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工了！
这就像是一滴水落在油里, 瞬间噼里啪啦！
整个大院儿都忙活起来，昨天还因为拉肚子的事儿热闹非凡，转头儿这“食物中毒”就成了过气的新闻。要说起来, 徐高明真是要感谢厂子了。
不然啊，这食物中毒的事儿恐怕最起码还得唠一个月, 徐高明这样坐在粑粑上的大事儿，都要被拉出来反复鞭尸了。现在倒是完全没有人提了。虽说这一次只是一个临时工的名额, 但是临时工也是好的啊。
而且这一次招聘这么多人, 机会总是大的。
家家户户都讨论着这个, 谁家还没有一两个没工作的, 如果能够有个工作, 这可是个大好事儿。就算不是正式工，一年的临时工也能给大家一个缓冲应应急。因此家家户户都少不得这个话题。
不过陈青妤他们家倒是例外了。陈青妤是符合报考条件的, 但是她并没有动心, 她去上班, 谁来管小佳小圆？
他们还不够去育红班的年纪, 据说前几年是三岁就能送过去的，但是闹出几次风波，所以育红班现在就是只收五岁以上的小孩儿。当然了, 如果实在是家里没有人帮趁照顾孩子, 也可以送到一厂那边的育红班。那边是三岁就收了。
但是那边距离比较远，另外一厂二厂其实也有竞争，育红班其实是厂办的下属单位, 既然有竞争, 大家自然不乐意给孩子送过去。所以他们这边往那边送孩子的很少了。
陈青妤也没打算送孩子去那边，所以这一次招考临时工，她也没打算报名。
赵老太也是差不多的想法, 不过这一点也不妨碍她看热闹的。
她说：“刚才天一黑，我就看到范大姐拎着个袋子出门了，不知道是不是去送礼。”
她又说：“今天下班到现在，赵蓉都没回来，袁小翠去门口都转了五圈了。”
她继续叨叨：“李玲玲好像哭了，鼻子眼睛都红红的。”
各家的情况，她都摸清了。
陈青妤：“这各家的情况，你倒是都了如指掌啊。”
赵老太得意一笑，说：“那可不，你也不看看我是谁，我可是这条街有名的百事通，没有事情能够逃得过我的眼睛。”
婆媳正在说话，就听门口传来声音，“小陈，你在家吗？”
陈青妤：“在的。”
她赶紧出来，梅婶子提着鸡笼子，说：“你看看咋样。”
陈青妤：“哎，蛮好的。”
梅婶子高兴的笑：“你觉得好就行，我就怕你不喜欢，我家小子下午放假，专门回乡下去找他爷编的呢。人就在哪儿等着，到时候直接带回来，不错吧！”
陈青妤：“挺好的！谢谢你！对了，厂子招工，你家孩子这一次……”
梅婶子摆手：“没我家的事儿，他不行，招工要求十八岁，我家孩子不够，他才十六。要是按照周岁算才是十五。不过这次招工没提，应该是不卡的那么严一定看周岁，可是就这，这年纪还是不够啊。”她也是很愁的。
她当然不想让孩子下乡，如果是可以提前上班，这高中不读也罢。
反正三天两头的放假。
但是他年岁不够。
梅婶子：“我家这次是没戏了。”
陈青妤安慰她：“以后总是有机会的，既然这一次可以招工，那么保不齐下一次也是可以的。”
“但愿吧，我是不舍得孩子下乡，乡下的日子可不好过。”
城里也有穷人家，但是到底也是没干过农活儿啊。
“我就盼着孩子少吃点苦。”
顿了一下，她低声说：“你晓得不，李玲玲在家哭的不行。”
陈青妤：“为什么呀？”
她好奇的凑过去，梅婶子得意了一下，看吧，还是她消息灵通吧？
大家都觉得自己才是消息最灵通的人。
“听说啊，这次招工，大部分都是要高中毕业生，可李玲玲只是初中毕业，可不是闹心了吗？我从后窗听着，袁小翠也在家哭呢。她连初中都没正八经读过，别看有个初中毕业证，这没学几天。这一次厂里可是要考试的，就她那半吊子水平，上哪儿能考上啊。这不是在家哭自己呢。”
陈青妤：“啊？都要高中生啊，那初中生没机会了？”
梅婶子：“听说锻工车间要初中生，但是锻工车间全要男的，拎大锤，女娃儿也干不了啊。具体咱也不知道，反正我看她们难。”
陈青妤这会儿倒是能理解厂子有些岗位要男同志，这其实跟纺织厂差不多，纺织厂是很少用男同志的，基本招工都要求是女同志。就是因为工作的性质。他们机械厂干重活儿多，女同志还是很少的。
梅婶子说到这里，带着几分试探的问：“你报名吗？”
陈青妤笑着说：“我不了，我上班谁照顾孩子啊。”
梅婶子：“哎，那倒也是，你也是全心全意干啥都为了孩子。”
陈青妤：“那肯定啊，这是我自己的孩子，自然要好好对他们。父母哪有不操心孩子的。”
梅婶子：“是啊，都一样，哎对了，你要改的衣服，我这几天尽快赶，你就放心吧。”
陈青妤：“好。”
梅婶子很快多的离开，赵大妈这会儿也看着鸡篓，仔细检查了一番，说：“还别说。这个玩意儿看着还挺好。”
陈青妤：“是啊，就是不知道鸡能不能成。”
赵老太压低声音：“你说这事儿闹的哈，厂子突然招工，我抱怨你做衣服，肯定传不开了啊。你说咋整？”
陈青妤：“你盯着他们点，自己找找机会，不管是车永峰还是李大山，反正你创造点机会偶遇，都时候你就按照我们的计划抱怨。你也不用跟人搭茬儿，保证让他们听到就行。”
赵老太：“行。”
俩人商量好了，可不因为招工有什么改变，反正招工事儿跟他们家也是没什么关系的。
倒是这一宿啊，不知道多少人都亮灯到半夜，倒是赵老太依旧雄赳赳气昂昂，她一大早来到食堂，大家少不得要说起招工，赵大妈：“这一次给的时间真长啊！留了一个月的时间复习呢。我儿子考试那次，一共就三天，一天报名三天后考试，可紧张了。不过我儿子是个聪明孩子，一点也没掉链子。喏，他可是考的相当不错的。要不是他当时考上了，我哪儿能有这个工作？”
这要说起来，厨房上班真的不算累，都是一些在家都会干的事儿，虽说确实多了点，但是这边人多，八卦也多。虽说大院儿也有八卦，大那是大院儿才多少人。现在他们可是万人大厂。
赵老太那是如鱼得水。
要不说啊，人啊，还是的上班，赵老太都觉得自己自从上班，精气神儿都不同了。
“我儿子命苦，早早的走了，可是就算是人走了，也给我们留了后路。我这当妈的养老，可就靠着这份工作了。”
“你不是还有儿媳妇儿孙子孙女？咋的？养老不靠他们？”
赵老太：“她都不上班，我哪能靠的上她，孩子更是才三岁，他们长大我早退休了。再说我儿媳妇儿也不太行，做饭倒是还成，但是不会过日子。有的活儿真是不成。我家俊文不是没了？我这寻思让她给俊文的衣服都改给孩子，她倒好，拿给邻居改了。真是啥也不会。”
“现在的小媳妇儿可不如咱们那会儿，我年轻那会儿，啥不会干啊。”
“可不是了……”
大家讨论的热火朝天，早上也是有工人来吃饭的。
不过倒是一点也没耽误他们唠嗑儿，唠嗑儿用的是嘴，又不是手。一点也不耽误手上的活儿。
“赵大妈，你给馒头端出去吧。”
赵大妈：“成。”
她不负责打饭，但是却很羡慕负责打饭的。
这可是能给别人颠勺儿呢，多牛逼啊。
赵老太羡慕的很，往窗口看了一眼，不过还别说，赵老太觉得自己还挺幸运，她正琢磨着找人呢。没想到李大山竟然来吃早饭了，他排在队伍里。
这要是搁了以往，她看到不顺眼的，就找窗口小秦颠勺儿。
哼，她可是食堂一枝花！
不过她看到李大山，倒是装作不认识，嗯，不能影响媳妇儿事儿。哼，颠勺儿算什么，到时候让陈青妤装神弄鬼吓死你！
赵老太眼珠子转了转，说：“小秦你知道谁家不用棉花了能换棉花票吗？”
小秦：“这没有吧？一般都留着自己用了，大妈您想弄棉花？”
赵老太：“可不是吗？我儿子俊文不是去世了，我把他生前的衣服都改给孩子了，这想着正好都干了，不如弄点棉花，再续一个棉袄。”
“那可不好整，一般很少有换的，哎，你家林俊文也是可惜了。他是厂子上一次招工进来的吧？”
赵老太：“嗯，是，他可是能耐，学习好考试也行，但是才三天时间，他没怎么复习好就来考试了，没想到还真是考上了。我就说啊，他打小儿就脑子快，可不像有的人，就算是再学一万年都不如我儿子学一个礼拜。这是啥？这是遗传，遗传了我的聪明，我就是没赶上好时候，我如果赶上好时候，一样也能考上大学的，我就是那会儿太穷了。没钱读书。不过你看，我儿子聪明啊，像我。哎，可惜，那话咋说的来着？天妒英才，我那么好的儿子，就这么没了。”
“大妈你也别难受。”
“我咋能不难受？我儿子还那么年轻。你说他咋想的，就这么走了，也不想想我这老母亲，还有家里的孩子也那么小，怎么放心的下啊？”
她看着李大山难看的脸色，正要再说，就听大厨儿叫：“赵大妈，赵大妈……”
赵大妈：“来了来了！”
嘀嘀咕咕：“真是的，多说两句都要叫，叫叫叫，来了！”
赵大妈碎碎念的离开，临走倒是又多看了一眼，这会儿已经轮到李大山了。他不知道想到什么，还在发呆，其他人催促：“老李，你赶紧的啊！”
“快点啊，你要是不吃饭就别占地儿啊。”
老李赶紧说：“两个馒头。”
咸菜都不要了，人仍旧十分的恍惚。
赵老太哼了一声，进了里头，很快的又忙活起来。
“赵大妈，你跟老孙把这个泔水桶抬到门口，天暖了放在屋里有味道也不卫生。”
“行！”
赵大妈和孙大妈两个人一起抬桶，其实也还好，不算重。
“天老爷啊，老天爷不长眼啊，我儿子就这么死了啊！呜呜呜！苍天啊！”一阵哭嚎突然响起，赵老太和孙老太对视一眼，嗖嗖的奔着声音来的方向，这会儿这边都围了几个人了。
呦！
赵大妈一看，这还是自己认识的人。
这个被拽住的是人事科的王科长，拽着王科长的是一个老太太，肥头大耳的，抓着王科长不撒手。
“我儿子是为了厂子没得，你必须得给我们家一个说法，这厂子招工了，你必须把我三儿四儿都安排进来，必须的。不然我不起来了啊！”
她就地一躺，抱住了王科长的腿。
王科长气急败坏：“这些事儿是厂里领导来处理。你找我有什么用。”
“我不管，我就认识你，我大儿的工作都是你领着办的，你必须给我处理，不然我就不走了，杀千刀的啊，大家快来看看工厂吃人了。领导欺负人了啊……我们穷苦老百姓艰难啊！”
肥头大耳嗷嗷的。
赵大妈：“嚯！竟然还有比我还凶猛的。”
孙大妈：“嗐，你没听过一句话吗？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江山代有人才出！你看看这就是人才。”
赵大妈撇嘴，问：“这是咋回事儿？”
“这你都不知道啊？那你消息不如我。这老太太的儿子是贺副厂长的司机，这老小子趁着领导不用车，自己偷偷开车出去跟对象嘚瑟，结果遇到调戏他对象的，跟人茬架儿，让人捅了好几刀，人就没救回来。这都是去年年底的事儿了。比你进厂早，虽说他私开公车不对，但是考虑人都没了，厂子还是允许他家人接班了。当时哭哭啼啼的夸厂领导英明，这咋又来了？”
“还能是啥？是看咱们厂子又要招工了呗？你没听说吗？人家还要两个工作呢。”
“这脸皮可真厚。”
赵老太叉腰，声音可不小：“我儿子去世是为了厂子抓贼，我家都没多要一个工作，他们那是犯错误，如果闹一闹就能多给两个工作，我也见天儿的来厂子闹。不就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大家一想可真是这么回事儿。
人家这有功的都没闹着再要一个工作呢，肥头大耳她凭什么啊？难道凭肥头大耳吗？
王主任根本就不可能轻易的把工作许出去，这哪是他这个级别能干的。这些事儿都定在厂长和几个副厂长手里呢，再说，说一千道一万，也不可能闹一闹就给工作。
他呵斥：“快放开，谁让你进来的，保卫科，保卫科是干什么的！你们就这么给人放进来，是想干什么？”
一个中年男人唯唯诺诺的看着王主任，尴尬的上前：“娘，你起来吧。”
肥头大耳：“你且开，我这是为你弟弟谋福利。”
大家一看，又有人嘀嘀咕咕了。
“这保卫科咋还给人放进来。”
“那是她儿子，一个干保卫科的，竟然随随便便就领自己亲娘进来，这厂子的安全还有啥保障？”
“我记得贺副厂长的司机挺年轻啊，这个岁数这么大？”
“嗨这就是你不知道了。死了那个是老二，这个接了班的是老大，听说他不会开车，厂里看他人高马大一把力气，就安排到保卫科了。谁曾想，这人才干了大半年就干出这样的事儿。还自己往厂里领人。”
“这可真是……”
大家指指点点的，肥头大耳的老太太倒是更来劲了：“我不走，我就是不走。你们这些人都给我滚，这里有你们什么事儿，一个个多管闲事儿的狗东西。”
她抱着王主任不撒手，裤子都要扯下来了，王主任抓着裤腰带，气的满脸发红：“有辱斯文，实在是有辱斯文。你快放手……”
“你必须给我家两个工作，我要办公室的，我三儿四儿那么好，坐办公室当的起。”
赵大妈：“……”
妈呀，还有人比她脸皮还厚。
王主任：“混蛋，混蛋！保安！不想干了是不是！这件事儿我一定会追究责任。”
这时从远处跑过来几个保安，其中一个气的骂人：“隋三羊，你是故意把我们骗走的是吧？你给我等着！”
呦吼，还是调虎离山。
“我不走，我不走，不给我儿安排工作我就不走……”
“老大你瞎了吗。没看他们拽你娘我吗？你快来帮忙啊！”
隋三羊犹豫了一下，上前帮忙，被同事直接给了一脚，谁遇到这样的同事，真是都很不能骂街了。这人纯纯给他们惹事儿啊！他们这样的厂子，可不能随便放外人进来的。
不登记就领进来更是大事儿。
“我儿子是为厂子没的，你们不能不管……”
王主任：“你少放屁，你儿子违反工作纪律，偷偷的开车出去，我们是看在人不在了的份儿上才没追究。你还敢胡言乱语造谣。把她拷走！”
王主任也是真真儿来了火气。
“我不走，不走！”
要不说肥头大耳呢，倒是有力气，抓着王主任那是一点也不放过，大家还不敢强行拽，不然王主任这裤子就保不住了……这要是被当众扒下来裤子……
不敢看不敢想啊！
围观群总可不少，赵大妈都看到人群里的李大山了。他还站在前排呢。
赵老太眼珠子转了转，叉腰怒道：“你这人怎么回事儿，这不是看人家王主任是个老实人，欺负人嘛？”
王主任瞅见赵大妈，一眼认出来，没办法，他现在对老太太都有点条件反射了。但凡是老太太，都不好对付啊。不过赵大妈能为他说话，真是让人感动。
“有你啥好事儿！滚犊子！”
赵大妈：“嘿你，我还没见过敢跟我对线的，王主任你别担心，我来保护你！你是个好人，可不能被这么欺负。”
赵大妈嗷一声冲上前，一把薅住老太太的头发，隋三羊刚想上前，赵大妈回头就是一脚，瞬间踢中正中心。
“啊！”隋三羊捂着自己，蹲了下来。
其他几个保卫科的也不管了，直接把人按住。
妈的，这人是自己人都丢脸，不过再一想，他这次翻了这么大的错误，保卫科他肯定是待不下去了，那自然也不用留手儿了。
不过吧，他们就算是不把人按住，这人怕是也动不了了，隋三羊捂着自己，嗷嗷的趴在地上。
脆弱的男人。
大家看着赵大妈的眼神儿格外的尊敬，这一脚可真狠啊！
赵老太薅着这肥头大耳的头发，用力往后拽，她打架可是手脚并用，正好这老太太也是半躺在地上撒泼，赵大妈真是毫不客气好几脚，她高声：“王主任是个大好人，我一个老太太来报道，他亲力亲为带着我到处跑手续，实实在在是个好人。你竟然跟门岗串通进来这么欺负他。我老太太都看不下去！就没你这么缺德的！大家认识我吧？我是食堂的赵大丫，我儿子是晚上在厂里值班的时候遇到小偷，才意外去世的。我们家这样为了保护厂子的财产没了，我都没说为难厂子。这家伙倒好，偷偷开厂子的车出去显摆让人攮死了。这还要赖到厂子身上？你这不是欺负人？我赵大丫虽然不是和气人，但是也见不得这个。你看见王主任就抓着王主任的裤子不放，你看见厂长到时候再抓着厂长不放，你当这是你家炕头儿啊！看我的！”
她嗷嗷一通慷慨陈词，一个巧劲儿，直接将老太太向后头甩过去。
哼！
论打架，别人可不行。
赵大妈到底是有经验啊，别看肥头大耳长得壮实，但是愣是没干过赵大妈。赵大妈把他用力往后一推，她直接撞了过去……咣当！
压在一个老工人的身上。
两个人齐刷刷的倒地不起。
赵大妈：棒！圆满！
她瞄了好几眼，就冲着这个啊！
不然她哪是那多管闲事儿的人！看热闹才是第一位。
她就琢磨能不能从中捞点“好处”。果然，她这推得正好，直接把肥头大耳推到李大山身上了，李大山捂着腰：“哎呀！”
赵大妈高声喝了一声：“好你个肥头大耳的老家伙，你看看你给这位同志砸的！你也太过分了。”
她上前就要拽人，趁机踩了李大山几脚：“同志你别怕，我来救你了！”
李大山：“唔~”
“保安！你们是干什么的！赶紧的，给人拷起来，我去找厂长！”王主任这会儿倒是回神了，他看着赵大妈，满眼都是感动，真的，谁能想到啊，这老太太竟然会帮自己。
再联想当天老太太确实也说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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