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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26 章 番外4【IF线】(第2页/共2页)

地主。”

    陛下对此倒是看得很开,还靠在床头跟他虚弱地开玩笑:“哭什么?别哭啦,朕比常人多活一辈子,已经赚大发了。”

    可安竹的眼泪就是止不住。

    虽然他不知道陛下是不是真的和他说的一样,有上辈子的记忆,但安竹真心实意地觉得,陛下这辈子,过得并不算快乐。

    虽然陛下身边一直有很多才华出众的人,他们被陛下吸引,聚集在陛下身侧,为大景勤勤恳恳奉献了大半辈子,成就了一段段君臣佳话,按理说,也算是圆满。

    可只有安竹见过宴会落幕,繁华散尽后,陛下独自一人枯坐在灯下,对着清光一脉,静静独酌的样子。

    他有种预感,陛下似乎一直在等什么人,可那人至始至终不曾出现,陛下也没提过,像是根本不存在那样。

    ……会是谁呢?

    那天早晨,陛下一觉醒来,精神头特别好,不仅能起床了,还让安竹推着他去御花园转了一圈,又把几名老臣叫过来,说了半个时辰的话。

    安竹挺高兴的,但陆舫在临走前,把他叫到一边,说:“今晚要是出什么事,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我。”

    看着陆舫压抑的神情,安竹明白了他的意思。

    回去后,陛下问他陆元善跟他说什么了,安竹说陆大人的妻子近来身子不大好,他有些担心,但太医院的人去看过了,说是没什么大毛病,可能是受了风寒,好好修养一阵子就会好。

    陛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叹道还是心病难医,落下了病根,当初自己忙着与匈奴作战,顾不上其他,后来才知道那一年陆舫年纪轻轻就白了头,是因为他们头一个孩子生下不久后,就惊厥夭折了。

    “这不是您的错。”安竹说。

    “你是想说,让朕别把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担吧,”陛下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朕刚亲政那会儿,朝堂内外

    几多凶险,光是刺杀朕这辈子就经历了十几次。放心,这么多年,朕早就想开了,若是真事事都后悔心软,也走不到今天这一步。”

    安竹还是一脸不信。

    陛下抬起手敲了他一下,佯装怒道:“再露出这种表情,信不信朕让锦衣卫打你板子?”

    安竹丝毫不为所动:“也成,反正奴婢也是快花甲的年纪了,您要打就打,不过最好一次性打死了,不然留个半条老命,您还得雇人照顾。”

    陛下朝他翻了个白眼,看上去病已经好了大半。

    安竹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可方才陆舫的话仍像是阴影一样盘旋在他的心头——他侥幸地想,陛下比他还年轻呢,自己的腿脚都还算硬朗,陛下医术高明,又怎么可能有事?

    然而到了晚上,情况还是一步一步坏了起来。

    烛影晃晃,寝殿内灯火通明,大臣们在床边跪了一地,陛下虽然已经没什么力气说话,但神智还是清醒的。

    他躺在床榻上,有气无力地抬了抬手指,示意陆舫把遗诏读了,陛下从宗室里挑选的太子趴在他床边,哭得比谁都伤心,但安竹和只是红着眼眶,定定地看着他的陛下一步步不可挽回地走向人生的尽头,一滴泪也没掉。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陛下是在由衷的高兴。

    就像是一位背着沉重包袱走过漫长旅途的行者,在风雪中终于看到了前方的光亮,那是他的来处,也是他的归途。

    这种时候,他本不该走神的,但安竹看着陛下烛光中苍白安详的脸颊,和缓缓阖上的眼眸,在群臣宫人的嚎哭声中,脑海中却忽然闪过了一则记忆的片段。

    那是一次战役结束后发生的事情,由于边防紧张,国中无将,那次战役是陛下御驾亲征。班师回朝后,陛下下旨,把每一名阵亡将士的姓名都刻在石碑上,屹立在皇城中心,永享后世香火祭祀。

    旨意一经颁布,人人都赞叹陛下雄才大略,懂得拉拢民心。

    可那天陛下带着他去陵园祭拜时,安竹分明听到,陛下闭着眼睛抚摸着石碑上的刻字,把上面的每一个名字都念了一遍,像是要把它们都刻在心里。

    人心不是石头,又怎么经得起这样千百次的篆刻打磨?

    陛下说过,穷病难治,所以他当皇帝,就是为了治大夫治不了的穷病。但安竹跟随在他身边学了大半辈子,还是不知道,如果心病了要怎么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他陪伴着陛下度过了最难熬的那几年,那时候陆大人已经辞官,穆将军不愿与严党同流合污,干脆也称病不上朝了。

    因为身边无人帮衬,陛下只能一个人孤军奋战,时常在御书房内从天黑坐到天明,安竹有时看不下去,会提醒他早些歇息,您还年轻,时间还有的是,不必急于一时。

    后来他发现,陛下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件好事,在某次他感叹“又是一辈子”的时候,安竹就不再说这些话了,转而偷偷开始念书,希望能早日帮上陛下的忙。

    他

    做到了。

    太子的声音让安竹回过神来,有会来事的大臣对他说,陛下,先帝已逝,请您节哀顺变,我们一定会让您坐稳这个位置的。

    陆舫瞥了那人一眼,视线和安竹对上后,又不动声色地滑开了。

    安竹看着年轻的太子,太子的脸上有悲痛,有伤感,也有一丝丝被群臣包围之下的亢奋和紧张,就像是陛下第一次亲政上朝前,拉着他拼命对台词那样。

    看到太子,安竹一下子就理解了陛下的那句话。

    是啊,又是一辈子。

    太子的长相其实和陛下并不相似,倒是有几分武将的凌厉,性格也更内敛一些。安竹曾见过陛下看着太子发呆的样子,也曾在好奇之下询问过陛下,京城内宗室子弟也算不少,为何会选择他作为太子?

    陛下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说,人是会变的。

    太子不是他,他也不是太子,不到盖棺定论,谁也不知道这个选择是好是坏。

    虽然他没说,但后面安竹也明白了,除了继承人其他必要的方面外,太子的长相和性格,很像陛下的一个故人。

    陛下等了那个人一辈子,他一次也没有出现过,或许已经死了吧——不,肯定早死了。

    对于那个连名姓都不知道的家伙,安竹心中一直有很大怨气。

    他心疼陛下,想要劝对方放下,可陛下不仅没放下,还一生都未曾娶妻,大半时间都是在御书房中独自睡去,硬生生把自己活成了万人敬仰的一代圣君,每次陛下自称寡人,安竹都觉得他是在嘲讽自己。

    “安公公……”

    太子在唤他,眼神期冀地问,您是父皇身边的老人,大家都知道,父皇最器重的就是您了,您可知道,父皇还有什么未竟之愿吗?可有话留给孤?

    安竹摇了摇头,说没有,您节哀顺变。太子一脸失望地看着他,欲言又止,难得的温情,倒叫安竹有了几分熨帖。

    他收拾收拾心情,告诉自己,太子是陛下选的,不能叫他难做。从今往后,陛下这一声称呼,就要改口了。

    尽管他这辈子认定的陛下,只有那一位。

    在众人的目光中,安竹膝行上前,最后不舍地看了一眼他的陛下,捧起那双冰凉的双手,将一枚用体温焐热的玉琮放在了陛下的掌心,末了,缓缓合拢五指。

    晚安,陛下,他轻声道。

    做个好梦吧。

    ——【郦黎的梦·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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