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贾母在上首,招手让贾环挨着自己身边坐,“这两日可好了?”
“都好了,老祖宗看我气色多好。”
他乖巧地仰着脸,让老太太眯着有些昏花的双眼细看,“果然是都好了,瞧这小脸儿,跟园子里的花骨朵似的。”
宝玉和黛玉已在潇湘馆用过饭了,现下不过是陪坐闲话,“今年开春后,环儿似乎还没病过呢,眼见着是该大好了。”
屋内众人便都道是,一来这也是确实的话,二来是为了宽老太太的心。
贾母拍拍他的手,“就该这样才好,就该这样才好。”
她活到这个年纪,只剩下这么一块心头病。
近两年膝下孙儿孙女都挨个成家,按理说是再圆满不过了,可贾母这些日子却总是想起,自己在贾环幼年时对他的漠视、亏待、以及不闻不问。
近来她的眼前总是交替出现那个小小的孩童和如今贾环的模样,常常犹在梦中。
老太太确实年纪大了,她有时甚至会自说自话,“我这一生,大约也活得够了,若是老天开眼,早早赐我一死,能换得环儿身子康健,那就好了。”
因为始终心有所愧,加之贾环自来体弱多病,所以有些事她即便知道,也没有多加过问。
鸳鸯无法劝说,只得宽慰道,“老祖宗,您这些年待三爷如何,家下人谁不知道,连二奶奶都说,您疼三爷比疼宝二爷还多呢。”
“是么……”贾母总是说着话,说着话就沉默了。
似乎越是从别人那里得到肯定的回答,她就越是不能说服自己。
“老太太、老太太、祖母?”
她回过神来,见饭菜已上桌,便道,“难得回来,今日做的都是你喜欢吃的菜。”
贾环笑了笑,“祖母这里的饭菜我从小吃惯的,自然喜欢。”
于是她便执筷示意开饭,凤姐与李纨立于桌边布让,亲自端来茶果。
用过饭,又陪着贾母闲话片刻,等到她精神不济回房歇下,众人这才散去。
贾环仍旧回了甘棠院,赵姨娘正坐在榻边做针线,见他来了就让小丫头将酥酪端来,“先用了药再吃。”
“母亲做什么呢?”他褪去外衣鞋袜,在榻上歪着,“困得很,我得睡会儿。”
赵姨娘用小银剪子断了绣线,“从库里翻出一块丝罗的好料子,给你做件夏衣。”
“再好也只是料子,母亲自己裁了衣裳穿就是了。”他的衣裳多得穿到下一世里也穿不完。
除了每年家里统一做的,薛玄送的、赵姨娘和晴雯日常做的,再加上过生辰节日外头送的礼,还有宫里赐的。
春夏秋冬的堆满了大小箱柜,有些用料金贵的衣裳放坏了也不见得他穿一回。
赵姨娘手中捻着线,只是笑着说,“这颜色衬你,睡去罢,到时候喊你起来吃饭。”一边又吩咐人端热水来给他洗脸擦手。
“那你每日少做一些,别伤了眼睛。”
贾环身上盖着一床鸳鸯丝衾,喝过药就睡了,屋内只有很轻的丝线针尖穿过布帛的声音。
春日多雨,今日天气不大好,有些阴沉,午后便淅淅沥沥下了一场。
雨滴滑落屋檐,在积水的砖瓦地面上砸出一个个小水坑,哗哗催人入眠。
直到未时二刻,贾环才幽幽转醒,一时有些分不清白天黑夜,“怎么这么暗了。”
“不过是下了雨,还早着。”
他哦了一声,翻了个身就又睡过去了,再醒的时候正好吃晚饭。
赵姨娘拿了帕子来给他擦脸,“醒醒神,还是这么能睡。”
贾环哼哼两声,卷了被子不理,还想蒙头再赖一会儿床。
“侯爷常日也不管你,瞧把你惯的,都及冠了还跟小孩子一样。”
他闭着眼用脸颊蹭了蹭热帕子,“唔,他才管不到我。”
薛玄今日一早就进宫去了,还说等回来给他带云霄楼前的酥饼和豆卷,“吃过饭我就回去了,明儿有大朝会。”
赵姨娘给他穿了衣裳,“我做了玉蓉糕,待会儿给你包了带回去。”
“午间从老太太那里出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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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听谁说了一句,要给四妹妹说亲?”贾环坐在了四仙桌旁,“母亲可知是哪一家的。”
赵姨娘想了想,“前些日子我也听说了,这不是忙着你三姐姐的婚事么,我也忘了跟你说。”
“当时老太太似乎很中意……定城侯谢家。”
贾环险些一口米饭呛进喉咙里,“谢、谢修啊?”
不怪他诧异,他实在是无法将谢修和惜春联系在一起,“我怎么没听谢俨说起过。”
“四姑娘不愿,你珍大嫂子又不知来说了什么,让老太太歇了心思。”
惜春毕竟是宁国府的人,婚事到底还是由贾珍尤氏打算,人家亲哥嫂都发话了,就算老太太有意,也不便做主。
贾环点点头,“别看四妹妹的年纪小,但她的性子却最为孤介冷情,和别的姊妹都不同。”
家中这些女孩子们,或目下无尘,或温柔怯懦,或周到豁达,便是清高孤傲如妙玉,也不比惜春心冷。
贾环自小和她一处长大,这么多年倒看得明白,这一家子亲骨肉,没有一个被她放在心上过,更遑论什么议亲成婚的。
他从前听贾蓉说过,在贾敬临终时曾留下遗言,让贾珍与尤氏不要强逼惜春嫁人,只随着她去。
“往后就在家里做个尊贵的姑奶奶,舒舒坦坦地过一辈子也好。”
赵姨娘给他盛了一碗野鸡崽子汤,“那府里人口简单,自然是舒坦的。”
宁国府不比荣国府,除了贾珍夫妇外,只有贾蓉和胡氏,加上惜春拢共才五位主子。
她又是贾珍的胞妹,贾蓉的亲姑姑,便是一直不嫁也没人敢说什么。
“还是别操心旁人了,家里这么多孩子,除了大老爷的琮儿,也就你还没着落了。小心老太太说不成四姑娘的亲,就把主意放到你身上。”
贾母一心牵挂贾环,若是想在身前将他的事先定下也未可知。
今日的汤不错,贾环用了大半碗,“那年老太太不是去了相国寺帮我看八字么。”
这事赵姨娘也知道,那时南安王府与锦乡侯府都有意嫁女,老太太左右为难之下便亲自去相国寺请主持为贾环批命。
贾母回来只说是他而立之前都不能娶妻,否则会伤及自身,便以此拒了所有的官媒。
“其实主持说的是,此命格极贵极富,虽后福无量,但命中无妻。”
赵姨娘愣了愣,惊呼道,“这、主持还能从八字里看出你喜欢男的啊,好厉害。”
“……”
他无言的闭了闭眼,“母亲,你快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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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亮,皇帝就一道旨意将薛玄召进了宫。
“陛下。”
承湛帝将视线从案上挪开,淡笑道,“谨意来了,快,德禄。”
德禄也笑意满面地,双手端着紫檀彩漆都承盘上前来,“侯爷请看。”
那盘中放着一个白玉象牙香盒,薛玄不知所以,便抬手将香盒打开了,只见里面盛放的那物如幼儿掌心大小、黄澄澄晶莹剔透、润如酥油美玉。
“这是……”他猛地站起身来,确定的同时又带着些不可置信,“这是茯苓脂?!”
皇帝笑着点头,“是,已给御医看过了,这就是茯苓脂。”
南域自归入大淳,王室所有藏品宝物都被分批运往京城,只是这东西常人不认识,藏处又古怪,所以一直没被发现。
薛玄看着香盒中的茯苓脂,只觉心跳动如擂鼓,许久都未平静,“我曾让人留意过南域国库中的药材,当时并未找见此物。”
“回侯爷的话,这东西没放在药材里,和那些毒虫毒物一起混在瓮缸里了。”
还是前几日御医院得空,将从南域运来的毒虫集中挑拣,看有无能晒干入药的东西,这才发现了它。
德禄将香盒呈上,笑眯眯地,心中也为他高兴,“昨儿才捡出来的,陛下知道您在为小公子寻药,所以一早就请您来了。”
“臣,多谢陛下。”薛玄当即起身掀袍下跪,背脊挺拔,“谢陛下隆恩。”
承湛帝撂下御笔,从龙椅上起身走至大殿中央,亲手将他扶起,“谨意为大淳尽心尽力,夙仪更是前途无量年轻有为。”
“他的身子若能好了,也是大淳之幸,这都是应当的。”
薛玄拱手道,“我二人愿将此生奉与淳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皇帝大笑两声,“好、好。”他又拍了拍薛玄的肩膀,“这便去罢,你定然等不及要去见环儿了。”
“谢陛下。”
脚步匆匆,马车以极快的速度驶离了宫门口。
薛玄一路回到春山居,才将将巳时二刻,贾环回了荣国府,所以家中无人,他便往南边的暮雪园去了。
芦枝跟着他进了院门,略有些不解,“侯爷,多年的心事已了,您怎么还瞧着不大高兴呢?”
“你将东西拿出去让人看看,但愿这分量足够制出一副药来。”
他坐在太师椅上,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心,“南域王室的人已被屠尽,此物的来历恐怕也问不出了。”
芦枝收敛起面上笑意,接过香盒子牢牢捧在手里,“好、好,我这就去。”
薛玄拧着眉头沉思,又立刻道,“传信出去,派人前往宛州边陲寻找被驱逐出关的南域族人,看能不能打听得到。”
“是,侯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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