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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7.兆宜(七)(第2页/共2页)

br />     寒烟说的没错,他的确听师尊的话,不然也不会出此下策。

    他骗了寒烟,但也是不得已。

    夜风却送来温寒烟清淡的声线:“但我甘心被你骗。”

    季青林眸光微顿,抬眸看向她。

    温寒烟坐在树下,裙摆似莲花般盛放,她静静看着他,“我知道,你是不想我失望。”

    她的眼神很淡,却又蕴着一种比岩浆还要滚烫的情绪。

    季青林心底一热,弯腰在她身边坐下。

    “抱歉,寒烟。”

    “无论怎样,师兄不该骗你的。”

    温寒烟摇了摇头,夜风吹散浓云,几抹星辰点缀在望不见尽头的黑暗之中,等待着不久后的曙光驱散阴暗。

    “师尊为何不允许我下山呢?”

    “师尊应当是担心你,怕你受伤。”

    季青林静了静,轻声道,“寒烟,你是他最宠爱的弟子,全天下不知多少人明里暗里盯着你,心思叵测。”

    “你贸然下山,的确太危险了。”

    “可你不同样也是师尊的弟子吗?”温寒烟瞳孔微转,眼底倒映出季青林的影子。

    她语气有几分困惑,也有几分低落,“他却从未阻拦你下山历练。”

    “……或许是因为,我已经晋阶天灵境,有自保之力。”

    季青林忍不住又摸了一把她发顶,安慰她,“寒烟,你很有天分,入门不过短短十年便已晋阶至驭灵巅峰,比师兄当年只快不慢。”

    “要不了多久,你便可以下山了。”

    四周很安静,阵阵虫鸣连绵成一片。

    温寒烟没有回应,季青林转头看她。

    白衣少女眼睫耷拉着,脑袋一点一点的,像是困极了,下一刻便要睡过去的样子。

    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她挣扎着想睁开眼睛,眼皮却愈发沉重。

    她只勉强咕哝着吐出一句含混不清的话。

    “我们日后……也会成为像师尊一样,在修仙界独当一面、声名远扬的大人物吗?”

    说完这句话,她便实在支持不住,闭眼睡了过去。

    微弱的重量落在肩膀上,季青林浑身僵硬。

    自从温寒烟与东幽少主司珏定下婚约之后,他们便再也没有这样亲近过。

    但在一瞬间的陌生茫然之后,熟悉的本能席卷而来。

    季青林身体朝着温寒烟微微倾斜,让她枕得更舒服些,另一只手放轻了动作,将她歪歪斜斜靠过来的动作扶正。

    与此同时,一种又熟悉又陌生的感受包裹住他。

    他的心像是泡在温水里,又暖又满。

    柔和的流水冲刷着,一切疲惫茫然都淡去了,他陷入一阵安宁之中。

    如果时间可以永远静止在这一刻……

    季青林仰起头靠在树干上,闭上眼睛,掩住眸底的思绪。

    “会的。”他说,“一定会的。”

    ……

    如今,他们一个是五百年前舍身炼器的寒烟仙子,一个是享誉九州的潇湘剑宗首席。

    但是他们之间,好像再也回不去了。

    季青林不明白,为何分明年岁在长,寒烟却反而比曾经更任性妄为,更像个孩子。

    朱雀台一事,他又何尝不是为她好?

    他不想她多想,不想她思虑太重伤了身体,不想她误解伤心。

    可寒烟怎么就变了呢。

    季青林抿唇上前,宛晴在寒烟身侧,他又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一时间不太想与寒烟表现得太过亲近。

    他心底那些热烈淡了不少,只站在温寒烟身侧,望着她无波无澜的神情,轻声叹口气。

    “寒烟,你自小便要强,什么好东西都喜欢与旁人分享,先人后己。”

    季青林靠近她些许,“若是累了,可以靠在我身上休息片刻。”

    温寒烟连眉梢都没动一下,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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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睁开眼睛,只当身边没这个人。

    如今房中不只有他们二人在,无数道视线盯着他看,温寒烟却丝毫不给他面子。

    季青林脸色淡了些。

    纪宛晴却冷不丁打破沉默。

    她笑意盈盈抬起眼,脸上看不出丝毫不悦,语气软软的:“师兄,你可真是体贴入微。”

    “虽然温师姐同你之间有些误会,但想必你如此待她,时间一长,她定能认清你的心,不计前嫌与你重修旧好的。”

    被当众说穿心思,季青林指尖微蜷,下意识去看温寒烟的表情。

    可她就像是没听见这句话,不仅感受不到他的尴尬,更感受不到他的心意。

    仿佛他这个人在她面前,不过是一团空气,根本不值得在意。

    顿了顿,季青林又去看坐在一旁的纪宛晴。

    白衣少女笑容明媚,注视着他的时候,就像是将他当成了她的全部一般,专注热烈、柔情似水。

    季青林原本有些不虞,也有些狐疑。

    纪宛晴鲜少说这样的话,她向来聪明识趣,在寒烟面前点名他的挽回讨好,不像是她会做出来的事情。

    但迎上她这样的眼神,他心底那些阴霾登时似被暖阳驱散了。

    宛晴又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或许是由于,在寒烟昏迷的这段时间里,他与她太过亲近了。

    亲近到彼此身边,大多时间都只有彼此,再也容不下旁人。

    是他将她自尸山血海中救出来,是他将她带回落云峰。

    是他在这十年间陪伴她一点点长大,照顾她无微不至,日日夜夜相伴于落云峰。

    所以,宛晴对他心存着些雏鸟情结,感情至深。

    生怕他离她远了,心里少了她。

    生怕他不要她。

    季青林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无声攥紧了,涌上一阵说不上来的酸涩隐痛。

    他没再将纪宛晴方才不太合时宜的话放在心上,转而迈步离开温寒烟,向着她那边靠近了些。

    “宛晴。”季青林声线清朗,“累不累?”

    “师兄……”纪宛晴微微低下头,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她避开他温和关切的视线,“还真是有些累了呢。”

    季青林神色一僵,一时间竟有些骑虎难下、进退两难。

    他站在温寒烟和纪宛晴身后。

    在这个位置,隔着椅背,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触碰到他,更别提靠在他身上休息。

    如今,他只得在两个人之间做出选择。

    房间里似乎变得更静了几分。

    温寒烟没有睁开眼睛,空气静得针落可闻,她心底却只觉得讽刺。

    下一瞬,她肩膀却倏地一重,不属于她的发丝滑溜溜地顺着她肩头垂下,一股熟悉的馨香从发间涌入她鼻腔。

    纪宛晴的声音很近,几乎是贴着她的耳边传来。

    “还好温师姐就在旁边。”纪宛晴笑眯眯地蹭了蹭她的颈窝。

    她舒适地喟叹一声,“我早就想亲近亲近师姐了。”

    温寒烟愕然睁开眼睛。

    她与纪宛晴之间隔着巴掌宽的桌面,眉眼与她七分相似的少女身体柔软,越过桌面靠在她肩头。

    纪宛晴身体虚弱,照顾她几乎已经成了温寒烟昏迷之后,季青林修炼之余最常去做的事情。

    习惯不是朝夕间养成的,自然也不会朝夕间改变。

    纪宛晴刚靠着温寒烟闭上眼睛,季青林便条件反射从芥子中拿出一片墨色滚着金丝的绢帛。

    其上龙腾暗纹在光线掩映下若隐若现,做工极其精细。

    季青林刚拿出这片衣料,温寒烟和空青眸光皆是一顿。

    空青讶然道:“我还从未见过质感如此华贵的法衣。”

    “想必能够穿戴这件完整法衣的人,定是修仙界名动八方的大能吧。”

    季青林唇角微扬:“在外历练不久,你倒是涨了不少见识。”

    这的确并不是寻常的衣料,而是一件高阶防御法器,名唤“罗侯”。

    是他六年前在宁江州游历时无意间所得。

    传闻中,它曾是浮屠塔中供奉的圣物,不仅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就连炼虚境修士拼尽全力都无法使它破损分毫。

    而且,它贴在皮肤上时能够自发产生热量。

    这热量不会似烈火般过分灼热,反倒能够循着主人的温度调整。

    总之,是一件难以多得的至宝。

    温寒烟却觉得这片衣料上的暗纹熟悉得很,仿佛何时惊鸿一瞥间见过,却又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她不着痕迹瞥一眼裴烬。

    像是丝毫没听见这边的动静,也感受不到暗流涌动,玄衣墨发的人松散靠在床边,眼睑微阖,似是陷入沉眠。

    同样是一身黑衣,但这片衣料上的暗纹却更显端庄大气,更有种横贯八方,纵横开合的睥睨感。

    裴烬身上玄衣却更显冷戾,纹路繁复诡秘,透着些许不祥的危险感。

    温寒烟皱眉收回视线。

    但她视线在衣料上停留的时间过长,落在季青林眼中,却被曲解成了另一层意思。

    他手中动作微微一顿,衣料递到纪宛晴身前,却又堪堪停下。

    罗侯只有一件,他竟不知应该给谁。

    季青林有心修复与温寒烟之间的隔阂,然而纪宛晴体质虚弱,若是离了这件罗侯,坐在这硬邦邦的地方睡一夜,免不了落下一场大病。

    他挣扎良久,艰难道:“……宛晴,既然你想亲近你温师姐,不如这件罗侯,你与她同用凑合一晚?”

    “……”温寒烟一阵无语,正欲出声拒绝。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冷不丁从斜地里伸出来,轻而易举将罗侯从季青林掌心扯过去。

    裴烬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床上下来,软绵绵像面条一般倚着墙,俊美的面容上一片睡眼惺忪。

    他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漫不经心低头打量着掌心的罗侯,动作随意,丝毫不爱惜,仿佛这不过是一片寻常的碎布。

    季青林脸色越发冰冷:“无礼之徒,还不快把这法宝还回来?”

    “法宝?”裴烬故作讶然。

    “一块破布而已,你却拿给两个人分。”

    他翻来覆去把玩着罗侯。

    “这做派,倒真像你。”

    在季青林冷厉的目光下,裴烬撩起眼睫,微微笑道,“像你一般小气。”

    ……

    裴烬先前并未说假话,他身受反噬,浑身上下都疼得厉害,昏昏沉沉只想睡觉。

    他阖眸合衣靠在床头,身体极度疲惫,精神却依旧像是一根紧绷的弦。

    意识被刺痛和黑暗来回撕扯,裴烬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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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眉微皱,依稀仿佛听见有人贴在他耳边说话。

    “长嬴,过来。”

    天光渐暗,屋外落雨,淅淅沥沥雨声绵延一片,房顶上也滴滴答答落着水声。

    屋内却暖意融融,明珠浮动,散发着暖黄的光晕和温和热意,沉香袅袅,悄无声息地盈满了整片空间。

    一只冷白的手指尖捏着一把刻刀,不疾不徐地轻抚过墨玉,簌簌粉尘在空气中无处遁形,飘飘洋洋坠落下来,像是下了一场绵密的、墨色的细雪。

    裴烬迈步绕过矮几,在空着的位置上坐下。

    他视野很低,只能望见身边人宽大的袖摆,龙腾暗纹在明珠光晕掩映下若隐若现,随着这人动作闪跃,更显大气。

    “今日浮岚于潇湘剑宗传道,你不是向来喜欢趁着这时候,去找云家那小子胡闹么,怎么反倒有功夫凑到我这来?”

    裴烬单手支在桌案上托着下巴,百无聊赖盯着那人手中刻刀看得目不转睛。

    “云风正追着司星宫的玉流华屁股后面跑,他才没空理会我。”他闻言轻嗤一声,声音尚且稚嫩,语气却老气横秋,染着几分年少轻狂。

    “重色轻友,我日后才不会做这种事。你等着看,我定日日夜夜勤勉修炼,在他泡在温柔乡里时,我修为早已甩了他几条街,到时看他拍马莫及的样子,一定极其有趣。”

    他身侧青年手臂微抖,刻刀一停,似是忍不住在笑:“长嬴,你与云风如今尚未及束发之年,称一句‘友’便罢了,何来的‘色’,又何谈‘温柔乡’。”

    “玉流华性情的确温柔,怎么不是温柔乡了?他们都是这么说的。”

    裴烬不服气撩起眼皮看他,“再说,年纪小又如何?那些及冠的废物照样打不过我。父亲,旁人笑我也就罢了,怎么连你也笑我?”

    墨发青年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他并未开口,放下手中刻刀敛袖斟了一杯茶,指尖按着杯壁推过去:“降降火。”

    “我才不喝,苦死了。”裴烬嫌弃瞥一眼,原封不动推回去,“只有没意思的老古板才喜欢喝这种东西。”

    墨发青年并不恼,不急不缓端起茶杯抿一口,声音染上几分笑意:“你还真不客气。”

    裴烬抿抿唇,飞快抬眼睨他一眼,语气虚了几分:“……我又没说你。”

    他有意将这无心之言翻过篇去,眼睛四下扫一圈,掠过青年宽大的袖摆,定在桌案上摆着的墨玉,没话找话:“你在做什么?”

    墨发青年放下茶杯,佯装没有察觉到他的心思,好脾气顺着他回道:“准备你的生辰礼。”

    裴烬嗤了声:“可我还有八个月才过生辰。”

    “不是八个月,是八年。”青年淡淡道。

    裴烬皱眉:“嗯?”

    “这是你八年后的生辰礼。”青年指腹扫过墨玉上的浮尘,一条栩栩如生的腾龙跃过指尖。

    裴烬注意力瞬间被吸引:“真好看。”

    “这是腾龙纹,是我们乾元裴氏的家纹。”墨发青年轻轻一笑,“行走在外,只要见到腾龙纹,便似归乡。”

    裴烬吹着坠在眉间的额发,随口道:“可我就在家中,用不着见这些。”

    “所以我才说,这并非是为现在的你准备的。”青年放下刻刀,一个龙飞凤舞的“长”字在腾龙环绕之下跃然玉上。

    “及冠之后,裴氏子弟方可佩上墨玉牌,穿上这身衣服。”他轻点了下袖摆上的暗纹,又去揉裴烬的发顶。

    “见到它,便永远不要忘记自己是乾元裴氏中人。”

    “别摸我头发,好恶心。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裴烬皱眉躲开他,眼神却一直黏在腾龙纹上。

    “若我离开了乾元,将它一直戴在身上,是不是就仿佛你们永远陪在我身边?”

    青年一怔,缓缓笑了。

    “是啊,长嬴。”

    “无论你身在何处,我与你母亲都会永远陪着你。”

    视野突然暗了。

    一切声响归为死寂,发间的重量似风散去。

    明珠的暖光湮灭,温度也被掠夺一空。

    裴烬头痛欲裂,喉间甜腥血气时不时涌上来。

    他烦躁一按眉心。

    本以为这次能顺势昏过去休息片刻,然而杂乱的画面却源源不断地浮上来,搅得他片刻不得安宁。

    裴烬闭着眼睛懒得睁开,他心情不悦,什么噪音都不想听见。

    然而噪声却偏要来找他。

    [叮!白月光被渣男师兄和绿茶师妹骚扰不厌其烦,请立即加入修罗场打败渣男,抱得美人归!鉴别绿茶,从我做起!]

    [叮!由于对话的复杂性,本次任务不设置特定台词要求,请发挥你的聪明才智,随机应变吧]

    [叮!温馨提示:如果你的任务再次失败受到惩罚,你会承受不了反噬立即死在天道规则制约之下!]

    [叮!]

    吵死了。

    裴烬拧眉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此刻倒没那么在意自己会不会死,只想要识海里这道太过尖锐的声音安静下来。

    眼睛适应了黑暗,睁开时视野一片模糊。

    裴烬眯着眼睛适应片刻,一眼便望见温寒烟无波无澜的侧脸。

    她身前立着一道青衫背影,颀长挺拔,掌心捏着一块墨色的衣料,腾龙暗纹在光线掩映下,泛着若隐若现的莹润光泽。

    裴烬压着戾意的眼神微微凝固。

    那一瞬间,凌乱的梦与现实交织在一起。

    令他分辨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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