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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 宴会
◎喉结◎
太子气急败坏, 锤了一下桌面。
最终彻底软倒在桌边,一边悔恨今日出门没带暗卫,一边从腰间取下短匕, 想着一会若失了神昏过去了大不了划一刀也能清醒些。
“哐当”一声——
那扇他死活踹不动的步步锦窗棂,被人从外头踹得松动, 半截直棂将断未断, 悬挂在上头耷拉着。
随后, 轩窗被人踢开,一人从轩窗之上跳了进来。
身手矫捷,一身墨衣,破窗之时带起一阵瑟瑟寒风。
那黑影进了屋后又将窗合上了。
“皇叔——”太子起了身迎上去惊喜道。
章启拧眉:“人呢?”
……
太子有气无力指了指屏风后:“这屋里香味有蹊跷, 我中了计,身子发软不敢过去, 你屏息去瞧瞧……”
话音未落,章启的身影早已绕过了花罩门,行至屏风后见着里头的景象——
里头有两人,一人卧床, 一人伏倒在地。
床上之人衣衫不整,只着了素白中衣,半个身子软倒在床榻之上。帷幔将她面容堪堪遮住。
而虞秋烟倒在了卧榻边。
章启伸手将人扶起,摇了摇人, 可虞秋烟软绵绵的仿佛没有骨头,脑袋靠在他怀中,被人摇晃了数下也只是皱着眉头,轻声哼唧了两声。
那双灵动的双眸的紧闭着始终不见清醒。
章启皱着眉, 只好从怀中取出个白玉瓷瓶, 拇指扣在瓶塞之上将木塞推开, 伸到虞秋烟鼻端晃了晃——
太子也绕过了花罩门,但站在屏风边不敢上前来,见状翻了个白眼,道:“这两人都昏死了,闻两下可不会那么快醒来,皇叔你听听外头的动静,已有人朝此行来了,你再磨蹭我们还走不走了……”
太子说到后面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这人带了清心丸方才都没想着要给他服用。
百草清心丸确实有清心明神的功效,但它是个药丸,外用的功效不如内服好。
章启闻言,抬手触上虞秋烟的下颚,使了几分力道掰开了她的嘴唇,将药丸塞入她口内。
这一番耽搁,外间传来阵阵敲门声:“里头有人吗?”
太子皱着眉:“皇叔!人都来了,快走啊……”
只要这间房内没有男客,若只有两个姑娘那什么都还好说。
章启摇头不语。伸手将地上的人抱起,转身,看着床榻上斜歪着躺倒人皱了皱眉。
最后不慌不忙地,将虞秋烟放到西侧罗汉床上靠坐着。
罗汉床上的小几上茶水俱全,还展着一副墨玉棋盘。虞秋烟尚未清醒被人放上去便软绵绵的倒在棋盘上,将规整的棋局彻底打乱——
到底是女儿家,这样似乎有些不雅。
章启自顾自坐到了她身侧,伸手将虞秋烟抱起来扶正。
虞秋烟虚虚靠在章启肩头。
太子看着地上滚落的棋子,愈发焦急。
白日里见到章启因为虞秋烟之故,撑着莲纹望柱一跃而下,太子在那时就隐约窥探到他皇叔的几分心思。
如今看到自己皇叔的举动,也不算太惊讶。
可问题是,这虞大小姐可是订了亲的啊!他皇叔如今这模样,莫不是想顺水推舟……这是“赖亲”!
太子翻了个白眼,循循善诱:“皇叔!你好歹收敛一点吧!你可知你留在此对她名声不好。虞家姑娘可是定了亲的,你是不在乎,但这对人家姑娘……”
“从此出去只能走湖面拱桥,桥亭上有不少人,你走不出去。”章启偏过头,沉声打断道。
太子闻言气笑了,这真是一出一出的算计。
屋里两个衣衫不整神志不清的人,这是将他堵在这要让他绝无推拒之地。
“那,你从哪进来的?”
“屋顶。”
可如今众人已然靠近了送荷轩,若是再上屋顶只怕打草惊蛇更为引人注目。
章启抬手将手中清心丸的瓷瓶扔出去,恰被太子接住:“你出去应门,不要让她们进到屏风后来,若有人要进来,我挡着。”
太子抚了抚额,如今情势紧迫刻不容缓,这也算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了。
转身走之前却被章启喊住了。
“等等,你先将床上的人塞到帐内,以免意外。”
这意外自然是害怕她骤然清醒发出声来。
太子也明白,可看着章启扶着虞秋烟的模样,还是咬牙切齿道:“皇叔,本宫认为你更应该担心虞大小姐醒过来惊呼,非——礼——”
说罢,太子”直接退出了屏风之外,往门外扬声应了一句:“本宫在里头——”-
虞秋烟仿佛做了个很长的梦。
前世,在中秋之后,启言带着她在山后摘山栗。
她上山前问启言:“这整个山头莫不都算在你的宅子里了。”
启言扶着她,淡声道:“不是,恰好背临青山罢了。”
“还不是,这宅子也够大了,你知道府上的人说什么吗?”
“说你这是座金屋。”
“红叶讲的?”
府上的人少了就是不好,这么一猜便知道是谁在她面前编排了,映霜性子极其稳重,绝不可能讲这样的话,所以也难怪他一下子就能猜到。
虞秋烟斜瞥了一眼,只好道:“不是,我从书上看的,这么大的宅子修建来就住我一个人,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她许久未动过,若不是大夫说可出去走动走动,只怕如今还躺在榻上,脚下一崴,她整个人站立不稳,右手被人抓着,力道从手腕上传来——
她顺理成章崴到了启言的怀中。
虞秋烟轻轻笑了一声,软语逐字道:“这叫,金屋藏娇——”
声如琴弦拨动,便是这般模样也总是勾人。
启言将她扶正,隐约笑道:“确实藏了个娇。”
虞秋烟难得见山间风光,第一次真正见到山栗的样子,一颗颗矮树上挂着累累硕果,只是这硕果外头全是刺。
心下高兴,抬步走远了:“以前吃过那么多山栗糕,还是第一次真正见到它长在树上。”
她伸出手跃跃欲试,从启言手中接过铁钳子,可是钳子有些重,怎么也弄不下来,好不容易将一整颗山栗从枝头拉断,整个果实又咕噜噜的滚到了脚边。
她蹲下身,伸出手捏着一根刺尖,将泛绿的果实提溜起来,不禁问道:“你说,谁能想到满身是刺的东西里头会藏着软乎乎的果肉呢?”
启言低低笑了起来,阳光仿佛片片金粉洒在脚下。
他仿佛低声感慨了一句:“是啊,谁会靠近这样的东西呢。”
启言从怀中取出一把玄铁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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划山栗子。
“你怎么还随身带匕首。”虞秋烟见状不由道。
“习惯了。”
他手上动作未停,“哗”两下,玄铁的匕首在山栗外壳交叉划了数刀,那绿色的刺皮在匕首收起后应声剥开。
“这么好的刀用来剥山栗,可惜了……”说完她想起什么,又问,“这不会杀过人吧。”
启言好似笑了,颇有些自得:“确能杀人,只是还未用过。”
虞秋烟故作玩笑道:“那就好,不然我吃一口山栗岂不还要想想刀下亡魂。”
山栗里头还有一层硬壳,壳下还裹着一层软皮,一层层的剥开,递过去。
“尝尝?”
虞秋烟直接伸出脑袋,从他手上叼进了嘴里,像只啄食的小鸟。
“还不错,我第一次生吃山栗子,刚摘下来的就是不一样……”
虞秋烟又伸头啄了一颗:“这儿山水不错,背靠山,脚临溪,夏日有莲子,秋日有山栗,春日有枇杷,冬日有柿子。以后呢,你就将我葬在这,到时候你若上山就给我带一块应季的糕点就好了,记住了吗?”
最后一句话她说的很轻,乌黑双眸平静的看着他,里头有一整片葱郁的景色,还有他,并无伤感,好像这是很稀松平常的一件事。
男子的手掌又紧紧抓着她的手肘,久未松开,片刻后,他状若玩笑一般哑声道:“这山头可不属于我,你还想赖在这不成。藏娇,藏娇,哪里有藏在山头的。”
虞秋烟最后笑出了声,“原来你也会开玩笑。”
启言忽然伸手紧紧抱住她……-
虞秋烟仿佛又闻到了那时候他身上的味道,裹挟着山头的雾气,沾染着经年累月的药香。
“疼——”虞秋烟想伸手扶额,才发现手臂动弹不得——被人抓住了。
她身侧传来源源不断的热意。
“哪儿疼?”这声音很轻,几乎是擦着耳朵往里头探,气息温热,像暮夏晚风。
虞秋烟还没彻底回神,迷蒙睁开眼,入目是一片云纹暗绣的玄墨缎锦。
她还当是在梦中,在上面蹭了一下脑袋,忽然,眼前晃过一截脖颈,线条流畅。
仿佛宿醉之人望见的第一缕阳光,她怔愣了一瞬。
男子喉间微微滚动了一下。
紧接着,虞秋烟听见一声很轻的问语。
“可还能坐好?”
她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那截脖颈之上,像是见到了许久未见的人,忍不住伸手攀着他的肩膀,倾身伸手触去——
葱白如玉的指头涂着水红的蔻丹,指尖一点琉璃般的色泽。
章启怔了一瞬。
咽喉是习武之人的命脉,可他反应过来时只堪堪贴着脖颈抓住她的手。
手下绵若无骨的触感,喉间温凉的轻轻一点……都叫他额角直跳。
章启手上不觉用了力道,虞秋烟整个人倒到他肩头,磕到了脸颊。
她蓦然回神,坐直了身子,一时只觉得头晕眼花。
正要起身行礼:“肃……”
尚未发出声便被一只手抵住了嘴巴。
他伸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女子水雾蒙蒙的杏眼里仿佛聚着一弯清潭,灼热的呼吸擦在手掌上,这一拉扯间,章启与她靠得极近。
他收回手,退开了少许,不禁捻了捻指尖。
虞秋烟懵懂地抿紧了唇,鼻翼轻动。
章启看着她的模样,不禁勾了唇-
外头传来一声惊呼。
——“夫人往湢室看可是觉得湢室会有何人?”
“玉英?玉英——”文令侯夫人高声喊着。
“侯夫人觉得本宫是什么人?盛家的小姐怎么会与本宫同处一室?”太子气笑了,语带威压。
文令侯夫人一时瑟缩,颤颤道:“妾身只是一时心急,找不见玉英,绝无他意,殿下若不信,若不信,便问卢夫人,她也在寻卢小姐……”
卢夫人心下惴惴难安,闻言还是点了点头,卢嘉兰确实没找见,但嘉兰是与虞小姐一块儿的。
方才她们在厅内,突然有丫鬟进屋禀报外间有贼人,言语更是暗指贼人在此处行那等淫-秽之事……
那丫鬟在数名夫人面前,众目睽睽之下讲出此事。梁夫人直觉事情不妙,闻言便扣下了那丫鬟,立即着人清点堂屋内外的夫人小姐。
最后丫鬟回禀,不在的小姐有三人,正是左佥都御史家的卢嘉兰,文令侯家的盛玉英和虞秋烟。
很快文令侯夫人便开始喧嚷着找不见盛小姐,盛玉英本是坐在成妙心身侧与其聊天。
如此,梁夫人也不能再拖下去,只好派了丫鬟知会了卢夫人,带着几个人一同往送荷轩而来。
只是没想到里头应门的是太子殿下。
太子摔了袖:“人不见了,就去园子里寻,来此处作甚?”
文令侯夫人又哭哭啼啼,一会扯盛小姐,一会扯卢小姐,虞小姐的,恨不得闹得人尽皆知,听得附近之人直皱眉。
“几位小姐都不见了,妾身,妾身不过是思女心切,又听到那样,那样的事,难免多想……”
梁夫人:“不知殿下为何在此?”
“听闻世子藏了一本杂记,本宫来看看。”
梁夫人将方才丫鬟禀报之事委婉说了出来。
话了,转身安抚文令侯夫人:“侯夫人,我知你心急,国公府会派人在园中寻找几位小姐,今日之事,那丫鬟所言之处既是太子所在之处,那此事便涉嫌污蔑当朝太子,侯夫人稍安勿躁,不若先当着太子的面再问问那丫鬟,何以口出此言。”
随后便着人压了那进屋禀报的丫鬟前来,所幸梁夫人早已将人扣下,因而几位嬷嬷就快将那丫鬟带上前来——只是拉上来时那丫鬟歪着脖子昏了过去。
“嬷嬷,将她泼醒。”
太子见那奴婢模样古怪,上前掰开婢女的嘴,查看了一番:“不用了,她已经死了。”
四下俱寂,众人也知了这事必有蹊跷。
这一番变故倒叫梁夫人心下寒凉,谁人不知太子与她家元星的婚事,这若是算计,那都算计到家门前了。
有人出言道:“这么说,这么说,这丫鬟不惜身死也要污蔑殿下,殿下,可否让婢仆入内查看一番,也好还殿下清白。”
这话太子便不好拦了,他抚了抚额,想着如何应对。
片刻后,一道声从里间传出。
“本王不胜酒力,于此小憩片刻,诸位夫人也要进屋查看?”
章启的声音透着些嘶哑,但语含不满。
这声梁夫人是听出来了,其余人即便听不出来,也知道如今身在京城的王爷只有一人。
一时阒然无声。连文令侯夫人都惊讶地捂住了嘴。
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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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反应过来,跪下行了大礼:“安国公府必查明真相,给太子殿下,肃王殿下一个交代。”
恰此时外间进来一位丫鬟入内禀报:“夫人,找到了,盛小姐失足落了水……”
文令侯夫人又抓着那丫鬟哭哭啼啼道:“玉英,我的玉英怎样了?”
丫鬟:“盛小姐被路过的嬷嬷所救,府医把了脉,暂无大碍。”
“那嘉兰……”卢夫人闻言慌了神,担心卢嘉兰也落了水。
梁夫人看到了桌案上褪下的金钏儿,不由往山水屏风之后瞧了一眼。垂眸道:“卢夫人不必心急,卢小姐与虞小姐一道儿出的门,虞小姐处事稳重不会有事,许是往林深处散酒气,一时忘了时辰,我会着人再去寻寻。”
说完才带着几位夫人移了步。
“梁夫人留步。”待众位夫人出了门,章启方才扬声道。
梁夫人回转身,隔着屏风福了一礼。
章启:“还请夫人备顶软轿。”
太子闻言顿了顿,扬声道:“本宫倒忘了,皇叔先前伤势未愈今日贪杯纵酒伤身,身有不便……”
梁夫人:“是,妾身会着信得过之人……”
章启冷言打断了梁夫人的话。
“今日之事涉及太子殿下与国公府。其中用意是要在国公府面前污蔑太子的名誉,其心可诛。夫人也见到了今日之景,想必夫人心中自有决断。本王还要提醒夫人一句,国公府的仆从不可信,夫人只需备好软轿,着人去府外知会一声,届时本王的人自会安排。”
章启这话有些不留情,就差直言梁夫人管家不严,见梁夫人面色不好,太子不由道:“还是皇叔周到,今日寿宴国公府诸事繁忙,皇叔也是体谅夫人。”
梁夫人福下身:“多谢二位殿下。今日之事后,国公府必清查上下仆从,给太子殿下,王爷殿下一个交代。”
“至于另外两位小姐,本宫细想起来,方才在园中散步时好似在花墙后听见过声儿,如今想来,应是虞小姐见卢御史家的小姐醉酒,着人将其送回了卢府,如今寻不见人兴许是禀报之人还没返回,夫人不如知会卢夫人回府上瞧瞧。”
梁夫人早就有所猜测,闻言躬身应了是,便退下了。
23 ? 宴会
◎逮住了◎
而此时, 屋内的人还维持着方才的姿势。
虞秋烟听着外间人都走了,方才松了一口气。
也弄清了眼前的情形,她与卢嘉兰俱都遭了算计, 被引来此处与太子殿下共处一室……
京中贵族之间不是没出过诸如此类“赖亲”的事故,可问题是今日之事颇有些蹊跷, 且还犯到了佥都御史大人的头顶上。
虞秋烟一时也摸不清头绪这事是针对谁而来, 若说是她, 她重生回来唯一的变故便在于盛玉英和宋成毓……
章启维持着方才的姿势,只是脊背僵直,一动也不动。
二人之间气氛古怪,无一人开口。
太子往外目送梁夫人等人离去, 方才在屏风之外扬声打破了平静。
“皇叔,方才的借口可还满意?”
片刻后, 花罩门后绕出了一个身影,一身衣袍略有褶皱,面带倦容,神色莫测。
太子见状不禁笑了:“怎么, 你还真的小憩了片刻不成?”
章启横了他一眼,抬步走向桌案,瞧见桌上的金钏儿失了会神。
太子又小声道:“被赶出来了?”
章启从金钏儿上挪开视线,摸了摸外间的茶盏, 触手也是一片冰凉。
不禁皱着眉,对太子道:“出去说话。”
章启直行至暖阁之外,又踏步出了正门走到送荷轩院中石路之上。
草茎在寒风下震颤,脚下卵石上覆着枯枝吱吱作响, 夜色正浓四周恢复了寂静。
太子紧随其后, 行了片刻, 指着轩堂东面一杆弯折的长茎枯枝——
“皇叔莫不是从此爬上去又绕到了南面暖阁……”
“连一扇窗都踢不开,我不在这一年,太子疏于武艺——”
太子没想到他现在还有心讲这个,抽了下嘴角:“这不是不慎中了计,力道使不上来么。”
“太子的意思是怪本王?从明日起,随本王进演武场,两个时辰。”
“皇叔,您看,年节时本宫按例会拜访太傅,到时将您带上可行?”太子琢磨着道。
“再加半个时辰。”
两人从东面绕回了轩堂后侧。
远处水榭之后的拱桥,聚着不少擎着灯笼的丫鬟,照的一片烛火半明,隐约瞧着像是数名年轻官员在行曲水流觞酒令。
所幸他们并未从窗子走,否则行至拱桥,势必引起官员注意。
太子瞧了片刻,不禁道:“如此冷天,也不知是哪位大人发了诗性?”
章启拧眉:“此事确有蹊跷。”
“你守在此地莫让人进去,我去去便来。”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章启便回来了,只是手上却领了个茶壶过来。
太子还不待相问,便听得中厅堂内的女子唤道:“好了,王爷,太子殿下进来吧。”
两人这才进了屋,屋内的人已然换了一身衣物。
虞秋烟换的这一身衣裳仍是梁府所备的,不大合身,褶裙有些长了,身形纤细飘飘欲仙。
微微立起的衣领环着细腻的脖颈,下颌上还带着一点红印。
章启想,莫不是方才他掰开她的口喂入药丸时弄上去的。
女子婀娜款款行了一礼:“多谢太子殿下与肃王殿下解围,臣女已替卢小姐换好了衣物。”
“不必谢本宫,还是谢我皇叔吧。本宫也差点儿遭了算计……本宫出去看看轿子来了没。”太子很识趣地往外走。
卢嘉兰从始至终都在里头睡着,因而太子出去后,屋内一时寂静无声。
明烛熠熠,面容楚楚。
那双泛着水色的眸子一反常态,直直望向章启:“方才一时糊涂,唐突了殿下。”
章启点头,转身在桌上拎起茶壶,斟了杯新茶。
“轿子还有一会,坐下暖暖手罢。”
虞秋烟起身时,好似被裙子绊到了,整个人往前颠去。
斟茶的人立即放下了茶壶,旋身上前抓着她的手腕,将人揽入了怀中。
雕花窗棂印出两人半拥着的剪影,烛火轻轻摇曳。
他半搂着人在怀中,一时也未觉得不妥,抬起手背轻贴了一下她的额头——触手灼热。
虞秋烟感到一股热意贴上自己,心口仿佛藏着一只兔子,心跳杂乱无章。
她死死盯着面前的脖颈,强自镇定瓮声道:“多谢殿下。”
“你发热了。”章启垂眸望着那双眼睛,沉声道。
虞秋烟闻言,抽手也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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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下自己额头,乖巧的点了点头。
“嗯,许是方才吹了风。”
她毫不设防看向他。
美人如玉,明烛在她眼中闪动了一瞬。
章启回过神来,将人推开了些。转身将桌上的热茶递过去。
“坐下罢。”
待虞秋烟坐下,他继续开口:“虞小姐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虞秋烟定了定神,摇头,细细将今日之事道来。
“今日我是陪卢小姐一同出的花厅,谁料在花厅侧廊与一抱着酒坛的丫鬟迎面相撞,我们被带着来此地沐浴更衣,方才那丫鬟说要备浴汤便出去了,我久未闻见卢小姐的动静便入内查看,谁知一靠近便晕了过去。”
章启抬步往屏风之后行去,虞秋烟跟在他身后见他打开瑞兽炉顶。
炉内香薰早已燃尽,如今只剩下一片檀灰。
他伸手往鼻尖轻轻扇动,虞秋烟见状忙问道:“王爷可有察觉身上发软,仿佛,仿佛喝醉了一般?”
虞秋烟仔细回忆着这香的效果,着实像醉后忘愁,什么也想不起来,舒服得想要就地睡一觉。可如今清醒后,闻着这暖阁中的余香又觉得不过是宁神安眠的寻常香味。
这般想着,她大着胆子探头又嗅了嗅。
那涂着水红蔻丹的手五指并拢缓缓煽动,雪藕一般的腕上又戴上了那个金钏儿。
可不就是像喝醉了一般。
章启退开身:“本王难以断定,还需留待大夫查看,你,先前换下的衣物呢?”
看着眼前人骤然疑惑的眸子,他轻咳了一声,解释道:“你说袖上沾了酒,若这香没问题,依本王之见许是与酒有关。”
虞秋烟发现自己想歪了,脸更红了。
她将木椸上的衣服取下来,将半截衣袖展开。
有些扭捏道:“如今气味都散了。”
章启从怀中取出匕首,就着她展开的部分将袖口划破割了一块布料下来。
“本王会着人查看,虞小姐不必担心。”
虞秋烟从见着那玄铁匕首,神色愈发古怪,眼见着他将匕首收回,许久后才抬眸展开笑意道:“如此,多谢王爷了。”
他颔首,没一会又闻见她含着笑意的嗓音。
“父亲本不让我出府,谁知一出府就遇上这样的事。王爷救了臣女数次,臣女无以为报。”
章启不由问:“为何?”
“太傅为何不让你出府?”
毕竟出府难免听到闲话。虞衡只希望她能安心嫁给宋成毓。虞秋烟想到虞衡的态度,冷声道:“臣女不好,实难顺其所愿,总会惹他生气的。”
哪里不好?
见她这副模样,章启手指微动,到底没将喉头的话问出口。
软轿已至。
章启确认了一圈屋内的情景,并无不妥,方才先行抬步出门。
袖口却被人拉住了,虞秋烟指了指屋内的人:“卢小姐,怎么办?”
章启从袖中又取出了玉瓷瓶递过去:“你将此药喂她服下,其余的我会着人安排。”
片刻后,便有一名侍女进了屋。
侍女拿着斗篷替虞秋烟披上,侍女模样瞧着甚是眼熟,正是那日虞秋烟在玉楼所见到的。
上一次她满腹狐疑,今日却颇有几分守得云开之心,不由又出声逗问:“你叫什么名儿?不会还是不知道罢。”
她
殪崋
躬了躬身,道:“回小姐,奴婢名唤戚九。”
“七九?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儿?”
“奴婢不知。”
虞秋烟本还想问上几句,见状反倒是笑了。
戚九还递上来一个暖炉,待将虞秋烟这边收拾妥当后。
“麻烦小姐伸出手,让奴婢号下脉。”
虞秋烟伸出手递过去,不由惊讶。
“你还会看病?”
“奴婢的兄长会,奴婢只是与兄长学了些皮毛。”
虞秋烟见她拧着眉:“那你可看出什么了?”
“小姐受了寒,回去记得喝些姜汤。”
说完戚九便进了屋去看卢嘉兰。
风声簌簌,虞秋烟整个下巴都埋在了披风镶边的皮毛中,皮毛沾到了脸颊之上,抚着唇边暖烘烘的,有些发痒。
她不由吹了一口气,将绒毛吹得离唇部远了些。
章启恰瞧见她这副模样,拱手含笑与其告别。
“虞小姐,今日受惊了。”
“明日梁府会派大夫为小姐诊治,虞小姐若想出府便与大夫知会一声。她会想法子带你出去。”
虞秋烟想着方才那一句无心之语,没想到他还记下了,不由心口暖烘烘的。
她抿嘴笑了:“多谢王爷。”
她在轿内坐好,想了想,又拉开了窗侧卷帘:“王爷要查今日之事,兴许能从盛家入手。”
夜色正浓,她瞧不清轿外人的面容,只听见他许久后才回了一声“嗯”。
听着像是有几分不高兴。
软轿最终与虞府的马车汇合。虞秋烟同满宵一起回了府,满宵还只当她是去换衣裳了-
黑黝黝的房屋一角,只有一盏黯然失色的煤油灯在窗台下静静燃着。
少女一身娇俏,水色的眸子含着几分无辜,倾身攀折着男子的肩头,染着蔻丹的指尖来回拨动墨色的衣领暗纹。
两人交叠的阴影落到地上,混着散落的棋盘,呈现出暧昧的气息。
女子凑过来,气息擦着脖颈而过,她整个人泛着白色的微光,顾盼生辉,一切都仿若不真实。
少女对他骤然僵直的身躯浑然不觉,一点一点的攀着他的肩头继续凑过来,最后——仿佛一片轻柔的雪落到了脖颈上。
是热的。
场景转瞬变得陌生。
两个人不知何时已然躺在了床上,交颈相卧。
女子笑了一声,附身靠在了他胸膛上,纤指点了点素色的衣衫,灼热的感觉仿佛就此烫到了心尖之上。
“你这里跳着很快……”
声音柔媚得像是潺潺溪流拂过水草,叫人浑身暖洋洋的。
章启只觉得整个人都要燃起来了。
随即,少女像是一片剪纸从梦境中脱落,破碎。
他掀开被,从床上起身走至桌案边灌了一口冷茶。
24 ? 恩人
◎皇叔真惨◎
翌日清晨, 虞秋烟便觉得有些昏昏沉沉。
梁府的大夫来得倒是早,卯时便到了。
梁夫人还派了梁府的管家一同前来赔礼。
说是梁府招待不周,让两位小姐被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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坛冲撞, 害得昨日晚间二位小姐提前离席回府,如今府上备了厚礼登门道歉。
虞衡一大早儿便去上朝了, 虞秋烟又卧床不起。
因而梁管家等了许久, 最后还是虞府的管家请了柳姨娘招待的。
得知虞秋烟卧病在床, 梁府着女大夫留在了虞家,命其好好查看,一应诊治药材都用最好的。
从梁府出来后,梁管家又马不停蹄的赶去了卢家。
还是那番说辞, 也请了女大夫诊治,好在卢小姐并无大碍。
卢嘉兰睡了一觉醒来后还觉得神清气爽。
她回想起昨日之景, 只记得那一路上酒气扑鼻又冷的打哆嗦,实在狼狈,等进了屋暖和起来后便昏昏沉沉犯起了困,没想到自己换衣服都能睡着了。
她还当自己醉了酒, 在虞小姐面前失了仪,好在虞家大小姐是个好人着人将她送回了府。
卢夫人听了女儿一番话,不知该感叹女儿天真还是傻气。
想着昨夜梁府那一番闹剧再结合嘉兰所言,卢夫人多少也能拼凑出个大概境况。
可嘉兰才十二岁, 也不知是何人如此歹毒,还是说她这傻女儿是受的无妄之灾……卢夫人叹了口气。
等到御史卢大人回了府,卢夫人与他不咸不淡的提了一嘴昨日之事:“也不知是何人如此歹毒,太子殿下往常可几乎从未出宫参过宴, 难得一次竟还出了此等事, 嘉兰那傻丫头什么都不记得, 也不知有没有……”
卢大人想了想,道:“太子与梁府订了亲,绝不会在梁府乱来,你大可放心。”
“就算太子放心,肃王,他也在……”
卢大人闻言笑了:“肃王?王爷不近女色,人所共知,而且你不也说了,嘉兰是虞家大小姐着人送回的,虞府你总该放心罢,兴许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般复杂。”
“你才是想得简单了。你那傻女儿至今还记挂着要去探虞小姐的病,妾身总觉得此事不简单,虞家大小姐素有美名,嘉兰昨日兴许就是受虞小姐牵连……”
卢大人无所谓道:“我回京还未拜过恩师,如今让嘉兰去探病,倒也无妨。”
“我入官场晚,当初也仰仗过与虞太傅的关系,我那恩师什么都好,可是太重诺,这几日他因着宋家的缘故倒是给了我不少脸色看。”他想着今晨肃王的态度,沉下面容继续道,“这事说不定还是冲着卢府来的。”
圣人最不喜的就是清流孤臣与世家权贵扯上关系,若当真出了此等事,于他官途也十分不利-
虞秋烟推开赏云端过来的米粥。
“不想吃,你去倒杯茶来。”
“小姐多少用点儿,天这么冷,吃些热粥好歹暖暖身子。”赏云劝说着。
外间传来脚步声,听着有好几个人。
虞秋烟听见了柳姨娘的声音。
“大夫进去罢,我不便进屋,让满宵带你去。”
没多时,花罩门后传来满宵敞亮的声儿:“姐姐,我带大夫来了。”
虞秋烟靠在榻上,精神不济,想着莫不是张大夫来了,正要让赏云将床上帐幔合上。
帐幔合上了半边,外间的人已经走进来了。
——竟然是戚九。
她不禁掀开帐幔,讶然道:“戚九?你怎么会是你?不是梁府的……”
“奴婢便是梁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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