吗?我让他给政儿当侍从好了。那王翦就给子楚当侍从。还有吗?”
朱襄摇头:“其他的就没有了。”
秦王道:“看来寡人确实要想办法让李牧入秦。”
朱襄道:“君上,李牧入秦后,恐怕不一定会愿意带兵……不过君上若让他继续防备匈奴,他肯定愿意。”
“那就去打匈奴。”秦王道,“寡人让他筑长城。”
朱襄使劲点头:“这个他很擅长。”
秦王见朱襄讨好的模样,失笑:“但你要如何让他入秦呢?”
朱襄道:“我想利用春花。春花是政儿之母,虽她抛弃了政儿,但这只是我一面之词。她可能是遇到了危险,才无奈将政儿丢到我门口。她与政儿血缘割舍不断,虽然我是政儿舅父,但她若回秦,政儿肯定会偏向自己的亲生母亲。”
秦王表情变得古怪极了,嘴角不断抽搐:“你继续说。”继续胡扯。
朱襄道:“我是赵王的心病,而我一介平民在秦国的地位,都出自外戚……”
“停停停,”秦王摆手,“你的地位出自外戚?!你是秦国的长平君,你的封君可不是因为你是外戚!”
朱襄笑道:“的确如此,但在其他六国,他们虽听闻过我的名声,却没有亲眼见到我做过的事。让他们承认一个农人的儿子变成了大贤,被秦国重用,他们更愿意相信我是因为政儿才得到君上的青睐。”
秦王再次嘴角抽搐。他扶额:“继续。”继续胡扯。
朱襄道:“赵王要动摇我的地位,最好的办法就是送与我有仇的春花入秦。我想李牧是最适合担任护送一职的人。”
秦王道:“你要将李牧扣留在秦国?”
朱襄冷笑:“赵王若让李牧护送春花入秦,那就是明摆着抛弃李牧了。为了让赵王抛弃李牧,就要用到廉公。君上,赵国在长平之约中赠送给秦国的城池,秦国现在暂时还不好管理,可否用它们来换廉公?赵王先逼走了我,又逼走了廉公,他还能留着李牧?”
秦王慷慨道:“可以。不过用五座城池就能换得廉公?”
朱襄点头:“能。廉公此次出征燕国不仅让燕人恨他入骨,让其他五国都不敢对他伸出援手,他也得罪了赵国当政的贵族。为何赵王新提拔的人都会做出冬季播种的蠢事?他们为的就是让农人的田地绝收,才好以最低的价格买到良田!”
秦王前倾的身体再次挺直:“这样……居然是这样?赵王愚蠢的行径之后,还有这样的原因?”
秦王说了几声“居然是这样”,然后失笑:“廉卿断了他们的财路,他们肯定恨廉卿入骨。但赵王现在已经不太蠢了,他给廉卿封君,就是做出了保护廉卿的姿态。他也知道现在唯一能依靠的就是廉卿。”
朱襄道:“赵国绝收的事是赵王的错,怎么能让廉公承担?只要让人在六国传播真相,让所有人都知道廉公是为了赵王的愚蠢而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残忍的是赵王,而不是廉公,燕国的仇人也是赵王,赵王自然会不敢保廉公了。”
秦王沉默了许久,他上下打量朱襄,心里略有些不舒服。
虽然事实确实如此,但朱襄十分直白地说出这是赵王的错,而非廉颇的错,还是让他有些膈应。
在这个世界上,王的错自然都该由臣下来承担。朱襄如此轻视赵王,是只轻视赵王,还是对所有王都一视同仁?
秦王不喜欢庄子,就是不喜欢庄子轻佻的态度。身为王,他理应比任何人都高高在上。但朱襄这样态度,似乎王也只是普通人。
不过秦王能对范雎拜了又拜,请求范雎帮助他。只要朱襄的计谋对他有利,他心里膈应一下后就放到一边,继续道:“你是想逼赵王与廉颇决裂?”
朱襄再次点头:“是。只要六国皆传言燕国之事是赵王指使,那么赵王身边痛恨廉公的人肯定会对赵王说,如果赵王再包庇廉公,就是向全天下承认是他指使廉公。这时秦国以城池换廉公,他不仅能用廉公换取好处,还能将廉公身上的污名转移给秦国。”
秦王嘀咕:“这污名对秦国来说倒是无所谓。你确定这样就能让廉卿入秦?”
朱襄拱手:“我愿意亲自去游说。”
“想也别想,你好好待在咸阳。”秦王道,“你去了赵国还能回来?”
朱襄指着自己一头白发:“我可以扮作老人,他们认不出我。”
秦王摆手:“我会和先生商量。朱襄,你这计谋得逞,廉卿和你的友人可能都会厌恶你。”
朱襄道:“我愿意承担他们的厌恶。”
秦王笑道:“所以你不要告诉他们,这是你的计谋。廉卿不愿意领兵,可以教其他人领兵。李牧不愿意去打赵国,可以去打匈奴。他们都会成为秦国的助力。”
朱襄犹豫:“但隐瞒……”
秦王站起来,朱襄也立刻站起来。
“有时候撒一些小小的谎,对所有人都更好。”他走到朱襄身边,拍了拍朱襄的肩膀,“你想好春花入秦后,你会有多大麻烦吗?”
朱襄平静道:“我不会有麻烦,夏同会处理好所有事。他连他内院的人都管不住,君上就可以放弃他了。”
秦王再次大笑:“的确如此。不过你让春花入秦,只为了李牧吗?”
朱襄道:“还为了政儿。听太子说,许多人游说他,让他给政儿找个养母。政儿不需要养母。”
政儿不是夏同,还只是一个孩子。只要有了养母,政儿就要和他分别,去养母身边,受养母的钳制。但政儿一直没有母亲,也不符合礼法,所以最好是政儿的亲生母亲回来。
就算春花再愚蠢,只要夏同不给她愚蠢的机会,就不会有问题。
而且就算夏同管不住春花,还有他。
“你这一切都建立在政儿一定会相信你,不会投向他的亲母。”秦王道,“你不怕政儿被他的亲母笼络?”
朱襄得意地笑道:“政儿绝对不会。政儿聪慧极了!”
秦王想了想政儿的模样,也不由笑道:“的确如此。”他也很难想象政儿被抛弃他的亲母笼络的模样。
别人都以为政儿只是一个孩童,可能对幼年之事记忆不深。但秦王问过政儿小时候的事,政儿对不到一岁的事都记得很清楚。所以春花骗不了政儿。
“你居然会用出这些阴谋诡计。”秦王道,“你还有什么计谋吗?”
朱襄想了想,道:“还有……如果我去长平,或许三晋之地的人会蜂拥而至,投靠秦国?”
秦王无奈:“想也别想。你是想三晋之地都派兵来抓你吧?”
朱襄讪讪道:“我倒也没有那么重要。不过秦国比其他六国都强大富裕,就算现在不动兵锋,想要吸引更多的庶民和士人也很容易。或许一些城池不用打,就能有人献给秦国。我回去给君上写个文书。”
秦王道:“你是说你老师荀子所说的王道之师仁义之师?”
从秦王嘴中听到“王道之师仁义之师”,朱襄虽然感到恶寒,但还是点头:“是。秦国现在实力上已经到了可以统一六国的地步,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那么接下来可以找一个正义的旗号,为统一后做准备了。”
秦王叹气:“那个时间的问题,是十几年,还是几十年?”
朱襄道:“反正……应该不到三十年?”
他就不信现在的秦国能比没有他的时候统一时间更晚。
秦王面色古怪:“你是说,在子楚或者政儿手中,秦国就会统一?”
朱襄点头如捣蒜:“肯定!”
秦王叹了口气:“希望你说的能实现。”
真的会这么快吗?秦王其实有点不相信。虽然现在秦国很强大,但秦国不是第一次强大。六国加起来的实力也很惊人。
秦国真的能在短短三十年内就统一天下吗?
只要六国还有一个雄主,秦国就做不到啊。
但朱襄身上有诸多神异之事,宫中方士皆断言,朱襄就是上天派来辅佐秦国一统天下的姜太公。
那么朱襄的判断,或许就是预兆了天命吧。
秦王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枯树皮一样的手,笑着摇摇头。
他又拍了拍朱襄的肩膀,道:“朱襄,不是想种地吗?蔺贽带来的棉花种子,你去种吧。”
朱襄愕然:“君上,你要赶我走?”
秦王摇头:“你的本事确实在田地里。我今日听了你献了这么多良策,足够了。接下来,你好好关心地里的事,让秦国有更多粮食和衣物。”
朱襄跪地道:“臣领命!”
秦王扶起朱襄,没有再说话。
他命朱襄退下,自己回到椅子上,沉默了半晌。
今日朱襄的表现,是完全心系秦国,愿意为秦国做事了。
他很欣喜。
不过,还是让朱襄继续种田吧。
秦王没想到,自己居然如此仁慈了。不过偶尔仁慈一下,他的感觉也不错。
“连先生都渐渐对朱襄视若晚辈,我也难以对朱襄硬下心肠啊。”秦王感慨道,“朱襄真是一个神奇的人。”
朱襄出宫的时候,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他看了一眼系统,秦王对他的好感居然变成一颗心了。
朱襄挺惊讶。这么看来,秦王的好感度涨得比他想象中的快多了。他以为自己要对秦王卖很久的力气,才能让好感度上涨呢。
他清点了一下现在的好感度,整理了一下种子仓库。
蔺贽的四颗心的好感度,他回到秦国后抽掉了。蔺贽的好感度赠予的东西,与蔺贽本人一样不走寻常路,让朱襄颇为无语。
蔺贽的一心好感给了他香草,二心好感度给了他黑胡椒,三心好感度给了他辣椒,四心好感度给了他水稻种子。
朱襄总有一种白抽卡了的错觉。
看看人家夏同三心给的什么?!土豆!!
看看别人二心给的什么?!小麦!!
你三心给我调味料,四心只给一个水稻,你好意思吗?!
朱襄还以为,蔺贽会给他奉献红薯玉米之类的好东西呢。结果就水稻?就这?
虽然现在的水稻的口感和产量都极差,有了新的水稻种子,对南边领土的开发非常有利,但朱襄还是认为蔺贽的好感度在玩他。
他非常生气,连续做了三天蔺贽不爱吃的鸭子肉。
蔺贽满头雾水,不知道哪里得罪朱襄了。
不止蔺贽,其他人积攒的好感度抽奖也没有抽出好东西。
朱襄现在得到了大蒜大葱,连黄瓜西红柿冬瓜南瓜这些心心念念的蔬菜一样都没有,更别说水果了。
按理说,系统应该能抽出水果啊。难道水果比粮食还难抽吗?还是说,抽什么东西和给予好感的当事人也有关系?就像蔺公的赠别礼一样?
如果是这样,蔺贽再吃三天鸭子肉吧。
这时的水果种类十分稀少。苹果的原身柰基本没人吃,北方主要吃枣和栗,南方主要吃橘和柚。“江浦之橘”和“云梦之柚”是如今公认的最美味最高档的水果。
桃子李子梅子虽然也有种植,但因为大多过酸,所以更常制作果脯或者做成果汁当调味品。
如今醋是一种很稀少的调料,要酿酒的熟练工才会酿造醋。直到魏晋时期,醋这种调料仍旧是高档品。所以民间的酸味调料基本都是梅子汁、桃子汁、李子汁。
因为长江流域离咸阳很遥远,所以“江浦之橘”和“云梦之柚”运到咸阳来,已经不太新鲜。秦王慷慨地送给政儿橘子和柚子,朱襄尝了尝,直接吃根本吃不下去,只能用糖调味做成菜肴或者果脯。
其实秦王自己也是这么吃的。
朱襄非常希望能吃到后世甘甜可口的水果,比如夏天怎么能没有西瓜?
“蔺礼真是没用。”朱襄再次抨击蔺贽。
四心好感度“刎颈之交”,他一辈子可能很难再有第二个。他对蔺贽报以了最殷切的希望,但蔺贽辜负了他。
今天吃烤鸭吧。
朱襄回到家,将王宫里的事告知了家里人。
他对已经熟悉起来的范雎道:“应侯,真不能让我也帮点忙?”
范雎跟驱赶蚊虫似的:“去种你的地。”
白起也附和。
朱襄欲言又止。
曾经让六国小儿止啼的武安君,怎么到了自己家之后就变成了应侯的应声虫?
“白公,你要不要和我一起搬到郊外去种田?”朱襄问道。
白起愣了一下,点头:“好。”
又要用离间计,应侯肯定该回朝堂了。左右他无事,继续跟着朱襄吧。
朱襄举家搬到邯郸城外秦王的田庄时,蔡泽、蔺贽、子楚都没有同行。
蔡泽、蔺贽、子楚也要去干活了。蔺贽给秦王当内吏,蔡泽此次要参与对廉颇、李牧的离间计。而子楚,则要以秦公子的身份去北方边境与戎狄部族商谈新的盟约。
子楚代替秦王与戎狄部族会面,太子柱的其他儿子嫉妒得眼睛都要红出血了。
太子柱敲打了公子子傒后,其他公子都安分不少。现在他们又有些骚动不安。
秦国的继承人制度并非是嫡长子制度,这一点也是六国诟病秦国是“蛮夷”的原因。秦国继承人是“勇武者居之”,且“无寸土之封,不立子弟为王”“子弟为匹夫”。
虽然这“勇武”基本变成了秦王凭借喜好立太子,但其他秦王的亲儿子,没有功劳仍旧没有封赏。
太子柱有二十多个儿子,子楚一个人独得这么多功劳。即便一些人对争夺秦王的位置没有兴趣,但他们好歹也想要一个封君。子楚就显得特别扎眼了。
子楚强有力的支持者——长平君朱襄,也成了他们的眼中刺。
他们不敢直接对长平君朱襄出手,但他们可以挑拨长平君和子楚之间的关系。于是迎接嬴小政的亲母春花入秦这件事,就在朝堂上被提起了。
嬴小政得知此事,气得吃了两大碗饭。
朱襄捏下巴。这该不会也是秦王和应侯的算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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