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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武督
◎我也想,就住在你袖子里。◎
崔述双手交握, 将那疤痕掩在手掌下。泠泠的月光透过柴门侵入室内,落在他面上,透出细微的浅青光泽,仿如一只白釉青瓶, 好看到了极处, 却也冰冷到了极处。
看得舒念心头一片冰凉。
崔述手指在那粗糙的疤痕上摩挲一时, 忽尔侧首, “你不是猜到了?”
舒念一口气憋得心口生疼, “为了什么?”
“以前的事儿,别问了。”崔述便也爬上床来, 靠在她肩上, 低声道,“我就是这么乱七八糟一个人, 六年前你不是就知道了么?所以才一直看不上我。”
“几时看不上你?别乱说。”
崔述含含糊糊哼了一声,梦呓也似, “连唐玉笑都知道的事,何必哄我?”
舒念一滞,一肚子怨气打开一个口子, 顿如黄河决堤, 不吐不快,“你做到吴侯, 还要去南院冒充小倌,是不是有毛病?淮王多活几日便多活几日,八山二岛那许多英雄好汉, 用得着你去充大个?便被监事府捅到御前, 将乌纱帽还给皇帝老儿便是, 不做这个吴侯又如何?至不济一跺脚走了, 凭你的本事,天大地大,哪里去不得,非去郊狱走一回,叫贺兰敬铭下毒害你?”
她一鼓作气骂了半日,崔述始终悄无声息,剩的便都咽回肚里,动动肩膀推他,“生气了?”
“没有。”崔述摇头,“听着呢,你接着说。”
舒念瞬时没了脾气,咬牙笑道,“咱们小吴侯别是个傻的,好好的无事也要寻出事来,被骂一顿倒高兴。”
崔述极轻地“嗯”一声。
舒念顿觉恼怒,“逗我玩么?”
“不是。”崔述自打粘在她身上,就变得很好说话,“你教训我,总是将我放在心里,强似不理我。”
“不理你?几时?”舒念深感意外,理一理今夜来龙去脉,恍然大悟,“所以你其实故意不回来?闹这半日,因我没去寻你?”
崔述不吭声,原本轻悄的呼吸却瞬时没了声儿,融在夜色中也似。
舒念愣住,她唯恐崔述嫌自己啰嗦,谁料他却生恐自己不够罗嗦——这都是哪一出对上哪一出?往枕上一躺,哈哈笑道,“小吴侯这般做作,倒似个受气小媳妇。”一时强忍笑意,“夜间在外游荡的感觉如何?”
崔述偏转脸不言语。
果然——
自己一直没理他。小吴侯在外等了半日,灰溜溜回来,想想还真是——有点凄凉。
舒念越发哈哈大笑,躺在枕上笑得打颠儿,“我们阿述怎么这么可爱啊。”
崔述无语,自占了半边铺位躺下,唯觉一副草铺被她笑得不住震颤,忍无可忍道,“有那么好笑么?”
“有。”舒念十分肯定,止住笑,向他依偎过去,“我待你怎样,旁人不知道便也罢了,你不该不知道啊。”
“知道。”崔述张臂揽着她肩膀,揉一揉,“念念一直心肠很软,我——”他说一句,只觉难堪,又止住。
“你以为我只是同情你?”舒念一动,支起半边身子,上下打量眼前这张脸,摇头,“看着分明挺聪明啊。”
崔述一使力,将她按在自己胸前,“倒宁愿糊涂些,像在吴山时那样,完全做个傻子,也很不错,至少你永远也放不下我。”
舒念被他一通混蛋逻辑绕得糊涂,竟也觉得那样不错,想想终有残余理智抬头,“不妥。我这点微末本事,不能保小吴侯万全。”
崔述便也笑起来,他失意一过,复又振作,再开口时声线细弱,如勾琴弦,带一点诱惑,“其实……便是同情我,或是别的也行,都没甚么,只要能将你留在身边,我都可以。”
舒念这一夜见他在“可怜兮兮”和“像个妖精”之间自由轮换,着实疲倦,也懒怠争辩,想想他二人来日方长,他总有一日能明白,便道,“睡吧。”
便从他身上爬下来。崔述一手按住,另一只手在她散开的发间轻轻捋过,“就这样。”
舒念被他胸前骨头硌得头疼,抱怨道,“我若有本事,把你揉作一团,塞入袖子里也罢,省得日日叫人不省心。”
崔述胸脯震动,轻轻发笑,语含向往之意,“我也想,就住在你袖子里。”
舒念摸索着寻到他手腕,指腹拂过手腕,“你还没告诉我呢。”
崔述动一动,不着痕迹避开。
舒念越发固执,扑过去强按在掌下,气势如虹,“今日必需告诉我,为了什么。”
崔述转过身,侧首看她。他生就一对微挑的凤目,天然自带一段风流,侧目看人时,目中波光流转,倒如月下一只狐狸化作人形,明明白白摆出一个迷阵,等她自己进来,自己泥足深陷——
崔述双唇一动,“我说了,你信么?”
舒念心中警铃大作,“我先听听。”
崔述莞尔,“念念不喜欢我吓你。我若说为了你,念念心肠这么软,先时不肯应我的事,说不得便应了。”渐渐收敛笑意,“念念对我这么好,我不能欺负念念。”
舒念一滞,“你——”
“别问。”崔述拉她躺下,密密掩在自己怀中,“睡吧。”
舒念瞌睡被他吓跑,纠结半日,小心翼翼道,“真是为了我?”便觉温软柔和一吻,印在自己眼皮上,耳听他小声笑道,“不是,睡吧。”
舒念无声哀叹,她分明一个心中不装事的,老天捉弄,倒叫她遇上崔述这么个满肚子事的,着实活得胆战心惊,如履薄冰——
待要不理他,偏又舍不得。
在肚中琢磨一时“阿述因为她自残该怎么办”,琢磨了七八十种应对方式,悲哀发现——
大概,也只能,事事依他——
丧权辱国——
简直了。
……
昏睡一夜醒来,舒念身边无人,便躺在枕上想心事,说来也奇,满肚烂账睡去,却连个梦也未做,看一眼空出的半边铺位——
难怪他喜欢挨着人睡,果然挨着个人,要更香甜些。
门扉吱嘎,崔述一低头,俯身进来,看她睁着眼睛,目中瞬生笑意,“起来吃点东西,我们走吧。”
“去哪?”
崔述移到床边,挨她坐下,拾一只手握在掌中摩挲,“昨夜不是就要与我商量离开?”
舒念一滞,的确昨晚弱弱地提了一句“正事”,便被他打岔到不知哪个犄角旮旯去了,“你怎么打算?”
“去见见苏秀。”崔述道,“然后去安阳,未知能不能赶在全军覆没前拉他们一把。”
舒念最后一点瞌睡都被吓跑了,“全军覆没?谁?”
“宁伯遥和武……武家如今谁当家?”崔述皱眉思索,复又摆手,“不重要,就是他们。既已在剑门设伏,杀了个措手不及。若不趁这此良机,将武岳一门连锅端了,怎对得起一番摆布?”
舒念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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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一凉,“你是说苏秀打算把宁武两家,连锅端了?”
“宁伯遥一个愣头青,听闻遇伏便手忙脚乱,亲自带人援手,却不想一想,入川那几只碎虾,谁看在眼里?全折了又如何?自己舍弃宗门倾巢而出,换作是我,也是一笑纳之。”
舒念毛骨悚然,“苏秀为何如此?”
“念念可知武督?”
“什么都?”舒念茫然,“不知。”
“先吃东西。”崔述拉她起来,往厨下走,“淮王作乱时,将正易教上下数百高手收入囊中,那些人武艺高强,悍不畏死,攻城掠地,很占便宜。及至战事后期,八山二岛才勉强为陛下所用。平淮事了,陛下便打算,在八山二岛设武督一职,督天下武事。”
舒念止步,“为何我所未听闻?”
“此事半路夭折,你若听闻,反倒奇了。”崔述拉她坐下,盛一碗粥给她,“吃饭,我接着说,你听着就是。”
舒念双唇一张,话未出口,已被他一指按住。崔述抢在头里,“阮青君那已经送去了,昨夜大醉,此时还未醒呢。”
舒念一笑,拾箸吃粥,吃一口便看他。
“武督一事,绸缪虽算隐秘,却也并非无人知晓。起码宁斯同和武忠弼都是知情人。如今各派分据一方,谁做武督都不能服众——”
舒念咽一口粥,“那是先时,此时选一个倒很容易。”八山二岛凋零大半,除了苏秀,还有旁人?
崔述布一箸菜给她,“连我们念念都想明白了。”
舒念口中嚼着,一时恍然,“叫我猜一猜,当日陛下是不是属意你做这武督?”
难怪计划夭折,崔述初初入京,便被监事府投入郊狱不见天日——可笑天下人盛传他要入九鹤府掌事。
崔述含笑不语。
这是默认了。
舒念着实如鲠在喉,“苏秀手段如此酷烈,陛下难道不会心生芥蒂?”
“为天子谋事,不怕手段酷烈,只怕背主离德,服侍君主不够忠诚。”崔述一手撑着下巴,歪歪看她,“念念毕竟是个小姑娘。”
舒念活了两辈子被人叫小姑娘,难免老脸一红,不服气道,“现如今陛下仍可以叫阿述做武督不是吗?苏秀一番周张,不怕为你做了嫁衣裳?”
崔述沉默一时,“若我杀了与凉和书泠呢?”
作者有话说:
明晚九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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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旧鞋
◎四寸余长,上有隐约血迹◎
崔述自郊狱出来, 一直藏身姑余,甘氏一门于他有再造之恩。若甘氏兄妹死于他手,名声坏到极致,当今陛下得多大心, 才会用一个杀亲弑友之人?
舒念隔过桌案, 摸他脸颊, “做不成武督便不做, 随我回百花寨种花。”
崔述微笑, “念念去哪里,我都跟着你。只一件——”他停一停, 目光骤然冷冽, “我自己声名无关紧要,不能叫你跟一个声名狼藉之人。”
那便是要自证清白的意思。
舒念抿嘴一乐, 想了想,“寻苏秀, 我与你同去。安阳却不必去了。”
“那又为何?”
舒念扁一扁嘴,“武忠弼使人在隐剑阁设伏害你,饮冰掌打一下九死一生, 若非运气不错逮住唐玉笑, 此时世上已无你这个人了,武岳一门死活, 与我何干?”大大摇头,“不去,绝对不去。”
崔述稍一张口, 正待分辩, 却被舒念一手掩在唇上。舒念严正声明, “我不上武岳报仇已是宽宏大量。你要多管闲事便自己去, 我不奉陪。”
崔述愣一时,摇头微笑,“分明知我离不得你半步,你不去,我一个人能去哪里?”
舒念心生甜蜜,三两下喝完粥,站起来看一回厨下,心知这一回奔波不知几时消停,不免叹气,“自打跟了小吴侯,整日颠沛流离,亏大了。”
崔述揽着肩膀推她往外走,“日后种花时,都与念念补回来。”
“小吴侯言而有信。”
两人说说笑笑,牵牵绊绊去主屋。阮青君已经起来,坐着喝粥,闻声抬头,“二位这是——”
崔述道,“此地不安全,我二人今日离开,恐藏剑楼寻你麻烦,与我们同走吧。”
阮青君安坐不动,“我不走,我要等我师父。”
舒念一急,正待相斥,却被崔述揽得紧些,便闭了口。崔述道,“令师久居此地,既然选择离开,应不会回来。他……他样貌与旁人不同,一路打听,强似枯等。”
阮青君沉默许久,忽一时捧起粥碗,一股脑喝光,以袖抹嘴,站起来,“那走吧。”
三人出去,舒念去牲口棚将两匹马牵来,一股缰绳给阮青君,“这匹给你。”另上一匹,伏在马上低头看崔述,“与谁共骑?”
崔述失笑,身子一动,凭空消失。舒念唯觉身后一沉,便有一个温热的胸脯抵在自己后背,手上一空,缰绳已落入崔述手中,难免抗议,“来时都是我骑马。”
“此一时,彼一时。”崔述道,招呼阮青君,“跟在我二人后面。”
三人出了院门,迎面见青衣蓝带一众少年,散立四周,一见院门洞开,齐齐戒备。
舒念莞尔,“苏小公子守备一日二夜,着实辛苦得厉害。”
苏简平面皮一紧,嘴角生硬扯一下,聊作笑意,“好说。”便看崔述,“师叔祖何往?”
崔述看他一眼,“苏秀教你这般与我说话?”
苏简平一滞,老实上前,走到马前停下,双膝一屈便跪下去,“简平问师叔祖安。”
崔述一提缰绳,那马前蹄扬起,打苏简平头上掠过,复一时后蹄跟上——苏简平便在马腹下钻一回。
苏简平一时大怒,转身叫道,“楼中非但有训,我等后辈需恭敬奉长,亦有教训,长辈亦应慈爱待下。师叔祖所为,可还对得起先楼主尊尊教诲?”
“正是记得,才指点你一回。”崔述双足一夹,那马团团转一个圈,马头正对苏简平,“苏秀教你的侍奉长辈之法,便是在我居所外耀武扬威?”
苏简平怔住。
“当日你在巡剑阁外阻拦我阁中人出入,便懒怠理你,这么快故伎重施,当真以为我很好说话么?”
舒念心中一动,自己从巡剑阁连夜出逃,被苏简平以宵禁名义阻拦——原来那时候苏秀就防着崔述?
苏简平脸色一变,忽尔伏首,“楼主尚在楼中,翘首盼望师叔祖回归。”
崔述冷笑,“叫他等着,此间事了,不日便至。”打马向前。
阮青君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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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匹马堪堪走出三丈来远,便听一人道,“师叔请留步。”
分明轻轻柔柔一个声音,倒叫舒念背心寒栗顿起,不由自主回头,却见人群中分出一条路来,尽头处一人缓步上前。一袭织锦长衫,腰间滚金锦带,悬一柄通体玉白的长剑,眼含笑意,望之可亲——
好一个温文尔雅的俊雅形容,浑似一个饱读儒士。
崔述催动马匹,转向苏秀。
苏秀目光在三人身上游走一回,落在阮青君身上,“这位是——”
“此间主人。”舒念从崔述身后探出头来,“被你们满楼俊杰逼得弃屋出走,藏剑楼好家训!”
苏秀皱眉,“什么意思?”一时见对面二人没有理他的意思,便看苏简平,“你说。”
苏简平道,“徒儿不知。那日奉命来请……请师叔祖,未能请动,便回去了。”
舒念一指阮青君腹上伤处,“临走时刺人家一剑泄愤,藏剑楼好剑法好本事好人品,怎么,敢做不敢当?”
苏秀转身,环视一回,“谁做的?”目光所及,一众人等,便跟风过麦田也似,齐齐低头。
舒念便道,“青君,谁干的,去揪他出来。”
“不必。”阮青君冷笑,“那位少侠本事大得很,恐他日后上门,还是少说两句。”便看苏秀,“敢问这位楼主,我能离开了吗?”
苏秀将手一摆,指向院门,“藏剑楼居吴山数百年,从不骚扰山中居民,您请回。”
阮青君长长地“哦”一声,“我却不敢住了。这便走远些,未知路上可有性命之忧?”
苏秀脸一黑,“绝无此事。”停一停又道,“若不放心,苏某可派人相送。”
“那怎么敢?您家少侠脾气都不小,别把我护送去阎王殿吧。”阮青君一哂,向崔述道,“多谢郎君和姑娘照顾,青君就此别过。”
崔述点头,“等寻到你师父,让他给我带个信儿。他知道如何寻我。”
阮青君深深一揖,与他们道别,便信马由缰,坐在马上摇摇摆摆去了。
舒念难免羡慕,目送阮青君去远。苏秀神色肃穆,“阿秀管束不严,师叔放心,阿秀定当彻查此事,给师叔一个交待。”
“楼主自有交待便是。”崔述笑一声,“楼主有事,不如直说。”
苏秀定定看他,忽一时长声叹息,“自师叔重现江湖,一二月间,八山二岛凋零怠尽,未知师叔如何看待?”
舒念心中大怒,苏秀话里话外,都指责崔述兴风作浪,却问他怎么看?张口要骂,却被崔述握住手臂,只得生生忍了。
崔述道,“只知大风疾劲,八山二岛俱有所感,却不知起于何处青萍之端。”
苏秀试探一时,颗粒无收,面露为难之色,“师叔何苦敷衍阿秀。”
崔述不语。
“那阿秀便直说了。”苏秀仰面,“求师叔念藏剑楼多年庇护养育之情,放藏剑楼一条生路。”
舒念只觉身后崔述身子一僵,坐得更直一些,与自己生生分开。便听他道,“何解?”
苏秀一声长叹,难于启齿的模样,好一时道,“宁堡主死于悬火丹,武门主受诸山舍会所托彻查此事,相继身死……姑余一门四下散播,言道甘门主为我一封书信逼迫,致愤而自尽。我接藏剑楼不过一年有余,连楼中秘辛都未理清,如何知晓姑余门中事?更不要说甘仙子为三棱血刺所杀,三棱血刺师叔秘宝,天下无人不知。”
崔述沉默一时,忽尔冷笑,“所以呢?”
“阿秀有甚不妥,师叔只管教训。”苏秀言辞恳切,“只是这等冤枉,阿秀受不起。”
舒念忍无可忍,一按马颈,翻身下马,指着苏秀鼻子骂道,“受不起便带人查去,纠缠阿述做甚?”
“苗姑娘。”苏秀抻着颈子好半日,终于松泛下来,脸色都好了三分,恳切道,“苏某本事低微,如何查得了这等惊天大案?”
舒念不由自主,“你要怎的?”
“苏某已向八山二岛各家掌事发函相邀,下月初八,再开诸山舍会,是非分明,一一分证。”
舒念冷笑,“在藏剑楼?”
苏秀一时苦笑,“苏某身在漩涡之中,召集舍会,谁家肯来?黄石李家一门精研篆刻之法,与世无争,借他们一处房舍便也罢了。”
舒念原以为苏秀必然要拘崔述回藏剑楼,万万没想到来这么一出,倒慌张起来,回看崔述。
崔述早已跟着下马,见状上前,轻轻将她掩到身后,“去如何,不去又如何?”
苏秀沉默不语。人群骤然一分,一个人瑟瑟缩缩,一步一蹭,走到近前。
舒念一惊,“都亭?”
苏秀道,“都亭留在楼中,日日与我言语,要下山寻师叔去,今日终得团圆。”
舒念大怒,“你到底什么意思?”
“苗姑娘稍安勿躁。”苏秀道,“苏某无能,不能邀得师叔同上黄石,只能请都亭出来,帮忙相求。另有一物——”向后一摆手,“奉给师叔。”
苏简平躬身上前,手中捧一包袱。苏秀一抖袖子,轻轻展开,露出破破烂烂一对小鞋——
四寸余长,上有隐约血迹斑斑点点,已呈暗黑的色泽。
作者有话说:
周六晚九点见。
PS:给之前看到今晚(周四)九点见的巨巨解释一下,窝周四早上临时接了一个晚上在北京的汇报,周五晚回,这两天更新不了了啦,咱们周六晚上九点见,跪求各位巨巨原谅,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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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故地
◎若你还活着,说不定会回这里看看。◎
舒念莫名所以, 不由自主便回头看崔述,却见他面上浮出一层惶惑之色,稀薄晨雾一般,稍纵即逝, 仍旧面如止水, 不言不动。
苏秀道, “搜捡父亲遗物时发现的, 郑重收在最里面的阁子里, 我仔细琢磨许久,应是——”他低头着, 目光斜斜向上, 钉向崔述,“应是师叔幼时之物。”
舒念大觉惊奇, 苏循收藏崔述幼年一双染血的旧鞋,要做什么?
崔述漠然道, “是我的。”
“师叔——”
“是我的。”崔述一语打断,“又如何?”
他这反应大出意外,苏秀倒吓一跳, 两腮肌肉绷得紧紧的, 紧张思索半日,勉强笑一声, “既是师叔之物,正当物归原主。”
崔述目含讥诮,语声刻薄, “楼主不嫌腌臜, 带着这么个玩艺儿一路过来, 必是想提醒我别忘了藏剑楼十余年养育之恩?怎么, 到了我跟前,竟又不说了?是不敢说?还是说不出口?”
他这一段话语含尖酸。舒念自打认识他,还是头一回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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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与人言语,浑似个刁钻难缠的市井泼皮。
苏秀哪里架得住这等讥讽,面上青一时红一时,勉力绷着,“师叔说哪里话?”又转向苏都亭,“都亭,还不劝劝你师父。”
苏都亭被他催得无法,上前一步,尴尬唤一声,“师父。”
“难为你。”崔述越发无所顾忌,冷冷发笑,笑声出奇冰冷,殊无温度,“稀里糊涂拜在我门下,好处没沾着,坏事倒一件也忘不了你。”
苏都亭双膝一屈,跪在地上,伏身叫道,“师父此言,折煞徒儿!”
崔述道,“你起来。”
苏都亭抬头,怯怯看他,又趴下去不动。
崔述大不耐烦,不管不顾,提步上前,伸足往他臀上踢一脚,“叫你起来!”
“是。”苏都亭慢腾腾爬起,连身上泥灰尘土也不敢去拍,“师父。”
“这话我只问你一次,想好了答我。”崔述对苏都亭说话,目光却牢牢锁在苏秀身上,“你要继续留在藏剑楼,又或是离开?”
苏都亭一惊,便看苏秀。
苏秀勉强笑道,“师叔说哪里话?都亭既是师叔入门弟子,便是我师弟,焉有离开之理?”
“楼主,并没有问你。”
苏秀只得闭口不言。
苏都亭挣扎半日,四下里悄无人声,俱各等他回应,着实抗不住,只能硬着头皮道,“有……有甚么分别?”
“我今日便要将你逐出我门中。若留在楼中,便请楼主替你另外为你谋个堂口托身。若要离开——”崔述停一停,“我替你寻托身处。”
苏都亭大惊,“师父!”
“从此时起,我门下无你这么一号人物,”崔述一语打断,“不要再这么叫我。”
苏都亭越发慌得手足无措,看崔述无动于衷,又转向苏秀,“楼主?”
苏秀皱眉,“师叔何故如此?都亭多年来小心谨慎,从未犯错。无故将他逐出师门,叫他如何在江湖立足?”
崔述漠然道,“楼主既知都亭无错,便记得楼中规矩——师长有错,弟子无辜,正该由楼主出面为其另寻寄身处,我说的不对?”
苏秀一滞,“谁也没说师叔有错啊。”
“楼主心中已给我定罪,何需粉饰太平?”崔述转向苏都亭,“你现在选吧。”
苏都亭一时看崔述,一时看苏秀,二位大佬却都不理会自己。片时便急出一头热汗,小溪一般,滴在泥地上,终于抗不住压力,朝着苏秀磕头,“求楼主收留。”
苏秀脸色一黑。
崔述吐出一口气,听不出是失望还是别的甚么,“从今往后,记得你与崔述再无任何干系——天大地大,自己闯去吧。”
苏秀倒比他还失望百倍,半日回过神,斥道,“去后面呆着。”
“是。”苏都亭半日爬起来,垂头丧气往里走,路过苏简平时,只听他轻蔑地哼了一声,瞬时便生了“是不是选错了”的疑惑,然而眼前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生生熬着,避入人群之中。
一时站直,隔过一片蓝衫背影,唯见崔述与藏剑楼一众人等相对而立,孤伶伶一人一马,身后跟一个秀秀气气的小姑娘,那个叫苗千语的苗女。
苏都亭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意气——不会错。悬殊至此,他若去了那边,才是傻的。便挺直腰背,郑重深吸一口气,八山二岛以后必以藏剑楼为首——
他是藏剑楼弟子,与楼主平辈,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苏秀叹气,硬着头皮续道,“阿秀从未怀疑师叔。只是如今局势迷雾一般,阿秀真的无能为力。”
崔述一直看着苏都亭没入人群之中,才转向苏秀,“楼主今来,是劝我下月初八,往赴黄石?”
苏秀沉痛点头,“别无他法。”
“好,我会去的。”崔述道,“楼主事烦,便不多叨扰了。”
苏秀直直看他,郑重点头,“阿秀信得及师叔,下月初八,我在黄石,静候师叔驾临。”便一转身,“回去。”
苏简平大急,“楼主安可信他?今日不将其拿下,下月未见他至,诸山舍会怎会放过咱们藏剑楼?”
苏秀低头,目光从那双小鞋上一掠而过,一个冷笑一闪即逝,再开口时又是温文尔雅,“你可以信不及崔述,却不能信不及先楼主唯一的师弟!走,回去!”
便携众人,潮水般退走,走出一射之地,又回转身来,遥遥向崔述行礼,一揖到地,俯身停驻许久,才又带领众人,一径去远。
舒念目睹一场师叔侄勾心斗角又兼师徒割裂大戏,看着一半儿主角消失在巷子口,才蹲下身去,拾那小鞋——
崔述厉声道,“别碰!”
“怎么?”舒念侧首看他,“苏循既是收着,必有他的理由,且你幼时的鞋,你自己也没有了吧。”拾在掌中端详一时,寻常一双手工布鞋,血迹斑斑点点俱在鞋面上,不知是谁的血。
她伸指比划一下,“好小啊,那时你多大?三岁四岁,还是五岁?”
崔述拧身便走,冷冰冰留一句话,“扔了,我们走。”
舒念看他情状有异,强按下一肚子争辩的心思,仍将小鞋裹在包袱里,跟上去。
崔述骑在马上,一眼看见,忍耐道,“扔了!”
“就不。”舒念将包袱移到身后,仰面看他,“今日逐人上瘾,要不连我也一块赶走吧?”
崔述抿一抿唇,探身握住她手臂。舒念还不及反应,唯觉身子一轻,眼前天地混沌,落在实处时,自己已端正坐在他身前,“去黄石?”
“还早。”崔述松缰,放马缓行。
吴山离黄石,的确不算远。舒念本待刨根究底,转念一想管他去哪,索性放松身子,靠在他怀里,忽一时笑道,“咱俩若就这么跑了,苏秀会不会哭死?”
“不会。”崔述道,“至多有点遗憾,我去或不去,结果都是一样。”
舒念奇道,“为何?”
“我若在场,诸山舍会当面定我个罪,自然千好万好。我若不在,罪名仍是我的,只是日后众口悠悠,难免生出些闲话,当然遗憾。”
“那你还去?”
崔述冷笑,“他想定罪,我便叫他定么?”
舒念难免不吐不快,“你犯傻也不是一回二回,藏剑楼三个字往你面前一摆,谁知你能把自己作践到哪种田地?”一语出口,便觉身后人出奇地沉默下来。
舒念反省一回,话虽说得难听,却都是事实,便生生绷着不妥协。亦不知多久过去,才听崔述小声辩解,“那都是过去。现在……我便不为自己,也要想想你。”
舒念一点怨念瞬时烟销云散,窝在怀中仰面看他,见他双腮紧绷,应是死死咬着牙关,便摸了摸,“不论去哪儿,我都陪你去。”
“嗯。”
“这就完了?”舒念捏着他的脸颊抗议,“小吴侯大半天板着脸,此时没有旁人,不笑给我看看?”
崔述松开齿关,扯扯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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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出一个笑来。
舒念大乐,荒腔走板大声称赞,“小吴侯真是好看,笑得这么尴尬,居然还是这么好看。”
崔述莞尔,虽是一笑即敛,却终不似先时沉肃。缰绳一松,双手环在舒念身前,下巴枕在她肩上,轻轻蹭了蹭。
……
二人信马由缰,天擦黑时到处一处村落,正是饭时,四下里炊烟渐起。
舒念坐直,四下看一回,“来甜井村做什么?”
“带你歇几日。”崔述催马前行,到得自己旧时住的,村东头李员外家。在院前下马,拉舒念下来,“从百花谷出来便不得消停,咱们在这儿歇几日,再去黄石。”
舒念斜眼看他,“小吴侯定有其他安排,却吝啬着,不告诉我。”
崔述一笑,算是默认。一时翻过院墙开了门,往牲棚拴了马,拉着舒念入内——
房屋雅洁,几无灰尘,应是有人日常打理。
舒念越发惊奇,“谁住这里?”
“无人。”崔述蹲在当间收拾炉子煮茶,“我请了人,每日来拾掇一回,收拾书信,送去姑余。”
“书信?”
“嗯。”崔述点头,“这几年,难免与人来往,都往这里投书,再转去姑余。”
舒念脱口便问,“知道此间的人不多吧,为何要设在这地方?”
崔述低着头,闷声道,“我总想着,若你还活着,说不定会回这里看看。”
作者有话说:
我回来啦,过几天还得再去一次,尽量存稿吧。明晚九点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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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心魔
◎扔了。◎
舒念怔住, 潜意识里一直回避的一个问题终于毫无遮掩地摆在自己面前——
她不在的六年间,崔述是怎样过来的?
舒念并不傻。以崔述的为人,绝无可能对一个苗女一见钟情,所以他很早便认出她就是舒念, 他喜欢她——从她还是舒念的时候开始。
那么在她死后, 像他这样一个一条道走到黑的人, 是怎样过来的?
舒念稍稍一想便觉心口如堵, 忍不住往他膝前蹲下, 半个身子伏在他膝上,“我便回来, 也当回自己家去, 来你这儿算怎么回事?”
“你家里也一并收拾着。”崔述一只手揽着她,探身取壶, 斟一盏晾凉,“北军南下时, 此间正是战场,村里人都跑了,房舍损坏厉害, 我便寻人修葺这两处。”
“都跑了?”舒念瞬间被他转移注意, “我竟不知,都跑去哪里了?”
“你那时在京城忙着——”崔述一出口便悔不该再提京城旧事, 生生咽了,“哪里在意这些?江北损失最重,千里无人烟。王家有命田地开荒即为田主, 免三年赋, 许多人都奔那去落脚。此间住着的, 都是另来逃荒的外乡人。却叫我平白得了一个好处。”
“什么好处?”
崔述莞尔, “我再来此间时,无人认识,也无人再当我作池州头牌啦。”
舒念忍不住哈哈大笑。见他虽是笑着,眉目间沉郁疲倦之色消散不去,心知今日事对他打击沉重,然而他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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