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爷背影远去。
王书淮一直僵立在桌案后, 许久不曾回神,斜阳从西窗射进来,他神色怔怔看着那一束光, 无数尘子在光束里翻腾,亦有千丝万缕在脑海里攀扎,一旦那个可能的念头生了根, 便跟藤蔓似的疯狂生长,绞得他五脏六腑好不难受。
希望是, 又希望不是。
希望是她,至少说明她心里在意过他。
又害怕是她,害怕现在的求而不得, 是曾经的唾手可得。
与她仅仅的几封通信, 便在箱笼里收着,是不是她,拿过来比对笔迹,便可确认。
但王书淮却迟迟迈不开脚步。
如果这个球真的是她所刻,那么她必定是耗了不下一年的功夫。
一个因为他一个眼神便苦下心血迎他所好的女人。
一个面无表情干脆利索告诉他心里没他的女人。
很难形容这种心情。
仿佛因为她曾经在意,有那么一丝隐隐的欢喜,又因错过而悔不当初。
书信的落款镌刻在心, 一个是行楷,一个是隶书,虽说字体不同, 同一人写得同一字仍然有迹可循, 在脑海一对比,便知是她所刻。
“来人。”
冷杉在支窗外问,“公子何事?”
王书淮眉目轻垂,语气飘忽, “去查一查,三爷当初在哪家多宝阁买了这个鬼工球。”
冷杉往他怀里那个鬼工球瞄了一眼,立即闪身离去。
春寒犹未退,他从天亮站到天黑,一身绯红的官服裹着空虚的躯壳,麻木地矗在夜色里,手中揣着沉甸甸的球,五内空空。
其实也不必查,拿过去径直问她便是。
但她不一定说真话。
冷杉去查多宝阁的同时,王书淮唤来明贵,让他假借闪了腰为名,请春祺帮忙来书房收拾书架,稍作试探,春祺暗中露了马脚,王书淮再次确信那是她的心血之作。
半个时辰后,冷杉回来告诉他,确认这个球出自多宝斋,是有人寄卖之物。
这个人是谁,已不言而喻。
“哪一日拿出去寄卖的?”
冷杉答,“去年三月十六。”
又是那个三月十五,所有一切的变故均从那日开始,从那日开始她变得对他不理不睬,不闻不问....
王书淮沉沉吐了一口浊气。
将所有人挥退,重新将那个鬼工球抱在怀里,独自一人坐在桌案后。
如果他没猜错,这应该是她替他准备的生辰礼物。
那么精细的雕工,无与伦比的繁复花纹....光想一想她所耗的功夫,王书淮心口漫上一股窒息的痛,也不知她熬了多少个日夜,伤了多少回眼睛。
这么贵重的礼物,她怎么就舍得卖掉。
卖掉也不打紧,至少在她刻的时候,曾经期待过与他和和美美。
这就足够了。
*
谢云初这一夜睡得有些早,得知她生辰在即,玲珑绣送来了一身新做的锦袍,用的是桑蚕丝的苏绣,上面绣着大红底云纹彩凤,她试过了,极是合身,寿宴那日穿正好。
半夜照常饿醒,模模糊糊睁开眼,却发现前方的高几上燃着一盏琉璃小灯,她记得她睡前熄了灯的,谁进来过,视线扫过去,一道挺拔的身影从屏风后绕过来,他的影子长长投在床帘,几乎罩在她身上。
下一瞬,那个人已踏入拔步床,将一杯水递到她唇边,
“渴了吗?”
清隽俊逸的面容从夜色里幻化出来,那双温润平和的眸子里却翻腾着些许她看不懂的暗流。
看到王书淮,谢云初有些惊讶。
自那夜在别苑与他坦白,王书淮再也没来过后院。
他们恢复了各自忙碌的日子,在谢云初看来这挺好的,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抛开他们之间门没感情,王书淮是满京城最优秀的男人,他建功立业,替她挣来荣华富贵,她照顾两个孩子,顺带挣几份产业,把前世没能享受的日子都给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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