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茶还是要趁热喝的。”
“……”
余烬双手还保持着握杯子时的弧度, 微微蜷了下手指。
她终于?抬起?头来。
面对着小孩儿, 即便看不见她眼睛, 方珩也能感知, 在遮眼的碎发后面,有视线聚在自己身上。
最难的部?分终于?还是来了。方珩喉咙滚了滚,脸有些僵。她试图在收敛身上的煞气, 最多只能是严肃,再尽可能插入一些温和, 岂不料想?要的太多, 一不小心没掌握好分寸,差点整成中风, 无限逼近形容词“嘴歪眼斜”。
怪不得徐安秋选择去处理另一头的事。
比之去应付那两个?混蛋、和警方说明情况、加上和领导汇报经过……这些所有的麻烦事加在一起?,都不如这一刻她面对着小孩儿来的窘迫。
她该怎么向这孩子描述, 这个?复杂的世?界呢?她突然想?起?电影里那个?经典对白:
——生活总是如此艰难,还是只有童年如此?
——生活一直如此。
其实她现在对这孩子, 有远比对孙珍香更大的生杀大权, 那是从她抱着她出来的那一刻就决定了的。她的所作所为, 都有可能带来负面的导向, 甚至可能影响一个?孩子对整个?世?界的态度。从她挺身而出的那一刻起?,她就被迫缚上了沉重?的枷锁。
但逼迫她的不是别人, 而是她自己。与生俱来的“善良”与“高尚道德”以及“对同?类的悲悯”给了她一个?“好人”的定义。也给了她一道锁。
名为责任的枷锁。
这是勒在她骨头上面的,拖着她身形, 每动一下都像鞭子,抽痛她灵魂的锁。这么看来,旁人给予的那些褒义的、夸赞的评价,倒更像是一个?个?诅咒。
——方珩是个?责任感很强的人啊。
方珩坐在了余烬身旁,两度开口,却也只憋出了她的名字。
“余烬……”
很好,终于?开了个?头了。
方珩轻轻掐了下手心:“你,感觉怎样?她们?……打你了么?”
摇头。
方珩眉头舒展了些。
她其实很怕小不点点点头,然后撩起?衣摆,露出身上一片青红。那些她没办法分担,更不能替她承受,所以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旁人的苦难。
“你……怕不怕?”
依然是摇头。
方珩轻轻抬手,缓慢的试探着的摸了摸余烬的头,没有明显闪避的动作,看来这个?“不怕”是真的。她脸上终于?出现点真情实感的笑了。
她拿出手机,按亮屏幕,操做了几下,然后半放进了余烬还保持着握持姿势的手里。
“余烬,会用?手机么?”
点头。
屏幕上是一只歪扭的虫,有一圈一圈圆球状的身子,像是一个?个?神经节。它在画面里四处抖动着身子,转着圈圈。周围也有无数色彩艳丽的虫,但似乎都要比画面当中这一只威猛许多。虫的周围散落着一些糖豆似的亮点,吃了这些小豆子,虫子也变得粗长起?来。
“玩过这个?游戏么?”
摇头。
“叫贪吃蛇。”
噢,原来不是虫。
方珩的右手始终没有离开过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划呀划的,余烬看出,是这只手在操纵那只怪模怪样的虫……蛇。
“这个?……”她努努嘴:“是我的蛇。吃掉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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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豆子,会慢慢长大,如果?撞到墙或者别的蛇,就会变成一些豆子,被其他蛇吃掉。喏……”
说着,方珩的蛇像是一只小公牛啊,向着一只好长的蛇冲了过去,然后华丽的壮烈了。果?然死成了一堆豆子。
“……就像这样。”
方珩又重?新开了一局。身子却慢慢靠的近了一些,原本二人之间的空隙被一点点、一点点的填满,渐渐的,余烬几乎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气息了。
方珩的动作很慢,几乎是一点一点挪蹭过来,就像是怕惊扰到小蜗牛的触角,让它猛的蜷缩进壳子里面去。她一边靠近,一边试探着小孩的反应。不疾不徐的,耐心的像是拿块铁就能蹲下磨针了似的。
余烬突然有点想?笑。
从方珩开始移动,不,从她肌肉开始有计划的收缩伸展,余烬就已经察觉到了。这个?人实在是谨慎的过份,小心翼翼的,想?要靠过来,竟然用?了这样的办法。
她脑子里没来由的出现了海妖赤.裸着上身对着来往的船只歌唱,又想?起?的屠夫把刀子背在身后,抚摸着羊羔颈上的软毛。
但她没动。
蠢萌的蛇光荣成一滩蛇豆第三?次的时候,方珩已经挨上了她,只要对方稍稍偏下头,下巴就能蹭到她额头。
“余烬,要不要玩一局?”
熟悉的语调伴着熟悉的气息在余烬耳边响起?。
看吧,她果?然开始唱歌了。余烬心想?。
看对方没反应,方珩继续用?游戏蛊惑道:“很好玩的,试一试啊,没事,第一局我们?可以一起?。”
一起??
余烬还没明白怎么个?一起?,碎发后面的眼睛突然圆了圆,她分明感到一只手环过她后背,穿过她手臂,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在从另一侧握住了手机。
余烬仿佛听到“咔哒”一声上锁的声音。
她的身子绷了起?来。
而方珩原本拿着手机的手,这会儿却来抓住她的手,然后引着她握住手机。
方珩竟然就这样圈住她玩起?了游戏来!
一边玩,方珩一边暗暗觉得,进来的时候,提前搜了一下该怎么和小孩子拉近距离的自己可真是明智。游戏能提起?兴趣,游戏能转移注意?力,她这会儿也顾不上网络游戏什?么精神鸦.片不鸦.片的了。
效果?真是出奇的好呢!
但余烬手指僵硬,完全?是被附在自己手指上的手,控制着去操作那虫……蛇的。于?是屏幕中的小可怜蛇就仿佛得了帕金森似的扭动着。艰难的坚持了一分多钟,小可怜蛇被困死在了一条蛇的身体中,又死成了一坨蛇豆子。
“哎呦,我们?输了。”
方珩看着画面里的game over,无不惋惜的叹息了一声。
但余烬总觉得她是故意?的,刚刚,其实可以不死的。
“余烬,你来玩一局吧。”方珩放开了覆住余烬手背的手,把手机的控制权整个?移交。环住她的手臂也松开了。
余烬松松的呼出口气来。
游戏开始。
大师级难度,小朋友刚刚接触,肯定要被虐惨的。而等?她输了几局之后,自己就可以开始说道理了。这算是个?“软着陆”的方式,她要告诉她:
生活有时候也像打游戏,不会总是平顺的,有时候也有刮风下雨甚至下刀子,你也会像贪吃蛇一样撞墙撞个?头破血流,变成一滩蛇豆豆,仿佛再也不能生龙活虎起?来似的。但没关系,没关系的。就像游戏永远可以再开一局,人也可以重?新站起?来,也无非是,重?新来过罢了。余烬,不要让那些事毁了玩游戏的心情。那些人,那些事,对你我而言根本什?么都不是。他们?不配毁掉我们?的生活。
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长大的呢?大概就是和小孩子讲大道理的时候,心态就不再年轻了,这腹稿光是想?想?就已经一肚子饱经风霜的味儿了。方珩觉得,等?到自己说完这些估计要老上十岁了。
她低头看了眼余烬,和刚才的姿势没什?么不同?,但那蛇却已经又粗又长了……
方珩:“……?”
十分钟后。
方珩:“???”
二十分钟后。
方珩:“!”
好的,余烬把她玩这游戏的最高纪录给破了,而且没有半点要出事的险象。
时间也不对啊?她以前坚持过更长时间来着。为什?么余烬的积分比她高这么多?方珩终于?开始关注战局,画面里,蛇还是自己那条蛇,但在余烬的操作下,他妈的竟然开始大杀四方了!
余烬玩游戏不像一般人那样被动的吃豆豆,她横冲直撞,主动攻上目标,扑上去,咬死不放。通过加速和灵活的“走位”让别的蛇撞到自己身上,然后坑杀。生生把贪吃蛇玩成了暗杀蛇。手机屏幕右下角的公众频道里,方珩的ID已经被别的玩家横横竖竖轮了好几遍了。
三?十分钟后。
方珩:“……”
方珩一脸黑线,腹稿早忘干净了。合着小玩意?儿这是坑她呢?没玩过?呵呵,这叫个?鬼的没玩过?方珩呼出口气,打游戏的时候最忌讳打扰的规矩她是懂得的,所以在余烬game over之前,她只能从旁边干等?着。
呵呵,精神鸦.片果?然是精神鸦.片。方珩心想?,端起?旁边的水杯,仰脖一饮而尽。
唔……等?等?……茶?
一直专注玩游戏的人突然黑了屏幕,扭过头看着她,方珩顿时觉得一阵困窘。
嘶……她把人小孩儿的茶水给喝掉了。
还被当事人抓个?正着。
之前她还教?育孩子要“趁热喝”呢。
但其实,小孩儿抬起?头那一刻,方珩脑子里最先想?的其实是:可惜了,破纪录的蛇死了!
不过下一秒方珩迅速意?识到了自己的跑题,她咳了几声掩住尴尬,淡定的把杯子放了回去。
“有点渴了。”
“……”
“嗯……余烬。”方珩伸手拿过了手机,在对方的头上胡噜了一把,然后伸手一把搂住,下巴搁在她肩头:
“余烬,哪怕是成年人,也会犯错误。大人犯错往往要比小孩子犯错更严重?……更、不可饶恕。”
“嗯……今天的事情,是……孙□□和那个?……”方珩咬了咬牙,深吸气:“……和那个?叔叔,做了不好的事,和你没有关系的,你只是不小心被牵连到的人。你不需要有心里压力,也不用?怕。这所有的一切错不在你。”
“不管那个?……”
呼气。
“……那个?叔叔对你说了、做了什?么,现在,听我的,都忘掉。你不用?放在心上。那些是坏人。坏人做了坏事的人都要受到惩罚的,所以你不需要害怕。我……我也不会再让他们?欺负你了。你再也不会见到姓……孙□□了。”
方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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搂紧小孩儿,用?身体感知她的情绪,在自己说每一句话的时候。
可余烬听完的反应很是平静,甚至没有最开始她还没说话时,抱住她的那一刻的反应强烈。
也就是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而余烬的样子又太过人畜无害了,加上徐安秋一直“那小孩儿”、“那小孩儿”的叫她。以至于?方珩又无意?识的带上了对待小孩子的面具来。那怕她稍微想?起?些检讨的事来,就不应该是这种语气这种态度。
把余烬当小孩子看是她犯的最大的错误。
这是一个?与她等?同?的魂灵。
第025章 坦诚
虽然和徐安秋说话的时候, 方珩坚持着:“哪怕是小孩子,也?有可能产生不好的影响,童年?时往往是最敏感脆弱的时期。成年后的精神、性格、心理问题很大一部分都源于幼时的创伤”云云,但其实她?打心底里还是希望, 余烬什么都不要明白、什么都不要记得才好。
所以方珩告诉自己, 要尽量用浅显通俗的话把事情和小孩子说明白?。但能这么接地气?更主要的原因还是, 贪吃蛇的完美例子作废了。
一条战无不胜的蛇怎么用来说生活里的不如意呢?这分明是人家生命里的不如意和噩梦!
余烬只觉得方珩的嘴开开合合, 她?什么都听见了, 却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
只有最后一句。
——坏人都是要受到惩罚的,他们不配影响我们的生活。
她?想?,可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啊。
方珩是好人, 尽管她?之前?给自己的生活带来了不小的“影响”,但这个人的确包含在, 自己不应该影响的人的范围里面。她?该离她?远点的。
然后她?听到方珩突然就消音了, 还发出?一声轻轻的“嘶”的声音。
余烬寻着?方珩的目光,在自己的肩头?被下巴蹭开的领口处, 看到了露出?了一大裸露片的淤青。
方珩用来感觉她?情绪的方式,余烬此时却分明感受到了, 身后那人的身体传来一瞬间的僵硬。
一大片淤青,在肩胛骨和脖颈之间, 像是晕染了一大团青红的墨迹。
方珩认得, 这是硬物造成的打击伤。比如……警.棍。
她?判断的没错, 这是上次在车间里, 余烬捡到那页诗的时候弄的。
方珩把余烬小心翻了过?来,伸手去?接她?衣襟的纽扣, 但这个举动却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抵制。
方珩一怔,原来刚刚的一切拥抱揉发都是这孩子的默许, 两相对比方珩竟然察觉到一丝荣宠来,是的,没错,自己就是那个被“临幸”的幸运儿。那种感觉就像是猫主子窜跳到你腿上,打了个滚,晃悠着?尾巴:人类,本喵允许你碰我了,你现在可以摸摸我的小肚子了。
但撩开衣服这个行为明显不在许可范围内,小孩子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抗拒。
“余烬,让我看看你这里好么。”方珩指尖点了点她?肩头?。
摇头?。
“乖,就看一下,擦点药酒就不用去?医务室了。”
摇头?。
“不可以看还是不想?去?医务室?”
摇头?两次。
方珩和小孩子对视,又是那种叫人觉得不舒服的沉默。
一秒、两秒……
方珩觉得自己正一点一点加深对这个小孩的了解,余烬似乎很喜欢僵持,她?具备正常小孩子该有的一切条件,但却拥有成年?人都无法比拟的、超乎寻常的耐心。方珩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窥见到了点点真实。
她?绝不是个傻的,她?有自己的认知,对这一切有自己的理解。
她?甚至感到……她?不是个孩子。
僵持还在继续,沉默愈发让人窒息,两个人,一坐一立,像是两尊塑像。
方珩呼出?口气?来。
她?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
她?开始解起自己衣服的扣子。
一颗,两颗……
直到衬衣变成了蝴蝶忽闪的翅羽,露出?了里面黑色的文胸来,她?才停住,然后毫不停顿的将上衣脱了下来。肩膀优美的曲线、小臂结实的线条,无一丝赘肉的小腹就这样袒露人前?。
方珩抬起头?,赤着?上身不羞愧也?不淫.靡。她?坦坦荡荡的,就那样盯着?小孩子看。隔着?碎发与她?对视。
她?能感到空气?中的气?氛渐渐不同了,似乎又什么,开始一点一点的,松动了。
她?浅浅的笑了一下,语气?平缓下来:
“公平些,余烬,现在,可以给我看一下你后背的伤了么?”
她?不在催促,就像在雨中的时候,也?像在探询室里半蹲在她?身前?张开手臂的时候。
余烬身子动了动,轻缓的,像是蜗牛探出?了柔软的触角,伸过?来,向着?她?伸了过?来,圆形的突触在空气?中试探着?什么。
然后她?张开了双臂,搂抱住了她?,用这种方式表达着?一种愿意交托的信任。
方珩嘴角抬了一下,眼里也?蕴了笑意。这一次她?再解她?纽扣时对方便没在阻拦了。虽然被抱着?的姿势让方珩的动作?十分吃力,她?甚至崩开了对方一颗纽扣……
但方珩却觉得没必要调整,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只是哪怕没有足够的视距,孩子肩背上的一大片淤青却也?很是碍眼。
“孙珍香做的?”方珩问,小孩子像是树袋熊一样挂在她?身上,她?只好歪着?身子,探着?手臂从?抽屉里摸索药酒。揿开盖子,一股辣味充斥着?整个空间,她?吧药酒倒在手上,双手快速搓热,然后覆上了对方肩胛。
余烬在她?怀里摇了摇头?。
方珩其实已经判断出?来了,那是一处旧伤,她?只是想?分散一些小孩子的注意力。
“余烬,可能会有点痛,你要忍一忍。这种伤,揉开淤血会好的比较快。”
她?尽量轻的落下手掌,贴着?那处乌青,顺时针的方向,一下一下的推揉。方珩能感觉到那里的肌肉发僵,肿块像是石头?一般硬朗,比她?搓热的手还要微微发烫。方珩另一只手轻轻揉着?小孩的发,像是无声的安抚。
但小孩子的反应也?很奇怪,哪怕不会出?声,她?完全没有一点生理上的应激反应,哪怕是方珩不得已微微加劲,她?就像没有痛感、或者方珩揉搓的不是她?的身体似的。
方珩还觉得之前?抱住小孩儿的时候对方身子一颤,是因为她?误触到了她?的伤口呢。
“余烬,今天?晚上你呆在我这里,先别回去?了。”
如果真的有警官对小孩子下那么重的手,她?不能把余烬送回一个潜在的危险环境里。更不要说,她?这算是彻底和姓孙的撕破脸皮了。如果孙珍香有关系好的同僚,若是借机找余烬的麻烦就不好了。
但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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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听她?说完这个,一直没什么反应的小孩儿却僵了身子。
方珩:“……?”
上药快结束的时候,一阵手机的震动打破了安宁,方珩觉得树袋熊的爪子松了松。
打电话的徐安秋,来电显示是她?在迪士尼乐园抱着?米老鼠的照片,方珩觉得余烬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她?手不方便,只能拜托余烬:
“帮我接一下好么,绿色的那个,滑到那头?。”
余烬把手机接通,凑到她?耳边来。
“小珩。”对方语气?挺沉重的,方珩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嗯。你那边怎么样?”
“不太顺利,两边的意思都是压下去?。”电话对面传来杂音,顿了顿才重新?传来女?人的声音:“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所里意思是会严格自查,规范纪律。反正也?没真发生什么,这件事就……大事化小。姓孙的肯定记处分开除.公.职,但处分里不会提这事,也?就……只能是这样了。”
“……”
余烬举着?手机,很近的距离,她?盯着?方珩紧抿的唇角想?,她?在生气?呢。
“如果,我想?让她?坐牢呢?”方珩的声音听起来挺平静的。
但话筒对面却沉默了。良久,徐安秋才开口:
“方珩,这件事不能任性,你不能和所有人过?不去?,你非要把事情闹大,就是把巴掌往掌权的脸上抽,你明白?么。”
“余烬这事儿是个个例,所里会整改,会自查,保证以后不会再有别的小孩儿遭遇这个事。而姓孙的会滚蛋、会赔钱,所以这件事就这么私了了吧。小珩,这不是咱们能插手的事,而且,你知道那小孩儿她?……她?根本就没有亲属的……”
话说到这儿意思就很明显了,没亲属,没家人,说难听了人是死是活都没人在乎,更别说遇到这种事了。她?俩能赶去?算是这孩子幸运,没真的让人强.暴。这种查不到社会关系的,赔钱都不知道要赔给谁。现在是什么事都没发生,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事,如果不是她?和徐安秋在这,事情会像小石子丢进滚滚白?浪,再也?翻腾不出?水花来。
“喂,喂?小珩,你在听么?”
“嗯,我在。”方珩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冷。感受最明显的其实是余烬,她?看见方珩笑了一下,然后用手捂住了她?的耳朵,表情一如既往的温和。
但却和她?的话语是全然相反的。
徐安秋只觉得对方声音里带着?簌簌落下的冰碴儿,她?听方珩一字一顿的问:
“所以说,安秋,余烬她?就这么活该,白?被人欺负了,是么?”
但余烬却觉得多余。
虽然没有开免提,但她?听力受过?专门的训练,电话里那个医生的话,她?一字不差的听清楚了。而现在,她?也?能一分不差的读出?方珩的口型来。
——余烬就这么活该,白?被人欺负了,是么?
余烬突然有些烦躁起来。
她?他妈的在烂泥塘里挣扎着?苟延残喘了这么多年?。你不来,你不在,你看不见,你不知道!现在她?身上就他妈蹭上了一点点灰,你却生气?质问,谁把我家孩子的衣服弄脏了!你他妈的把谁当成金贵的小宝贝呢?她?就是颗烂草一样的人啊!
你说的没错啊!她?他妈的就是活该!她?他妈的已经白?被人欺负了这么多年?了!
方珩你早干嘛去?了!你要是神?你为什么早不来救我?你要是佛你为什么早不渡我?等到我已经坏了、烂了、根都腐败了,等到我倦了、累了、不想?反抗了、彻底接受现实了。你他妈的同情心发作?,再跑过?来送关怀、送温暖,告诉我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其实这世?界还有另一个样子?
你这是要毁掉我这十几年?所知所闻的一切。
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光和热的,我不是飞蛾,我是阴沟里的臭虫。
你这是要杀我。
我恨你。
第026章 发声
酸葡萄理论是当所有人众口一致的指认, 那一粒一粒的紫玩意儿难吃的紧,于是?吃不到葡萄的所有人?,就变成了最幸福且幸运的人。
太棒啦!我们永远都不会有被?那难吃玩意儿支配的恐怖记忆!因为我们吃不到!
人?们从来都不需要真相,人?们需要的是“她们想要的真相”。
而突然有一天?, 一个品尝过葡萄的美味、啜饮过葡萄制成的佳酿的人?突然出现, 说出了事实。于是?这群吃不到葡萄的人崩溃了。
路人?耸了耸肩:可是?人?家只是?说出了真相啊。
但他们不知?道?, 这对于吃不到葡萄的人?们而言, 这便如同世界末日?一般, 毁掉她们生存赖以为继的根本。
这是?黑白倒置,是?对信仰的屠城。
方珩先是?感到了小孩的手在?颤抖。余烬抓握住手机的力气太大,以至于方珩还没等到徐安秋开口回答她的问题, 电话就已经被?她掐断了。但她的姿势不变,还悬停在?方珩的耳边, 没过一会, 方珩听?到了手机传来一阵铃声。
方珩:“……”
小孩竟然把她的手机给关了。
余烬咬着?嘴唇,原本就颜色很淡的唇此时更?是?毫无血色。
“余烬?”
方珩怔了怔, 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她手上还沾满了药酒的粘腻。
“怎么?了?你还好么??余烬?”
“方珩。”
方珩听?到这一声, 下意识的拿衣服挡住身体然后扭头看向门口。然后在?下一秒怔在?原地,全身的血像是?有一瞬间的倒流。
门是?锁着?的, 房间里?根本没有第三个人?。
方珩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越来越大, 越来越快, 她也听?到了自己的呼吸,沉重而急促的。
她就像恐怖片里?受到惊吓的男主女主, 缓缓的、缓缓的转过头来,她几乎要听?到自己脊骨转动发出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良久良久,她终于重新面对着?那个孩子?了。
刚刚那一声还在?耳膜里?鼓噪,瞬间的震惊过后是?短暂的窒息,方珩觉得她甚至无法准确描述女孩儿的声音。她全身全心,只记得刚刚那种心悸的感觉。而那声“方珩”,是?她二十多年来第一次被?人?家叫出名字时,产生了这样强烈的冲击感。那就像是?谍.战片里?卧底被?人?一把揪了出来,以至于她大脑一片空白,几乎反应不过来这简单的事件发生的过程和原理。
“方珩。”
余烬又叫了她一声,像是?充分顾及到她的适应时间。
这一次她听?的更?真切了。方珩是?盯着?小孩子?的嘴唇嗡动,叫出她名字的。余烬的声音很特别,偏哑偏沉,没有少女甜细软糯之感,反而极冷,带着?点声带久不使用的机械感。
余烬不像别的孩子?那样软软的叫她“方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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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直呼她名字,没有半点小辈的自觉,倒有点像个训话的前辈,音调就带上了上位者的距离感。
但方珩很快镇定下来,她看了看手里?衣服上被?自己抓出的药酒印子?,轻笑了一声,像是?自嘲。然后她重新打量了这个小孩几秒钟,以一个深呼吸作结:
“你……可以说话啊。”她又笑了一下,叹了口气揶揄:“骗人?啊你。”
不像是?发火,倒像是?有点怨她。
“是?。”余烬说。
小大人?。方珩想?,一个回答,两个问题,孩子?还挺惜字如金的嘛。
“方珩。”她又这样叫她。
方珩其实挺想?调侃一句“三遍了,你是?觉得我名字好听?叫上瘾了吗”的,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一句:
“要叫姐姐。”她说:“方珩姐姐或叫我方姐姐,这是?遇到年长者该有的礼仪。”
“方珩。”
“……”
第四遍,好吧,她就当这小孩儿喜欢她名字好了。方珩被?余烬整的彻底没脾气了,但她却?笑了起来,突然也不在?意余烬有没有礼貌了。毫无缘由的好心情,就连之前和徐安秋打电话的糟心事,都似乎没那么?要紧了。
原来她可以说话的啊,真好。
方珩全无意识,自己正因为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产生了过度亢奋的情绪。
她盯着?小孩儿看,伸出手去,想?要撩开对方碍事的头发,却?被?对方反握住了手腕,就像是?初次见面时候那样。小孩儿的手心有点凉,纤长的手指爪一般扣住,握力却?稳,方珩能从中?感受到纤细手臂迸发出的力量。但她没有抓疼她,只是?控制着?,不让她向前。
气氛似乎凝重了些,方珩表情也认真的许多。
“方珩……”又一遍,余烬的扣住她手腕的五指微微收拢了下。方珩听?到她说:
“别对我好,我受不起。”
只叫她名字的时候还不觉得,但话多说了些,方珩就能感到她发音的微微生涩,这是?长久不使用语言的后遗症。
方珩脸上的笑慢慢淡了。
她没想?到小孩儿会对她说这个。
现在?看来,之前那么?多个“方珩”就显得别有意味了。
显然,小孩儿也在?犹豫,或是?在?鼓足勇气,又或者她只是?在?措辞。
余烬扣住她手腕的手指慢慢松开,剥离,然后撤了回去。她垂下手臂来。
方珩也收回了手。像是?对垒的两军默契的停战协议。
停顿了一会,方珩呼出口气来,她平静的问:“余烬,你到底在?逃避什么??”
小孩儿怔了怔。
“或者,你又背负了些什么??”
余烬答不上来这些问题,她有些烦躁,又有些沮丧。她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心想?:这双拖鞋也是?新的。上一次来的时候,方珩的房间只有一双拖鞋的。
“你可以告诉我。”那声音平缓依旧,轻轻传入她耳朵:“余烬,你可以全部都,告诉我。”
余烬向后瑟缩了一下,海妖又开始唱歌了。
她是?没有能力回答这些问题,而不是?可以抗拒这份蛊惑,她甚至不能弄明白方珩问的是?什么?。
余烬不知?道?她在?害怕什么?,更?不知?道?她在?逃避什么?。这不是?学过的内容,她只知?道?怎么?忍耐鞭笞,只知?道?如何躲枪子?儿,那个地方不负责解决她们生命中?的困惑。她们只负责生存,不探讨哲学,不分辨本我自我或是?超我。
她们活的像一群蛮兽,可即便是?瘠薄的社会关系,却?也定义了她们为“人?”。
余烬无法整理好问题,也没法给出自己的答案,她不懂,贫瘠的语言和生涩的发音更?没法遣词造句出“因为不想?再失去了,所以她抗拒拥有”、“毫无缘由的好,让她觉得自己不配,让她没有安全感”或者“她喜欢和有所求,觉得她有用处,觉得她好用的人?相处,这样她会安心很多”类似的话来。
就像她不知?道?那句她酝酿了很久的话,在?说出口的时候竟然会变得如此艰难,以至于她叫了五遍方珩的名字。
她曾读过一本书,科普类的,有一种鸟,叫声听?起来像它们的名字,当它们一遍一遍的呼唤对方的名字,是?一种求欢。
而她以为方珩该生气了,但对方没有。
余烬只是?沉默。倔强的沉默着?,无声的抗拒着?。
但方珩没有逼问,见她不答,也只是?轻轻的叹了口气。她伸出手去,余烬以为她要抓住自己了,但对方的手却?在?她身前停了下来,然后摊开,掌心向上。
良久,余烬才意识到对方原来是?在?和自己要手机。她递了过去,几乎要手忙脚乱了。
方珩笑了一下,品味着?小孩子?的局促,现在?她全身都是?药酒的味道?,索性破罐子?破摔,也不在?乎多一个手机了。她把手机重新的开了起来,刚一开机就有电话打了进来。
“小珩?”是?男人?的声音,对方语气中?带着?急迫,和罕见的严肃:“你怎么?关机了,你这样我们都很担心。”
尹泽辰把方珩重新拉回的现实,她太得意忘形了,在?她面前,还有一个烂摊子?悬而未决。
“抱歉,泽辰。”方珩的心情沉了下来,表情也随着?淡下来。她一边把衬衣往身上套一边随口解释:“不好意思,刚刚手机没电了。”
话一出口,方珩就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小孩子?抬起头来:
“方珩……你在?撒谎。”
“……”
方珩正在?穿衣服的手顿在?原地,她突然被?一种莫名的窘迫感席卷全身。小孩子?不是?抱怨,她只是?平静的陈述。
众所周知?,无关痛痒的谎言能让生活省掉好多麻烦事。方珩虽不是?个怕麻烦的人?,但有捷径也没有固执的要舍近求远的偏执。但这一刻,她却?觉得窘迫,觉得狼狈,甚至感到一种比赤.裸更?难以言喻的羞耻感。
她有种被?人?一把扯掉面具的惶恐感。那玩意儿带的太久了,沟壑已经同血肉熔铸在?了一起,于是?这一下全不顾牵连,撕破皮肤露出骨血来。
方珩听?到自己轻轻“嘶”了一声。
电话里?男人?的声音从始至终都没断过,时而严肃,时而语重心长,时而软下腔调来劝慰……但中?心思想?始终只有一个:我们做的已经足够多了,哪怕不能尽善尽美,我们也是?为形势所迫,我们已经比大多数人?好上太多。
尹泽辰是?生意人?,他在?这件事上的立场不言自明,优秀的口才表达与适度的情感灌注让他随便说些什么?都有着?无比的说服力,这是?天?生的领导才能。
为无德和冷漠加冕,为伪善披上新装,无耻的冠冕堂皇、毫不羞愧、落落大方!
“小珩你不是?个看不清楚形势的人?,大势所趋,顺昌逆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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