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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     他抬眸看向她,只见她脸上透着一种苍凉与悲戚,语气带了几分凉薄,说道:“我急着去药铺,先走了,今日的话我就是随口一说,大人后面慢慢再去查,失陪了。”说完,她未等他说话,头也不回往药铺而去。

    陆璘总觉得自己这步棋走错了,他的确找理由和她说上了话,但她最后却并不见得是高兴的。

    他到底是哪里说错了?

    她对这案子的结果分明是关心的,他也的确是在和她说案子,并没有扯其他的。

    可是,好像他的话勾起了她什么不好的情绪。

    有心将她叫住,问自己是哪里说得让她不悦,却又怕弄巧成拙,更让她厌烦。

    他只好忍住,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

    进药铺,施菀深吸一口气,将心底那番苦涩暂时压下,进了前堂。

    正逢周继过来,叫她道:“施大夫来,正好说个事。”

    施菀看向他,其他学徒与伙计也都停了手中的事围过来。

    周继说道:“过两天,有个双喜镇的肖大夫过来,一起坐诊,肖大夫可是医学世家,也擅治女科,正好能与施大夫相互学习。”

    “又有大夫要来了,咱们这馨济堂越来越红火了!”有人说。

    施菀没出声,只是轻轻笑了笑道:“原来是肖大夫,确实早有耳闻。”

    这肖大夫的医术据说是还不错,但他却有个比他医术还出名的事,便是他在行医中,与一个女病人有染,被女病人丈夫发现,将他打了一顿。

    这种事,于医者来说,比医术不精更让人鄙视。

    周继明显知道她话里的不屑,却还是假装没听出来,转而说起别的。

    等到下午,枇杷提议去外面吃肉丝米粉,拉了严峻与施菀一起出去。一等到米粉店,抓到机会枇杷便道:“师父,真是奇怪,照说咱们药铺要请也是请个擅接骨的大夫来啊,师父力气小一些,周大夫对接骨没那么擅长,怎么再请个擅长女科的?谁还能有师父擅长?”

    施菀的擅长,除了是医术上的擅长,还有性别上的优势,同样是大夫,同样医术精湛,城内外女子自然更愿意找女大夫治,施菀也比其他大夫看过的女病人多得多,更有经验,再请个大夫来,不是坐冷板凳么?

    严峻说道:“我倒是想,药铺平时似乎也没忙到那份上,怎么还要再请一个大夫?满县城里,也没有哪家药铺有三个坐诊大夫的。”

    施菀说道:“他没准备要三个坐诊大夫,他是准备我识趣自己走的,等新大夫来了,工钱一定会往高了给,又要以年龄排尊卑,我要屈居新大夫之下,里子面子都没有,我自然待不下去了。”

    枇杷吃了一惊:“周大夫他,竟然打的是这个主意?他为什么要逼师父走?”

    严峻却比她看得明白,带着几分鄙夷道:“自然是觉得师父挡了他的财路,他和师父一同坐诊,师父仁心仁德,相比之下,他自然就显得唯利是图,毫无医德,与那奸商没有区别。”

    “小周大夫确实心黑了些,上次有个寡妇,本就是艰难讨生活的人,卖了家里的耕牛来给孩子治病,明明是三剂汤药能治好的,他非得减小药量给人开七剂,还加了人参须,那寡妇捏着手里的钱,差点哭出来。”枇杷说。

    严峻看着施菀:“那师父怎么办?你真的不考虑去江陵府吗?”

    “江陵府那么远,你少撺掇师父了,师父医术口碑这么好,别的药铺抢都来不及。”

    严峻却是沉声道:“可是我怕,馨济堂是城内最大的药铺,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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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医药行会会长,别的医馆有顾忌怎么办?”

    枇杷凑近施菀道:“师父,要不你去我家乡的镇上行医怎么样?我们那镇上的大夫连个滑脉都断不出来,正好缺个厉害的大夫。”

    “小地方的人,更习惯去熟人那里治病,师父真过去肯定很长时间都没人来看。”严峻打击她,很明显,两人都不希望施菀跟着对方走。

    施菀回道:“你们别□□的心了,还有两天,我再想想,粉再不吃要糊了。”

    几人低下头来吃米粉,却吃得忧心忡忡,并不开心。

    到第二天,施菀还在坐诊,丰子奕却来了,将她叫了出去。

    施菀跟他出去,到药铺外的僻静处,不知他有什么事,正要问话,就听他着急道:“你们那小周大夫,真又请了个大夫过来,还是擅长女科的?”

    施菀更意外:“你知道了?”

    这消息着实有些快。

    丰子奕回道:“你竟不和我说,这还是百草堂的掌柜和我说的,我还不信呢!”

    施菀温声道:“小周大夫也是才在药铺里说,再说,这是我的事,我和你说了也没什么用。”

    丰子奕叹息,这才无奈道:“百草堂的掌柜要请你去坐诊,一个月这个数,问你去不去?”

    她看了看丰子奕比的手势,确实不少,却是细心地问:“你怎么还和百草堂的掌柜认识了?”

    “本来不认识,他来找的我。”丰子奕说着往馨济堂方向看了看:“那周继实在太翻脸无情了些,气死我了!我和你说,他就是忌妒你,之前他爹在世时都说过,他行医天赋不如你,勤奋也不如你,就这话,倒把他给气着了,这不明摆着的吗?他爹不说,人家自然看得明白!”

    “行了,你别说太大声。”施菀制止他。然后问:“百草堂这样和你说,是他们听到了这边的消息?还是你先知道了,故意去给人套的近乎?”

    丰子奕不满道:“请大夫这种事,就是酒楼请厨子,关系到人家一个铺子的生死,你觉得这是套个近乎能决定的吗?他若看不上你,我给他磕头他也不会同意。”

    施菀笑了起来:“好了,我知道了,你和人家说的什么时候给回音?”

    “就这两天。”

    “那你暂时别回他,我再想想。”

    丰子奕好奇:“你是哪里不满意?这百草堂也就比馨济堂小那么一点点,给价也高,你是嫌离你住的远?”

    “那倒不是,只是多走几步的问题。”施菀有些犹豫:“我就是……太突然,和那掌柜也不熟,还要再想想。”

    丰子奕不再催她,答应道:“好,那你再想想,有什么想不明白的马上和我说。”

    施菀点点头:“我回药铺去了。”

    两人道别,她转身回了药铺。

    到下午回家,施菀关好了门,便从厨房抱出一只旧坛子来,从里面倒出这几年的积蓄,仔细数了一遍。

    其实从周继流露出对她的排斥与防范开始,她便有隐隐的想法,想自己开个药铺。

    可是……一个药铺要的钱太多了,就算是个存药很少的小医馆,铺面加药材也要不少钱,她将所有积蓄拿出来也不够,除非把现在住的宅子卖了。

    就租一个小铺面,吃住都搬到那里面去,只卖简单的药……却不知能不能收支相抵。

    馨济堂的招牌是从老周大夫开始挂起来的,又在热闹的街道,那么大的铺面,她非常清楚,自己的名气能起来,大半是馨济堂带起来的。

    没了馨济堂,她是女子,人又年轻,加上一个偏僻的小铺面,境况一定好不到哪儿去。

    第二天她没去药铺,先去了自己之前看中的商铺,问过价格,比自己预估的还要高一些,又去牙人处,询问宅子出售的价格。

    牙人是个精瘦矮小的男子,听她说要卖宅子,当即就要去看看,她便带着去了,看过之后,牙人在院中问:“夫人想卖多少?”

    施菀想了想,迟疑道:“八十……两。”

    原本要报八十八两的,但话出口,又忍不住将那八两抹掉了。

    牙人说道:“这价不算高,但也不算低,能卖出去,却要碰运气,正好遇到买家,正好买家又喜欢,我就替夫人留意着,遇到有人问起,我就来找夫人。”

    施菀点点头,她听说有的牙人会两边蒙骗,赚差价,总觉得自己太实在了,似乎应该报高些,等牙人自己觉得高了给压下来,却又担心是自己多想了。

    这买卖的事,她还是不懂啊……或许哪天,还是要问一下丰子奕。

    她不由叹了声气。

    第74章

    待牙人拐过弯,走到大通街,五儿将人喊住:“这位大哥,可是牙人行买卖房屋的?”

    牙人打量他一眼,回:“是啊,这位小兄弟有事?”

    五儿问:“刚刚巷子内那娘子,找大哥是做什么呢?”

    牙人看出他是要打探消息,笑笑只不说话,五儿连忙道:“大哥等等。”

    说着进屋去,端了碗凉井水过来:“大哥喝口水。”

    牙人受用地端过水,仰头喝下,将碗递出去,这才慢慢说道:“小弟不才,传做房屋、商铺、田产生意,刚才那夫人要卖宅子,找我介绍,怎么,你要买?”

    五儿连忙摇头:“不要不要,我就是问问。”说完想起什么来,问:“那她家宅子卖多少?”

    这宅子和施菀的宅子也就隔了半条街,这家真要买,直接去问就行了,根本用不上牙人,牙人也不愿和他废话,只随口道:“你去问她不就行了嘛,怎么?你家也要卖房?”

    五儿觉得该打听的都打听了,见这牙人一副精明好算计的样子,不想再奉陪,只回道:“那倒不用。”说着就拿了碗回屋去了。

    等下午陆璘回来,五儿便立刻将这消息禀告上去。

    陆璘吃了一惊,没料到施菀竟要卖房。

    她要做什么呢?

    就算馨济堂那小周大夫容不下她,以她在安陆的名声,应当是所有的药铺都愿意请她,她是断断不用卖宅子的。

    除非……她不想再进别的药铺,受制于东家,而想自己另立门户,按自己的想法来治病救人。

    对,这样就说得通了,她要开药铺,所以缺钱。

    “她那宅子能卖多少钱?”陆璘问。

    五儿摇头:“那牙人还不肯说,但我问过隔壁的人,就那条巷子,差不多就是八十两到九十两。”

    陆璘此时已隐隐觉得,她并不是带着五百两银子回来的,要不然不至于开个药铺还要去卖房。

    他要如何帮她?

    委托旁人高价替她将房买了?

    但这样容易露破绽,若被她发现,只怕会生气,她说过,不要他怜悯她。

    或是……他出钱盘下一个商铺,再假称急用钱,委托旁人低价卖给她?

    但这样也要找信得过的人,他在安陆也只有那么几个相熟的人,施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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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认识他们,她不是她三叔三婶,要办成实在太不容易。

    要让她相信,就不能太像天上掉馅饼。

    隔天,陆璘找上了杨钊。

    寥寥数语,杨钊明白了,陆璘要自己出钱,让他夫人放印子钱,放给施菀,以年为期,取百中之十为利,利给他们夫妇二人,陆璘只回收本金即可,至于贷多少,只看施菀的意思。

    如今官府有交子行,需有田产房屋为抵押才能贷款,利钱也是取百中之五十,若是头年借十两,第二年便要还十五两,利息不算低,但若是民间的私贷,则是翻倍,也就是头年借十两,第二年要还二十两。

    陆璘则是借十两,来年只用还十一两,他这样放印子钱,对做生意的来说简单是慈善。

    但施菀却不一定会怀疑,因为民间放印子钱违法,特别是像他这样的官身,所以他们放印子钱不求暴利,只求稳妥,自然不会与外面私贷一样。

    所以,如果借钱的人稳妥,不当放印子钱,就当普通借款,收取少量利钱,他们是愿意的。

    现在的情况是,这利钱是他们白得的,而且还帮了陆璘。

    杨钊当即便答应下来,打包票保证将此事做好。

    陆璘认真道:“此事,我只有一个要求,万不能让施大夫知道我的存在,若知道了,此事也做不成了。”

    杨钊连忙点头:“大人放心,我与我夫人定是守口如瓶,决不让第四个人知道!”

    ……

    此时的施菀正找上丰子奕。

    她没回他百草堂坐诊的事,却问他,如果开药铺,开在不那么热闹的松子街,一百来两,能维持多久。

    丰子奕听她这样问,才意识到她想要自己开药铺。

    这着实出乎他意料,不由问:“开药铺可不比做大夫,我以为你只想安心做个大夫呢?”

    施菀解释道:“以前是这样想,但后来就觉得太难……你看,比如现在,小周大夫就觉得我不能为药铺挣更多的钱,更愿意要肖大夫。而我也不打算改,我做不到一边行医,一边还要想方设法多赚些钱,我只想开一个,我认为能尽快将病人治好的方子,而不想开一个能让药铺赚更多钱的方子。”

    “也不是所有东家都如这小周大夫一样心黑。”丰子奕说。

    “但我的确,与大部分人想的不同。”

    施菀缓声道:“以前大周大夫还在世时,那一年时疫,县城各大药铺人满为患,也有人因寻医不及时而丧命,我们当时有个能制成药丸的配方,若在症状不重时服下,是能很好的缓解病情的,药材也是平常药材,不贵,我想将药丸制出来,便宜些卖出去,不用问诊,病人对症服药,但大周大夫不同意,认为如此有损“一人一方,对症下药”的传承,也怕影响问诊的生意,便没如此做,但其实我还是想试试。”

    丰子奕看着她满面欣赏,动容道:“你想做的我都支持,你别去松子街找铺面了,去信义坊吧,我们家在那里有铺面,你就租我们家的!”

    施菀立刻摇头:“我不要。”

    “怎么不要?”丰子奕急道:“要不这样,你租我家铺子,我在你药铺里占股,这样不就好了,明买明卖是不是,我不管药铺经营,你赚钱了给我分红,没赚钱算我俩一起亏的。”

    施菀知道丰家也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生意,县城里的酒楼他们便有占股,这并不算给她的特例。

    但仍然算丰子奕给她送人情,她一来不想无功受碌,二来也不想让他占股。

    她心里非常清楚,她不会嫁他,而他绝不会一辈子不成亲,终有一日,他认清了,会和某个女子成婚,从此和她划清界线,她不希望到那时候,他们还有个药铺的牵连。

    见她不说话,丰子奕继续道:“你不要觉得是我要帮你,其实不是,我是真的觉得有利可图,你想,县城就你一个女大夫,你也擅女科,也在县城有了名声,那么多的女人看病第一想到的就是你,你绝不会没病人,但你就是缺开药铺的钱,而我手上的钱放着也是放着,倒不如投给你拿分红,我并不亏。”

    他催促着,施菀无奈道:“我再想想。”

    “想什么?我们就白纸黑字签契约,你还顾忌什么?”丰子奕问。

    施菀知道,如果她将想法说出来,丰子奕一定会说,第一,他不会娶别人,第二,就算真有那一天,他也不会和她因药铺的事闹纠纷,无论什么时候,他将药铺送她都行。

    但她哪怕还是按原来的想法卖掉宅子,再去交子行借一点钱,也不想这样。最后她还是问:“你先和我说,以松子街的铺面大小和位置,你觉得开药铺能行吗?”

    丰子奕叹息一声,却还是和她道:“不好说,我毕竟没做过药铺生意,但肯定不会太好。

    “你想,那里的铺面都小,只有一间,不到两丈宽,且一半为居民,一半是脚店或便宜的面饼铺面,你做得再好,也只能做那一小片生意,在医药行也没地位,话语权在他们那些老家伙手上。虽说你有医术,但大夫这行又不像别的,人总要生病了才会去看病,看完病也就好了,不会继续花钱,若要凭口碑将铺面做大,八年十年,二十年都有可能。”

    施菀一会儿想,如此也可以,她是大夫,只要能有个地方安心诊病就好,但又想,她要在医术上深耕,便要见识足够的病例,也要有足够的名气,能与其他医术精湛的名医一同学习探讨,但若只为这一个小药铺的生计发愁,最终也会在小巷里消磨掉志气与光阴。

    这一夜,终是半宿没睡着。

    第二天,肖大夫到馨济堂了,施菀也就与周继客气道别了一番,离开了这个待了四年的地方。

    没想到隔了两天,杨夫人却派人到她家中请她,等到杨府,杨夫人和她提起钱的事,竟猜出她想开药铺,主动要放印子钱给她。

    施菀倒不意外杨夫人放印子钱,却意外杨夫人猜出她要开药铺,毕竟她这想法实在有些离经叛道,没多少人觉得一个女人能开药铺。

    杨夫人给她开价,一年为准,抽百之十为利,若第二年依然还不上,则增长至百之十二。

    不管怎样,这也是非常诱人的价格了,连官府承办的交子行,也是百中取五十为利息,而且杨夫人是官夫人,不是那些赚黑钱的地痞流氓之类,不用担心里面有陷阱。

    要不是她从没借过这种钱,只怕当即就拍板了。

    只因为从没借过,她也不知道要借多少,所以并未马上同意,只是说好了,若最后决定借,她就来找杨夫人。

    施菀这头从杨府大门离开,杨钊那头就派人去将进展告诉陆璘:施大夫看上去很动心,但因为谨慎,还暂时没作决定,约好了若决定好就来找杨夫人。

    陆璘提前让长喜去省城将银子取出来。

    他到安陆,虽带了足够的钱,但为免路途险恶,只带的钱庄飞钱,在安陆因没什么花销,也用不着钱,一直没去取,如今怕杨家那边随时来消息,他便提前将钱备好。

    结果等了两天,杨家却还没来消息,这明显是施菀没去找他们,陆璘心中又着急,怕施菀最后选择卖宅子,或是被丰子奕捷足先登。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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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晚,他又在月色下踱步去雨衫巷,她院门关着,看不见屋内是不是有灯光。

    他在她院外驻足一会儿,却听身旁传来一阵什么动静,一转头,便见到一双微微透着绿光的眼睛。

    “汪汪汪——”那狗对着他狂吠起来,听着便是她院中那只大黄狗的声音。

    这狗他知道,平常总外往跑,性子野,好打架,但回来时又懒洋洋的,今日他不知是触动了它哪条神经,竟让它朝他吠起来。

    没一会儿里面传来施菀的声音:“如意,叫什么?”

    陆璘怕施菀开门出来撞见他,连忙往巷尾而去,那狗追着他又吠了几声,这才回去。

    到家中,陆璘叫来长喜:“明日一早,去弄一只网来,再去早市上买几根骨头。”

    “公子这是要……”长喜有些不明白。

    陆璘说道:“捉一条狗,你会吗?”

    长喜摇头:“我没捉过,但想着应该不太难,前面老有条野狗逛荡来逛荡去,公子是不是要把它给捉了?”

    “或许比那野狗好捉。”陆璘说。

    ……

    长喜万万想不到,主子要捉的是施大夫家的狗。

    正当中午,天热得要冒火,大街小巷的不见一个人,他和五儿两人揣着骨头、大网兜和麻布袋,做贼似的靠近施菀家院子,去看那条大黄狗在哪儿。

    陆璘甚至还和他们交待了,如果被人发现,就说是两人馋狗肉,但主子不许吃狗,所以才瞒着主子悄悄出来偷条狗回去炖了吃。

    这理由长喜想想就丢人,哪怕是为了面子,他也不能被人抓到。

    但他还不知道公子想捉这狗做什么,总不会真是为了吃狗肉吧?一来公子不好这口,二来找家有狗肉的馆子不就行了?

    不明就里,他带着五儿,由五儿望风,他将一根肉骨头放在了狗洞门口。

    这大黄狗在施菀家里好吃好喝,没上过当、受过苦,见了肉骨头便从狗洞出来啃那肉骨头,守在一旁的长喜将大网兜往狗身上一罩,没等它叫唤便将它提了起来,连肉骨头一起塞进了麻布袋里。

    “快走!”长喜道。

    五儿瞧着左右无人,立刻与长喜一同到巷内,将狗扔进停在巷中的马车内,架了马车便走。

    两人没直接回家中,而是一路驾着马车到和雨衫巷子又隔了两条小巷的一处荒凉沟渠旁,陆璘正等在那里。

    两人将狗从马车上提下来,陆璘打开麻布袋,提起大网兜,一把就将大黄狗扔进了那足有一人多高的沟渠。

    沟渠下面是齐脚踝的水和淤泥,淹不死人,也淹不死狗,但狗掉进去了却是爬不起来的,特别是这狗还待在大网兜内,根本跑不了。

    “呜呜——”

    “呜——”

    大黄狗在沟渠内挣扎,试图爬出网兜,也试图爬上岸,但都是徒劳,晶亮的狗眼里满是无辜和惶恐,不知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陆璘就在岸边静静看着,手里扶着网兜的长木柄。

    长喜和五儿候在一旁,不知自家主子抽的哪门子风。

    公子向来正经,以前也没看出他有这逗弄畜生的癖好。

    而且这还是施大夫家的狗,是不是有些……丧心病狂?

    这时陆璘朝五儿道:“你回雨衫巷去,悄悄盯着,若见施大夫回来了,就来告诉我。”

    “诶,好。”五儿走了,就留陆璘和长喜在沟渠旁,长喜见太阳着实有些大,马上跑去马车上拿了把油伞来,替陆璘遮住。

    如意仍然在沟渠内挣扎着,“呜呜”地叫,歇一阵,又爬一阵,最后可怜兮兮地看着岸边等着的陆璘。

    陆璘神色淡淡的,看不出一丝不忍或是什么别的情绪。

    约摸过了小半个时辰,五儿喘着气跑回来了,朝陆璘道:“公子,施大夫回来了。”

    陆璘便将网兜内的狗放出来,朝五儿道:“你将这网和麻布袋扔去前边树林里,就等在那边,别出来,除非这狗有什么意外。”

    五儿马上去扔这两样作案工具,而这边,陆璘已乘上马车,吩咐长喜驾车去雨衫巷。

    长喜驾车并不熟练,但没办法,今天这事做得见不得人,可不能让刘老二来,只能是自己人。

    到雨衫巷,马车停下,陆璘吩咐长喜:“去叫施大夫,就说我们去办事回来,在后面看见一条狗,像是她家的,看她家的狗在不在院中。”

    长喜莫名其妙,却还是昧着良心,作出一副好心的样子去敲开门,待施菀开门,便朝她道:“施大夫,你家狗在么?我今日陪大人去办事回来,路上遇到一条狗掉在大沟渠里,有些像你们家的。”

    施菀看看院中道:“倒确实没见它,你说的那沟渠在哪里?”

    “就这条巷子过去,再一条巷子……”长喜似乎说不明白,转头看向马车。

    陆璘这才撩开马车帘子,缓缓探出头来,淡声道:“要不然,我们载你去吧。”

    这时他的样子那样矜贵疏离,仿佛只是随口的一句话,丝毫看不出刚才他还在沟渠边,倒让长喜觉得刚才那一切是不是自己做的一场梦。

    施菀还没回话,陆璘缓声解释道:“长喜说要将那狗捞起来,我当时急着回来,没让他下去,回头想想才觉得有些像你家的,倒是我的疏忽。”

    他的样子有些“愿不愿意去随便你”的样子,施菀也担心如意,便朝他道:“好,我随你们去,多谢大人。”

    陆璘只淡淡一点头,放下了车帘。

    然后施菀锁了院门,就与长喜一道坐在了前面车板上,没进马车厢,车厢内的陆璘什么话也没说,让长喜驾车。

    马车很快到那沟渠旁,施菀立刻从马车上下去,到沟边去看,果然就见到了滚在淤泥里的如意。

    “呜呜——”看见她,如意立刻叫唤起来,但出口的声音都是虚弱的。

    施菀看了看那沟渠,足有一人多高,不怕脏的话倒是能跳下去,但不好爬上来。

    她四处看了看,也没找到合适下去的地方。

    陆璘与长喜也过来了,在旁边看了看,说道:“长喜,你下去帮施大夫将狗弄上来吧。”

    长喜一愣,这才明白:原来公子在这儿等着呢!

    所以到头来,是要他下去救狗吗?

    长喜认命地假模假样在边上看了眼,说道:“这么深,施大夫下不去的,我下去吧。”

    “那,麻烦你了……”施菀感激道。

    “不麻烦,小事一桩。”长喜说着脱下鞋子,挽起裤腿,扶着沟边跳下去了。

    男人果然是身手敏捷一些,长喜下了沟,便将狗提溜起来,施菀要去接,长喜道:“施大夫让开,我直接将它扔上去,省得把你衣服弄脏了。”

    施菀便让开,长喜举起手将如意往上一送,如意便滚在了岸上,随后立刻站起身来,欢快地转了两圈,回头却突然看向陆璘,“汪汪”叫了起来。

    施菀立刻喝道:“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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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意委屈地“呜咽”一声,不再叫了。

    施菀朝陆璘道:“对不住陆大人,是它恩将仇报了。”

    陆璘不在意道:“无妨。”

    如意在边上草地上撒欢,长喜到一旁去找地方洗脚了,陆璘站了片刻,问她:“听说你没在馨济堂坐诊了?”

    第75章

    施菀回说:“是。”

    她不多说,但陆璘又问:“那你后面打算怎么办?”

    施菀回答:“只能再说了,具体的打算还没想好。”

    “那……你可有考虑自己开药铺?”问完,陆璘又觉得自己用意太明确,很快接着道:“或是找别家药铺坐诊?”

    施菀客气地回:“倒是还没想好。”

    陆璘看着她,竟想不出话来说,只觉得心口一阵难耐地苦涩。

    她态度和善,但分明是……什么话都没和他说,也什么都不愿和他说。

    但他知道,她此时正是为难的时候。

    见他再没开口,她说道:“今日实在多谢大人和长喜,我先带如意回去了。”

    “要不然……还是乘马车走,快一些。”他忘了之前的故作轻淡,隐隐用了几分渴求的语气道。

    施菀不知有没有听出来,只是摇摇头:“不必了,再不好麻烦大人,也没有几步。”

    说完已转身,陆璘连忙道:“上次那个案子——”

    施菀回过头,他镇住心神,缓声道:“上次那个案子,多谢你,真相查出来了,死者腹中的胎儿的确是那四少爷的,他姨娘的确是因为他才向死者下手,那四少爷事前不知情,但事后知道了,也蓄意替姨娘隐瞒。姨娘应该会判死罪,四少爷也会因包庇凶手而施杖刑惩戒。”

    施菀停了一会儿,平静道:“嗯,谢谢大人告知。”说完朝他点点头,再次转身往雨衫巷方向而去。

    陆璘启唇还想说什么,待要出口,她已经转身走出好几步。

    长喜洗完了脚,从水坑里回来,看看远处施菀的身影,再看看一直望着远处的陆璘,诧异道:“施大夫走了吗?”

    陆璘没回话。

    长喜现在也明白了,公子就是为了和施大夫说上几句话才整了这么大一出,可费这半天劲,有说五句话吗?

    长喜真替自己不值,看他和五儿将事办得多漂亮,可惜公子自己没本事。

    回去路上,陆璘一句话也没说。

    她不愿向他透露,他便使不上力,也不知该怎么办,只能等。

    七月底,丰子奕姐姐丰子梅幼子周岁宴,在家中办喜酒。

    丰子梅嫁的也是商家,夫家姓洪,算是门当户对,夫妻也和睦,然而婚后五年流产三次,第三次小产后人便病倒,月事绵延不止,丰子梅也日渐抑郁,不用说再得子嗣,就连命也只剩半条。

    当时两家也起了龃龉,丰家认为洪家必定苛待女儿,以致女儿每每停胎小产,洪家则认为丰子梅身子不好,成婚五年也不能为家中开枝散叶,几乎要到翻脸的地步。

    后来洪家托人打听到施菀,请施菀去给丰子梅诊治,施菀去了,用三个月时间替丰子梅治病,又用三个月时间替丰子梅调养,随后丰子梅便再次有孕了,期间也是施菀安胎,怀孕十月后,平安诞下一名男婴。

    如今这孩子已满周岁,所以这周岁宴洪家也请了施菀,算是对她感谢。

    施菀如今是大闲人一个,又有丰子奕的关系,欢喜地去吃周岁喜宴了。

    洪家老爷是个喜好风雅的人,又是做石料生意的,便在自家院子里布置了很多奇石景观,配着流水、小池,假山,锦鲤,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施菀本是个无心交际的人,与主人家见过,同认识的人打过招呼,便自己去了个养着锦鲤的假山旁,听着流水,乘着旁边的树荫,倒是静谧安逸。

    就在她坐着看池里的锦鲤发呆打发时间时,几粒什么东西被洒到了水里,锦鲤纷纷游过来争吃。

    施菀回过头,却见是丰老爷,便连忙起身道:“丰伯伯。”

    丰永年在她旁边的石头上坐下,将手上盛满鱼饲料的盘子递给她:“要不要喂着试试?”

    那里面放的似乎是豆饼,麦麸之类,施菀伸手拈起一些,扔进水里。

    鱼果然立刻过来觅食,一会儿就将鱼料抢了。

    丰永年说道:“喂鱼就得大把大把的喂。”说着将一大把鱼料扔了下去。

    施菀说道:“我听说,鱼也不能吃多。”

    “嗯,容易撑死,但它们跳起来吃东西的样子太好看了!”丰永年说着将手里剩下的满满一大盘鱼料一齐倒了下去。

    池中锦鲤果然疯了,几乎全池的鱼都跳起来抢着吃。

    这场面着实壮观,施菀也看呆了,丰永年乐呵乐呵地笑,随后道:“这池锦鲤是我赔给洪家的,上次我来,一高兴,喂了十盘下去,许多给撑死了。”

    施菀张口结舌,随后笑起来:原来这就是大富商的快乐,虽然死了一池锦鲤,但下次依然这样。

    这时丰永年问:“听说我们家那傻儿子要和你合作开药铺,这不是挺好的事么,你怎么没同意?”

    施菀早知道丰永年是专程过来找她的,却没想到他来找自己是要和自己说这事。

    当着丰永年的面,她如实说出了心底的想法:“因为他迟早有一天会娶妻的。我不想有一天,他妻子说‘你竟然和那个姓施的女人合开药铺,当我是什么?三日之内,必须拆伙!’”

    她说得生动,丰永年也忍不住笑起来。

    然后问:“你真没想嫁他吗?你要是嫁他,这事不就解决了?”

    这话问得委婉,但也能表明他这个做父亲的立场,是赞同这桩婚事的。

    施菀摇摇头,十分干脆地回答:“没想过。”然后她看向丰永年道:“我想做大夫,做一辈子,永远不会放弃。真和他谈婚论嫁,那必然是要放弃行医看诊,回到后宅的,就算偶尔看病,也只是给家人看,给妇人看,而不会堂堂正正坐在药铺里当一个大夫,丰伯伯说是么?”

    丰永年脸上那和蔼的笑缓缓消失,换上认真的神情,而后几乎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施菀说道:“所以,我确实不是丰子奕合适的妻子,也因为我和他的关系,让我有顾忌,不想和他合作。”

    丰永年问:“那和我合作呢?或者说,和丰氏商铺合作。”

    施菀怔怔看向他,他缓声道:“我儿子的眼光不错,你确实是个好姑娘,我是真喜欢,甚至是欣赏。”

    施菀被说得不好意思起来,不由红了脸。

    却听丰永年继续道:“但你说的也有道理,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这世道,我喜欢你,却也不得不接受,你做不了我儿媳。

    “但我看好你,你的医术是我亲眼见识过的,你的医德我也叹服,我想看看你能走多远;我想看看一个真正为治病救人的药铺,是不是能比安陆其他那几家药铺更红火;我想让世人知道,丰氏绸缎不只将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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