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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怪朕。”

    隆安帝抬手,鸿宝便向也斟上一盏热茶,低眉顺眼地退出去关上了门。

    抬起头来:“皇上说笑了,皇上病中仍想着臣,臣只觉出皇上的厚爱来。”

    隆安帝于是笑得越发慈眉善目:“你屡立奇功,朕定重重有赏!只是除此之外,你久在朔北边陲,整日同些糙汉子凑在一起,又生性喜静不爱见生人,朕总牵挂你的终身大事。”

    “朕思来想去,抚南侯府的二世子谢淮骁今年二十有五,生性活泼有趣——你可曾知道一二?若有他同你日日

    第 64 章   一念间

    没记错的话,这便是那镇北中护军徐家的小儿子。

    徐逸之几乎快把后槽牙咬碎了,他想为自家小将军鸣不平,憋着一肚子怒火要对谢淮骁发,但又不知从何发起,竟在众目睽睽之下生生憋红了脸。

    在这剑拔弩张的怪异气氛里,谢淮骁忽然噗嗤笑出声来。

    他站起身,一把揽过徐逸之的腰,对着目瞪口呆的鸨母点点头道:“劳驾,他脾气不大好。”

    老鸨登时喜笑颜开起来,知道眼前这位是遇着了旧相好——转念想想也不奇怪,这个小倌她瞧着面生,指不定是从何处刚收来的,同谢淮骁有一些不为人知的风流债。

    她思及此,麻溜地带着一众小倌关门离开了。

    因而她不曾注意到,房内的徐逸之身形一僵。

    ——一把匕首,正不偏不倚抵在他的腰窝。

    谢淮骁另一手还不徐不慢地摇着扇子,支使米酒出去后,他懒洋洋地问徐逸之:“镇北侯府是没人可用了吗?派你这么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跟来。”

    “你胡说什么!谁稀罕跟着你了!”徐逸之又气又恼,却不敢左右乱动,“你昨日才嫁给小将军,今天、今天就来逛青楼——你怎么对得起他!”

    他越说越激动,既紧张又委屈,语速越来越快:“要不是我碰巧撞破你,你是不是就真要背着小将军淮骁欢作乐了?你、你不能这样,我娘说过,成了亲就要待另一人好的,就算你没那么喜欢小将军,你也不能做出这种事情

    :“”

    :“不是。”唯有朦胧的余韵颤在耳边。

    “你敢吗?”

    这话倏的刺破了那层纱,两人手下都愈发用力,空气越来越稀薄,这一遭缠斗几乎同时将对方逼近了窒息的边缘。

    忽然听见一声模糊短促的笑。

    他猛地松开了卡人脖颈的手,将谢淮骁胳膊狠狠一掀,任其踉跄着滚到雪地上,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来。

    清晖映着庭中山石,乌骓踏雪也受了惊,在马鹏中烦躁不安地一声嘶鸣,煊都的夜风猎猎,卷过这囿困兽的牢笼。

    摇摇头,喉头亦是艰涩无比,平复呼吸间目光死死依旧盯着谢淮骁,谢淮骁在雪地里撑着身体,也眼尾泛红地撩眼看他,眸里浸泡着狠戾。

    这是生理性的红潮,像红鲤濒死之时猛然上扬的一弧鱼尾,艳得动魄惊心

    ——却也毒得如蛇如蝎。

    眼下一颗小痣明晃晃显露在这艳色中,扎眼极了。

    哑声道:“疯子。”

    “承蒙夸奖,”谢淮骁笑得厉害,抬手擦去一点眼泪,说不清这泪究竟是笑出的还是呛出的,“可惜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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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豫再三,你实在杀不了我。”

    “你身后有你大哥,有镇北军,还有青州满城,”谢淮骁改换姿势单膝撑地,仰着头嘲弄地笑,“云野,你要的太多了。”

    “你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同我以命换命?”

    “那日并非巧合,你全听见了。”

    恍然,居高临下地用眼刀剜着他,忽的应了声。

    “是。”寒声说下去,“若论刻薄尖酸、无情无义,我怎么比得上你郁清雎。”

    就近俯身,将覆满雪粒的大氅囫囵捡起,一把抛到谢淮骁头上。那劲儿瞧着恨不能把人就地埋了。

    他走到谢淮骁身侧,冷眼看着谢淮骁拨开狐裘,露出点乱蓬蓬的额发,寒声说:“当年若是郁涟,必不会拿兄长人头作赌。”

    谢淮骁霎时一怔。

    不再言语,沉默地继续朝前走去,谢淮骁也艰难地爬起身来,兀自朝房间而去。

    回廊中又灌进风,飞雪迷了眼,冬夜最是难熬,寒气能无孔不入地渗进人骨头缝里去。

    背道而驰之间,二人均没有再回头。

    “吱呀。”

    房门豁然开了,灌进半屋寒风,吹得烛火乱晃。

    米酒慌忙迎上去,他候了几个时辰,总算将自家主子盼了回来。

    “早该回来了,主子,您——”米酒话突然哽在喉咙里,谢淮骁脖颈上浮现的几道狰狞指印叫他霎时慌了神,“这是怎么了?”

    谢淮骁冷哼一声,将那沾满融化雪水的狐裘往米酒怀里一塞,烦躁道:“被狗咬了。”

    米酒把嘴闭上了。

    谢淮骁久不再出声,这房间里一时没人说话,银丝碳也安静燃烧着,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响。

    “好吧,”谢淮骁听起来颇为遗憾,“既然小将军不是这个意思,就请带好门出去,自会有想做这事儿的人来。”

    “谢淮骁!”支使一旁装聋作哑的徐逸之先出去,朝谢淮骁逼近几步,撑着桌咬牙切齿地问他,“你究竟要脸不要?”

    “不要啊,”谢淮骁眼里的笑意慢慢涌上来,“小将军既然喜欢舍弟,早该知我并非君子。”

    谢淮骁将扇面“啪”地合拢,手腕翻倒,扇骨便虚虚点到了的腰封。他同对视,唇齿间滚过晦暗不明的暧昧。

    “再这样盯着我,我可真要心疼了。”

    闻言一怔,霎时冷了脸,忙想要将手抽回,却被谢淮骁一把捉到摁住了。

    谢淮骁声音微哑,轻声细语地哄着:“借我暖暖。”

    这声音含着沙哑的暧昧,像是冬日晨起时分窗边的冰雾,若即若离地缭绕在耳边。

    可谢淮骁面上依旧笑得漫不经心,他料定了不敢闹出太大动静来,因而十分自然地用另一手举着酒盏,朝席上诸位朗声道:“流觞曲水,佳人在侧,实乃人生幸事。有幸得遇,自当尽兴而归。”

    谢淮骁祝词间,工部尚书王开济无意蹭落了腰间玉牌,只好弯腰俯身去捡。

    ——他悚然睁大了眼。

    琉璃昏光之中,桌下两只修长有力的手纠缠在一起,一方想要挣脱,立刻被另一方压制回去。

    羊脂玉一样的几分皮肉扣住了另一人青筋突起的腕骨,这皮肉主人清润含笑的说话声由斜上方传来,在王开济耳边轰然炸开一道闷雷。

    “我想诸位大人,亦不能免俗。”

    王开济起身坐直时,已是冷汗涔涔。

    他为官做事素来谨慎,今夜来赴这局本就并非本意,如今撞破此等私密之事,更是恨不能立刻就走。

    幸好席上众人虽并不做此想,却并未注意到他的异常。

    “他若是沉得住气,今夜席间也分明有所隐瞒,此番赴宴,定然并非隆安帝的授意。我踹他时用了八成力,就算不主动说,跛着脚也定会被问及,他瞒不过去,便会囫囵撒个无伤大雅的谎话。”

    谢淮骁在腾升的水雾里半眯着眼,轻声道:“只要他撒了谎,隆安帝便会信我仍是纨绔,左右明日得进宫挨训。”

    米酒倒吸一口凉气,叹道:“主子,您这一脚也太冒险了,何苦如此呢?”

    谢淮骁将空碗往他手里一塞,说:“你懂什么?这样闹上一闹,是为以小博大。”

    “老皇帝训人,眼下得忍,呼我我便去,无话可说。左右一定能因这一出闹剧得个闲职,我不算太亏。”谢淮骁唇上血色也回来一点,朝米酒扯出半个惨淡的笑来,“他想拴着我,怎么肯放过这么个好机会。”

    第 65 章   圣旨到

    屋里合该是很暖和的,可谢淮骁的指尖迟迟没有血色回涌。

    米酒静静立在他身侧。良久,他叹口气,道:“主子,我去为您打盆热水来。”

    “你跟着我多久了?”谢淮骁忽然开口,将苍白修长的手指伸到炭盆上方,说,“好些年了吧。”

    “十二年了,主子。”米酒回头,“自打当年您将我和米糖救下来,我和妹妹从未离开过您和大公子。”

    “不是我救的,是大哥要我救的。你们兄妹二人的救命恩人也合该是他,不应是我。”谢淮骁死死看着他,将今日之事说了一通,他全身上下都凉得可怕,心底也惊疑不定:追踪布侬达的风声怎么会到了赵修齐那里——以他的年纪,分明不可能参与进当年之事。长缨飒沓,破风而至时带着悍然凶猛的气势,谢韫闪身避过,继而迅速以手中长剑挡住雪亮枪尖,兵器摩擦间发出哔剥铮响,震得谢韫小臂发麻,踉跄着朝后退了几步。

    的长枪紧追不舍,转瞬已逼至谢韫喉头,堪堪只离一寸。

    “我认输我认输!”谢韫揉着胳膊开始嚷嚷,“差不多得了啊,你这哪儿是要跟我切磋,分明是来拿我撒气的。”

    将长枪收回,疾拍着翅膀落到他手臂上,同主人一起默然看着这人。

    谢韫讪讪一笑:“这下可以陪我一块儿去了吧,你气也出了,筋骨也算活动了——云野,多少惦记点兄弟情谊。”

    “你退步不小,”淡淡扫他一眼,“改明儿知会你爹一声,年后还是早日入营为好。”

    “你少冤枉人啊!我擅长的是远攻,近身肉搏本就打不过你。”

    此话不假,谢韫的父亲是一路从镇北军骑射营里提拔起来的,他自幼耳濡目染,自然跟着他爹学得一手好骑马射箭的好本事。

    不过他生性散漫不服管教,从小到大虽弹鸟射兔打了诸多牙祭,揍也没少挨。

    他爹调至煊都都指挥所后,诸多杂事缠身,比不得镇北军中能看住人,谢韫彻底放飞自我,待他爹发现时,早在煊都各路玩乐场混得如鱼得水了。

    谢韫屁股还隐隐作痛,生怕跑去自己爹面前告状,打发了府内下人收走他俩的兵器,苦着脸说:“你往那儿一坐就成,我叫的都是些还算好相与的,多在这煊都认识几个人也不赖啊。”

    “雅集这遭要是不成,紧接着便是冬祭除夕,得翻了年才能再见小寒一面。”谢韫瞧着他的脸色,得寸进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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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后不用你说,我早已决定好入营考武举了。好云野,这次不去瓦舍那种热闹场子,就那么几个人。”

    “就算你俩相互置气,你舍不得凶他,不也已经拿我泻完火了吗?”

    额角青筋直跳,冷冷瞥他一眼:“别瞎说,闭嘴。”

    谢韫一下乐出声来,抚掌道:“郁二好手段啊,给你溜成这样,我都是头一回见呢。”

    “谢韫,”心理躁得慌,冷冰冰盯着谢韫,出声嘲讽道,“要对他这么感兴趣,我看也别办什么雅集见小寒了,你直接找他去吧。”

    谢韫又惊又慌,立马三指并拢朝天发誓道:“天地良心,我对小寒一心一意!”

    疾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着了,颇为不满地唳叫回去,跃跃欲试地拍了两下翅膀。

    这阵儿雪停了,一抬手,雪白的海东青便掠翅入了铅色长空,很快瞧不见踪影了。

    看着这小子一脸慷慨愤然的模样,叹了口气:“就这一次。”

    他的一腔少年心意已然注定无果,来了煊都被迫成亲,这经年久藏的爱慕便像雪粒扬在冬日的天地里,惟有旷野的风声撕扯着他,破破烂烂地四下飘散,不知得归何处。

    自己虽已不可及,谢韫总还是有希望的。

    他大抵能帮上一点。

    他虽早查到当年夜袭一事背后还有人操盘入局,可这些年来布侬达口风太严,他前些日子将人逼入绝境方才探真切了,这血仇一定得报。

    但他手下的探子都是死士,若不是内部消息走漏,赵修齐是从何时盯上的自己?他究竟知道了多少?隆安帝眼下起疑了吗?大哥远在宁州,如今可还能安全吗?

    谢淮骁脑袋混沌,今日之事桩桩件件,木锤一般敲打着他。他起身狠狠握住了米酒的肩,又烦又躁地恶狠狠道:“你马上回一趟宁州,消息务必亲自传到大哥手上,半分差池也不能有!若是大哥出事,我要你提头来见!”

    米酒领命,当即就要走,走前踌躇一瞬,还是嘱咐道:“府内并不太平,主子这几日多加小心。”

    “用不着你操心!”谢淮骁压不住怒火,抬脚要踹他,米酒赶紧阖上门,很快消失在了夜色里。

    这寂寥的房里,终于只剩下谢淮骁一人,他手脚都发凉,火气躁意连带着久违的恐惧一同压垮了他,他背靠着门一点点滑下来,被掐过的脖颈红得可怖,后知后觉地愈发喘不上气来,寒气顺着门缝挤进来,额上出的汗都被吹得透凉。

    谢淮骁轻轻叹了一声,呢喃轻得近乎消散在风里:“要我听命么……”

    可他偏不愿意。着轻颤的金丝,问,“你不开口,是想我来主持局面吗?”

    “我们能吃到,你想吃什么哥我都陪你!等秋天,秋天就快来了,”谢淮骁胸腔起伏不已,他的声音被风扯碎了,败絮似的被卷落身后,泪淌下来,没有手可以擦,只好蜿蜒着干涸在脸上,“你别管我了……”

    “兄长,你走吧!”

    郁鸿不再回话,只深深地盯着他。倏忽,他一把将谢淮骁推倒,迫使他紧紧贴在马背上,随机狠狠一抽马鞭、纵身一跃——

    那山道旁,皆是断崖!

    “——哗啦!册子有撕扯过的痕迹,前头显然还有别的,宋青梧顿了顿,下意识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忽然愣怔住,脸上神情跟着几番变换,诧异变作惊喜,嘴角止不住的上扬,好半晌才压了下去。

    谢淮骁从水里猛地站起,他不知自己是何时滑下去的,水雾氤氲在房间里,他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鼻腔里灌满了水,方才险些窒息。

    谢淮骁摇摇发昏的脑袋,他全身皆被温泉水打湿了,身上热过了头,宋遭都浮上层绯色,眸色却深若寒潭。

    他没有一刻真正放下过仇恨。

    谢淮骁背身靠边发了半晌的呆,终于活过来似的,喟叹出一口气来。

    这地儿也不好,身上暖和了,不舒坦的往事却一幕幕浮在眼前,以后还是别来为妙。

    谢淮骁透过窗往外瞧,黑黢黢的夜里惟有风声寂寥。他有一搭没一搭想着,这么晚了,酒也当醒了,还不回来么?

    门口忽的传来了声响,谢淮骁的眼里寒意褪去,重新漫上了柔情。

    他早已习惯了人前这样的转换。

    回头看他,那帕子垂了一半,好巧不巧,正遮住谢淮骁右眼下小痣。

    房间外是岑寂白雪覆盖着的天地,房间里蒸腾着温泉水的热气,下午时候喝多的酒后知后觉地起了意,眼前好似也支上块半透的围屏了,眼前之人他实在瞧不真切,美人隔屏风,半遮半掩的才最是风情无限。

    烛光也缭绕在这房间里,燃着一线幽微的烟,不知隐入了何处。

    这样的夜晚,原本最适合浮生偷闲、共赴春宵。

    谢淮骁见他看,倒是坦坦荡荡地朝他努努下巴,问:“你睡里面还是外”

    这话没能问完,谢淮骁忽的住了嘴。

    ——几滴血顺着的下颌滴下来,落到厚实雪白的氍毹上,这红同房里的暗色一比委实太饱和,明晃晃往人眼里撞。

    谢淮骁的帕子都险些掉到地上,他瞧着,半晌方才声音古怪地开口。

    “小将军,你流鼻血了。”

    刻骨的仇恨吊着他的气,叫他卡在森森鬼门前,迟迟不愿赴死。

    没有退路,便惟有摸黑向前。

    房内烛火灭了大半,夜已经深了,他下午没吃什么东西,奇宏便推门进来送宵夜,是后厨煮好的羊肉汤,雪白的汤里,葱姜胡椒等料均放得很足,一口入肚,醇香顺着喉咙一路暖到胃里,思绪便被拉回了北境边陲的青州。

    青州的天空似乎总是压抑着低沉的铅云,白鼎山连着苍岭,山顶积雪终年不化。海东青舒展长翅,自山间盘旋至莫格河滩,那里是疾的家,也是他的。

    驱马天雨雪,军行入高山。[1]

    鲜血和乌日根的瞳孔一起涣散开来,深红色没入黄沙,苍岭山脚一片死寂,的长枪坠地,拽着乌日根的领子向上拖时,对方已经彻底断了气。

    徐慎之携援兵赶来时,瞧见的便是这一幕。

    乌日根的头颅像是截蓬乱的老木,这朔北的胡狼断了气,面色惨白地朝着寂寥大漠。

    他再翻不过苍岭,回不了巴尔虎,烈风将黄沙卷入这双死不瞑目的眼,宋遭齐刷刷跪了一片,颤抖激昂的调子钻进空洞洞的耳道。

    “将军神勇!”

    “恭贺将军斩杀乌日根!”

    此战大捷。

    “云野?云野?”谢韫伸手在眼前晃了晃,嘟嘟囔囔道,“你学老僧入定啊。”

    “无事,”将他手拨开,“你方才的话,说得实在模棱两可。”

    “乌日根生前虽骁勇善战,可心性浮躁野心不小,耐不住性子,老头领乌恩年事已高,渐渐力不从心,朔北十二部之间早就蠢蠢欲动。”面色严峻,“他大哥乌日图压在上面,他拿什么当必胜的筹码?可铤而走险到如此地步,也绝非他行事风格。”

    谢韫一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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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恍然道:“你的意思是,他背后还有人掺上一脚?他既然做了这样的事情,又自戕于前,除因背信弃义的败行,更是在掩人耳目。”

    可究竟是谁来搅得这趟浑水愈发浊乱?

    第 66 章   泾渭

    谢淮骁出了侯府门,七弯八绕地拐过小巷,便到了深柳祠的繁锦酒楼,他随意点了个小倌,将人结结实实迷晕过去丢到了角落里,尾陶如上次一般现了身。

    她在这里的身份藏得极好,尚未引人起疑,谢淮骁同她说完昨日马场遇到赵修齐之事,尾陶眉头紧皱:“主子,我们的人不可能叛变。”

    “就算如此,”谢淮骁低低骂了一句,胡乱捉了个空茶盏在手里玩儿,颇不得劲,“眼下情形也没好到哪儿去——咱们什么时候被他盯上的都不知道。”

    “主子的意思,是害怕眼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已成了这只螳螂吗?”尾陶面色凝重,“我多派几人盯着,一定随时注意赵修齐的动向,彻查此事。”

    “难说,”谢淮骁起身走到窗边,久违的阳光透进来,在他长睫下投出一片阴影,囚住晦暗不明的神色,“只怕更可怜,你家主子已成杯中小蝉了。”

    鸣蝉一般的匹夫之勇,倒也尚可血溅五步,但这并非谢淮骁想要的,他要慢慢地割下隆安帝的皮肉,眼瞧着他枯朽成一堆白骨。

    “来了煊都才算开了眼,这地儿实在好玩,可怜在下囊中羞涩,却也想多在怀里揣上几两银子,聊供玩乐。”

    谢淮骁摇着扇子笑开了——这湖扇正是谭书那把,夫立轩一眼便认了出来,心下微动,耳边听得谢淮骁继续道:“夫大人不必为难,冬祭在即,又将近年关,礼部也实在分身乏术,难以面面俱到。”

    “据我所知,冬祭一向有外托供物饰品等不成文的惯例,至今也没捅出过什么篓子——现夫大人既然忧心诸多事情,在下又刚巧无事可做,何不赏脸,允了在下的不情之请?事成之后,必然少不了答谢之礼,于我于大人,皆是两全其美。”

    “还是说,夫大人信不过在下,分毫不肯再商榷此事?”

    这话分明带着点胁迫和质问,可他说话间,笑得很是恣意,宋身的漂亮便也变得烫眼张扬起来,一双好看的眼里明晃晃袒露着欲|望,反叫夫立轩松了一口气。

    世人皆有欲求,一旦叫人瞧见,便成了可被拿捏的软肋。

    谢淮骁要是个如同般端方赤诚的君子,反教他难办,可他图钱图色图玩乐,风月是最容易捏住人的。

    一旦耽于享乐,人心就易麻木短视。

    夫立轩啜了口热茶,喟叹道:“世子说笑,此事自然有得谈。”

    “还望世子不要心急,桩桩件件,还得商量着来。”

    “夫大人果然爽快,”谢淮骁得意洋洋地叩着桌,这冷白的皮肉映在暗色的紫檀木上,美如枝稍盈盈可握的蓬松雪色,他朝夫立轩贴近一点,笑着问,“眼下这茶,滋味如何?”

    夫立轩朗声大笑,举盏饮尽了,握着空杯朝谢淮骁作揖道:“的确名不虚传。”

    这声“好不好”,恍惚间同那夜的询问一齐响在耳边,一时怔愣,喉头梗塞。

    谢淮骁的声音好似窗缝里漫进的夜雾,丝丝缕缕地缠住了,叫他不知如何挣脱:“人生苦短,春宵难得。”

    “这冬天实在太冷。云野,我要你来暖暖。”

    谢韫倒吸一口凉气,好歹将几个脏字压在舌根,夫浩安朗声大笑,直叹“活色生香、精彩绝伦”。

    惟有这被似有若无的情|欲裹挟着的二人在四目相对,沉浮之间,早已分不清假假真真。

    忍着躁意和羞恼,眸色深沉地说:“跟我回去。”

    谢淮骁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垂帘上的串珠,闻言温声应道:“好。”

    两日后,深柳祠卧月坊。

    北风打着旋儿卷雪过长廊,小厮慌慌张张跑去开了门,这风便也趁机窜进来,吹得房内衣衫单薄的舞姬一阵寒颤。

    须臾,她赔着笑稳住身形,叼起一酒杯倾身喂进夫浩安口中。

    夫浩安正眯缝着眼睛半躺,伸手寸寸摸上舞姬的薄背,挑眉睨向刚进门的谢淮骁,懒洋洋地开口道:“清雎,可算来了。”

    这话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谢淮骁身上去了。

    今天这局是夫浩安组的,除了谢淮骁,还叫来了别的几个纨绔。

    他说话间,竟直接从袖里摸出把短匕,轻轻拍在身侧一位借祝酒之名靠得过近的纨绔脸上。

    那人骇然变了脸色,席间众人动作皆停了,忽的阒然无声。

    谢淮骁毫不在意,朝那浑身僵硬的家伙主动凑近一点,温声细语道:“……譬如现在。”

    他说完这话,同没事人一样兀自举杯祝酒,众人只好硬着头皮接下,席间氛围一时吊诡。

    唯有谢淮骁神色如常,回座继续剥他的橘子去了。

    他捡着片刻清闲,敛眉垂目地安静回味着方才听得的一切。

    他此前没见过玉奇这个人,只听着他的境地,却好似恍然瞧见了十来年间的自己。

    ——不过一个从淤泥里爬上去,一个从云端上跌下来,身上均沾着不少泥腥,又均是怎么也洗不干净。

    冬日大寒,这大抵是个分外无事可做的季节,人一闲着,无风也能起浪,遑论早窜在大街小巷的风流韵事。

    这场席间的愁云很快被酒色冲散,各家纨绔同各自身侧舞姬间的言语动作愈发没了分寸,喝的酒全进了脑子,恨不能撕开最后一点人皮,当场演上一出活春宫来。

    谢淮骁的狐裘拿去火盆旁烘好了,这地方他待得烦,却也一直没说要走,到底没当众拂了夫浩安的面子。

    第 67 章   辰阳宫中

    四月廿二,是他的生辰,也是冠礼。

    哥哥倒是藏得好,宋青梧心想,即是如此,他便也会当做没有察觉,免得坏了哥哥的好心。

    但,宋青梧却因为这件事,心情变得更好了,谢淮骁本就觉得他如今像是身后有了尾巴,不停摇晃着,这会儿只是去拿个巾帕而已,竟是比方才摇得更欢快了。

    早在浴室里厮混时,谢淮骁的头发就被宋青梧顺手解开,幸好柔顺,没有打结,宋青梧拿巾帕仔细替他擦着没有在沐房里擦干的水汽,忽然听谢淮骁问:“怎么这么高兴?”

    宋青梧面上愣了愣,心道他当真是敏锐,但着敏锐是对着他的,也可以理解做是对他的关心,且是时时刻刻的关心,一颗心都在他身上,否则,又怎么会连这点变化都能察觉的这样快。

    心里感叹,宋青梧手里的动作却不曾停顿,说:“跟哥哥在一起,我什么时候不开心了。”

    即便是之前还没有变回如今的融洽,同谢淮骁起争执,他也从未觉得不开心。

    谢淮骁心里有些迟疑:“是么。”

    “嗯。”宋青梧说,关切道,“青檀院走到外头也还是走上一会儿,哥哥若是撑不下来,我替你去见他们也可。”

    那两人在他们刚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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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雁都便得到消息,准确的找了过来,宋青梧觉得应当不是为了谢淮骁,而是为了他才是。

    礼部和户部平时的来往虽然频繁,并没有什么事情能紧急到在谢淮骁刚刚回来就要忙着见一面的程度。

    钟伯来沐房门外通报之后,他也是这样同谢淮骁说的。

    不过谢淮骁拒绝了他。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他们再也见不到能轻易揽在怀里、对他们撒娇的,小小的谢淮骁。

    脑海里忽然升起的这些念头让沈妤禁不住湿了眼眶,但她不想哭的,忙松开手,笑了笑,说:“快去吧,别让陛下等久了,日落前还能到下一个落脚的市镇。”

    双色芙蓉花簪子被天光映得耀眼,谢淮骁抱了抱沈妤,闭上眼睛,脑海里也是娘亲此番不舍的神情。

    “下次见时,一定空时间出来好好陪陪您。”谢淮骁说,“我走了。”谢淮骁的话的确暂时中断了宋青梧心里升起来的那点冲动,毕竟此时天色尚好,街上人多,若是当真亲下去,谢淮骁怕是要羞恼一路。

    但念头只是暂时歇了而已。

    朝着解宅过去,路上的人渐渐开始变得少了起来,那边民居虽多,但大多都是富庶人家,又是用晚饭的时辰,院门大多都是关上的。

    转过角,便能看见解宅的院门了,没有旁人在,宋青梧终究还是没有耐住,捉了谢淮骁的手来,将人带进自己怀中,低头吻了下去。

    墙沿伸出来绿纸,恰落在两人稍稍前头一些的地方,仿若在替他们遮挡。

    宋青梧这回亲得克制,毕竟若是放纵自己亲狠了他,难免会留下痕迹,如何逃得过沈妤的眼睛,谢淮骁难得同她团聚,他到底是不想因为这些事而让谢淮骁和她在又分离前落下不愉。

    所以,只是依恋地含一口,宋青梧便松开他了。

    但,这样一下,倒是让谢淮骁感受到他心中堆积起来的、对自己满满的欢喜。

    谢淮骁莞尔,这样的人,如何能不喜欢。

    两人收拾好了情绪,才继续朝前走,谢淮骁看着半开的院门倒是愣了愣,进到里头去,正好见到沈妤和薇娘站在树下,正拿着一根竹竿,打着上头的叶子。

    听见推门声,沈妤转头过来,似乎顿了顿,才在脸上挂了笑,说:“陛下,淮骁,倒是来得正好,等这叶子打好,便能进去用饭了。”

    谢淮骁走过来,想从薇娘手中接过竹竿,但被薇娘巧妙地躲了过去。

    “不碍事,世子爷,我自己来就好。”薇娘笑道,“您和陛下不如先同王妃进屋子去,康哥儿走前说,你们也要回雁都了,时间不多,可千万抓紧些。”

    说完,便又开始自己手中的活儿,谢淮骁无奈,沈妤倒是拍拍他的手,宽慰道:“薇娘做习惯了,你虽会武,但做这个怕是还比不上薇娘快。”

    宋青梧听着,不仅莞尔。谢淮骁倒是反应快,两人的唇相距不过一指宽,他便竖起手指,拦在了中间。

    宋青梧微微眯眼,眸光幽幽。

    “但是我很期待。”谢淮骁说,“心肝,可别让我失望。”

    他的话才刚刚说完,便被宋青梧捉着抽开手,没了阻挡,宋青梧自然不会再留情。

    这样的话,他也根本留不了情。

    没有人会来此处打扰。

    谢淮骁背靠在太师椅上,眼中起了雾色,情绪朦胧,低头看着宋青梧,忍不住,手指没入他的发间,顺着本能,在最脆弱无奈、想横冲直撞的时候轻轻用了力。

    宋青梧站起来,手指在嘴角擦了擦,从上而下地看着谢淮骁。

    他身上拢着他的影子。谢淮骁当然晓得去哪里,毕竟在南菱州待不了多久了,他自然要去解宅多陪陪沈妤。

    不过,他还是顺着宋青梧,说:“你打算带我去哪儿?我要那根白玉簪子。”

    宋青梧拿了过来,本想替谢淮骁簪上,但奈何他这门手艺练习得还不是那么炉火纯青,便不越俎代庖,看着谢淮骁利落的挽好了头发后,抬起眼,微仰着头,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眼眸清亮,宋青梧能从他的眼睛里看见自己几乎沉溺的神情。

    “去王妃那处。”宋青梧说,也不打算收敛,看着他眼睛里的自己在一点点变大,道,“我已经让关齐先过去了,哥哥这会儿起来,我们便是走过去也还来得及。”

    “那好。”谢淮骁笑了笑,“睡了太久,身上也乏了,走一走正好松松。”

    这话不知道哪处惹恼了宋青梧,谢淮骁只听见面前的人轻呵一声,唇上便传来轻微的刺痛,他被宋青梧咬了一口。

    “哥哥倒是一睡了之,可苦了你的心肝儿。”宋青梧说,幽怨地看着他,“心肝儿给你记下了,日后都要讨回来。”

    “……你正经些。”谢淮骁耳朵泛起薄红,十分后悔自己那时因为舒服极了而口无遮拦,听宋青梧一口一个心肝儿的叫他自己,反倒是先不好意思起来,“那种时候倒也罢了,平时还是不要这样。”

    “那哥哥脸红什么?”宋青梧笑了笑,这回倒是没有咬,而是亲了亲,“你心里分明喜欢,真是道貌岸然。”

    谢淮骁气笑,瞪了他:“青梧,你听不听话?”

    如同印记。

    微微附身,宋青梧伸手捏着谢淮骁的下颌,轻声问:“哥哥,那现在,心肝让你开心了么?”

    谢淮骁的头脑还在晕胀着,只觉得被捏地重了,捉着他的手拿起来,见到上头有水渍,便凑过去,吃糖一样,卷了卷。

    宋青梧呼吸一窒,声音也在发颤:“……哥哥——”

    谢淮骁听他在喊自己,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刚才的话,唔了一声,说:“开心。”

    他拿着宋青梧的掌心,朝自己的侧脸贴来,闭上了眼睛,慢腾腾说:“……还要。”

    “……这是打来做什么?”谢淮骁有些窘迫,心中虽有些不服气,但也不会强出头,“打了多久了,连积在叶上的水滴都没有了。”

    “有一阵了,可惜这里没有长剪,否则也不至于在这里守着打。”沈妤说,“这叶片可以用来调一味我喜欢的香,荆城那边少见,便想着此番打些下来带走。”

    不过,沈妤似乎才想起院子主人的事,转而看向宋青梧:“抱歉,陛下,臣妇倒是忘记先问过您了,毕竟是您院中的树,如今倒是快被臣妇薅秃了。”

    谢淮骁愣愣地跟着沈妤的目光转过头去:“……这是你的宅子?”

    “无妨,叶落了还会再长,不伤及根本,倒是没有什么。”

    宋青梧先回了沈妤的话,才又对谢淮骁道:“是我的宅子,出来住自己的地方,到底要舒心些。”

    沈妤莞尔:“陛下想得周到。”

    沈妤点了点头,谢淮骁这才松开,他的马倒是乖,一直站在旁边等他,他转身拉住缰绳翻身而上,轻轻夹了马肚,便朝宋青梧走了过去。

    宋青梧没有听见他们都说了什么,一直看着谢淮骁走近了,才问:“王妃还在门处站着,怕是要等看不见我们了才会进去,哥哥怎么不也回头看看?”

    谢淮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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