梦。”便看一眼苏秀,“了结他。”

    苏秀倒有些不甘心,迟疑道,“阿爹不是答应与他换脸?”

    “舒念已死。”苏循道,“天底下无人懂这换脸术,不可能与他换脸,留着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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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早晚是祸,杀吧。”

    苏秀三两步上前,伸足踏在阮倾臣胸口,“阮头牌,一路好走。”

    阮倾臣此时方觉大难临头,转头嗷嗷嚎叫,“阿述,弟弟,救救哥哥!”

    舒念生恐崔述胡乱心软,手臂一抬,掩在他耳上,死死堵住。

    崔述神情恍惚,眼睁睁看着苏秀足尖发力,一点一点碾死阮倾臣,双唇轻轻翕动,“念念,让一让。”

    他声音极低,几乎便是气音。舒念尚不及反应,便听一连串“喀啦啦”大响,大量灰尘碎石漫天扑下——

    苏秀回头,大吃一惊,合身扑上,伸掌便打,半空中对了一掌,顿觉气海翻腾,“啊”地一声滚在地上,惊道,“何时解除气海禁制?”

    那玄铁链子本是嵌在石墙之内,已被崔述生生扯出,他四肢拖着四根铁链,虽行动不便,却不再受制于人。

    舒念笑道,“不如猜一猜。”

    “苗姑娘好手段。”苏循点头,“天下能在这么短时间破除气海禁制的人,并没有几个,你又有悬火丹在手。冒昧一问,你与舒念,有何关系?”

    “我——”舒念刚一张口,唯觉身上一紧,顿时动弹不得,下一时身子一轻,已被人打横抱起,耳听铁链拖地之声不断作响,已从先时炸出的破口,走了出去。

    崔述将她倚墙放置,仍旧连着玄铁链的一只手拂过她鬓角,“一直以来……是我太过软弱,叫你无端受累,替我背负骂名。我从来不曾与你生气,我气的是我自己。”说着手臂下移,轻轻地抱了抱她,“念念,今日以后,再不会叫你被我拖累。”

    舒念动弹不得,被点了哑穴,又说不出话,只能拿眼睛恨恨瞪他,只盼他能看自己一眼。

    崔述自始至终不敢与她对视,安顿好舒念,拖着累赘不堪的链子走回去,向苏循道,“阿兄诈死,便为削减八山二岛各家实力,再嫁祸于我,亲手将阿秀送上武督之位,如今一朝落空,能不恨我?”

    苏循镇定自若,“你我父子,何恨可言。”

    “说的是。”崔述点头,缓步上前,停在苏循面前,“无恨可言,却也厌倦得紧,咱们——”他一抬手,往苏循心口缓缓按下,“不如到此为止吧。”

    苏秀一见,合身又上,电光火石中与崔述换了几掌,崔述内力已复,他哪是对手?胸前接连被拍了三四下,骨碌碌滚在地上,鲜血狂喷。

    苏循一动,厉声叫道,“阿述!”

    崔述转头看他。

    “放了阿秀。”苏循眼见大势已去,“你心中有恨,我这一条命赔与你,我这一生,膝下只有阿秀一子,如今两鬓斑白,求小吴侯怜我油尽灯枯,放阿秀一条活路。”

    “只有阿秀一子?小吴侯?”崔述满是血污的面上,扯出一个薄薄的笑意,“苏楼主时至今日,终于肯与我说一句实话。”

    苏循仰面看他,恳求道,“好孩子,算是阿爹最后一回求你。”

    崔述从袖中摸出一物,拧开盖子,露出满盒油脂,自言自语道,“最后一回,好一个最后一回。”

    悬火丹!

    什么时候从自己身上取走的?舒念大惊,奋力挣扎,动弹不得,拼死呼叫,连一声呻/吟也吐不出——

    唯见崔述全不理苏氏父子连声叫骂,一点一点将油脂涂遍二人满身。

    苏秀疯狂嚎叫,“崔述,你这条疯狗,你要做什么?疯狗,疯狗!”

    苏循咬牙,“阿述,你放了阿秀,我这便叫他走,隐居江湖,你做你的九鹤府卿,苏氏一门,从此与你无半分关系,你信我。”

    崔述盘膝坐在地上,偏头看他,忽尔一动,站起来,“倒忘了。”

    苏循本已绝望,以为他终于松动,一瞬间死灰复燃,急急叫道,“好孩子,放了阿秀,乖,乖一点,听阿爹话。”

    崔述手指一动,盒中剩余的悬火丹尽数扣在苏循襟前,自言自语道,“祸害东西,都带走。”

    苏秀惊恐交加,绷不住双目上插,身子接连抽了几抽,瘫软在地,有难以言喻的液体从身下源源涌出——

    竟是失禁了。

    苏循满怀希望一脚踏空,看一眼苏秀狼狈情状,嘶声骂道,“崔述,我养你十年,你如今就这样还我?早知今日,不如早早一刀结果了你,另养一条狗,也比养你这东西强上千百万倍。”

    崔述上前两步,往苏循膝前慢慢坐下,目光清明,望着他出神。

    “看我做甚?”苏循已知无幸,越发言语恶毒,“你是不是觉得我委屈了你?却不想想,没有我,你又能是个什么东西?啊,是了,与你那亲哥哥一般,做个小倌伺候男人,倒很适合,只不知淮王那块肥肉,会更宠幸你们哪一个?”

    崔述坐得笔直,双手扶膝,安静听着。

    舒念耳听苏循疯狗一般叫骂,急得眼前一阵阵发黑,时间被拉得极长,一分一分,长得叫人害怕。或是许久,又或只是片刻,“轰”“轰”两声爆响——

    血肉横飞。

    舒念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作者有话说:

    没死,没残,he,放心。明晚九点《旧疾》。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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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章 旧疾

    ◎永远这样,就好了。◎

    他的世界里, 下起一片茫茫大雪,入目只有黑白二色,偶有活物经过,雪一般白的脸, 墨一般黑的眼, 一个一个又一个。生得一模一样, 分不出男女, 辨不清是谁, 面目模糊,模糊到了极处。

    他唯觉厌倦, 镇日缩在棉被之中, 却仍是寒冷,从骨头缝里透出丝丝冰雪气, 只能瑟瑟蜷作一团,耳听“格格”撞击之声, 厌烦不已,却是源源不绝,形影不离。

    他听得头疼欲裂, 拼命叫一声“别撞了”, 那声音瞬时消止。方才后知后觉——不是别的,是他齿关撞击的声音。

    便拼死咬紧牙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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