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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她没错。
许顺福跟在谈垣初身后出了翊和宫, 他眼观鼻鼻观心地不敢说话。
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
容昭仪和德妃先后倒台,宫中的三巨头只剩下皇后娘娘硕果仅存,结果事情还没有彻底结束, 又闹出云婕妤和别人有染一事。
说实话, 许顺福对德妃的话是抱有怀疑的。
他和云婕妤也算朝夕共处了一年有余, 自认对云婕妤是有几分了解的。
那是一个利己者, 也是聪明人。
她怎么可能做出这种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的事情?
云婕妤有位份后,盼雎殿掌灯的次数在后宫中是独一份,至于之前在养心殿?
云婕妤整日跟着圣驾伺候,哪来的时间和机会?
再说了, 陆淞不是一直都在翊和宫么, 陆淞要真的和云婕妤有什么,德妃能放心让陆淞跟在身边伺候?
许顺福觉得不可能。
但他是怎么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会不会相信云婕妤。
许顺福偷摸地瞥了一眼皇上,不等皇上发现, 又忙忙地收回视线。
不敢再乱想,许顺福抬眼一看, 却发现他们一行人不知不觉间居然来到了褚桉宫门口,褚桉宫早早熄了灯,内里一片暗淡。
谈垣初停了下来。
许顺福迟疑地问:“皇上, 要不要奴才去敲门?”
谈垣初停顿了片刻, 他想起那日半夜间他惊醒女子, 女子吓得一身冷汗的模样, 他静了片刻:
“她睡觉浅, 不必了。”
省得惊扰她, 又落得她埋怨。
许顺福恭敬地站回他身后, 忍不住在心底琢磨, 皇上不让他敲门,到底是怕吵醒了云婕妤,还是德妃的那番话终究是对他有了影响?
许顺福不知道。
一行人转道回了养心殿。
秋风涩涩,吹来冷意,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四周的松柏迎风而立,快要进养心殿时,许顺福听见皇上不咸不淡的声音:
“看着点陆淞。”
不论如何,德妃在这种紧要关头提到了陆淞,只能说明陆淞在德妃这件事中功不可没,否则,德妃怎么可能浪费这最后的机会只恨不得拉着陆淞一起死?
谈垣初不得不承认,德妃是了解他的。
她清楚,陆淞和云姒之间不论是否有什么,在她说出那番话后,他就不会容忍陆淞在宫中活下去。
许顺福恭敬应声。
他自觉陆淞和云婕妤之间没什么,对看住陆淞一事,应得一点不觉得为难。
但很快,他就被打脸了。
许顺福轻嘶了一声,觉得脸上有点疼,听着路元的禀报:
“陆淞和……云婕妤宫中的松福接头了。”
殿前一片静寂,路元垂头丧气地低着头,他和云婕妤相处的时间比许顺福要久,打心底觉得云婕妤不会做出这种事,哪怕查到陆淞和松福接头,也忍不住替云婕妤说好话:
“皇上这样宠爱云婕妤,云婕妤不是傻子,肯定不会做蠢事,这其中恐怕有什么误会。”
许顺福瞪了他一眼:“这话不要让我听见第二遍。”
心底有偏向没错,但他们是伺候皇上的,表面上最起码要端得是一视同仁。
路元倏地咽声,他冲许顺福垂下头:
“奴才记住了。”
消息最终被禀报给了谈垣初,养心殿内陷入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与此同时,云姒也得了消息,陆淞要见她。
但这一次,云姒没在盼雎殿见陆淞,她心有所谋,自然不肯在自己的地盘见陆淞。
她让松福把陆淞约在摘月楼。
除去平日中摆宴或看戏,摘月楼内不住人,平日中很是冷清,宫人们也只偶尔去清扫一番,一到晚上,摘月楼就会落锁。
这是个私下会面的好地方。
当晚,在御前传来消息谈垣初不进后宫后,云姒就有了动作。
她不喜欢留下后患。
能够解决陆淞的话,她自然是希望越早越好。
秋媛替她披上一件鹤氅,较深的颜色,即使沾染到什么也看不清,秋媛皱着眉头,一直没有放松,在云姒要出盼雎殿时,秋媛没忍住出声:
“主子,这种事您根本不必亲自前去。”
云姒知道她是担心,却是摇头否决了她的提议:“如果他没看见我,一定会心生警觉,到时若是动静闹大,才是个麻烦。”
秋媛哑声。
褚桉宫内暗淡一片,整个宫殿只住了云姒一位主子。
看守殿门的都是她的人,她和秋媛夜中出门时,没有惊扰到任何人。
如果说,没有人一直在留意她的动静的话。
养心殿中,许顺福推门进来,他轻手轻脚:
“皇上,云婕妤出门了。”
谈垣初低垂着头,轻描淡写:“去哪儿了?”
殿内格外安静,许顺福听不出他话中什么情绪,却是控制不住地缩了缩脖子,低声:
“瞧着方向是摘月楼。”
谈垣初终于掀眼,寂静的殿内响起他一声轻嗤,他不咸不淡道:“的确僻静。”
摘月楼内不住主子,在那里见面,根本不会有人打扰。
冷冷淡淡的一句话,却是让许顺福悄无声息地咽了咽口水。
谈垣初抬眼透过楹窗看向殿外的暗色,在许顺福问他要不要起驾时,他静了许久,才起身:
“走吧,看看咱们的云婕妤到底要做什么。”
云姒会和宫人有染?
谈垣初承认,他初听见这番话时,的确是不可抑制地觉得怒火中烧。
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在心底汹涌翻转,让他有一瞬间喘不过气来,但当他想到云姒时,谈垣初那一腔恼意顿时烟消云散。
甚至觉得有点一言难尽。
说得难听一点,云姒和他欢好都是有所求。
她和宫人有染,能得到什么?
云姒虚荣且自卑,只恨不得往上爬得越来越高,怎么可能允许发生这种事情拖她后腿?
恰是因此,谈垣初才越发好奇她为何要半夜去见陆淞?
谈垣初在踏出养心殿时,还在漫不经心地想,她是脑子坏了么?
云姒不知道有人在腹诽自己,她已经到了摘月楼,陆淞比她来得早了一点。
皇子所和摘月楼的距离其实比盼雎殿远一点,但陆淞去了皇子所后,明显要比在翊和宫的束缚小了很多。
也因此,他才能来得这么快。
秋媛手中拎着灯笼,照亮了殿内,也让云姒越发看清了陆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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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还有点白,他本生得算是清隽,这般脆弱反倒给他添了许多风姿,令人觉得些许不忍心。
云姒对此无动于衷,她甚至觉得陆淞是故意如此。
陆淞轻咳了几声,脸色越发苍白些,他似乎有点不安,最终他跪下请安:
“奴才给云婕妤请安。”
在他跪下时,云姒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松福,她冷淡道:“我可担不起你的请安。”
陆淞一顿,面上苦笑:
“是我太冲动,险些连累了你,你怪我也是应该。”
他口中的敬称消失,无形地拉近了二人的距离,云姒皱眉,明明他是故意摆她一道,现在却是做出这幅模样,真是令人作呕。
她今日选的地方倒是没错,如果陆淞是戏班子中的一角,怕是早成了名角。
云姒大可欣赏一下陆淞的表现,听听他还能编出什么说辞来,但云姒没那么多耐心。
她不知道怎么的,自从行宫回来后,她情绪格外有点敏感,也不想忍着情绪。
云姒冷声打断了陆淞的话:
“别假惺惺的了。”
“你故意引我前去,不过是想把德妃一事诬陷在我身上,你我相识多年,再是做戏,你觉得能骗过我么?”
陆淞倏然哑声,他抬头看向了云姒,在四目相视间,他瞬间了然,云姒不会相信他任何的话。
陆淞心底陡然涌上一抹不好的预感。
云姒如果一点都不会信他,今日和他见面的目的又是什么?
不等陆淞想明白,他就看见云姒垂眸看向他,许久,她讽刺地扯唇:
“陆淞,你和你父亲可真像,一边表现得愧疚不安,一边又恨不得将人置于死地。”
陆淞脸色一变,他陡然抬头,打断了云姒的话:
“我和他才不一样!”
陆淞想要抑住心底的情绪,却是终究忍不住道:“是他把一切都搞砸了!我只是想把一切拨回正轨!”
他怎么可能和他爹一样?!
云姒脸色蓦然难堪,她下意识地想要拦住陆淞的话,却是没有拦住:
“要不是他,你我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我们早该成为夫妻了!”
殿外一直无动于衷的人在这时终于掀了掀眼。
许顺福朝他看了一眼,似乎在他眼底看见了刺骨的冷意,不由自主地打了冷颤。
陆淞话音甫落,殿内骤然想起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力道之大人,让陆淞不得不偏过头去,嘴角溢出殷红。
云姒厌恶道:
“你还嫌你陆家给我添的麻烦不够多么?!”
察觉出她的抵触和排斥,陆淞忽然低笑出声:“麻烦?”
“云姒,你借住我家,口口声声应下会嫁我时,怎么不觉得这件事会是麻烦?”
云姒头一次见到陆淞撕下那张面具后露出的真面目,他抬头,眼底全是偏执和阴暗,或者说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只是他一贯遮掩得很好。
云姒听出他话音中的质问,险些气笑了。
陆淞还欲说什么,松福却是按住了他:“主子,不必听他胡言乱语!”
松福一脸狠色,他和婕妤是一条船上的人,这个陆淞要真和婕妤曾经有过什么,留下陆淞根本就是个隐患。
秋媛也扶住了她,低声:
“迟则生变。”
云姒闭了闭眼,今日本来就只是想让陆淞死,她没必要与陆淞多费口舌。
她转身要走。
陆淞的声音却在她身后艰难响起:“在来之前,我已经留下字条,说是您要见我,一旦我今日没有回去,云婕妤,明日皇长子该是要去向您要人了。”
云姒蓦然回头,陆淞被松福勒住脖子,脸色憋得通红,他一手用力攥住松福的手臂,一边冲云姒笑:
“您这么聪明,哪怕有德妃在前做诱饵,您都不肯信我一次。”
“你我彼此了解,在知道您不信我,您怎么会觉得我会一点准备都没有就来见你呢?”
他一口一个您,仿佛格外尊敬,却又透着说不出的讽刺和恶意。
松福迟疑地看向云姒。
云姒攥紧了手帕,陆淞察觉到殿内气氛变化,他低笑一声:
“云姒你瞧,你我谁都不信,天生该是一对。”
身后的殿门忽然被推开。
殿内众人都是一惊,松福正对着殿门,一眼就看见了来人,他骇得立即松了手,砰一声跪地:
“奴才见过皇上!”
云姒浑身一僵,连被陆淞恶心得够呛的感觉都被她忽视掉,她甚至不敢转头去看谈垣初。
她脑子有一刹间空白,等回过神来依旧混乱至极,谈垣初怎么会在此?
他什么时候来的?
又听见了多少?
云姒紧紧咬住了唇。
谈垣初一进来,抬眼就看见浑身紧绷的女子,她似乎被钉在了原处,哪怕听见宫人请安后,也不曾回头看他一眼。
就这么点胆子,也敢出来做坏事?
须臾,谈垣初抬眼,声音不咸不淡:
“他就这么好看?”
让她转身看他一眼都舍不得?
秋媛拉了一下云姒,云姒咬唇,她一点点挪过身,抬起一双杏眸看向谈垣初,他眼底情绪极淡,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云姒也看不清。
她砰一声跪地,膝盖砸在地上生疼,传来闷响:“皇上……”
她跪得太快,让人来不及阻止,低眉顺眼,不安得不敢抬头看他,谈垣初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众人噤若寒蝉。
云姒过于紧张没察觉出谈垣初的不对,陆淞却是看出了什么,他在被松福掐住时还能保持镇定,但现在终于觉得些许慌乱。
谈垣初仿佛终于注意到他,陆淞很难形容这一记眼神,是居高临下,也是不曾将他看在眼底。
谈垣初已经弯下腰,攥住云姒的手腕,将她整个人拉起来。
陆淞仿若无声地被扇了一巴掌,脸颊上火辣辣得疼。
如果刚才谈垣初在的话,他还敢说出那一句“他和云姒天生一对”的话么?
陆淞不知道。
但在四周噤声的时候,他张了张嘴,却是没敢说出一句话。
云姒一惊,她颇有些怯生生地看向他,杏眸中藏着无措和不安,谈垣初从见她第一面时,她就敢噎他,这还是头一次见她这么小心翼翼的模样。
谈垣初不觉得高兴,甚至有点心烦意乱。
他娇养她许久,才养出来的一点娇气和气性,见了这个狗奴才一面,他这么长时间的功夫就白费了。
谈垣初扫了一眼她的膝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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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冷淡:
“不疼么?”
云姒蓦然一怔,她杏眸不断轻颤,不敢置信地看了谈垣初一眼,他没生她的气?
他声音再冷淡,也改变不了话中的含义。
云姒咬唇,指尖攥得有点发白,褪尽了血色,她堪堪低声:“疼……”
谈垣初又看了她一眼,眉眼的冷意终于褪去了些许,这时,他才肯给陆淞眼神。
只一眼,谈垣初就收回了视线,他看见了陆淞脖颈间的痕迹,弄清楚女子这一趟出来是要作什么后,对陆淞就再没有任何兴趣。
谈垣初懒得浪费时间,他低嗤了一声:
“听说你今日不回去,明日皇长子会亲自来找她要人?”
陆淞哑声。
他敢对云姒说这话,是笃定云姒不敢将事情闹大,只要她有一点忌惮和迟疑,他就要活命的机会。
但对于谈垣初来说?
他想要一个奴才的命,还会害怕把事情闹大么?
谈垣初一手搂住女子的腰肢,眼底漠然得没有一点情绪,他淡淡地说:“朕也挺想知道,你一个奴才消失,能在宫中掀起多大的波澜。”
话落,谈垣初稍一颔首。
立即有人按住陆淞,也有人捡起松福遗落下的绳子。
陆淞再也保持不了镇定,他不断挣扎着:
“不是!皇上……听奴才解释……”
谈垣初看都没看他一眼,只转头看向女子,冷呵一声:
“就这种货色,你曾经有眼疾?”
所谓计谋,不过跳梁小丑般的伎俩罢了。
云姒看向不断挣扎,却仍是呼吸逐渐困难的陆淞,他再无冷静,只剩下丑态,云姒眨了眨眼,她说:
“好像是有过。”
遂顿,云姒又给自己解释了一句:“嫔妾那时不过年岁八.九,一时眼瞎应当也情有可原。”
谈垣初听见八.九二字,脸都有点青了。
她倒是真有能耐。
年岁八.九,也敢应下嫁人一事?
有人勾缠住他的手,谈垣初垂眸,她正不安地握住他的手,一眼都没往那狗奴才身上看,杏眸中倒映的全是他的身影。
谈垣初心底的那点闷意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不知不觉地就散了去。
说到底,她那时年幼,能知什么事?
要怪也只能怪哄骗她的人。
第102章 “不好听,还是不好念?”【评论加更】
陆淞死了, 让云姒都有点没回过神。
其实今日不论谈垣初来不来,云姒都不会让陆淞活着离开,所谓字条死无对证, 留下陆淞却是夜长梦多。
结果是好的, 如她所愿。
但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云姒整个人都是处于震惊中。
她小心筹谋, 生怕被谈垣初知道, 结果谈垣初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甚至最后陆淞都应该算是死在谈垣初手中。
跟着谈垣初回盼雎殿的路上,云姒就仿佛是个鹌鹑一样,埋着头不敢说话。
许顺福领着秋媛等人退得远远的, 四周除了脚步声一片安静, 安静得让云姒心底有点发慌。
谈垣初瞥了女子一眼,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须臾,他冷淡出声:
“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么?”
云姒瞥了眼天色, 四周尽暗,她不知道在摘月楼耽误了多久, 大抵估摸着应该是快到丑时了。
但云姒不敢如实说,只能瓮声瓮气道:
“嫔妾……不清楚。”
谈垣初意味不明地轻嗤了声,不在乎她的含糊其辞, 又问:“那你清楚你现在应该在何处么?”
云姒再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就是真的蠢了。
她拉住谈垣初的衣袖, 姣姣的黛眉轻蹙, 在浅淡的月光披上一层柔光, 她不安地低声道:
“皇上, 嫔妾知错了, 您罚嫔妾吧, 别这样和嫔妾说话,嫔妾难受。”
她咬着唇,仿佛是真的难受。
谈垣初要被她气笑了,今日这事,但凡有一个后宫妃嫔在这里,都能给她打成和太监半夜私会,她说她难受?
难受的人到底应该是谁?
谈垣初作势要甩开她的手,她杏眸跟着轻颤了一下,仿佛下一刻就能掉下眼泪。
半晌,谈垣初到底是没有动作,只是声音冷硬:
“和他的事,你今日最好给朕解释清楚。”
话音甫落,云姒就立即道:“本来就是要和您说的。”
谈垣初狐疑地看向她,有点不信她的话。
云姒噎住,须臾,她才低声解释:“在渝州城时,嫔妾就说过,您若是想知道,嫔妾都会告诉您的,只是您后来没问嫔妾,嫔妾一直寻不到机会和您说。”
谈垣初扯了下唇角。
说来说去,最后还怪到他身上了?
谈垣初懒得再理会她,冷着脸往前走,直到进了盼雎殿,仍是没甩开女子的手。
盼雎殿内点着烛灯,谈垣初气定神闲地坐在床榻上,等着某人的解释。
某人还未说话,就恹恹地打了哈欠,困倦得厉害。
谈垣初脸都黑了:
“你再给朕装。”
她惯来会装模作样,谈垣初一点都不信她是真的困了,再说,她得多大心,才能在这时候犯困?
云姒杏眸氤氲了点水雾,闻言,她只觉得委屈,困意这东西又不是她能控制的。
但她没有火上浇油,谈垣初会这里和她好好说话,就代表他没把陆淞当回事,但他仍是需要一个解释。
云姒意识到这一点后,心底也清楚该用什么态度对待这件事,她轻吸了吸鼻子,抬起杏眸看向谈垣初,低声说:
“皇上,您还记得在李家村时,李叔曾提起的陆家么?”
谈垣初抬了抬眼。
他隐约有点印象,只说渝州城有灾祸,陆家夫妇都在那场祸端中丧命。
谈垣初看向女子,她提起陆家时,低敛了眼睑,让人有一点看不清她的神情,但谈垣初却隐隐觉得她这幅模样有点眼熟。
就像是曾经提起祁贵嫔一样。
但相较祁贵嫔,她眉眼间情绪要寡淡许多,谈垣初皱眉,忽然觉得接下来要听见的不是一件好事。
至少对她来说,不会是一件好事。
云姒脑海中不断闪过往事,也许有人能够历经千帆后忘却曾经的怨恨,但云姒不行。
她永远记得当时她的彷徨无助,也永远厌恶陆家和陆淞。
莫说陆淞后来一直在恶心她。
即使陆淞后来当真对她有所补偿,她对陆淞的态度也不会有任何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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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姒闭眼:
“那是陆淞的爹娘。”
“我曾借住在他们家。”
借住?
谈垣初眼底情绪不着痕迹地稍暗。
云姒仿佛在说其他人一样,简短地将一切概括,谈垣初听着她平淡的声音,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
直到听见她说陆家夫妇商量着要卖掉她时,谈垣初彻底冷下眼:
“他有什么脸说出你们天生一对的话?”
云姒一顿,头一次在想到这件往事时,情绪不是厌恶和冷意,而是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汹涌。
所以,他即使表现得风轻云淡,其实还是很在意陆淞这句话。
她忽然偏头,动作轻微地擦了一把脸,她低声闷闷:
“您总是打断嫔妾,到底还听不听嫔妾说了……”
谈垣初朝她伸手,云姒不解地抬眼,将手递给他,谈垣初拉过她,让她坐在他怀里,声音低沉:
“没必要再说了。”
她那么反感祁贵嫔曾经做过的事,陆家夫妇最终把她卖给了什么人,不言而喻。
既然如此,他何必要她亲自揭开伤疤?
她脸皮薄,本就偶尔会冒出来自卑,如今要亲口和他说,她曾经差点被卖到那种腌臜地方,心底会好受?
她和陆淞曾经是否是真的有过婚约重要么?
谈垣初承认他心底有点不舒服,但他不觉得有多重要。
莫说她和陆淞只是曾有过未婚约定,哪怕当真成过亲又如何?
只要陆淞消失,她那些所谓往事牵扯自然也跟着消失。
说到底,她是他的人,日后只会陪在他身边。
今日是,往后也是。
其余的事便不是过于重要。
至于她心底会不会残余陆淞的痕迹,谈垣初一点都不曾担心,笑话,他给她荣华富贵,都未必敢说她心底有他几分位置,陆淞凭什么?
云姒一脸懵地看向他,适才让她解释清楚的是他,现在不要听了的又是他。
怎么变得这么快?
谈垣初没解释,只是垂眸掀开了她的裙摆,她脱了披风和外衫,身上只剩下一件里衣,云姒被他的动作弄得一懵,下意识地瞪圆了杏眸:
“您要做什么?”
裙摆一掀开,内里白皙细腻的肌肤刹那间露出来,春光乍现。
女子咬着唇,浑身僵硬着没敢动。
谈垣初瞥她一眼,没去问她在想什么,只是平静地问:
“不疼么?”
这是他今日第二次这么问。
第一次是在摘月楼时。
云姒陡然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紧绷的脊背放松下来,她吸了吸鼻子,眼泪都快掉下来:“您吓坏嫔妾了。”
谈垣初垂眸,许久,他才情绪淡淡地说了一句:
“我不是他们。”
冷冷清清的一句话,听不出什么情绪。
但云姒却是蓦然一怔,他不是他们,他们是谁呢?那些叫她险些于难堪中的人。
他情绪很淡,云姒却仿佛听出了些许疼惜和不满。
疼惜她往日遭遇,也不满她会将他和他们相提并论。
云姒鼻尖倏地一酸,她觉得她今日情绪有点过于敏感,她咬了咬唇,忽然握住谈垣初的手:“对不起。”
“嫔妾没将您和他们相提并论。”
只是她才说过陆家夫妇如何对她,他骤然有这般动作——哪怕他想做什么也无可厚非——让她下意识地一惊,浑身泛着点凉意。
她声音含了些闷闷的不清不楚,软糯低声:
“您是嫔妾的夫,你我亲近本就是应该的。”
谈垣初去看她膝盖处伤口的动作一顿,在暗淡的殿内,他忽然抬起眼,眼底情绪乍一看平静,细看却是晦暗,他声音平常:
“你刚才说什么?”
云姒一时没回过神,她吸了吸鼻子:“嫔妾没将您和他们相提并论。”
谈垣初:
“不对。”
云姒一怔,她意识到什么,轻颤了下杏眸,她声音似乎轻浅了许多:
“您是嫔妾的夫?”
云姒觉得在她话音落下后,有人握紧了她的脚踝,说不上轻重的力道,只让人觉得心尖一颤。
那人低垂着目光,看似风轻云淡,却是道:
“再说一遍。”
云姒那点情绪快要消完了,她轻轻咬唇,很平常的一句话,居然莫名觉得有点羞耻,她两条腿轻轻摩挲了一下,下一刻被人按住:
“别乱动。”
然后他轻描淡写地重复:“再说一遍。”
云姒咬唇低眉,脖颈和脸颊都烧上一抹绯红:
“皇上……”
谈垣初见她羞赧得不敢抬头,忽然觉得皇上二字有点破坏气氛,他低声问:
“是皇上好听,还是谈垣初好听?”
云姒惊愕抬头。
哪有人这般问问题的?
回答什么都不对。
谈垣初慢条斯理地问:“嗯?”
云姒闭眼,选了一个怎么都不会错的答案:
“嫔妾分辨不出来……”
“那就都喊一遍。”
云姒哑声。
平日中叫他皇上,她脱口而出,而这时,她却是什么都叫不出来。
莫名觉得不论这时喊他什么,都仿佛是在调情。
谈垣初直接忽略了前一个称呼,他不紧不慢地问:
“是这三个字不好听,还是不好念?”
云姒被逼得欲哭无泪,咬唇:“好、好听……”
他挑了下眉梢:“那就是不好念了。”
云姒瘪唇。
谈垣初不疾不徐地等着她。
许久,暧昧无声的殿内才响起一声几不可察的低声:
“谈、谈垣初……”
云姒明显察觉到在她喊出这一声时,对面的人眼底的神色一刹间变得晦暗,让云姒有些不敢看。
她觉得些许难耐,咽了咽口水。
许久,那人什么都没做,只是意味不明道:
“你要是一直这么听话就好了。”
但显然,只有做错事后,她才能这样乖顺片刻。
不等云姒反驳,他视线落在她膝盖上的青紫上,陡然抬声:
“来人,请太医。”
第103章 滑脉【营养液加更】
夜色渐深, 盼雎殿内却是一片灯火通明。
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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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消息时,是被百枝吵醒的,她不适地皱了皱眉:“怎么了?”
百枝点亮殿内烛灯:
“盼雎殿请太医了。”
皇后一怔, 立即坐起来, 皱眉道:“替本宫更衣。”
被吵醒的不止是坤宁宫, 得到消息的妃嫔都忙忙起身, 盼雎殿会半夜请太医,本身就不是一件小事。
等赶到盼雎殿时,众人看见许顺福等人,又是控制不住地一愣。
昨日御前传来的消息, 是盼雎殿侍寝么?
当然不是。
皇后扫了一眼许顺福, 她神情倒是没像其余妃嫔一样不断变化,出声询问:“云婕妤怎么了?”
许顺福一时哑声,不敢实话实说,半晌憋出一句:
“云婕妤身体有些不适。”
看出他的迟疑和吞吞吐吐, 皇后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
盼雎殿内,云姒还有点懵, 不知道谈垣初是怎么把话题跳到请太医一事上的,她一头雾水地看向谈垣初。
谈垣初只是伸出手,指骨敲点在她膝盖上, 其实不是很疼, 但云姒仍是轻轻嘶了一声。
谈垣初轻呵一声:
“朕当你不知道疼呢。”
云姒轻咳了一声, 没敢看他, 当时那种情景, 谁还顾得上疼不疼。
今日恰好是常太医当值, 秋媛进来, 替云姒披了一层外衫, 结果刚诊脉不久,外间就传来一阵喧闹,云姒隐隐约约听见皇后娘娘的声音,果然,许顺福很快通报:
“皇上,皇后娘娘和各位主子来了。”
云姒瞥了眼腿上的那点痕迹,有点头皮发麻,睡一夜就能好的伤势,偏在半夜间闹出这么大动静,她自己都觉得有点矫情。
须臾,一堆人进殿,云姒起身要给皇后请安,被皇后拦住:
“你躺好,到底怎么回事?”
皇后觑了眼女子的脸色,气色颇好,脸颊红润,当即有点疑惑。
云姒呃了一声。
谈垣初见她脸皮薄得不敢作答,替她拢了拢衣襟,也算吸引了旁人的注意,云姒瞪圆了杏眸,偏头看他,谈垣初觉得她有点没出息。
这么薄的脸皮,怎么成事?
谈垣初掀了掀眼,语气淡淡地替她回答了皇后的问题:“没什么。”
他让人给皇后赐座,问:
“谁吵醒你了?”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人听出一种“是谁这么多嘴”的感觉,殿内妃嫔骤然安静下来,她们只想着皇上许久不曾进后宫,想要在皇上面前露脸,却是忘记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皇上担心得替云婕妤请太医,算是情趣,她们深夜赶来,却是颇有点故意给人添堵的意思。
谁希望自己侍寝时,跑来一堆人打搅?
就在这时候,常太医皱了皱眉,云姒心底倏然一紧,秋媛也皱了皱眉,她想起这段时间主子的不对劲。
常太医松了手,忽然问了句:
“婕妤最近可有什么反常之处?”
云姒被这一句问得脸色有点白,她攥住了谈垣初的手,反常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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