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家陪你。”
“我的身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哪有那么矫情!”怀瑾嗔道。
张良只是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怀瑾正对着大门,看到外面刘邦等人都暧昧的笑起来,不由大囧。
她连忙把张良往外推:“快去,快去,别让汉王等你。”
张良只能一顾三回头的往外走,怀瑾忽然不好意思起来。而刘邦身边跟着人大多是市井出身,张良一过去他们就三言两语的笑话起来。
怀瑾看着人群中的张良,心想他今日的笑可算多了几分真意了。抿了抿唇,又瞟到韩信沉闷的走在萧何身后,与这群说笑的人似乎格格不入。
都是大将军了,还是一副不快乐的模样,怀瑾心道。
目送门前车马离开,怀瑾退入宅内,径直往里走。韩念和越照带着人坐在厅堂外,看到她都站起身。
“夫人,屋舍该如何分配?”越照手下还有一百来号弟兄呢,这些人属于张良的门客,从下邳就一路跟着了,自然是要安置在家中的。
怀瑾点点头,深呼吸,看来想马上躺下是没可能了。她看向韩念:“阿燕和莺儿呢?”
韩念指着屏风后面的一个小茶室,说:“小姐在里面睡下了。”
她嗯了一身,看向屋檐下安静站立成两排的奴仆,十男十女,怀瑾问他们:“这栋宅子是汉王让谁置办的?”
其中一个侍女大着胆子上前:“回夫人话,这栋宅子是汉王的姬妾戚氏备的。”
这个名字耳熟能详,怀瑾噫了一声,大名鼎鼎的人彘这就在历史舞台上出场了?她对这位戚姬的真容顿时起了满满兴趣,只是眼下还有别的事,她压下好奇,问这个侍女:“这座宅子占地多少亩?有多少间屋舍?”
“占地多少亩……奴女也不能知,但这栋宅子极大,不如奴女领夫人去瞧瞧?”这个侍女见怀瑾和蔼,声音渐渐稳重。
怀瑾摆摆手,她现在哪还有那个精力啊,连忙道:“先寻些空屋子让这些先生们住下,再让厨房把饭食备上,具体安顿事项,明日再议。”
她说的简洁清楚,侍女们当下就带着韩念等人去休息。怀瑾就过去茶室看莺儿,整日都在颠簸,莺儿疲惫的睡去,她已经很大了,阿燕抱着她都有些吃力。
不一会儿,侍女领着她去住处,是一间坐西朝东的卧房。她还没来得及逛一逛这个宅子,但也知道这里最好的屋子肯定是给她和张良留着的。
在屋中扫了一眼,只觉得陈设古朴大气,颇有韩国那边屋内陈设的风格,看来准备宅子的人是真的用心了。
把莺儿和阿燕在隔壁的空屋子安顿下,怀瑾回到这边,也不叫人打水洗洗风尘,直接扑到了床上躺下了。
柔软的棉被,让怀瑾惬意的叹了一声,比起马车里的硬木板,这简直就如睡在白云里。
闭目养神没一会儿,韩念就在外求见。她没有起床的心力,直接让韩念自己推门进来。
韩念是和越照一起进来的,一看到怀瑾和衣趴在榻上,两人统一的迅速退到了帷幔后面。
“什么事?”怀瑾有气无力的问。
韩念说:“我带人去汉宫、汉宫、汉宫……”
他不知是怎么了,结巴得更厉害,越照连忙替他开口:“大人去汉宫未带随从,我们欲派人去宫门守候,好等宴席结束将大人接回,不知可行不可行?”
初来乍到,他们都怕行差踏错,因此不敢自作主张。
怀瑾眯着眼睛,软趴趴的说:“不必,今夜自有人送他回来。”
“那我们什么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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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做吗?”越照纳闷,主公没有时间处理府上的事,主母应当替他分忧才是。
他抬头瞧瞧瞟了一眼夫人,她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如此不着调,让越照只有叹气的份。又想起在颍川时,夫人似乎也从来不管家事,因此又稍微释然一些。
“宅子的出入口,你们要派人日夜站岗。”怀瑾只交代了这一句。
“其他的,子房明日自会管理。”她说完,把这二人都赶出去,实在撑不住了,她把枕头垫在胸前,倒头就睡了过去。
半夜时闻到一股浓重的酒味,她睁眼一瞧,看到张良躺在了身旁。
她迷迷糊糊的就往张良怀里钻,张良喝得半醉,也不甚清醒的把她抱在怀中。
夫妻俩就这样交叠鸳鸯似的睡去。
第二日难得她比张良先起,宅子外面闹闹哄哄的,她出去一看,原来是刘邦的赏赐到了。一百多口箱子被搬进来,唱念的宦官嗓子都念哑了。
等这些宦官一走,府里的人全都喜气洋洋的称呼她为“女君”。
怀瑾还没明白过来,韩念就告诉她,说刘邦已封张良为成信侯。
妈呀,这是一入职直接当了分公司老总了!怀瑾看着院子里满地赏赐,揉了揉太阳穴,先吩咐下人打水送到卧房里去。
又顺道看了一眼莺儿,她早已起来,阿燕正在给她穿衣服。
怀瑾进去,莺儿只当看不见她一般,怀瑾站在一旁看了会儿,又默默无言的出去。
回到隔壁,张良已从床上撑着坐起,他扶着额,惫懒不已:“十多年都没喝成昨夜那般。”
仆人打来热水,他们一同沐浴,洗去连日来的风沙。洗漱完,侍女请他们去堂屋吃饭,可莺儿无论如何都不肯踏出房门半步,怀瑾只好随着女儿的性子,让人把饭菜给她送到房中。
用完饭,张良就带着她游览这座宅子,韩念、原伏、越照等人全都随侍在身后。
一进门是个百来平的院子,左边一座假山,右边一座花园,花园尽头是可容纳百人的堂屋。
堂屋后面是正经住所,共有四个院子,由回廊贯穿。后面布局整体呈一个“田”字,她和张良的那间屋在西边的院子,主屋左右有两间耳房,左边那间是女儿在住,右边的怀瑾预备留给儿子。
西边的这个院子,应当是作为内院,因此张良只停留了一瞬就离开了,继而去游览别的院子。
东边的两个院子,张良则拨给了韩念等人,一应事项都由韩念安排。
将整个宅子都走了一遍,张良一边参观就一边给手下人布置任务,等到中午时才把住所分派完毕。
然后又去堂屋,把宅子里的奴仆认了一遍。不过张良仅仅是问了一下名字,就把这些人打发到东院去伺候门客了,显然是不准备重用。
“明日你去城中的集市买七八个奴隶回来。”本该主母做的事,却被张良吩咐给韩念去做。
张良身边的这些人,越照已成卿士,替张良约束门客、管理封地、守护家宅;韩念则是什么职位都没有,却替张良看惯财库,顺便贴身随侍;原伏什么都没有被安排,不出意外的话,原伏仍旧是要安排到汉营里为将的。
方方面面,张良都安排的妥帖周全,怀瑾就只管在一旁听他指点。
张良安顿好家事,然后喝了一口茶润润嗓,最后对她说:“过几日,子游会从沛县过来,到时你就能见到儿子了。”
怀瑾顿时喜不自胜,情不自禁的拉着张良的手臂轻摇。
刚刚她还昏昏欲睡,这会儿突然精神焕发的振奋模样,把张良逗笑了,他忍不住把怀瑾拉到腿上坐下,笑道:“儿子和女儿都回来了,你可要高高兴兴的,不许再有伤心模样。”
怀瑾怔怔的看着他,心想她什么都不用做,只管坐享其成,张良把一切都给她安排好了。
“发什么呆呢?”张良见她呆呆的看着自己,在她腰间轻轻捏了一把。
怀瑾难掩复杂,好笑的看着他:“只是突然觉得自己受上天眷顾。”
“我才是。”张良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旁边的侍女们全都低下了头,怀瑾搂着他的脖子,心想张良来到汉营恣意不少,不像在彭城时时都要警惕悬心,不得放松。
作者有话要说:
第425章 且喜且叹儿女皆回
成信侯已封,住宅已赐,接下来不得不准备开府。
似这种宴会,怀瑾从来没有办过,也不关心这件事。直到张良买了绣娘给她做衣服,她一问才知三天后是开府宴席,到时汉国君臣全都会带女眷来赴宴。
“怎么不早早告知我!好让我早早准备!”怀瑾大惊失色,同时也意识到,张良已经彻底在这里安身立命了。
张良见她被两个绣娘围绕着量身,摇头失笑,心道这半个月府里动工、采办的人进进出出,她竟然都没有发现。
他说:“告诉你有什么用,本也不指望你操心这些事情。”
“好吧……”怀瑾泄气:“感觉比起别人的夫人,我真是好没用。”
“夫人只管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现就好。”张良走过去,把桌上摊开的布拿起来比划着,最终选了一匹鲜红的绸缎。
怀瑾看了一眼,道:“我向来不怎么穿这么艳的颜色。”
“正是因为平常不穿,偶尔穿一穿便十分惊艳。”张良笑道。他始终记得那一年在燕国,她穿了一件红艳似火的长裙,从水上出现,美得惊心动魄。
两个绣娘听成信侯夫妇的对话,顿时对这位女君艳羡不已。古人说娶妻娶贤,无非是要大妇主持中篑、操劳家事,可这位女君似乎什么都不用管,成信侯就全部给包办了。
“这哪是娶妻子,像是娶了个女儿回来!”私下里,两位绣娘小声玩笑。
“别说这些了!小心被听到!”另一位显然老成一些,斥了这一句又笑道:“不过说起君侯的女儿,很是奇怪,少主正是姑娘烂漫的年纪,却一句话不说。”
“奇怪的很,做女儿的不像女儿,妻子也不像妻子。”年轻些的绣娘感慨道:“不过君侯生得甚是好看呐!年纪虽长了一些,容貌却不输年轻君子!”
二人一边做衣裳一边闲聊,思之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等她们俩都说完了,她就走进去。
二位绣娘看到她都是一愣,随即惊疑不定。
“夫人说,把这个图样绣在裙摆上。”思之把一张画纸递过去。
见这两人面面相觑,思之鼓足勇气,开口:“我从前也做过奴隶,奴隶敢在背后议论主人,是要被割舌头的。不过二位妹妹是良家妇,肯定不会被这么对待的。”
二人顿时白了脸,一句话都不敢说,思之把画纸放在一旁,转身出去。
一出去她就舒了一口气,向来安静惯了懦弱惯了,她实在不大会唬人。只是那两个绣娘实在胆大得很,什么都敢说,思之一边想着一边到了西小院。
“这个字读芭……”怀瑾坐在树下教甘琪读书,莺儿始终不搭理她,她只好把思之的儿子抱过来聊以解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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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琪虽不能说话,脑子却聪明,总是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她,聚精会神的听她说话。怀瑾摸摸他的头,心想这双眼睛真是和甘罗一模一样。
余光瞟到院外有人进来,怀瑾和甘琪都看过去,思之走了过来。
怀瑾站起身,拍了拍甘琪,笑道:“今天就学到这里。”
思之过去,看见沙盘里娟秀的小篆,心里十分欣喜,她看着儿子,小声说:“你若无事,去找少主说说话。”
说着跟怀瑾解释:“年纪相当的孩子,兴许能玩到一起。”
怀瑾眼睛一亮,她怎么没想到呢!于是迅速去准备了瓜果方糖,让甘琪端着进了莺儿的屋子,她在外面静静的站了一会儿,没看到甘琪出来。
心里头痒痒的,怀瑾蹑手蹑脚走到窗边,瞄到甘琪和莺儿正在瓜分一块蜜糖,阿燕站在一旁欣慰不已。
“多谢你!”走出几步,怀瑾激动的抓着思之的手。
思之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讷讷道:“这……没什么的。”
多年前她本就是怀瑾的奴隶,她儿子的父亲又与怀瑾是好友,而怀瑾如今又把她和孩子从咸阳带走照顾起居……思之感激不已,只能尽力报答。
女儿渐渐已经熟悉了周围的环境,怀瑾的一颗心便慢慢搁下。
紧接着,不疑也到了南郑。
怀瑾这日早早就在门前张望,看到远方的阔道上一队马车正驶过来。
车队行驶到侯府大门口,刘交掀开帘子,一看到怀瑾期盼的模样,连忙对马车里面招招手,张不疑的头从里面探出来。
“阿母!”不疑见到怀瑾,从马车上飞奔下来,直直扑到她身上。
儿子长高了,长壮了,怀瑾都有些抱不动他。
捧着儿子的脸,怀瑾左看右看,然后在他脸上重重亲了两下。不疑顿时羞了,挣开她:“阿母!阿母!我会被笑话的!”
怀瑾笑骂道:“谁敢笑话你,阿母给你教训他!”
然后看到走上前的刘交,她故意说:“是不是你子游叔叔笑话你啊?”
刘交已蓄起了美髯,文质彬彬的中年大叔一笑起来十分和蔼,他对怀瑾拱拱手:“不敢不敢,不疑有你这个母亲,谁敢笑话他!”
怀瑾捂着嘴笑了一阵,然后叫他:“四师兄!”
“不敢不敢,”刘交仍是笑意茵茵的拱拱手,打趣道:“你如今是君侯夫人了,可担不起你这一句师兄。”
“里面备了你喜欢的南茶,进来说话。”张良从门口走出来,邀请刘交。
“阿父!”不疑欢欢喜喜的上前给张良行礼,阿婉这时拿了行李走过来,微笑着凑趣:“不疑越来越像个君子了。”
张良摸了摸不疑的头,笑着点头:“知礼了,不错。”
天下的父子似乎都少了些亲昵,不疑在她面前撒娇痴笑,在张良面前却是规规矩矩。但规矩之外,又能感受到那种没有宣之于口的亲情,真是怪哉。
张良和刘交相约着走进门,怀瑾看向阿婉,女孩的面容不再愁苦,似乎已从悲痛中走了出来。
她招招手,亲自拉着阿婉进门,一边问:“在沛县的生活怎么样?”
阿婉便给她说起沛县的生活,不过她只给怀瑾说不疑如何如何,对自己却只字不提。
自从阿婉的心上人战死,她从前的那层活泼与阳光就悉数消失了,想到此怀瑾就一阵惋惜。
到了堂屋,张良和刘交已浅聊了几句。刘交说他不能多待,他这次过来是给刘邦送钱的,这会儿要先去汉宫觐见。
“明日开府,我再随大家一起过来。”刘交离去时如此说道。
刘交不说,她真的把明天的开府宴给忘了,紧张只有一瞬间,她接下来的全部身心都放在了儿女身上。
把不疑拉着说了许久的悄悄话,儿子给她说自己在沛县生活的趣事,幼稚的描述让怀瑾听得哈哈大笑。
没有旁人在,怀瑾抱着儿子不肯撒手,都欢喜不过来了。说了半天的话,她才带着不疑去找莺儿。
见到弟弟,莺儿抵触之色没那么严重,但仍是不开口讲话。许是自己在这里的缘故,怀瑾松开不疑的手,走了出去。
再偷偷看时,就看到莺儿去拉不疑的手。
怀瑾看不到莺儿的的表情,却看到不疑上前去给莺儿擦脸,还小声说:“阿姐,你别哭。”
接着就听到了莺儿的小声啜泣,怀瑾叹了口气,悄然离去。
夜里绣娘把新做好的衣裳送了过来,时间太短,只做了三件深衣。
张良指定那匹布料也做好了,闪烁的烛火中,这红似火似云霞,让屋里的每一个人都感觉到眩目。
“好精致的花样。”阿婉摸着袖子上的白色玉兰花赞叹不已。
思之在旁边抿嘴笑:“正配夫人呢!”
袖样的玉兰并不是成片的,而是以细线勾勒轮廓,十分雅致。
观赏一会儿后,衣服收了起来,怀瑾和张良洗漱后就准备歇下了。明日她要接待女眷,那么多人,是偷不了懒的。
怀瑾正在酣睡时,张良就已经起来了,她迷糊中起来了一下,看到外面连天都没有亮。
进来伺候的是韩谈,他已被净身,因此也不避讳怀瑾。张良并不喜欢衣来伸手的生活,因此韩谈只是在旁边递一下腰带,或帮忙拿一下东西。
张良今日不过穿着一件深青色的旧衣,不过戴的发冠比平日的尊贵一些,他收拾完一回头,看到怀瑾眯着眼睛在看他。
“我要去安排宴席,你再睡会,天亮了阿婉会来叫你。”张良轻抚她的脸颊,然后带着韩谈出去,轻轻的关门,没发出一丝声音。
怀瑾翻了个身,再次倒头入睡。
天微亮时,怀瑾被阿婉叫起来,室内一片大亮。
阿婉带着两个侍女伺候她洗漱,她把那件大红色的曲裾裙换上,阿婉给她梳了一个垂髻。
头上戴了小巧的银冠,左额前有流苏坠下,半遮半掩的模样十分风情。
穿成这样,不上妆都不好意思了。给面上扫了些□□,又用胭脂在眼角、两颊点一点,最后她画了个饱满的大红唇。
“女君,如今风靡樱嘴,以小口为美。”替她举铜镜的侍女笑着建议道。
怀瑾照着镜子,自觉十分满意,她道:“风靡就要模仿吗?岂不人人都顶着同样的妆容?世上有千百种美,何必拘泥?”
现在流行的妆容,脸刷的惨白,眉毛细细一条,只在唇心点胭脂,怀瑾实在欣赏不了这种美。
她拿着小篦子把碎发收起来,一边和阿婉说:“其实人们未必觉得这种妆容美,不过人人皆如此认为,他们才觉得美。甚至有些时候不随大流,便被认为落了俗套,实际上追赶流行的人,才是真正落了俗。”
“女君说的是。”或许阿婉并不能明白,但她仍是点点头。
“不疑可起来了没有?”怀瑾收拾停当,从镜前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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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婉就笑了,把鞋放在她脚下,道:“少君早就跟君侯去待客了,哪还等夫人问呢!”
“这么早就有客人来?”怀瑾随口问了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
第426章 盛装打扮坐高堂
穿好鞋,她往堂屋走。
到了外面,她看到花园里,张良和韩信正在闲聊,不疑乖巧的站在一旁。她意外的扬了扬眉,走过去:“韩兄,你怎么来这么早?”
韩信虽没有笑容,神情却十分放松,他静静道:“去人家里做客,宜早不宜迟。”
“夫人今日,甚美。”
张良伸手过来,怀瑾自然的搭上,笑问:“你们适才聊什么呢?”
“聊兵法。”韩信言简意赅。
张良温柔的笑了笑,说:“我一直都好奇得很,你和韩将军是如何相识的,所以刚刚多问了两句。谁知聊到后面渐渐论起兵法,韩将军行军妙策神乎其神,良十分拜服。”
她与韩信的相识,就不能不提到另一个人,怀瑾的心跳错了一拍,看向韩信,不知他刚刚说了什么。
心虚只是一瞬间,韩信就说:“成信侯于兵法也了如指掌,胜过那些纸上谈兵的庸才,可惜你不为将。”
“我不过是多读了两本兵书,所以能说得头头是道。”张良谦虚了一下,接着又道:“况且我不擅长行军作战,天赋决定了高度。”
韩信垂下眼眸,寡淡道:“成信侯过谦了。”
没说几句,门外来了客,他们齐齐看过去:是樊哙和阮离欢。
张良不疾不徐的迎上去,将樊哙往里引。看到阮离欢时,怀瑾犹豫了一下,究竟是把这位女将军看作女眷呢还是看作男宾呢?正踌躇着,她见到阮离欢和樊哙已经坐下,心道就让张良招待他们吧。
“我没说桑楚。”韩信突然开口,拉回出神的怀瑾。
好些年没听到这个名字了,怀瑾一下有些反应不过来,许久后她才说:“子房不会在意的,不用刻意隐瞒。”
韩信阴郁的眸子落在她身上:“没有男人会不介意这件事情的,成信侯对你虽好,你也不要太过松懈。有句话,叫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他反常的说了一长串,怀瑾顿时好笑不已,她笑道:“难得听到你啰嗦……”
刚开口,那边樊哙开始叫韩信,他们连忙走过去。樊哙今天没穿戎装,过于贴身的瞿衣把他的小肚子暴露无疑,他对韩信说:“我夫人在老家不得过来,你怎么也是独自一人来的?”
韩信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突然出现一股悲伤,只是樊哙大老粗没感受出来,阮离欢就连忙开口:“韩信将军尚未娶妻,自然形单影只。”
“还没娶妻呐?”樊哙瞪大眼睛,看韩信的年纪应当已过而立之年,居然还是个单身汉!
樊哙瞟了阮离欢一眼,忽眼睛一亮,说:“小阮不也没嫁人,不如你俩凑一对得了!夫妻俩一起领兵上阵,传出去能成一段佳话呢!”
“樊将军说笑了。”韩信不为所动,平静的回应。
阮离欢的脸瞬间通红,板起了脸,连声快速道:“将军!不要拿这种事玩笑!日后我再见韩将军,如何自处?”
樊哙哈哈笑了两声:“我也就是随口说说。”
紧接着门口有客人至,张良带着怀瑾迎出去,刚刚的插曲就此揭过。
越接近午时,来得人越多,后面的客人都带着女眷,怀瑾便不能清闲了。
男人们坐在堂屋里高谈论阔,一个大屏风隔出来的一个偏厅,怀瑾就带着女眷们喝茶闲聊。她虽不喜交际,但该知道的规矩和礼仪却从来不曾忘记。
可惜她虽处处规行矩步,奈何汉营这些大臣们都是平民乃至地痞出身,娶的夫人也不是尊贵血统出身的女子,因而谁也看不懂她那些复杂的礼仪。
这些人说话直白粗陋,怀瑾听了半晌,倒突然笑了起来。
“有什么好玩的事,夫人别自己偷乐啊!”曹参夫人见怀瑾突然满脸笑意,顿时好奇不已。
她这么一说,其他人也都看过来,毕竟是是别人家做客,还是要以主家为先的。
怀瑾找了个托辞:“也无甚乐事,只是想到前阵子还和君侯逃亡奔命,今日却坐高堂饮清茗,觉得十分高兴。承蒙汉王抬举,让我们一家安定下来。”
曹参夫人笑呵呵的挥了挥帕子,笑道:“如今诸国就咱们汉王最和气仁善,最看重人才!”
周勃夫人则恭维:“可不是,听说成信侯打小就聪明,我夫君可夸了他好几回呢!说西征的时候成信侯出了大力,好几次打仗成信侯献策,都没出兵就把敌人拿下了。”
“那岂不是神仙似的能掐会算呢!”萧何夫人捂着嘴笑道。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夸起来,怀瑾更觉得好笑了。
其实她刚刚笑,只是想到在项家时,那些来做客的贵妇们都是有点小文化,总是喜欢故作高深、话里有话。
而汉营这边的女人们显然简单得多了,直来直去,高兴了夸不高兴就骂。
不知道谁起的头,大家开始鄙视刘邦的戚姬。
“汉宫正经女主人是王后娘娘,如今缺管事的让她顶上,她倒把自己当根葱!”夏侯婴夫人翻了个白眼,语气不屑。
这莫名其妙的敌意让怀瑾觉得有些纳闷,汉王小妾的地位虽不如命妇们高,但刘邦想让谁治理汉宫这些命妇也管不着了啊!
这时夏侯婴夫人则继续说:“前几日夫君进宫宴饮,她还敢居正室坐高堂来招待我,还指责我不给她行礼!”
“她不过一女姬,敢让昭平侯夫人给她见礼?”曹参夫人不屑的冷哼一声,嘲笑:“这话传到汉王耳朵里,汉王准得赏她两大嘴巴子!”
这话说的!怀瑾没掌住想笑,连忙抿住嘴运气憋了回去。
周勃夫人也嘲笑:“一个不知来路的狐狸精,也配让我们给她行礼,做她的春秋大梦!”
这群女人鄙视得太明显,怀瑾忙笑着打住:“这戚姬再怎么说,都是汉王的女人,咱们在背后说这些,怕是不好。”
曹参夫人年纪已经很大,看着有五十了,她听到怀瑾这么说,就笑吟吟道:“妹子年轻,心肠和软,只是那些狐狸精们,你要是对她太宽待了,她们就敢跟你蹬鼻子上脸!哼,戚姬这等货色,等王后来了自会收拾她!”
吕雉么?曹夫人这么一说,怀瑾脑中自动勾勒出一个刚硬妇人形象。能发明人彘这等刑罚的,想必不是个好相处的温柔女子。
说到小三,女人们纷纷又来精神,开始吐槽起家里的姬妾们。她们对戚姬是鄙夷加嘲笑,对家里的姬妾则是怨恨和狠辣。
听到周勃夫人说,她让周勃宠爱的一个女姬跪在雪地里一晚上,周勃也不能为了这个女子去驳斥她。
语气中的洋洋得意,让怀瑾有些不舒服,明明都是男人的错,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说着说着,就有人问她:“你们家中没这样的狐媚子吧?”
“呃……我们家中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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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妾。”怀瑾很久才反应过来。
她一说这话,女人们的眼神很微妙的流转了一下,最后还是萧何夫人笑道:“还是夫人有福气。”
顿了一下,萧何夫人语重心长道:“不过成信侯身边还是得放个伺候的,不然屋里空荡荡的也不好看呐!”
价值观的不同让怀瑾无从回对,这会要是掰扯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道理,恐怕今天这宴席也不大愉快。
想了一下,她只装着不好意思,说:“我也时常劝着夫君,只是夫君主意定,非是不肯,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好一再叨唠。”
刚刚的微妙眼神,瞬间变成了羡慕。怀瑾心中暗暗叹气,只是面上却落落大方的微笑。
闲聊许久,女宾上的茶水都快尽了,估摸着快到吃饭的时候,怀瑾让侍女们上了酸梅汁和山楂糕。
山楂糕小小一块,膜子给糕身刻上花纹,装在一个白净光滑的小碟子里,甚是好看,众人瞬间赞叹不已。
“哎哟,好精巧哦。”周勃夫人咬了一口糕,笑道:“这糕用什么制的?”
“这是朹果制成的糕点,里面放了蜜糖和米粉。”怀瑾见周勃夫人吃得欢喜,便体贴道:“夫人若是喜欢,我待会叫人送一篮子给你带回去。”
周勃夫人笑道:“那就多谢妹子了,我家三小子最贪嘴了,肯定爱吃这个!”
说起孩子,夏侯婴夫人便问:“你们这边几个孩子呢?”
“有两个,刚刚在外席的那个是我小儿子,名不疑。”怀瑾回答:“还有一个大姑娘,名唐虞,不过……她身子不好,在后面歇着呢。”
妇人们点点头,难怪没看到姑娘。
安静的吃了会糕点,外席上忽传来男人们的笑声,女人们纷纷瞥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的笑起来。
片刻后,周勃夫人看着盛酸梅汤的碗,问道:“你们府上的器皿都是从何处采买的?当真别致得紧,回头我也叫人去买一些。”
这……她还真的不知道。见她不回应,其他人都好奇的看过来,周勃夫人只当她不想告诉,又道:“许是你们自己找人烧的,不便传到外面去,我不问啦!”
“周姐姐别介意,不是我小气,只是……”怀瑾硬着头皮,回答:“家中器皿、陈设皆不是我置办的,都是夫君安排,所以我也不大晓得。”
末了她堆笑,补充:“周姐姐既然喜欢,回头我问问子房,让他再采买一些,再叫人亲自送到贵府。”
女人们全都意外的看了她一眼,夏侯婴夫人诧异:“这等庶务,是成信侯亲自办的?”
怀瑾不觉得有什么,她身旁的阿婉倒替她不好意思起来,想了个借口:“呃……君侯凡事喜欢亲力亲为。”
作者有话要说:
第427章 酒酣处汉王论功劳
男人们再亲力亲为,也不过就管管银钱进出,哪有连吃饭喝水的器皿都管的?
妇人们心中都诧异不已,只是都不说什么,再说下去,恐怕就要说到成信侯夫人妇功差劲了。
幸而要开席了,侍女们来请,这些妇人都站起来去了堂屋,在自己夫君身边坐下。
张良见到怀瑾,眉眼俱笑,在席下拉着她的手低声问:“招待这么多人,是不是很辛苦?”
怀瑾摇摇头,余光中瞟到右边席上几道目光,紧接着就听到萧何的笑语:“知道成信侯和夫人感情甚笃,可也不用当着我们的面旁若无人的恩爱吧!”
众人顿时大笑起来,这时外面有人高声道汉王来了。
成信侯开府宴,汉王竟然亲自过来,众人连忙站起。
刘邦带着刘交从外面走进来,大笑:“子房啊子房,寡人今日要罚你三杯,竟然不等寡人就开席了!”
张良负手站在一旁,温和的笑了笑:“汉王不是说今日要处理文书,晚些再过来吗!”
“文书日日都有,怎么都看不完,还是来你这里喝几杯酒要紧。”刘邦哈哈笑道。
张良立即命人在主席上又加了一张桌,比主家的席位还靠前三步。
刘邦带刘交坐下,怀瑾冲刘交展颜笑了一下,刘交微笑着点点头。
“当日子游领我去下邳见你,那时我还只是一个小义军首领,手下也不过千人,谁承想能有今天!”刘邦一坐下,侍从立即给众人满上酒,哪怕菜都还没上齐,大家也都随刘邦端上了酒杯。
刘邦豪气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众人连忙陪饮,怀瑾则只喝了一口就放下了杯子。
刘邦接着向张良举起了杯子,诚恳道:“从芒砀山到薛城,寡人要感谢这些跟随我多年老兄弟。可我们入到咸阳,占据关中,却要多亏子房!这是一次功劳!”
一杯酒下肚,刘邦粗粝的脸有些泛红,他看着坐下的将领们,朗声道:“鸿门宴上,若无子房耐心周旋,恐怕我们今天都不能安稳的坐在这里!这是二次功劳!项羽分封,你替寡人要到了汉东之地,这是三次功劳!你冒着危险相送寡人至褒中,让我们烧掉栈道,消除楚军猜忌,这是四次功劳!稳定三秦夺取关中,你把项羽的视线东引,给了我们宝贵的休养之机,这是五次功劳!”
刘邦一一细数着张良的功,越说越激动,席面上鸦雀无声,只有刘邦慷慨激昂的声音。
“你是我的恩人!是汉国的恩人!”刘邦在张良肩上拍了拍,然后中气十足的宣布:“寡人得此谋士,是寡人之幸!从今往后成信侯便是我左膀右臂,是我汉国画策重臣!任何人不许对他不敬,否则便是对寡人不敬!”
萧何在一旁观察,发觉张良只是从容淡然的坐在那里,笑容略带了几分尊敬和动容,这份定力!他心中暗想,若是旁人,得汉王如此褒奖,只怕早就喜不自胜到跳起来了。
想到此,萧何便想,这个人!难怪汉王如此器重!
侍从满上酒,刘邦和张良对饮三大杯,而后气氛开始活络起来,大家开始觥筹交错。
刘邦不是一个摆架子的人,在他刻意为之下,男人们渐渐把君臣之礼撇开,转而称兄道弟起来。
张良始终是含笑坐在一旁,听他们笑言戏语,哪怕偶尔粗言粗语,他也只是宽和的笑笑。
席上唯有韩信始终沉默寡言,哪怕刘邦走到他面前想和他把酒言欢,他也只是道一声谢然后拼命的喝酒。
刘邦就笑:“韩信这孤寡的性格,像是一匹独狼!”
萧何跟韩信的关系似乎不错,他道:“狼凶猛能忍,韩信亦是如此,想想他在战场上,可不跟一头狼王似的吗!”
“多亏你,寡人才没错失名将!”刘邦左手拉着韩信,右手在萧何肩上重重拍了一下。
“多谢大王,多谢丞相。”韩信干巴巴的说了这两句,然后倒了两杯酒当着众人的面喝光,大家都一阵喝彩。
宾主尽欢,散席之时,男人们都是半醉被抬回去的。
宾客们渐渐离去,唯剩韩信、刘交与阮离欢。
韩信已是烂醉,他单手撑着桌子,一手捂着脸半天不动弹。
怀瑾过去推了推他,韩信却突然哭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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