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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来 第一千二百一十一章 演武(第2页/共2页)



    明明是个笨学生提出的傻问题,反而让谢狗这种天才觉得比较刁钻。

    总舵的三大巨头,某天聚在石桌旁,将那封密信摊开在桌上,谢狗与上司虚心请教一事,“郭盟主,咋个办?”

    编谱官建议道:“好办,当没收到这封信,就说被手痒的甘一般私自拆开信封,回答不上来问题,被他吃了!”

    不管怎么说,拜剑台一行,收获太多,所以袁化境就算捏着鼻子,拗着性子,也要这位山主当面说一声谢。

    也无所谓心声不心声了,改艳径直开口说道:“袁化境,打个商量,老东西的一身道意归我,道身皮囊归你,如何?”

    袁化境默不作声。

    改艳说道:“一头完整的十四境鬼物,你吃不消的!小心反而沦为它的傀儡,也别嫌‘死物’不值钱,只是多出一位极有可能维持在飞升境的死士扈从,就够你袁化境炼化好多年了。”

    还要驾驭一把本命飞剑的袁化境皱眉说道:“杀了再说。”

    跪坐在床榻上的改艳,伸手拂过宫妆绸缎长裙,愈发曲线毕露,说道:“陈先生,你劝劝这个死脑筋,他听你的。其实如今我们地支一脉,就数他内心最佩服你了。”

    袁化境恼羞成怒,“不要在这里摇唇鼓舌!”

    改艳抿了抿嘴唇,妩媚笑道:“陈先生也不给我机会呀。”

    宋续咳嗽几声,提醒你改艳就算要闹幺蛾子,也别在我们地支结阵对敌的时候,陈先生收拾你一个,就是收拾我们。

    隋霖、陆翚几个俱是头疼得直接揉眉心。

    陈平安置若罔闻,想起一事,问道:“有没有预备一副合适的皮囊?”

    袁化境点点头,“有一副九境武夫的妖族肉身,是用战功换取来的,一直没机会找到合适的傀儡。”

    陈平安便让袁化境取出这副肉身,再将那蔡玉缮从幻境中丢出,塞入妖族肉身中。

    不用陈先生提醒,袁化境便一剑削掉了“蔡玉缮”的脑袋,后者瞬间沦为傀儡。

    袁化境惊喜道:“灵智极高。”

    也不管袁化境那处洞府如何安置蔡学士,一袭青衫来到一座古遗址的点将台,意态闲适,双手笼袖,拾级而上。

    余瑜就站在这边,她拎着一只长竹筒,里边搁放着一杆杆用以发号施令的彩旗,还有几枝锈迹斑斑的古老箭矢夹杂其中。

    余瑜,戌。

    兵家修士,境界不高,年纪虽小,她却是地支一脉的智囊,她也一贯以狗头军师自居。

    少女来自上柱国“马粪余氏”,在家族辈分不低,皇后娘娘余勉若是回家省亲,都要喊她一声姑姑的。

    余瑜本来是最不怕陈先生的地支修士之一,身正不怕影子斜,即便被陈先生将他们所有人给“砍瓜切菜”了一次又一次的,她都不虚的。不是我的排兵布阵有问题,实在是陈先生过于老谋深算、阴险狡诈了嘛,兵无常势,不愧是坐镇避暑行宫的末代隐官。

    但是先前出现了一场变故,有那在国师府担任文秘书郎的余氏嫡房子弟,竟敢串通同僚,勾结外人,在崔瀺卸任、陈平安尚未补缺期间,试图用一些看似高明的官场手段,在规章制度之内彻底掌控两座官厅,以此悄悄架空整座群龙无首的国师府,徇私舞弊,谋取更多的隐形权柄。

    此人被容鱼和符箐揭发之后,很快就被丢到刑部吃了牢饭。

    很快余氏家族就有了那场变故,一场有那司礼监掌印太监就在门外等候结果的家族祠堂议事,何其愁云惨淡,最终结局,就是马粪余氏彻底退出了大骊边军,此外接下来整整一代人的仕途就此断绝。上柱国余氏,在接下来大骊朝廷二三十年之内的风云变幻,总之他们都将是彻头彻尾的局外人,京城和地方官场上都不会有余氏官员的任何声音。

    所以余瑜现在见到陈先生,就很怕了。

    此刻瞧见了青衫长袍的陈先生,余瑜几次欲言又止。

    余瑜的肩头之上,站着那位“剑仙扈从”,感知到主人的混乱心境,他便转动脖子,眼神冷漠,盯着那位坏了主人道心的罪魁祸首。忘了是谁说过,我们的“记忆”,就是一场发生在人身天地之内的道化。

    陈平安说道:“因私废公,胆子不小。余军师确实一如既往的心宽,都敢不把一位十四境当回事了,撇开境界不敢,就你这份道心,得有十五境?”

    余瑜脸色微白。

    陈平安自言自语道:“马粪余氏出人才。”

    余瑜使劲绷着脸色,小姑娘既惶恐又伤心,只是不忘拍了拍肩膀,让那位扈从稍安勿躁,惹谁也别惹陈先生。

    有地支成员想要提醒心神不宁的余瑜,只是想到陈先生就在她身边,想一想还算了。

    委实是陈先生这句话,可伤人了。

    是说那个连累整个余氏家道中落的“年轻俊彦”,他还闹了两个笑话,一是在国师府官厅,走路踉踉跄跄,就跟抽筋似的,而且绝对不是演戏。

    二是他到了刑部大牢,余氏家族的老人去探望,给了他一个几乎可算明示的暗示,既然你该揭发检举告密的,反正都已经一五一十说清楚了,就算是给了朝廷一个交待,那你现在就该给自己的家族、给大骊王朝的马粪余氏一个交待了。

    结果这家伙本该撞墙也好,拿筷子捅死自己也罢,他都不做,舍不得死,每天该吃吃该喝喝,反正就是不肯自行了断。

    余瑜听到这件事后,差点就一个没忍住,去刑部牢狱那边亲手做掉他。

    如果不是宋续察觉到她不对劲,立即出言劝阻,余瑜就该吃牢饭了,这趟远游斩鬼,就是立功赎罪。

    陈平安淡然道:“余瑜,你不如多学学宋续,他才是真正的明白人。记住,越是心宽之人的一二心窄处,会让人很难受的。”余瑜惊讶无言,本以为陈先生会雷霆震怒把她骂一通的,不曾想反而是句劝慰人心的温暖言语,小酒鬼的她,跟喝了一大壶米酒酿似的,抽了抽鼻子,点点头,少女闷声说晓得了。

    陈平安伸手揉了揉少女的脑袋,“才多大岁数,想那么多做什么呢,休要自讨苦吃,只管一门心思修行。真想要为谁遮风挡雨,总要自己先学会躲雨,以后才能帮别人撑伞。”

    余瑜咧嘴笑起来,心一定,少女的心情便舒畅了,她朝那改艳和韩昼锦一挑眉头,羡慕不羡慕,嫉妒不嫉妒?

    韩昼锦已经下定决心与那榆木疙瘩明说,便不理睬余瑜的挑衅。改艳却是很捧场的,故作伤心欲绝,泪眼朦胧,泫然捧心状。

    陈平安喃喃低语道:“少年少女们的肩头,不要着急,先挑起杨柳依依和草长莺飞。”

    好像陈先生说过了这句话,蜷缩的心情也跟着舒展起来,就像伸了个小小的懒腰。余瑜好奇万分,轻声问道:“若是陈先生倾力出手,是不是就可以一击毙命?”

    陈平安说道:“我只是飞升境,不是十五境。”

    陆翚道场是一座高耸入云的藏书楼,仙鹤盘旋云中。

    陈平安来此登高远眺。

    陆翚,酉。

    儒生,曾经求学于旧山崖书院。陆翚既然是儒家练气士,大道根脚,还是一位青冥天下那边被白玉京列为贼寇的“一字师”。

    不过陆翚一直不清楚自己“俗世”的真实身份,是那中土阴阳家陆氏的偏房庶出子弟。

    简而言之,他与真名陆绛的大骊太后“南簪”都能攀上亲戚。

    在大骊国师庆典期间,陆神去了趟太后娘娘南簪那边,这位都快当了“十四境候补”三千载了的陆氏家主,算是亲自帮她一笔勾销了族谱上边的“陆绛”。

    见他一副比余瑜更加如临大敌的样子,陈平安忍俊不禁,笑问道:“见过你家老祖宗了?是顺势认祖归宗,还是犹豫不定,跟曹侍郎好好商量一番?”

    陆翚也有些尴尬,照实说道:“不敢隐瞒陈先生,下属顺坡就驴,认了个便宜祖宗,不认白不认。”

    陈平安点点头,“见好就收。”

    陆翚说道:“陆神没有骗我什么吧?”

    陈平安说道:“他不敢。”

    陆翚如释重负。天上掉下个老祖宗,赚了。若说“陆绛”因为身份的关系,难免顾虑重重,他陆翚有什么可担心的?

    关键是既然陈先生都没有异议,那他还矫情个什么劲,下次再与陆神见面,给老祖宗多磕几个响头都无妨。

    其实以前的陆翚不是这样的,也曾是个持身极正、行事规矩的读书人。自从上次被神性陈平安收拾得比较惨,就彻底不拘着言语性格,听说连酒都喝上了。

    原来离开大骊太后寝宫之后,陆神就顺便找了一趟陆翚,主动与年轻人讲清楚了来龙去脉,从骊珠洞天讲起,期间陆氏如何谋划,至今日庆典。作为临别赠礼,陆神还传授给了一篇替既是陆氏陆翚、又是一字师量身打造的道诀,杂糅极多,例如稍微涉及到了陆神作为大道根本的地镜篇。

    陆神还告诉陆翚,以后如有修行上的疑惑,可以去那座与落魄山当邻居的天都峰,找他陆神当面解惑。当时见陆翚神色古怪,不敢随便点头答应下来,陆神笑言一句,你们国师是晓得所有内幕的,你小子不必疑神疑鬼,白白错过一桩机缘。陆翚却是让这位刚认的老祖宗稍等片刻,原来要当场询问陆神关于那篇道诀的疑难、精妙,何必多跑一趟远路呢。

    看看战战兢兢生怕说错一个字的太后南簪,再看看直接撂下一句“老祖宗且留步”的陆翚。

    当时陆神便觉得如今的大骊人氏,好像是真不把“修士和神仙”怎么当回事啊。

    好像大骊境内,以前山上的修士有多横,如今就有多怂。山下的老百姓以前有多犯怵,现在就有多不怕。

    其实在陆翚当面与陆神请教道诀之前,他们因为随便挑衅陈先生,余瑜没啥事,陆翚在内几个,却是有了大道隐患,注定会在元婴境瓶颈之时生出心魔,再与“某个他”厮杀一场,那还怎么赢?以至于那位“罪魁祸首”,让陆翚先自己想办法,将来哪天,再去落魄山找他传授一门儒家炼气的“破字令”。

    这就像一个人把差点你打死了,他收了手,你奄奄一息躺在地上,他说你需要自己去养伤,哪天觉得自己确实没救了,再去找他讨要一个保命的药方。

    袁化境在拜剑台炼剑闭关,陆翚早先就是袁化境这个山头的,双方关系莫逆,陆翚就直接寄信一封给袁化境,信上措辞比较混不吝,陈先生所谓的“将来哪天”破境无望了,这个将来,就是今日。我反正是扛不住啦,心灰意冷啦,一颗道心稀烂缝补缓慢得如同乌龟爬爬,袁化境你帮忙求求陈先生……

    陆翚的信上内容,袁化境难以启齿,没脸帮忙捎话转述半个字,他就直接将那封信往桌上一拍,有劳山主自己过目。

    陈平安倒是不以为意,就让袁化境离开拜剑台的时候,携带一枚能够承载道意的秘制玉简,记载了儒家炼气的“破字令”。

    如此一来,陆翚既学了儒家破字令,又从陆神那边请教了那篇道诀。而且陆神以心声提醒陆翚一事,别管用上什么捷径,不用计较会不会留下什么隐患,近期一定要抓紧跻身上五境,过时不候。

    陈平安问道:“擅自将家学泄露给外人,你就不怕陆神今天传道、明天就跟你算账?到时候陆神真要搬出执行家法、清理门户的名义,曹侍郎未必拦得住。”

    陆翚说道:“那就说明陆神识人不明,关我陆翚什么事情。”

    陈平安笑着拍了拍陆翚的肩膀,“读书读出精髓了。”

    陆翚苦笑道:“实在是由不得我不换个活法。”

    陈平安转头看了眼隋霖那边,改艳掩嘴娇笑道:“还不速速破境。”

    隋霖苦笑道:“我也不是陈先生那种什么都能学、学了就能拿来用的修道天才啊。”改艳娇滴滴笑道:“怕什么,临阵磨枪不快也光。能够提升一点修为是一点。”

    周海镜抬起手臂,伸手搓捏一支珠钗,笑道:“男人快不得快不得。”

    蚬无法破阵,陈平安却是如入无人之境,来到一个小光头身边,一起坐在台阶上,背后就是一座大雄宝殿。

    法号后觉,辰。小沙弥身穿素纱禅衣,来自京师译经局。最喜欢裹了头巾、方便遮掩那颗小光头,去庙里给佛祖、菩萨们捐香油钱,也不求他们帮助自己成佛,成佛总是一件莫向外求的自家事嘛。但是求他们保佑自己走在求佛路上,少些横祸灾殃,毕竟自己年纪太小,佛经读得还不多,不过如今自己有点道行了,感觉眼中已经没有什么和尚啊男人啊了的,到底女人还有一些,不漂亮的也没了,漂亮的,还有些。

    小沙弥疑惑道:“陈先生,我师父说绣虎曾经跟他说过一句话,‘庙内佛法非神通,庙外烧香真本事。’”

    小沙弥挠了挠光头,“我琢磨出了好多的见解,总觉得不对路,依旧不确定到底是啥意思。”

    陈平安问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别教典籍看不看,看得多不多?”

    小沙弥使劲点头,“看啊,怎么不看,多啊,非常之多。有了好些书上看到、心中点头的见解。”

    陈平安笑道:“说说看,比如?”

    小沙弥说道:“天道自然,人道自己。”

    陈平安沉默片刻,点头道:“终为养生主。”

    陈平安继续说道:“如今世道怕盗远远多于贼,天道却是厌恶贼多过于盗。关于此事,你以后好好体悟一番。”

    小沙弥想了想,点头道:“好的,我这个法号好,‘后觉’,不用太聪明。”

    陈平安笑道:“道号抟泥的大源国师,他的名字就叫杨后觉,有缘,你们可以多聊聊。”

    小沙弥说没问题,想着去庙里捐过了香油钱,就去找抟泥道友请教学问。

    地支的杀手锏之一,是袁化境的仿造飞剑,“倒流”。不止是辅佐隋霖的本命神通那么简单。

    试想一下,敌对一方受了重伤,以各种玄之又玄的手段、灵丹妙药来恢复修为、或是肉身,袁化境立即祭出此剑,给你来一手光阴倒流,再来专门针对。

    或是对手施展出了压箱底的攻伐手段,也给你来几回倒流,地支一脉就有了反复推衍演算的空当。

    而且次数多了,就有了频繁观摩绝学、与其偷师的机会。眼力不济,次数来凑。这场拿一位十四境鬼物来练手的效果,其实已经比陈平安预期要好上许多,至少目前还算斗法斗得有来有回。

    山巅,青衫飘摇,瞧见了来此串门的陈先生,少年立即撤了真身,恢复人形,同样是称呼陈先生,苟存却是最实心实意的。

    苟存,申。山泽精怪,野修出身,名字是自己取的。一年到头眼神冷峻,脾气不太好,杀气腾腾,只要他出手就没个轻重。

    这位少年精怪的愿望,却是将来能够当个小国的国师,下令国境内所有人都不准吃狗肉。

    他拥有一件本命物,能够让他财运亨通,属于出门就能捡钱的那种。

    故而昔年地支一脉打扫、清理战场,都喜欢让他去翻翻捡捡,总能有些意外之喜。

    偏偏国师崔瀺说他是个“穷鬼”。作为地支一脉狗头军师的余瑜,她的想法一向天马行空,说穷鬼好啊,咱们都不晓得赚钱是什么活计,偏门财来钱太快了,穷点好。小沙弥就经常念叨着什么法布施、财布施之类的。所以他们时常做些不留名的善事,都是花的这笔钱。地支一脉十二人,大道息息相关,就是一根线上的蚂蚱,谁掉队了,就会拖所有人的后腿,当然,若是谁异军突起了,也都是带着大家一起坐地分赃大道裨益,至多就是比例有所不同。

    苟存壮起胆子问道:“陈先生,崔国师说等我玉璞了,就会让我去当个小国的国师,这话作数吗?”

    崔瀺说他以后如果跻身了上五境,可以得到“一点点”的宝瓶洲气运。还有机会熬出个仙人境。

    陈平安点头道:“崔瀺答应你的事情,我当然认。”

    大骊王朝有三十二个藩属国,将来帮苟存挑选一个偏僻小国就是了,当然还需要帮他事先准备好几位幕僚。

    之前的地支一脉,他们过于骄傲了,目中无人。

    可以说是因材施教,也可以说是对症下药。

    “打磨”了三次,得见大道之上别有天地。

    比如让隋霖去好好研究守一法,逛一逛京城崇虚局和译经局,听僧人升座说法,听真人开课传道。

    改艳自己说过,打破元婴瓶颈跻身上五境,她已经有旁门左道的捷径可以走。她自己都不担心,陈平安有什么可担心的。

    袁化境是极有野心的。他想要凭借飞剑“夜郎”的本命神通,跻身仙人之后,打造出一拨“仿地支”的傀儡修士。

    在大骊京城先后三次交手,陈平安都是先对苟存动手,是一种直觉,必须先拿下苟存。

    先前苟存其实挺郁闷的,结果周海镜来了一句,说这就叫买卖人的“杀熟”。

    被苦手大炼为本命物的停水镜,暂时只能摹拓出一位玉璞境修士的“实境”。

    等到苦手跻身玉璞境,便能仿造出一位以假乱真的仙人。若他自己就是仙人境,甚至可以实境出一座较小的洞天福地,配合改艳这位画师,只需他们两位动手,其余地支成员就可以看热闹了,随便对付一位被困在无比真实的道场之内的仙人,让他自己跟自己打架,切身领教一番何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当然,关于这道学问,陈平安还是有些独到见解的。

    所以先前陈平安在扶摇麓道场闭关期间,闲来无事,就跟科举制艺一般,写了一篇关于“天与水相违”的破题文章,详细解释了古人为何会认为天象与水相是相背离的,以及如何调和的几个设想。

    陈平安来到一条云雾缭绕的山路上,步入一座崖畔凉亭,有修士手持一把古镜,与天边那轮明月交相辉映。

    苦手,地支之巳。野修出身,金丹境。年纪轻轻就一脸苦相,使得额头早早有了几条皱痕。

    他的大道根脚,要比精通彩练术的改艳“艳尸”更加犯忌讳,是一位被视为“十寇”候补的卖镜人。

    之所以只是候补,不是说卖镜人祸乱人间的本事不如十寇,只是因为他们这个行单,数量过于稀少。

    “苦手”,真是没有取错名字。差点就成了陈平安的苦手,当真是毫厘之差的险之又险。

    陈平安可谓费尽心机,用尽手段,竭尽所能,才堪堪将那个“他”拘押起来。就因为苦手的一把停水镜,只差一点就前功尽弃。

    陈平安看了眼悬空的那轮皎皎明月,同样铭刻有一圈回文诗的古篆铭文,真是货真价实的“大字”,一一镶嵌青天中。

    “人心方寸,天心方丈”,“吾之所见,山转水停”,“以人观境,虚实有无”。

    陈平安问道:“进展如何?”

    苦手点头道:“差不多了。”

    已经即将摹拓出一位“无境”的“蚬”,不断纠错,一次次修正细微的偏差,使得“蚬”越来越趋于真相。

    一旦成功,“蚬”就会变成一位镜中人物。而且它会是一张白纸,未来大道之上,它拥有无数种可能性。

    陈平安说道:“可以收起停水镜了。”

    苦手毫不犹豫照做。

    其余地支成员皆是精神一震。

    蚬始终如吊死鬼一般悬在青天黄土之间,满头青丝飘来荡去。陈平安找到周海镜,说道:“准备好了?”

    她默然点头,将那些发簪饰品都悉数去除。

    周海境,丑。纯粹武夫,山巅境。宝瓶洲武评四大宗师之一。

    周海镜是西南沿海小国渔民出身,其实她已经五十七岁了,仍是二十几岁的容貌。

    她练拳的路数,极为简单粗暴,就是在海边“打潮”。

    她的加入,不只是有了她便终于补足地支而已,更因为她才是地支一脉关键所在,真正杀力所在。

    等到陈平安来到身边,周海镜就再没有半点嬉闹玩笑的心情。

    不是纯粹武夫,就不会理解她此刻的心境。

    只要是志在登顶的习武之人,岂敢不对其敬若神明。陈平安说道:“我可以预支你一份武道气运,只需事后归还。接下来这场捉对厮杀,地支一脉的最终杀力高低,就看你了。”

    周海镜点头道:“绝不让陈国师失望!”

    陈平安不置可否,抬头望向那个蚬,说道:“鹪鹩巢于深林,不过一枝。”

    蚬瞬间转头,眼神冰冷,心中大恨,她死死盯住这个大言不惭的年轻人。

    陈平安只是说道:“哀莫大于心死,而人死亦次之。”

    蚬突然笑道:“你更可怜。”

    周海镜闭上眼睛,她只是轻轻呼吸一口,天地间便响起雷鸣一般的震动回响。

    她开始登天,一双眼眸变作粹然金色,眉心处浮现出一只竖眸,她伸出手去,手心便显化出一杆铁枪。

    大道殊途同归,好像聪明人跟聪明人很容易想到一块去。

    崔瀺负责为地支一脉搭建框架,陈平安就负责缝补和完善地支。

    在青冥天下,吴霜降造就出了一位伪十五境的姚清。

    在地支一脉这边,陈平安也让九境瓶颈的周海镜,层层累加,最终一步登天,跻身止境神到一层,且有诸多神通加持在身。

    宋续坐在晒谷场的黄泥墙头,双手环胸,仰头望向那份异象。

    道士葛岭面带微笑,觉得修道一事好生辛苦,却是值得的。

    改艳跪坐在风流帐内,挺直腰杆,神采奕奕,妩媚变作端庄。

    少女余瑜怀捧竹筒,随手丢出一支箭矢,哈哈笑道:“斩立决。”

    袁化境站在洞府门口,也很好奇如今他们地支,经由两任国师合作打造而出,到底斤两如何,毕竟是头一遭啊。

    韩昼锦坐在宫殿屋脊上,期待万分。

    陆翚心情激荡,开始喝酒。壮哉大骊!

    地支一脉最大的杀手锏,终于在即将日坠西山的前一刻钟,水落石出了。

    文圣贤武止境,身负兵家神通,掌握地支一脉所有的术法,而且还是一位拥有多把本命飞剑的剑仙。

    只见周海镜披挂一副彩色甲胄,手提一杆铁枪,施展出法天象地,万丈身形,萦绕着十二条彩色飘带。

    提枪登天而去的“周海镜”,单独面对一头雨后的十四境鬼物。

    既是演武。

    更是单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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