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来不及了。
辛夷将军府上至辛夷将军夫妇,下至奴仆车夫,拢共一百二十三人,都已经……
杜阮眼里的父亲和兄长只是她的幻想,如今在这个世界上,只剩下杜阮、龙凌与她自己三人了。
迎春闭了闭眼,狠狠眨去了眼里的水雾。
她不敢去看杜阮期待又有些恳求的目光,只能低着头,看着脚下的泥土。
杜阮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这里不是辛夷将军府,那些人也不是她的家人。
她用尽全力勉强维持住自己的表情,好叫杜阮看不出破绽,好半天,才哑声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第45章 去地牢看看
她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杜阮卡壳了,她有点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总不能跟迎春说,她是从书上看到之后,自己猜测的吧。
“我猜的。”杜阮隐去一部分真相,半真半假地敷衍道。她太心虚了,以至于完全没有发现站在自己的身前的“杜阮”脸色不对,“总之……你要是相信我,就快去跟辛夷将军说吧!”
“好。”迎春缓缓点头,她害怕自己待在这里会让杜阮看出不对,连忙道:“我这就去。”
目送着对方离开,杜阮松了一大口气。
从来这里的第一天,她就想跟杜阮说这件事了,如今终于说出口,顿时感觉轻松了好多。
现在只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能救下杜家人,也算是报答了他们的收留之恩。
……
另一头,迎春急匆匆地跑出院门,在门口,却十分意外地看见了分明是刚刚才离开的两个人。
迎春瞪大了眼,疑惑道:“……萧王爷、穆青小姐,还有……太子殿下?您为什么也在这里?”
那是一个从院里看不到的小角落,身着白衣的太子脸上带着温润的笑,一身黑袍的萧王爷手臂环抱着,青衣的穆青则站在最边缘,低着头摆弄自己的长发。
他们三人站在一块,皆是冷冷地看着其他两人,在狭小的阴暗处硬生生站出了三足鼎立之势。
看见迎春出来,太子率先反应过来,微笑道:“不必多礼。父皇有事召孤回宫,临走之前,孤来看看杜小姐的情况。”
迎春想起龙凌对她的警告,知晓这里站着的三个人对杜阮没什么好心思,遂敷衍道:“小姐今日好多了。”
太子看着温和,却没有那么好敷衍,他道:“方才,你们在里面说的话,我们都听到了。”
迎春道:“您听到了?……其实也好说的,小姐陷在梦魇里,大约是糊涂了。”
“不。”太子摇了摇头,缓缓道:“你听着那些话,是否觉得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迎春疑惑。
“现实世界发生过的事情已经在影响她的梦魇了。”太子说,“不然,怎么解释她知道杜家即将覆灭这件事?”
“梦魇,就是一遍一遍地重复自己最害怕的事情。无可置疑,杜阮最害怕的事情就是杜家覆灭,因此,虽然在她的眼中事情还没有发生,但她已经预感到了什么——甚至那不是预感,若是预感,她不会如此笃定。”
“她一定是被现实世界影响了,才会提醒你。”
“还有。”萧蒙忽然出声,冷冷地提醒道,“若她真的如同她想象中那样是个迷路的路人,那她不该知道秋太傅家的事情。”
“秋太傅的事情是她来了萧王府,见过秋半夏之后,本王才告诉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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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放在之前,她不可能知道这件事。所以,她一定是已经开始将现实世界和梦魇混合在一起了。”
萧蒙的这句话可以算是铁证如山了。众人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是个好消息,至少代表杜阮已经开始渐渐清醒了。
迎春急忙道:“那秋御医呢?秋御医一直负责小姐的病情,前日里也是她救了小姐,现在该让秋御医看看才是。”
“她?”萧蒙冷冷笑道,“她身上的嫌疑还没洗清,暂时还来不了。本王会令别的太医来为阮阮看病的。”
迎春愣住了:“……您在说什么?什么嫌疑?”
萧蒙冷眼看着她,大约是看在她是杜阮身边人的份上,才皱眉道:“秋半夏带来的医女很可能有问题。”
“医女……等等,那两个医女?!”迎春忽然想到了什么,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对三人说,“昨天下午,小姐醒过来之后,秋御医说‘小姐病情加重那两个医女不适合待在小姐身边了’,然后带走了那两个医女!”
三人对视一眼,皆在彼此眼里看到了错愕和了然。错愕是因为他们没有想到秋半夏竟然做得那么直接,却也聪明地直接到避过了他们的耳目,了然却是因为他们心里早已有了隐约的猜测。
萧蒙立刻发问:“我问你,当时阮阮第一次喝药的时候,你是否看着药?”
“当然!”迎春信誓旦旦地说,“小姐的药从来都是我亲自去药房抓、亲自熬药、亲自端给小姐的,我全程盯着药,没有一处假手于人,也绝没有任何人接近药炉!”
“那药渣呢?”萧蒙又问。
“药渣早就倒掉了。”迎春想了想,“当时小姐喝了药之后,奴婢就跟着小姐离开了,药渣是秋御医带来的医女处理的。”
“至于药渣被倒在哪里——后来兵荒马乱的,谁也没有注意到药渣被那两个医女带去哪里了。”
萧蒙盯着她的表情,像是可以从里面判断迎春有没有说谎话一样。迎春也毫不畏惧地与她回视——虽然萧王爷身份尊贵,但在迎春的心里,杜阮远远比他更为重要。
萧蒙收回了目光,迎春对杜阮的忠心有目共睹,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她没必要骗他们。
既然如此,他们对秋半夏的怀疑就可以再打一个问号了。
“本王知晓了。”萧蒙说,“如今,秋半夏跟那两个医女被关在地牢……迎春,你是杜阮身边的人,你要不要去看看?”
迎春犹豫了一下,“地牢”?听着就不是什么好地方,在她十几年的人生里,也从来没有去过类似的地方。
可是对杜阮的担忧压过了她心里的恐惧,她咬了咬牙:“……好。”
第46章 节奏大师秋半夏
“你们要去地牢?”不远处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不用去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白衣女子款款而来,她身后跟着两个身着侍女服、手上锁着锁链的婢女,再后面是七八个黑衣的王府侍卫。
与其说是拥簇,那更像是一个押送的架势,但走在众人之首的女子却神态从容,脚步也不急不缓,她穿着端庄的白色长裙,长发一丝不苟地用发簪束好,臂间挽着的轻纱工工整整地垂下,随风飘扬。
“见过王爷、太子殿下。”女子向几人行礼,又看向穆青,微笑道:“还有穆小姐。”
太子道:“免礼。”
那女子应声抬起头来,一张温和而从容的面庞,正是秋半夏。
“王爷。”秋半夏身后的侍卫上前一步,恭敬禀报道,“秋小姐在地牢内求见您,所以……”
萧蒙声音冷冷的,但是任谁都能听出他冰冷语气中的不虞:“所以你们就把她带过来了?”
“这……”侍卫犹疑着。
秋半夏身为御医,精通的不止是寻常救人之术,更有易容、毒蛊之类,在她还未入宫的时候,曾经掌管过王府地牢的刑罚,因此地牢守卫与她是旧相识了。
他们都是为萧蒙做事,为这这一份情义,没理由不答应秋半夏的要求。
况且地牢只负责关押刑罚,秋半夏到底犯了什么事,侍卫们是完全不知道的,还以为只是些小错,向王爷求求情便好。
只是如今看来……并不像是他们以为的那样,只是小错。
萧蒙怒道:“本王竟不知道,这王府什么时候改姓了秋!”
“王爷息怒!”侍卫们脚一软纷纷跪倒在地,这才发现自己犯了个大错。
“王爷何必为难他们。”秋半夏缓缓道。她随手将被风吹起的鬓角发挽在耳后,低声说,“是我求他们带我来的。”
“你来这里做什么?”萧蒙冷冷地问。
“王爷要问我事情,我自然就来了。”秋半夏说,“我知道您想问什么,芸儿和香儿的确是我带走的,但我带她们入了宫之后,她们就消失了。”
“消失?”萧蒙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秋半夏,你向来聪明,怎么如今找借口也不知道找个聪明点的?”
秋半夏冷静道:“找借口当然要找个聪明能骗过人的,但事实容不得聪明不聪明。”
“王爷,无论您信不信,事实就是这样,我要说的、我能说的,也只有这些。”
萧蒙眯起眼,打量着秋半夏。
这位白衣的御医冷静极了,脸上的无奈也是天衣无缝,微风吹起她的发梢,但她不为所动地站在原地,垂着头像是准备接受审判。
足足过了半柱香,她才开口道:“王爷,我没有害杜阮的理由。”
“您是知道我想做什么的——并且,我相信您让我为杜小姐看病,也正是为此。”
是的,她猜得很对。萧蒙让秋半夏为杜阮看病,就是希望她们可以相互接触,以后或许有机会可以合作,毕竟她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虽然往日里萧蒙从没有在意过秋半夏想做什么,但若是她可以帮上杜阮,萧蒙不介意推秋半夏一把。
但还没等到她们合作,杜阮便先病倒了。萧蒙的设想很好,却从没有想过可能会出现意外。
但秋半夏所说,也的确是他们迟迟没有怀疑秋半夏的原因。
——她没有必要暗害自己的助力。
萧蒙自认是熟悉秋半夏的,这个心思深沉的女人可以为了目的不折手段,但其中绝不包括挥起锄头砸自己的脚。
“王爷。”这时另一个侍卫从外进来,正是萧蒙派去调查易容的侍卫,只见他直奔萧蒙而来,跪下便直接道:“您派人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我们按照各种易容的方法试了一遍,包括秋御医的方法……”他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秋半夏,低头道,“都没有用,应该不是易容。”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这两个人不是医女,而那两个医女是真的从宫里消失了?”一直站在一旁的穆青站不住了,她皱眉质问道,“这两人是从宫中出来的,却身份不明,而宫中正好在这个时候消失了两个医女——现在,你跟我说她们并不是同一个人,这一切都是巧合?!”
秋半夏冷声道:“穆小姐,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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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是猜测也要讲证据,没有证据,谁能那么肯定我就是害杜小姐的人?!”
她这一句话直接戳中了穆青三人的死穴:如果他们不能确定自己抓住了害杜阮的人,那个人往后一定还会对杜阮不利。
秋半夏看着面露犹豫的三人,再次看向萧蒙,“况且,那两个医女虽说是我的人,但我只是王爷安排到宫里的御医,她们,也不过是王爷从宫里选出来,再安排到我的名下的!”
“王爷,我没有害杜小姐的理由!若这件事真的是那两个潜逃的医女所为,也绝不是因为我的指使!”
“王爷,太子殿下。”秋半夏看着手执折扇站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太子。“要证明我的清白很简单,宫里不可能有无缘无故消失的人,太子殿下您有搜查后宫的权利,请您搜查一番便知晓!”
太子也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他一拍折扇,盯着秋半夏,眼神如刀:“若要搜宫,也得有个理由。”
秋半夏对他冰冷的眼神视而不见,面不改色地冷静分析道:“太子殿下,我想不出来会有人想害杜小姐,她从没有暴露过自己的身份,只有我们在场的这几人晓得她是辛夷将军的女儿,况且,当天杜小姐回辛夷将军府,也是临时起意。”
“就像我之前猜测的那样——这也是唯一的可能性。”秋半夏毫不犹豫地道,“就是宫中有人想害您,却不小心让杜小姐中了毒。”
“而这两个从宫里逃出来的,就是背后主使的人。”秋半夏道,“萧王爷入宫抓人一定惊动了她,她看到了萧王爷的举动,害怕自己做的事情暴露,才送这俩人离开。”
“而芸儿和香儿,多半也是她知道了什么,想栽赃嫁祸给我!”秋半夏愤怒地道,“若不是穆小姐恰好抓住了她们二人,王爷您会调查出什么?”
“您只会调查出芸儿香儿的消失,而当天晚上却有人离开皇宫,您找不到那两个人,因此只会怪罪于我——绝不会有人想到那两个人根本不是芸儿和香儿!”
萧蒙看向太子。
太子沉着脸,一双薄唇紧紧地抿着。
的确,没有证据,谁也不能保证就一定是秋半夏做的,而那个幕后之人一天不抓到,就一天不能安然入眠。
“孤会立即入宫搜查。”太子冷冷地道,“所以,你最好说得是真的,否则你会有什么下场……”
他冷笑了一声,拂袖而去。
送走了太子,萧蒙再次看向跪在地上的两个人,经过地牢的审问,她们身上的衣服已经变得破烂不堪,甚至还有些未干涸的血迹落在她们麻木的脸上。
“带下去,接着审。”萧蒙皱眉道。
“是。”
那两个跪在地上的女人骤然抬头,地牢内的刑罚让她们受尽了磋磨,此刻听到自己又要回到地牢,立刻跪倒在地哭叫道:“王爷!王爷饶命……”
萧蒙嫌恶地看了她们一眼,命令道:“有什么刑罚,尽管用——在她们开口之前,别让她们死了就行。”
听到这话,那两个女人哭叫更大声了,惨烈的尖叫直直传出很远,只怕再是如何铁石心肠之人听了都要心软。
然而萧蒙不仅不为所动,反而冷冷道:“捂住她们的嘴,别让阮阮听见了。”
其中一个女人被按在地上,忽而挣扎着大声道:“王爷!王爷!我说,我都说……”
“杜小姐的毒,的确是我下的……”
在场众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萧蒙道:“让她起来说。”
“是。”有侍卫抓着她的双手反剪在身后,将她一整个拎起来,站在萧蒙面前。
她低着头,额头的发直直垂下来,让人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其实,我……我……”她哭着,上气不接下气。
“快说。”萧蒙不耐烦地道。
“是皇后……”
在众人都将注意力放在她的话上的时候,她忽然抬起头,趁着侍卫不留神时,猛地挣脱了侍卫的束缚,直接往不远处杜阮的屋子里冲去!
第47章 算天时
秋半夏原本就站得离她们最近,此时也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的,她一把拽住了那人的衣服一角,又惊又怒:“你要做什么?!”
然而女人往前冲的那一下完全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秋半夏不仅没有拉住她,反而被带得一个踉跄,跪倒在地上。
“嘶——”夏日衣衫轻薄,根本经不起拉扯,女人身侧的一块轻纱被撕扯下来,但她没有在意,一鼓作气地冲到了杜阮的屋门!
秋半夏跪在地上,手里还拽着那块破烂的纱布,失声道:“等等!”
话音还未落下,院门处,女人扶着门槛,缓缓跪倒在地。
她的后心处,插着一柄长剑。
那柄长剑在阳光下闪着明晃晃的光,足足有一半都没入了她的身体,若是这个时候有人站在她的身前,或许还能看见一点寒芒从她的胸前探出脑袋。
它来自于萧蒙挂在腰间的剑鞘,它的主人在千钧一发之时毫不犹豫地将之出鞘,狠狠地把女人钉在了原地。
萧蒙单手握着剑,维持着那一瞬间将剑刺入对方身体的动作,只是淡淡地垂下了眼,看着还在地上挣扎的女人。
那个动作使他纤长的睫毛也跟着垂下,从某个角度来看,显得他有些温柔,像是十分怜悯的模样。
然而在察觉到剑下之人还在挣扎着想爬去杜阮屋里的时候,他手腕微沉,将剑更深地刺入了女人的身体。
鲜血几乎是立刻就染透了女人胸前的衣服,她嘶哑地发出了“嗬嗬”的声音,犹不肯死心,沾满了泥土的手指死死地抠在地上,极为艰难地往前爬行——严格来说,那应该不能算是爬行了,应该换一个词,挪动。
“你想做什么?”萧蒙低声问道。
但他将话说出口之后似乎又觉得不需要再向一个将死之人问话,于是摇了摇头,将剑抽了出来。
那长剑还在滴着血,萧蒙微微皱着眉,将剑搁在女人肩上尚且完好的衣服上仔细擦拭干净,才将它收回剑鞘,头也不回地道:“带下去。”
等了许久,却始终无人应声。
萧蒙皱着眉抬起眼:“怎么回……”
他动作猛然僵住了:“阮阮?!”
直到这个时候,萧蒙才发现,杜阮攥着自己的手,呆立在他的身前。
青衣的少女不安极了,手指掐着自己的衣角,脸上的表情就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害怕自己会被灭口那样。
在萧蒙抬起头来的那一刻,她踉跄着后退几步,惶恐道:“将、将军……”
两人四目相对,萧蒙却比她更加慌张。
他先是一愣,手里的长剑是什么烫手山芋一般被他慌张地扔在地上,然后他下意识地往前走了几步:“阮阮!不是你想的那样……”
就像是恶劣的孩童忽然被父兄发现自己做错了事情,他惶恐着,手臂向前伸出,手指张开,那是一个手足无措的挽留的姿势。
但杜阮却像是被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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兽伸出的利爪逼近了,又接连往后退开几步。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那个平和的现世,在那个世界里的人即使看到血都会被吓一大跳,更何况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被自己熟悉的、方才才见过的人给一剑穿心。
那血染透了女人的衣服,甚至在地面上积出了一滩小小的水洼,顺着青石铺就的地板,缓缓流淌到杜阮的脚边,沾湿了她的鞋子。
面对女孩如临大敌的缩瑟表情,萧蒙伸出一半的手无力地垂在空中。
两人僵持着,诡异的是,一方如同受惊的小兽被猛兽逼入了死角,而另一方看起来却比她更加小心翼翼。
忽然,一声尖叫打破了他们的僵持,那个原本被萧蒙一剑压下的女人居然嘶吼着,直接扑向了杜阮!
谁也没能想到被一剑穿心的人竟然还能有这样的力气,就连被扑倒的杜阮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猝不及防之下,她一整个往后仰倒,后脑重重地磕在地上!
“呃!”
“杜阮!”
一片混乱中,女人死死地掐着杜阮的喉咙,状若疯狂地嘶吼:“去死吧!杜阮你去死吧”
好半天,杜阮才从后脑的疼痛之中回过神来,她的眼前一片模糊,只能隐约看到有闪烁的人影在自己眼前晃动,大约是什么人在拉那个发疯的女人。
“滴答、滴答。”有温热的液体落在她脸颊上,紧接着又被掐住她的女人的疯狂摇晃给晃得顺着她的脖子淌入衣领里。
浓郁的血腥味充满了她的鼻腔,大约是姿势所致,血液喷溅了杜阮满脸,有种黏腻恶心的温热。
她甫一张开嘴,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尝到了来自血液的腥味,又苦又涩。
到了这个时候,杜阮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这个女人流了好多血,她会死的。
她张开嘴,在混乱中还以为自己自己已经在大声喊叫了,但那其实是很小声的呢喃:“你——”
没有人听清楚她说了什么,因为趴在她身上的女人在这个时候大叫道:“杜阮,你别怪我,是皇后要你死的!”
“谁叫你生在杜家,杜家人都死了,你也该下去陪他们”
“……”杜阮躺在地面,一瞬间只觉得天旋地转。
她在……说什么?
“噗呲!”
一柄雪白的长剑姗姗来迟,直接穿过了女人的喉咙,剑尖停在了杜阮的眼前。
杜阮的眼睛聚不了焦,愣愣地盯着那一点寒芒,好像终于从天旋地转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那个发着疯的女人猛的一颤,彻底歪下身子,倒在杜阮身上,没了气息。
有人慌张地翻过女人的身子,将杜阮半抱起来,杜阮虚虚的眼神落在他脸上,只能模糊地看到那个人慌张的表情,脸上一点血渍将落未落。
不知道为何,仿佛是下意识驱使,杜阮怔怔地伸出手,手掌覆上那个人焦急的眉眼,用大拇指揩掉了他脸上血滴。
她张了张嘴:“那个人,她刚刚说……”
话音未落,便是一阵头痛欲裂。
第48章 “龙凌在哪里?”
杜阮眼前一黑,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睁开了眼。
记忆如潮水一般涌来,头痛欲裂。
眼前人影晃动,不知谁探着头,长发垂落在她脸上,满嘴满鼻都是血腥味,她眨了眨眼,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
一偏头,便透过重重人影看到方才那个掐着她的女人倒在地上,她死不瞑目的双眼紧紧地盯着杜阮,一个血洞不偏不倚地穿透了她的喉咙。
“杜阮?!”不知道是谁在呼唤她,杜阮抬起眼,四五个如出一辙的焦急面庞在她眼前晃动。
秋半夏跪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为她把脉、萧蒙半抱着她,脸上全是飞溅的血,而有过一面之缘的穆青也跪在一旁,伸出手,轻轻地为杜阮擦拭脸上的血迹。
还有迎春,这个忠心耿耿的侍女眼里含着一汪泪,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
见杜阮看向自己,迎春道:“小姐,您醒了?!”
杜阮捂着脑袋,唤道:“迎春……”
迎春先是一愣,而后飞快地反应了过来,眼里将落未落的泪水一下子便掉下来了,她惊喜道:“小姐,您终于醒了!”
只是这一回,这个“醒了”还有杜阮终于从梦魇之中清醒过来的意思。
杜阮想到自己在梦魇里做了些什么,顿时更为头大,只觉得伤上加伤,捂着额头说不出话来。
秋半夏将她扶起来,倒没有先说梦魇之事,而是将手探到杜阮的脑袋,试探性地揉了揉。
“嘶!”杜阮一个激灵,“有点疼。”
“只是有点吗?”秋半夏说,她放缓了力度,轻轻地拨开杜阮脑后的长发,那里已经被磕破了,有很明显的擦伤。
“得上药。”秋半夏看了看伤口,又评价道,“杜小姐,您还真是能忍痛。”
萧蒙使人下去拿伤药,又紧张地问秋半夏:“她没事吧?”
秋半夏知道他在问什么,她将杜阮的长发拨开,好叫发丝不要触碰的伤口,做完这一切,她才在杜阮面前蹲下身子,将食指点在杜阮的额头上。
“杜阮小姐,您醒来之后有什么不适吗?”她问。
“……有点头疼。”杜阮如实道。
“是伤口疼么?”
杜阮点点头又摇摇头,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疼痛,有点笨拙地比划了一下:“都有,伤口疼,头也疼……除了这个之外就没有了。”
秋半夏点点头,又问:“杜小姐,您醒来之后,是否有什么想不起来的事情、或者脑海里多出一段记忆?”
杜阮有点犹豫,自从穿越之后,她脑海里经常会多出来一些记忆——那些都是来自原主的,现在也不例外,她发现自己脑海里多出了几段回忆都是关于杜家覆灭前的原主的回忆。
但这种情况在前世也有,所以那些应该是正常现象,不是中毒的后遗症吧。
想到这里,杜阮摇了摇头:“没有,一切都很正常。”
肉眼可见地,秋半夏长长地松了口气。
她真情实感地赞叹道:“杜小姐,您真是太幸运了。”
“这种病例被强行唤醒都会有些严重的后遗症,但从您的情况来看,只有一些头疼——这些头疼也可能并不是因为后遗症而产生的,而是因为您后脑伤口的连带疼痛,如果是这样的话,再过两天等伤口愈合就能好。”
这时侍卫也拿了药过来,秋半夏让迎春把杜阮扶起来,往室内走去:“去屋里坐着,杜小姐,我为您包扎。”
秋半夏和迎春一人一边扶着杜阮,众人都跟着她们的脚步走进了屋里,秋半夏回头,伸出手拉上了门前的珠帘。
门外,那个女人已经被侍卫们拖走了,她身下的血迹被拖得长长的,白玉石地板被染成可怖的红色。
但很快就有人打了水蹲在地上,用棉布把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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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点地擦干净,将它恢复成原来那个崭新光洁的模样,一切就像是从没有发生过。
秋半夏知道,她的尸体会被拖去王府的地牢,即使她死了,并不会得到真正的安宁。
即使是秋半夏也没有料到她想害杜阮,她的举动或许可以让秋半夏从被人怀疑的境地里解脱,但那不是秋半夏想要的——就像是她对萧蒙和太子说的那样,她并不想害杜阮,恰恰相反,她应该保护她才对。
杜家暗部,一个连皇帝都垂涎三尺的暗部,如今落在杜阮的手上,如果秋半夏想要合作,只能选择保护她。
或许,那个早已经死去杜家大哥连这一点都设计好了,即使杜家已经无人,也有人会前仆后继地为了杜家暗部而保护他的妹妹活下去。
想起那个杜家的绣楼,秋半夏不由自主地想:杜家人,是真的非常宠爱杜阮啊。
秋半夏将珠帘重新掩好,在无人察觉的地方,轻轻地叹了口气。
屋内,秋半夏收起心思,她展开纱布,把药均匀地撒在上面,又用剃刀把杜阮脑后伤口处的一缕发丝给剃掉,把纱布包好。
长长的洁白的纱布从她的脑后一直绕道前面,在额头上绕了一圈。
“好了。”秋半夏对迎春说,“就像是这样——看懂了吗?往后一天三次换药,睡觉的时候只能趴着,不要压到伤口了。”
迎春如临大敌,郑重地点了点头,说知道了。
于是秋半夏又回身,拢了拢杜阮额前的发丝,又放下了伤口上方的一排头发,刚刚好遮住了纱布。
只是杜阮额前并不是齐刘海,即使她尽力把发丝拢在一块,她额前一块白布也十分显眼。
杜阮晓得她想遮住纱布,不过杜阮自己其实不太在意,她示意让秋半夏别折腾了,又摸了摸自己额上的纱布,这还是她第一次在额上缠绷带,看起来像是现代人在发烧时敷在额头上的毛巾,不由得有点新奇。
折腾完包扎,秋半夏在一旁收拾绷带和药瓶,杜阮看了看旁边站在的人,突然发现有个本该在这里的人不在。
龙凌,平常他都是时刻跟在自己身边的人,今天怎么不在?更何况,现在他们在萧王府,龙凌又能去哪里?
杜阮皱起眉,问一旁的迎春:“龙凌在哪里?”
第49章 礼物?
迎春犹豫了一下——那个犹豫的动作很微小,但杜阮那么熟悉对方,自然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迎春说:“今日龙凌一大早便离开了,他说他要回一趟将军府,去查小姐中毒的事情。”
杜阮点了点头,这理由天衣无缝,但她从迎春那一瞬间的犹豫里猜出来应该不是这么简单。
只是现在萧蒙和穆青站在一旁,有什么事情也不好当着他们的面说。
杜阮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秋半夏,白衣的医者已经收拾好了药箱,咔哒一声扣上了锁扣。
“杜小姐,您现在应该喝些调养的汤药,我去写方子,盯着人抓药。”秋半夏很识趣地对杜阮道。
迎春立刻便跟着道:“秋太医,我跟您一起去。”又回头看看杜阮,“小姐……”
“去吧去吧。”杜阮挥了挥手,“你就放心吧,萧王爷还在这里,王府里能出什么事?”
迎春想了想,她看着杜阮,突发奇想道:“小姐,您身边只有奴婢和龙凌怕是不大方便吧?咱们是不是该买些侍女回来?”
往日里她们还在将军府的时候,杜阮作为杜家最小最受宠的女儿,只要出了院子便有七八个侍女跟着她后脚,隐身跟着她保护她的暗卫也远远不止龙凌一个人。
想到这里,迎春便真情实感地担忧起来,她道:“只有奴婢伺候您,您会不会觉得不方便?以您的身份,光是身边的贴身侍女便应该有四个,还有洗漱扫洒的侍女、书童和教习嬷嬷……”
杜阮一愣,“啊?”了一声。
她不是杜阮本人,上一世穿越过来的时候,身边更是连迎春这一个伺候的侍女都没有——虽然龙凌忠诚又贴心,但到底男女有别,洗漱穿衣这样的事情,龙凌是不可能伺候她的。
杜阮哭笑不得,连忙道:“今时不同往日,迎春你也说了‘以我的身份’,我现在哪里还有什么身份,四处躲藏的罪臣之女算吗?”
她本来只是随口一说,但谁晓得迎春立刻红了眼睛:“小姐您不要这样说!……您永远是杜家的小姐。”
于是杜阮也明白自己说错话了,这个原主的侍女和她和龙凌都不同,她是从小在杜家长大的家生子,思考问题也总是以一个世家子弟的角度来看待。
甚至因为她们住在王府,并没有像是上一世那样颠沛流离地逃命,迎春心底甚至还隐隐约约地觉得杜阮还是那个世家小姐,并没有身为阶下囚的真实感。
杜阮叹了口气,摸了摸迎春的脑袋,低声道:“好好好,我不说了。迎春,你不是要跟秋太医去抓药吗?快去吧。”
迎春低低地应了,跟着秋半夏掀开珠帘往外走。
她们都走了,屋里便只剩下杜阮和萧蒙穆青三人。
杜阮靠在美人榻上,刚刚混乱的时候她还没有注意,这下冷静下来,一眼就看到了屋里青衣的女子,她问:“穆小姐……您怎么来了?”
穆青被冷落好久,此时见杜阮终于注意到她,便遮着半边唇,款款走上前来,坐在杜阮旁边。
“听说阮阮最近住在萧王府,我特意来看看你怎么样了。”穆青嗔怪道,“阮阮,当时你在相国寺被穆阳发现的时候,可担心死我了。”
杜阮解释:“当时穆阳一直在追我……我走得匆忙,没能跟穆小姐说,穆小姐勿怪。”
“当然不会,是穆阳的错才对,听说他还伤了你!阮阮,你没事吧?”
“没事,伤已经好全了。”杜阮摇摇头,并不想过多地提起穆阳,但说起这件事,杜阮便觉得有些抱歉,“很抱歉,穆小姐,你收留了我,我没有连累你吧?”
“那个啊。”穆青毫不在意地随口道,“没关系的,只是被我嫡母关了几天——我能出来之后就马上来找你了!”
听她这么说,杜阮歉意更甚,穆青不仅为她和龙凌提供伤药,还收留了她,却被她连累。想起当时在相国寺时穆青的嫡母那样刻薄,这一回还让对方抓住了把柄,想必穆青的嫡母不会少为难她。
杜阮连连道歉,又是嘘寒问暖又是许诺以后一定会报答穆青,那关切的笑容直把穆青迷得晕头转向,简直像是掉入了蜜糖罐子里一样甜。
穆青看了看杜阮,又看看始终沉默地站在一旁的木头桩子萧王爷,颇有点挑衅之意。其实穆青知道这男人为杜阮做得也不少,但谁叫他嘴笨又冷冰冰的,什么都不肯跟杜阮说?
现在他还跟个雕塑似的杵在一旁,脸上的血都还没来得及擦干净,他和穆青往那儿一站,高下立见,穆青登时便觉得自己已经压了情敌一头。
啧啧。穆青有点牙酸地想,果然还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忽然,杜阮想起了什么,对穆青道:“对了,穆小姐,您还有东西放在我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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