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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是她生的大郎君燕君沐是个极为孝顺的,不只在祖母面前为她这个阿母转圜,日日下学了都会过来陪她说几句话,让她的日子更有盼头。

    哪知道这样小心翼翼的日子还是被打破,北疆的大战持续了两载有余,定北侯终于率军将外族赶回草原深处,晋朝的北疆暂时没有隐忧;圣上下旨劳军,定北侯燕离也要回王都休养几年。

    定北侯府如同过年,上下焕然一新不说,就是老夫人杨氏也日日带着笑脸,阖府等着男主子归家。

    今日正是定北侯燕离归家的日子,满府几个主子等在前院正厅;燕离要先去皇宫述职,之后才会回到侯府,但无论老少都挂念他,当然都在正厅翘首以待。

    最先等到的却是燕离从北疆带回来一妩媚美颜的女娘,已经携她一起入宫的消息;还是被燕离打发先回府禀报消息的亲卫说了详情,这女娘乃北疆守将李霁之女李琳琅。

    李霁一门三父子都死在北疆之战中,李霁还是为了保护定北侯燕离而惨死在乱箭下;得知噩耗的李夫人拔剑自戕,殉夫而去,满门忠烈只留下李琳琅一女。

    可悲、可叹。

    定北侯不忍忠烈之后孤苦无依留在北疆,遂在回京见驾时带着她,要将她留在侯府养着;此时李琳琅和侯爷一起入宫,也是侯爷的意思,说要为她在圣上面前争取李家恩赏;有了恩赏,李琳琅也有了倚仗,日后论嫁之时自然水涨船高。

    若真是这样,涂一一这个侯夫人也不至于心疾复发回到屋子里歇息;她是在张罗家下人准备客院的时候,听燕离的亲卫说侯爷的意思,要将正院旁的碧波苑给李家女娘住。

    理由当然是侯爷不放心,要亲自照看着。

    又听到一旁搬行李的亲兵低声议论,说这回侯爷总不能辜负李家女娘的一腔深情了;怎么说李家满门都是因侯爷而殉公,圣上也不会薄待李家女娘,想来侯府会多一个女主子,侯爷怎么也该以平妻礼迎娶···

    涂一一甚至听到燕离的亲卫低声议论,说要不是当年圣上赐婚,侯爷怎么会娶现在的夫人,整日里病怏怏就罢了,还不能像李家女娘那般与侯爷策马并肩···

    惊怒之下,涂一一心疾突发;但她还是谨守礼法,让人去正厅和老夫人说了一声,自己回了正院稍事歇息,想着缓过疼痛之后再去正厅。

    这才有了方才的一幕,王嬷嬷也听到了那些议论,只能先劝说自家小姐宽心。

    抬眼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估摸了现在的时辰,涂一一掀开锦被下床,整理好仪容和服饰,迈步往前院正厅行去。

    王嬷嬷不放心还想跟着,被她眼风扫过,只得诺诺留在院子里,只有四个婢女跟上去了。

    到了正厅,步子还未迈过门槛,就听到上首传来妇人的冷哼之声;稍作停顿,涂一一端庄迈步而入,并未说话,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着。

    她下首一个年约四五岁的小郎君,着一身天青色锦袍,恭敬行礼。

    “听闻阿母方才犯了心疾,儿忧心难耐,不知阿母可是大好了?”

    涂一一颔首,温言细语:“无碍,不过是这几日连着受累才会引发旧疾,稍事歇息就无事了。”

    更下首坐着的一对年轻夫妻和两个年轻女娘皆瞪大眼睛,长嫂怎会如此说?!

    几人的目光都看向上首的老夫人。

    果然,老夫人面沉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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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倒是不知,本该侯府主母分内之事怎的就劳累了;若照涂氏你这般说法,王都内的世家宗妇是不是都要抱怨婆家苛待了。”

    厅内众人都垂手不语,老夫人的霉头还是不要触碰的好;长嫂也不知怎的了,往日那般唯唯诺诺,现下竟是如同变了个人。

    被指责的涂一一面上并无异色,清冷道:“往日里由着母亲糊涂也便罢了;如今侯爷是要在王都住上几载的,且我听闻侯爷还要安置忠烈遗孤住在侯府;若母亲还是如这般把着府中中馈,只叫宗妇贴补嫁妆管家,传出去···怕是侯爷的头都抬不起来了。”

    “且,二弟与二弟妹虽是庶出,可我也没见王都哪个世家有庶出儿媳不能帮着宗妇掌家的,儿媳当然会劳累。”顿了顿,她又语重心长道:“母亲也想想,二妹与三妹业已定亲,您若是还如现在这般,她们跟着我这个长嫂学会的不也是贴补娘家嫁妆管家,母亲难道不心疼?”

    还未等老夫人骂人,涂一一又恍然大悟道:“瞧我,在母亲眼里自家女娘与儿媳必然是不同的,母亲当然不会允许两位妹妹拿着娘家的嫁妆贴补夫家,竟是我白操心了。”

    厅内几人的头垂得更低。

    只有涂一一下首的名唤燕君沐的小郎君低头偷笑,阿娘果然不会变;小崽子确定了,这醒来的侯夫人已经换成了自己的阿娘。

    上首的老夫人抖着手指着涂一一,“你···你···”个不停。

    竟是被气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老夫人身后的管事嬷嬷当即站出来代主子指责:“侯夫人此等悖逆之举是何意,竟是将礼仪法度丢到脑后,这便是文官之女的教养么···”

    “执书、执墨。”涂一一淡淡叫人,二婢躬身应诺。

    “李嬷嬷掌嘴十下,也教教她何为礼仪法度。”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啜饮,茶盏放在案几上的声音如同警示。

    第205章 道德绑架谁不会(2)

    带着一丝病气的嗓音不容人忽视。

    “主子说话, 哪有你一个下人张嘴的份儿!”清淡的声音如同击石:“也是母亲惯来好性儿,纵出来你等这般不知轻重的东西;文官又如何, 当今皇后娘娘出阁前亦是礼部尚书府上的女娘, 李嬷嬷这般言论传出,是想葬送定北侯府的百年基业么,真是其心可诛!”

    正要撒泼的老夫人被气了个倒仰, 可她又不敢非议皇后出身,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腹被押在中间掌嘴;转瞬之间, 老夫人的脸上就变幻几种颜色,眼看着眉眼上翻就要厥过去了。

    厅内几人偷眼打量这位长嫂,面容依旧冷白而温婉;身上穿的还是白日那套装扮,藕荷襦衫, 秋波色长裙, 蔽髻丝毫不乱,并未插戴金饰, 只一根玉白如意簪。

    比起平日她更喜欢的一些素淡衣着,今日大抵是为了迎接侯爷回府, 算是郑重装扮了。

    即便是盛装打扮,依旧难掩她的一脸病容,苍白的唇色便是口脂也遮盖不住。

    但几人就是觉得长嫂如同换了一个人,毕竟她平日可不会这样反驳老夫人, 更别提当众给老夫人没脸。

    年约十六的二娘子燕语莺忍不住起身, 张嘴就要骂人;她和定北侯燕离都是老夫人嫡出,当然要维护阿母的颜面。

    可涂一一只抬眼清淡看着她,燕语莺一时竟然不敢说话;怪哉, 平日这病鬼可没有这样的气势。

    看着倒有几分宫宴上见过的皇后娘娘的气势, 不怒自威。

    转而又想到这病鬼不过虚张声势, 燕语莺伸手指住她就要张口,却被厅堂外传来的声音打断。

    “这是怎么了,怎的二妹站在这里?”

    转头看到是大兄回来了,燕语莺有了靠山,当即梗着脖子告状;老夫人也不顾长子身边还有外人和宫侍,跟着哭哭啼啼······

    涂一一抬眼打量自己这位阔别近五载的夫君,倒是生的一张会骗人的脸,难怪王都所有女娘都针对自己这个定北侯夫人。

    刚从皇宫回来,燕离的甲胄未除,玄色长袍,外套绛色皮革和金甲,墨色暗纹长靴,将他挺拔健硕的身姿衬得如松柏;在北疆征战五载,他的肤色略有些麦色,将锋锐的眉眼、悬胆和薄唇催生出一点野性之美。

    厅内几人都满目崇敬看着他,就连他身边的媚妍女娘看着他的眼眸里也尽是倾慕。

    小郎君燕君沐微微撇嘴。

    涂一一眸中亦平淡,不只眸中平淡,就是心中也淡淡;这会儿她自己都怀疑,后晌因为夫君要娶平妻而伤心晕倒的人还是不是她。

    此时她可以确定,看着这位夫君,她心里没有半点涟漪;看来这样被刺激一下也很好,不用为这个人情绪起伏,身子当然能更好一些。

    就在涂一一暗自琢磨的时候,燕离打断了同胞妹妹尖酸刻薄的话;真是个蠢货,就看不到他身边跟着的宫侍?

    这般大咧咧说侯府中馈尽在老夫人手中,平日还要管家的侯夫人用嫁妆贴补家用,让宫里的贵人怎么想他定北侯,一屋不扫何以镇守北疆,这不是天大的笑话!

    呵斥胞妹退回座位,燕离这才温和与宫侍道见笑了,因他常年在北疆,母亲对唯一在跟前的女娘难免纵容了些;现下他将要在府中休养,自然会管教家人。

    那宫侍也只是笑笑,道侯爷军务繁忙,难免顾不及府里的琐事,稍事整饬就好,免得哪日不小心冲撞了贵人,为难的也是侯爷您。

    之后就是宣旨,厅内所有人跪地听旨。

    因燕离这一次彻底击退外族,换来北疆的安稳,圣上念其战功彪炳,晋封定北侯燕离为超品燕国公;其母自然也成了老封君,其妻涂一一为一品国公夫人。

    圣上还特意下旨要燕国公嫡长子燕君沐入宫做三皇子伴读,道两个小郎君年岁相当,自是要从小亲近 。

    涂一一看着地面上的砖石,这哪是荣耀,分明是圣上忌惮燕离;迫于形势给了他国公爵位,却要将燕君沐送入宫中当作质子扣押。

    就在沉思间,宫侍又宣读了第二道旨意,圣上感念守将李霁满门忠烈,特恩赏忠烈之后李琳琅县主爵位,赏赐金银若干;念其在王都没有亲族,恩准其客居燕国公府,国公府众人当以礼相待。

    宣读过旨意,众人起身之后,宫侍还特意与涂一一说话,道皇后娘娘为国公夫人欢喜,让她得空入宫叙话。

    涂一一颔首。

    就在宫侍与她说话时,只是随意一瞥,她就看到了燕离面上闪过犹豫,他身边的李琳琅却满眼的喜色。

    不动声色和燕离送宫侍走出厅堂,李琳琅自然也跟着燕离,乍一看,还以为燕离与妻妾同行。

    等三人转回厅堂,众人的面色各异;老夫人和燕语莺的面上尽是欢喜,燕语莺甚至得意瞪了涂一一这个长嫂一眼;庶出的二郎君夫人面色复杂看了长嫂一眼,只怕长嫂以后的日子更难过了。

    小郎君燕君沐却毫无异色,甚至还能看到一丝轻蔑的笑意;当然,也只有涂一一看到了,蹙眉思索,自己这个儿子什么时候这样不稳重了?

    长途跋涉回来,还在宫里耽搁了不少时间,燕离有些疲惫;不耐烦听母亲的唠叨,更是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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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斥了胞妹几句,这才草草与家人步入膳堂,片刻功夫就放下餐具,说他已然饱了,先送琳琅县主回院子里安置。

    大抵是还顾及着脸面,他特意与涂一一交代,让她先回正院,等他送完县主,和幕僚议事后就回正院,请夫人稍等。

    涂一一照旧平淡点头应下,她已经能想到这位夫君会与自己说什么了。

    从膳堂出来,涂一一并未如往常那般先送老夫人回荣寿堂,领着燕君沐直接回了正院;老夫人当然更气,嘴里嘀咕着斥责之语,在仆妇的劝慰搀扶下回了院子。

    涂一一母子俩路上并未说话,回了寝屋,打发丫头们守在门外,这才看向自己这个儿子。

    “说说,你今日是怎么了?”

    小崽子呵呵笑:“果然判官伯伯没有说错,阿娘真的全都不记得了;幸好还有我这个判官伯伯说的外挂,避开六界的监督,还能给阿娘提醒剧情。”

    说着话又皱眉:“不过阿娘这次的身子实在病弱单薄,还有心疾,难怪阿父担心,要我先来等着阿娘。”

    涂一一也皱眉,抬手试探了下小崽子的额头,并未发烧,怎的就说起了胡话?

    “阿沐,胡言乱语些什么!”

    再次成为小崽子的涂山钺小眉头布满黑线,这可有点难办啊,阿娘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会不会找道士给他驱邪呀······

    驱邪倒不至于,但涂一一真的怀疑小郎君是不是撞邪了,想问他这几日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或事。

    “阿娘,我说的都是真的;就算您不信我说的六界的事,那您先按耐住性子等几日;今晚燕离就会与您说起他心悦李琳琅的事,他还会说那李琳琅现在已是县主,又是忠烈之后,定然不能做妾的,必要以平妻之礼迎娶。”

    看阿娘听进去了,小崽子再接再厉:“且宫里的皇后娘娘也不是平白召您入宫的,她是受圣上的安排,要劝说您接受李琳琅以平妻礼进入国公府。”

    涂一一不明白:“若是圣上的意思,为何今日不一起下赐婚圣旨。”

    “阿娘也不想想,您与燕离当初就是圣上赐婚;当初圣上之所以赐婚就是为了防备定北侯府独大,这赐婚本就倍受非议,若是您此时闹起来,圣上的颜面还要不要了;当然是先劝说您欣然接受,再下旨意。”

    原来如此,看来今日在布置客院时听到的并不是空穴来风。

    涂一一烟雨似的眉眼轻蹙,这日子可真是没法过下去了。

    “看你这意思,是盼着我与你阿父和离,那你可想过你自己的境地?”

    撇撇小嘴,小崽子轻哼:“难道您就能接受家里多一个平妻?阿娘的心性根本不会接受;且不说这个,阿娘您有道侣的,就是冥界之主,他才是您的爱人,我的阿父。”

    压低声音嘀咕道:“燕离算我哪门子阿父;您是不知道剧情,他以后可是会为了李琳琅不时为难您这个原配,甚至为了李琳琅的儿子置我的安危不顾。”

    小崽子的声音不高,涂一一还是能听清楚的,皱眉问:“照你的意思,你我母子下场皆凄凉?”

    看到小郎君重重点头,涂一一淡淡道:“那就想法子和离罢。”

    毕竟是圣上赐婚,想要和离难如登天;但涂一一总感觉现在的自己确实不同以往,竟觉得这也算不得难事,总能找到法子的。

    但小崽子很忧虑,阿娘这进入小世界记忆全无,只有原身之前的记忆,也就是说阿娘的能耐一个都不存,且她这回的身子还这样病弱,有点为难啊。

    “也不算难办,既你说我以前会很多能耐,想来还是需要熟悉的,只要熟悉了也许能唤起一两分以前的记忆;不能用武力,那就用其他法子,你不是说我以前医毒双绝,先找些医书看看。”

    目前看也只能先如此了,若是能唤起阿娘对医术的记忆,至少能先治好她现在的病症,先保住性命才能图谋以后;也不知阿父有什么要事可忙,竟然会晚到这个小世界。

    第206章 道德绑架谁不会(3)

    自己这回又是个小崽子, 即便有冥界的记忆,他那些功力也施展不出来呀;还要想法子先苟住自己的小命, 涂山钺叹息。

    “这些事情先不着急, 他们总要经历过一个劝说的过程,我也要装模作样给个回应;你这般聪慧,还有这些记忆, 想来你去给我找些医书是容易的,先找这些罢。”

    这个真不难, 涂山钺比任务者早进入小世界,就是为了防止其他五界监督之下无法带着记忆进入;刚进来知道剧情之后,他就针对阿娘要取代的人做了准备,默写了阿娘教会他的医术和毒术。

    其实小崽子自己也能动手, 可限于他现在这个小不点身体, 还是阿娘能记起来最好。

    母子俩叙话差不多,看着夜色也很晚了, 涂一一送小崽子出了正院,让他不用多想, 这些事情她都能应付,最多不过装晕先避其锋芒,她这副病躯再合适不过了。

    用小崽子的话说,先苟着, 总能想到完美的法子。

    刚回到寝屋换下外裳, 涂一一随手拿起一本书倚坐在窗前的榻上翻着,就听到外面的婢女们行礼问安,是燕离过来了。

    并未如以前那般起身相迎, 瘦弱单薄的妇人就那么倚坐着。

    燕离进屋就看到这样的情形, 浓眉微皱, 很快又如常。

    “国公爷勿怪,妾身后晌时心疾发作,难免疲乏些,失礼了。”

    她都这样说了,燕离也不想传出苛待发妻的名声,随口道:“无碍,既夫人身子不适,便不用讲那些虚礼。”

    他是在前院换了衣裳过来的,此时穿着霜色深衣,身上的肃杀之气淡去不少;顺势坐在涂一一的对面,看着婢女们端进来茶水,又默然退出屋子,这才打量几年未见的发妻。

    近五载未见面,燕离其实已经有些不记得发妻的容貌了;更何况后来这两年,他的心神和视线被另一道明艳张扬的身影吸引,自然更忽视了家中的发妻。

    便是每隔几月能收到家书,可发妻说的也都是家中琐事,还有他的嫡长子阿沐的成长···许是文官家的女娘就是这般含蓄,字里行间他只能看出发妻挂念他这个夫君的安危,其他情思和绮念是半分不流露。

    不像琳琅,肆意宣泄对自己的炽烈情意。

    想到心悦的女子,燕离薄唇微扬,坐在他对面的涂一一自然看清了,也微扬唇角:“妾身近日旧疾发作,想来是无法服侍国公爷的;且妾身生阿沐的时候早产,鬼门关走了一遭,到底伤了根本;您如今已是国公,不可能膝下只有阿沐一个子嗣,母亲也提起过几次;如今您要在家里休养几年,不若妾身与母亲商议,从清白人家里选几个女娘入府为妾,也能早日为国公爷开枝散叶。”

    燕离皱眉:“夫人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我正年轻,膝下已有阿沐,子嗣不着急;便是夫人伤了身子,咱们再找名医调理便是,总能治好的。”

    他的态度明确,涂一一暗自松了口气;她也只是这么一说,不过是不想在老夫人那里落下不是,这可是燕离自己不要妾室的。

    且,听完阿沐说的所谓的将来,燕离会为了李琳琅这个真爱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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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置后院;那就这两个人郎情妾意沉浸在真爱中就好了,可莫要再祸害那些年轻女娘。

    但为难还是要装一装的:“可是···母亲那里···老人家一直盼着国公爷子嗣繁盛,妾身又不能再生;若是不能满足母亲的心愿,只怕母亲会寝食难安,恐会积郁成疾···”

    沉吟片刻,燕离才抬眼看过来:“既夫人说起此事,我也有一事想与夫人商议。”

    总算引出了正题,涂一一也抬眼,安静等着这人怎么说。

    “接旨时夫人也知晓了,李霁一家皆战死沙场,李霁还是为了救我牺牲,李夫人刚烈,自刎殉夫···如今只留下琳琅县主一个孤女;虽说圣上给了恩宠,但将来无论给县主找什么好人家,我总是不放心,所以我想着···”

    涂一一闻弦歌而知雅意,当即温婉笑道:“妾身明白了,想来国公爷已然将县主视作亲妹,舍不得她在夫家受委屈。”她的声音更加善解人意:“那不如国公爷认她做义妹;这样一来,她既有县主尊位,还有手握实权的国公兄长,想来无论是哪家也不敢给她委屈受。”

    心里哼笑,不是能坐得住么,涂一一还就想给这人添堵;且她也不是白说的,与其给一个有孩子的国公作平妻,还不如成为国公的义妹,又有圣上的恩宠,嫁个世家子当个正头娘子不好么。

    这世道总是对女子有诸多苛责。

    嫁给燕离作平妻,说是平妻,可先后有序,后来的那个在世人眼中还不是个妾?

    难为李琳琅现在有这么多的优势了。

    夫人说的这样周全,燕离实在撑不住大义了,只好换了语气,黯然长叹。

    “夫人可知我当初是不喜圣上的赐婚的。”

    涂一一暗地翻了个白眼:当谁欢喜似的;当初自己家里也是给相看好如意郎君的,便是那人家世不显,可她若真嫁过去,就是念着恩师的情意,她的日子也比现在舒坦。

    于是她嗓音清婉:“不只国公爷不喜,便是妾身,当时家里也是给相看好了人家的;可圣恩难测,我们不过都是凡尘俗人,总要顾及家族和身后的亲人的,再不喜也只能强颜欢笑,日子总是要过的···”

    这回燕离是真的愣住了,他竟不知自己的夫人原来并不曾倾慕于他?

    心里有些闷堵,燕离总算知道她为何从未在家书中诉说思念之情;郁气、羞恼等等情绪忽然翻涌,他竟一时间忘了李琳琅,只觉得心里有戾气滚滚而来。

    这让曾经走马王都肆意潇洒的国公爷如何接受,他都不曾嫌弃自己的发妻病怏怏,她竟然敢说她也不喜做自己的夫人!

    涂一一却装作懵懂,抬眼看过来:“国公爷接着说,您不喜我们的婚事,我知晓了,然后呢?”

    被她的轻言曼语给噎住,燕离竟然再酝酿不出方才的情绪,只得沉声道:“我心悦琳琅,琳琅亦心悦于我,我已与圣上禀明,想要以平妻之礼迎娶琳琅入府。”

    忽然看到她笼起来的眉眼,燕离觉得自己好像说的有些重了;就算当初如何不喜这个夫人,他们总归是成了夫妻,还有了阿沐这个嫡长子;这几年又全靠夫人打理府中中馈,还代他尽孝于母亲,这才有了他安心在北疆战场的作为。

    “当然,夫人也不必担心;你我是圣上赐婚,你又是先进府的,我们还有阿沐这个小郎君,我当然会以夫人你为尊;至于琳琅,虽说是平妻,也不过是我怜惜她乃是忠烈之后,绝不会让她挑衅于你···夫人可能欣然接受?”

    欣然个屁!涂一一在心里爆粗口,这人真是好大的脸!

    眯了眯眼,已经给了你们康庄大道,是你们选择不要的,那就莫怪她以后翻脸无情。

    涂一一再一次觉得自己不同往日了,她好像很适应这种冷酷无情,难道小郎君说的竟是真的,她原本是个女阎罗来着?

    等了片刻没有听到夫人的声音,燕离不耐,抬眼看过来。

    “夫人可是不愿?”

    “国公爷是个武将 ,自然对晋朝的礼法不甚了解;晋朝立国百余年,还从未听说过平妻这个说法;世家权贵的后院大都三妻四妾,这是当下的约定成俗,可也是尊卑有序。”

    转而又道:“妾身倒是听说北地有些富户,因受胡人并妻的影响,喜欢给家里的夫人们定个平妻称谓,想来国公爷也是因此想出来这一出。”

    “可您想过没有,国公府是在王都;宫里圣上的后宫都品级森严,便是圣上再欢悦贵妃娘娘,也只能给一个从一品的贵妃之位,并不能并立两宫皇后;国公爷刚立下不世功勋,就要新创出一个平妻之位,您就不担心御史台的唾沫星子?”

    说到这里,她的眉眼冷淡下来:“或者国公爷是想落一个恃功傲物的名声?您让朝中文武和天下百姓如何看待您?”

    “咦,我们晋朝的战神燕国公,前脚驱赶胡人,后脚又学胡人并妻的做法;您到底是与国朝一致痛恨胡人,还是私心里媚奉胡人的风俗?”

    她这一番话说的委婉而又不客气,燕离生生感觉后背发寒。

    是了,他怎的忘了晋朝以前,包括现在的晋朝,中原地区还真没有平妻这个称谓,还真是胡人那边开始的几个阏氏并立,北地的个别富户为了安抚心爱之人,才想出来平妻这个称谓。

    北地的富户们当然不需要看重礼法,可他燕离年纪轻轻就是晋朝的燕国公,还是百姓赞誉的战神;他若是弄出什么平妻,百官和百姓该如何想他。

    这人神色来回变幻,涂一一却并不着急:“国公爷方才说了,您心悦琳琅县主,县主也心悦您;妾身断然不是那种阻拦真爱的小心眼之人,当然希望国公爷能得偿所愿,但···这平妻之位,还请国公爷思量。”

    燕离犹豫了,此事倒真是他思虑不周了。

    “原本妾身不知国公爷心悦县主,只是从我们女娘的角度考虑;想着县主是忠烈之后,圣上又有恩赏,她此时正被整个王都的人注意;若是国公爷认她为义妹,给她准备丰厚的嫁妆,自是一桩美谈。”

    “但您与县主两情相悦不假,可您若是以平妻礼迎娶,朝中百官与天下百姓该如何看您;若以侧夫人之礼迎娶,会不会又寒了忠烈与将士的心?”

    刚入秋的时节,燕离这个武将竟然后背冒出冷汗,夫人所言才是真正周到细致;可若让他放开李琳琅,心里却更加不舍。

    真是左右为难。

    第207章 道德绑架谁不会(4)

    燕离第一次有了一吐为快的想法, 夫人这样温婉细致,定能理解他的为难。

    于是涂一一被迫听到了晋朝新晋战神燕国公对于感情的心路历程。

    曾经是王都最负盛名的少年郎, 燕离虽然经常呼朋唤友打马游街, 偶尔也会与好友去勾栏瓦肆喝酒听曲;但他一直有个隐约的心思,就是他好像在等一个喜穿红衣,明艳妩媚的女娘。

    这个女娘不似王都贵女那般端庄高贵, 也不似王都才女那般温婉可人,她应该是肆意张扬快意恩仇的。

    就是因为心里模糊的影子和念头, 燕离虽然年少肆意,却也知晓洁身自好;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如果那女娘知道他已然有了旁人,必会决绝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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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是他知道还未遇到这个女娘, 但每每想到那种转身而去的时候, 心里都会窒息疼痛。

    听到这里涂一一有些一言难尽,淡漠道:“既国公爷心里早已经有了心悦的形象, 那时为何还要与我圆房;圣上的赐婚无法抗旨,可国公爷那时可与我明说, 我们只在人前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就好了。”

    “我那时已经等了很久,也暗中打听了不少王都女娘的消息,没有一个与我心里的影子相似···我以为不过是我的臆想,恰逢圣上赐婚, 便想着就这样也好。”

    燕离竟然觉得有点难以启齿, 可想到李琳琅,还是硬着头皮往下说:“谁知我在北疆遇到了琳琅,她酷爱红衣, 容貌妩媚中不失明艳大气;且她炙热肆意, 会肆意表达自己的喜恶, 骑射功夫更是出色,可与我并肩作战···她与我心里那道影子越来越契合。”

    说出来就越发顺畅,燕离的嘴角都带着不自觉的笑意:“其实琳琅在三年前初见我的时候就与我表达了倾慕之意,我那时想着已有夫人和阿沐,严词拒绝了;可琳琅是那样的执着,她说不在意我已有妻室,只愿与我执手并肩···她不顾女娘的矜持坚持了三年,这样的情意我还怎忍心辜负···”

    他好像忽然反应过来与自己的夫人说这些并不妥,沉声道:“夫人莫要多想,不管我对琳琅是何等心意;你是我的夫人这一点不会变,你对我的牵挂与对府里的付出我都知晓,绝不会辜负你。”

    若不是场合不对,涂一一只怕会直接对着地面“呸”一声,吐出心里的膈应和恶气。

    这人是哪来的脸,真觉得自己是什么金银珠宝了,世人都会趋之若鹜?

    又是不忍辜负李琳琅的执着情意,又是不会辜负自己这个夫人的付出,这是什么都想要,要了还想要。

    “国公爷是真心喜爱琳琅县主的?”涂一一再次确定他的态度。

    这人微微颔首,他确信,李琳琅就是他心里一直挂念的那道身影。

    “既如此,如今的形势下,只有两个好办法;一个就是我方才说的国公爷认县主为义妹,世人只会说您高义,善待忠烈之后;一个就是你我和离,之后您以正妻之礼迎娶县主,世人也会说您有情意重担当。”

    微微抬手打断他要说的话,涂一一接着淡然道:“只要国公爷愿意拿出一点诚意婉拒圣上此次的封赏,我也会以身有恶疾为由请求和离,无人会非议您。”

    “如此,既全了国公爷与县主的情意,也能让圣上减少对您的忌惮;至于我,有丰厚的嫁妆,还有阿沐在膝下尽孝,日子也很好过,国公爷以为呢?”

    涂一一还真就是这样想的,虽然阿沐与她说了所谓的剧情,但那些事情还没有发生;便是念着这几年侯府给她的安稳日子,她也愿意为燕离思虑几分。

    若他真的心悦李琳琅,只是婉拒这一次的封赏,侯府并没有什么损失,还能在圣上那里减轻忌惮,可谓是两全其美;燕离如今也不过二十三岁,又手握实权,往后再立军功的机会有的是,爵位当然也能更进一步。

    且对涂一一来说也算轻松,她不用费心筹谋就能与这人和离,也不至于走到撕破脸的地步。

    端看燕离舍不舍得这次的封赏。

    燕离当然舍不得!

    不说这是他在北疆五年和燕家军拼死拼活真刀实枪得来的荣耀,就是老夫人能允许?就是他身后的二十万燕家军能允许?

    再者,抬首看了眼对面的人;身躯病弱,面容即使在烛火下也泛着苍白,温婉中却自有风骨,就那样淡漠倚坐在榻上。

    她竟然不在意自己与琳琅的情意,甚至能如此平淡说出和离,夫妻五载在她心里竟是半点情分也无吗?

    来时想的所有劝说之词都抛诸脑后,燕离出离愤怒。

    她以为自己真就是那等薄情寡义之人?不说其他,他怎能允许自己的嫡长子跟着要和离的娘亲,这不是要让世人耻笑!

    况且她一个病秧子,离了国公府要如何立足;侍郎府早已经换了别家,她难道以为在嫁妆宅子就能安稳度日?

    最重要的,世人该如何看他燕离;虽然是她自己要请求和离,她也确实身有恶疾,难道自己真就能置她于不顾,世人该如何议论他燕离毫无情意,琳琅又该怎样被世人非议。

    “你我乃是圣上赐婚,和离之事再莫提起,这一次我就当你是胡言乱语。”他又软了语气:“我知你骤然得知我心悦琳琅,心里会不痛快;但你要知晓,世道便是如此,哪个权贵男人不是三妻四妾,你已经过了五年清净日子,莫要想那些话本子上的故事,那些不过是酸腐文人专门编出来骗你们这些女娘的。”

    “再则,琳琅也如你一般是孤女,她又性格疏朗,她已与我说过不会与你争锋,你就不能也如琳琅这般大度么。”

    嚯,涂一一可真是开了眼;就这样的人也能被美誉为大晋战神?怕不是一个糊涂蛋罢。

    是你自己说真心喜爱李琳琅,两条圆满的路给你选择,你是非要走一座独木桥;还什么李琳琅大度,她此时当然大度了,没心想事成前谁不会大度,装样子也要做出这样的姿态。

    等她嫁进来之后,你看她还大不大度,会不会争锋;后院的女人就如同朝堂上的政敌,不争锋哪来的利益,不争锋哪来的地位,不争锋自己的子嗣将来该如何?

    看来燕离就是既要又要都要了,这世间的美誉和美事他是都想占全,做什么美梦呢;道爷都说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都是在红尘里打滚的俗人,当今圣上都做不到两全其美,燕离倒是敢想。

    “看来国公爷是坚持要以什么狗屁不通的平妻之礼迎娶琳琅县主了?”

    燕离豁然起身,不可置信看着自己的夫人,她竟然说出如此粗俗俚语,她就这样看低自己与琳琅的感情?

    “你怎能如此粗俗;原来我想着你虽然一身病骨,可也是温婉贤惠的女娘,现在看,你不只不如琳琅体贴大方,就是处事也如此粗鄙,我竟不知你平日是如何打理侯府的。”

    涂一一也起身直视着他:“今日我与国公爷好话说尽,你最好多加思量;比起你与我和离后受到的浅薄非议,你轻视忠烈之后的行为才会让你尽失人心。”

    “今日话尽如此,国公爷不妨与幕僚多商讨,看妾身说的对不对,我等着国公爷的选择;妾身乏了,就不送您了。”

    她都下了逐客令,燕离就是再想说什么也待不住,转身大步走到门口;手扶在雕花木门上又停顿,并未回头。

    “夫人也想一想,你这样一身病骨,离了国公府又如何过活,又如何能照顾好阿沐;便是不为你自己想,也多为阿沐思量几分,他可愿你离开国公府。”

    “国公爷也想一想,到底要不要因为一个女娘行事冲动,真正合了圣上的筹谋。”涂一一半分不让。

    燕离气急摔门而去,涂一一又坐在榻上拿起一旁的书;视线虽在书册上,心里却想过种种法子。

    被两人动静惊动的正院婢女们都缩着头等在门外,只有王嬷嬷担心自家小姐,轻手轻脚推门进来。

    “小姐,国公爷方回府,你怎么能将人拒之门外呢;这府里不知多少人等着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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