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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霜白目中仍满是疑惑,追问道:“然后呢?他难道想报复桐枝退婚,放任燕兰使团带桐枝走?了?”

    “没有。”李昭华轻声将昨夜发生的事道出:“贺凤影带枭羽卫半路将燕兰使团截住,斩杀大王子,带着桐枝不?知去往何方了。”

    “燕兰大王子拐带桐枝,计谋逼迫大衍承认他的王位归属,论罪本?就?当死,杀便杀了。”

    李霜白冷声道:“可他弃身份,领大衍的公主四处流浪不?行,请皇姐遣人去抓吧。”

    李昭华片刻无?言,叹息道:“他精于追踪,自然知道该如何处理留下的踪迹。若要抓他,必得在各地张榜缉拿——我思量父皇与忠义?侯多年情谊,以及桐枝对他余情未了,怕是不?能旨意定他为凶犯,通缉他。”

    “那就?不?管他领桐枝在外不?归吗?”

    “以三?个月为限吧,若他对桐枝感情是真,冷静下来就?该知道桐枝必得归于繁华京都、亲人身侧,而?不?是随他奔波劳碌。”

    李昭华屈指敲击在自己膝盖,定了主意:“三?个月后仍不?见他领桐枝归来,我就?不?留情面了。”

    李霜白仍然愁眉不?展,觉得这个做法过?于宽容。

    可她也说不?上其他更好的处置办法。

    暂放下抓住贺凤影的话题不?谈,她重向李昭华问起该如何处置顾闻溪这罪魁祸首。

    “还是先别上刑,毕竟若是审残了、审死了,桐枝回来不?能亲见害她的人落到什?么下场,贺凤影也没个出气对象。”

    不?发疯的贺凤影在她眼中仍是合适的指挥使人选,顾虑到李桐枝,李昭华为他留下余地。

    “除刑部问询之外,遣人调查顾闻溪至今为止所有生平事迹——另外,她不?是诡计在人睡梦上吗,从今日?起,她不?可有片刻安眠。吩咐狱卒,无?论日?夜,一旦她合眼睡着,便掌嘴将人打?醒。”

    安车停下,李昭华走?下步梯,更多肉文在企饿群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抬眸望向牌匾上令朝臣闻而?生畏的“枭羽司”刻字。

    自得知李桐枝被弃职不?顾的贺凤影带走?,积郁的满腔负面情绪终于寻到个可发泄的方向。

    就?算缓刑三?个月,也不?能让顾闻溪享受到分毫安逸时光。

    几乎同一时间,原本?由燕兰国众人购置的安车停在了小镇酒楼前?。

    贺凤影没管自己面上已经干透的血迹,给小二扔了块碎银,冷淡地叮嘱先开房间备热水。

    然后他不?轻不?重地敲了敲车厢外壁,侧耳倾听了会儿车厢内的动?静。

    似是有淅淅索索的声响。

    是衣裳布料随人动?作而?摩擦出的声音。

    说明李桐枝醒着,只?是不?愿意回应他的敲击。

    毕竟他当着她的面杀了人,还将她劫走?,她拒绝与他交流也是理所当然。

    贺凤影能理解其中缘故,可现在实在忍受不?了她对自己的抗拒态度。

    “桐枝,到地方可以离开安车了。”

    声音低沉地道了这一句,他没再等待她的同意,抬手将车帘掀起。

    小姑娘抱膝蜷缩在阳光无?法触及到的车厢角落里。

    最没有安全感的姿势。

    妆点在发髻上的珍珠钗饰掉落在车厢地面,她如乌云般的发凌乱散落在她身侧。

    闻声,她静静抬首看向他。

    杏眼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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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尾的红是她连睡梦都哀哀流泪的后遗症。

    额头的红是她睡在狭窄车厢中,几次因道路颠簸,不?慎磕碰到的。

    贺凤影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撕成两半。

    一半冷酷地同他耳语,如尖锐蜂刺扎在他皮肤,毒素经血液传播,危害他的心智:“虚假的面具摘去,你的阴暗已然揭示在她面前?,希冀她爱你如从前?不?可能,能做的只?有强迫得到她的陪伴。”

    一半则搅动?他的心湖,令他舌苔泛起酸苦滋味:“你守护这么多年终于绽放的鲜妍花朵,衰败成这幅憔悴模样,难道你还要逼迫她吗?”

    他按捺住强行将她拉出那片阴影的冲动?,却做不?到把真正的自由归还给她,由着她离开自己。

    一番挣扎后,凝视着她仿佛笼上一层阴霾的眼瞳,贺凤影只?是伸出手,邀她离开车厢。

    他给予的选项是唯一的,但在她做出选择前?,依然保有一定的空间来调整心情。

    李桐枝望着他。

    那是她最熟悉的面容,可她真的熟悉他吗?

    他脸上和?手上沾染的血污都令她脑海不?停闪回昨夜发生的一幕幕。

    她最记忆犹新的不?是大王子身首异处的惨烈死法,而?是他杀人后摘下面具,凉薄仿佛不?将任何事放在眼中的微笑。

    如果漠视生命的夜枭才?是他的真实,那他这些年展现给她的关怀和?爱意难道都是虚假吗?

    被梦境折磨得疲惫不?堪的小姑娘分不?清。

    她不?敢深想她最信赖的人是不?是虚假的泡影,更恐惧她宁可为之牺牲自己未来的那些过?往美好,是不?是都会在她确认现实后就?瞬息崩坏。

    以至于她不?敢接近他。

    两人相持无?言,还是小二回来向贺凤影说房间和?热水都准备好,才?打?破僵局。

    “我在外面等你出来,好吗?”

    终于还是贺凤影做出让步。

    第 44 章

    车帘落下, 视线被隔绝。

    不必纠结该如何应对几乎处处都显陌生的爱人了,李桐枝却并没有因?此开怀。

    逼仄而昏暗的空间,助力她心中的不安感如野草般疯长。

    她无声地咬住下唇, 努力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以避免失足跌入足以将她溺毙的悲伤海洋。

    可一味躲在车厢中哭泣逃避, 总不是长久办法。

    李桐枝慢慢吸了一口气, 收束思绪,依着先前一瞥的印象, 情绪恹恹地俯下身, 尝试摸索掉落在地上的珍珠钗饰。

    然而燕兰国?使者们寻来的这辆小安车破落,光线实在太差。

    因?看不见,她娇嫩的手掌在摸索间, 被钗饰上点缀的金属蝴蝶翅膀划出一道颇深的红痕。

    她疼得轻“嘶”了一声,下意识抽回?右手。

    失去?支撑点, 身体失去?平衡,她的左肩骤然撞在厢壁,发出闷闷一声响。

    在外等待的贺凤影眉心微跳, 没办法对这动静置若罔闻。

    不确定李桐枝在里面发生了什么, 他?心中烦躁, 捏在车帘上的手没控制力道, 向下一拉,竟把这薄薄一层布直接扯了下来。

    映入眼中的是小姑娘因?疼痛紧蹙秀眉, 泪湿长睫。

    贺凤影一言不发地躬身进入车厢内, 手臂自她膝弯穿过,托起她的身体, 就?要抱她离开安车。

    隔了一夜,他?身上染的血腥气基本都?散去?了。

    熟悉的怀抱没令她生出太重的排斥感。

    “等等”李桐枝受伤的手虚握成拳, 抵在他?肩上,轻声劝停他?。

    贺凤影依言止住动作,垂目对上她的双眼,问道:“怎么了?”

    他?没有言明,可她眼中流露出的怯色刺疼了他?。

    被所爱之人畏惧的感受实在太糟糕。

    明明她就?在自己的怀中,他?都?感觉自己失去?了她,只好更收紧拢着她的手臂,以图证明她依然存在。

    不过没有紧到让她疼。

    李桐枝目及他?眼底如浓雾般涌动的伤痛,心中泛起不忍。

    她不知该不该相信他?现?在的神情是出自真实,而不是虚假的表演。

    泛白的唇抿了抿,原本她是想要他?放下自己,让她能挽起散落的长发,然后自己走?的。

    但沉默一瞬后,她放弃勉强自己不够聪明的小脑袋去?分辨真假,仅依着情感给出反应。

    反正已经被瞒够久了,再?被欺哄一次没什么区别。

    移开目光,推拒在他?肩上的手展平,小姑娘仍然难以提起情绪,却软声改口道:“我的头发散了,不好见人,你帮我梳起来吧。”

    简单的请求似乎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冰冷的隔阂被打破。

    贺凤影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皱起的眉舒展开。

    他?应了好,将她放坐在车夫坐的前座,唤来小二借取酒楼房间内的木梳,仿佛在脑中演练过很多遍,熟练地为她梳起简单的发髻。

    这个?过程中,他?的表情不自觉和?缓下来,甚至微上抬唇角。

    忽视掉他?侧脸处干涸的血迹,几乎一如他?从?前的温柔。

    李桐枝的余光瞥见了,有点挪不开眼,不得不向自己的心坦诚——她还是喜欢他?。

    可是不可以。

    那片红褐色提醒着她,即便被带离京都?,能暂时淡忘噩梦中那些不祥的预示和?征兆,她喜欢上的也是他?伪装出来的假象。

    她的情绪更低落了。

    贺凤影立刻发觉了她情绪上的变化。

    更准确的说,精通审讯的他?能敏锐地抓住她每一个?微表情暗含的意味。

    现?在是,从?前也是。

    在京都?时得知她为噩梦困扰,之所以一直没有追根究底地探明她噩梦中的内容,是因?为他?早早为自己设下了一条底线。

    可以安慰她、帮助她,但不能以自己的意志帮她决定所有。

    如果她愿意倾诉,他?会是最?好的倾听者。

    如果她什么都?不愿意说,他?宁可多花时间调查,也不会像对待犯人般,强硬从?她口中逼出答案来。

    毕竟以他?枭羽卫指挥使的权力,有太多手段可以控制她的一切。

    一旦任由占有欲指挥自己的行动,他?迟早会忍不住将她关?进无人能窥视的牢笼中,把她困作独他?一人可欣赏的珍宝。

    那时候的他?,需要仔细区分在她面前温柔的贺小侯爷形象和?戴上面具后残酷无情的枭羽卫指挥使职责,保证二者没有任何重合之处。

    揭露真实后的贺凤影没有这个?担忧了,可依然不确定该不该让她讲明难过的答案。

    如果她言不悦的原因?是被他?强留在他?身边,仍然抱着和?亲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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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的愚蠢念头,他?难道能做到放她离开吗?

    做不到。

    贺凤影脸上浅淡的笑容消失,返回?车厢,将她掉落的钗饰拾来,依着自己早想好的计划道:“去?房间洗漱一番,接着就?用早膳吧。”

    顿了顿,又?补充道:“如果在安车上睡得不够好,在房间补一觉,舒解劳顿疲惫也行,我们不急赶路。”

    由于他?的心情重坠不快,哪怕对话?的对象是她,语气也略显冷硬。

    毕竟他?的经她差点远嫁和?亲的事刺激,精神也不够稳定,只是悄悄内心自语李桐枝的心情更差,像拽着风筝不够结实的线般拽着自己的神智保持清醒。

    总不能结伴而行的两个?人都?陷在情绪里不可自拔,那就?不用想远行至燕兰国?了,半道折返京都?都?有可能无法成行。

    李桐枝在他?收起笑容时收回?了目光。

    她没有答他?的话?,睫羽压低,仅是轻轻颔首表示认可,也没坚持自己走?,由着他?抱自己踏入酒楼。

    在二楼专门开出来的房间洗漱后,坐定到桌边。

    毕竟只是一处小镇的酒楼,膳食从?材料来说,远比不上宫中。

    即便贺凤影多给了银钱,也就?是小二去?市集走?一趟,买了半斤肥瘦适中的猪肉剁碎,包在白面里蒸成热腾腾的肉包子。

    一笼肉包子配白粥和?两碟开胃的下饭菜。

    一顿在贺凤影看来很显简陋的早膳,不够慰藉她颠簸一路的饥饿。

    李桐枝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枕琴在宫室小厨房偶尔赶时间为她制的早膳也就?是一小碗汤面。

    竹筷夹起肉包子,她作势要咬一口,就?听贺凤影提醒她说要先用筷子夹破外层雪白的面皮。

    “包子里的混油的肉汁温度很高?,会烫着你的舌头和?嘴唇。从?包子里放出来的肉汁淋在白粥上,喝的时候能增香不少?。”

    李桐枝听着发愣。

    顾虑到贵人们油脂满手满嘴的模样很不雅,宫膳及世家府上膳食都?尽可能做得素净少?油腥。

    她以前吃的包子里便是除盐之外,几乎没有油和?其他?佐料,还是头一回?听说吃之前要提前放肉汁。

    风光霁月的贺小侯爷也不该知道这些。

    与他?相关?的该是雪花糕、云片糕一类的精致糕点,也许可以多加上那些名字听着就?诗意的菜肴。

    可满满都?是肉汁的包子……

    她轻轻含住筷子尖,有些难以将他?关?联到一起,却也觉得新奇。

    李桐枝不够聪明,脑子不能同时想两件事,忽然被贺凤影带进关?于食物的话?题里,便暂时忘记了自己的伤心郁郁。

    贺凤影发觉了这个?好迹象,自然不吝于展开详说。

    反正他?最?大的身份秘密都?叫她知道了,许多经历都?不必隐瞒编造故事。

    将竹筷搁在瓷碗上,他?诚实交代道:“我每与你言出京看望我父亲的友人,其实多是亲自去?拿人。我将面具一戴,可不会有谁愿意招待枭羽卫。若干粮吃净,三餐自然都?寻路边摊有的东西随意买了吃。”

    肉包子算顶好不会出错的那类,各地口味多是区分在咸度和?鲜度。

    偶尔到偏远地方,不幸能找到的只有一些味道古怪的地方小食,就?会很难以入口。

    他?记忆比较深的是一道醋腌鱼腥草的菜。

    醋的酸和?鱼腥草的腥辣混合成攻击他?味蕾的滋味,坏了他?的胃口和?心情。

    因?此,当逮捕到那个?想要逃跑的犯人时,他?很不爽地踢碎了犯人的左膝盖骨,彻底断绝犯人再?图逃跑的可能。

    贺凤影隐瞒了自己伤人的后话?,仅捡了鱼腥草的味道描述给李桐枝听,还故意问起要不要绕远路带她去?试试,听得她直摇头。

    他?也舍不得她真去?尝试。

    她口味清淡,连吃佐料加得有些多的肉包子,都?得喝下两杯水,哪里能受得了重味。

    这一路前往燕兰国?的路线,他?早在得知她应下和?亲时就?规划好了。

    考虑到需要避开容易被官府严查出身份的地域,也考虑到了她的饮食习惯和?道路是否平坦易行。

    事实上,在他?对未来的计划里,就?有带她去?她母妃的国?家看看的那一步,了解过燕兰国?的风土人情和?通向燕兰国?的多条道路。

    虽然没有太多闲暇时间把燕兰语学好,但是他?为此指了麾下一个?年纪小、天赋高?、性情又?活跃不似枭羽卫的少?年去?礼部的译者处学燕兰语。

    可惜出现?波折意外,只有他?带李桐枝上路。

    不过问题不严重,他?在各地大钱庄都?有存银,到时候雇佣一位通两国?语言的向导即可。

    用餐后,李桐枝到房间里间的软榻小憩一会儿。

    贺凤影准备给她更换一辆更稳当、更宽敞的安车,却放心不下她一人独自待在酒楼。

    行出房间门,他?仍是使银子支小二往小镇上的车马行去?一趟,请来车马行的师傅,谈妥聘请车夫、租用安车的事务。

    至李桐枝醒来,再?度与他?启程时,就?能与他?在新安车的车厢内伸直腿对坐了。

    “算路程,天黑时我们应能到禹州。”贺凤影想着相关?禹州的事,问:“长公主在禹州试点开设了女?学,你要去?看看吗?”

    第 45 章

    “桐枝有听说过禹州吗?”贺凤影问。

    李桐枝对大衍的州郡县城都不太熟悉。

    不过禹州是例外。

    她没回答, 微颔首,无声地表示自己对禹州有一些了解。

    一是因为禹州距离京都不远,另一则是因为在将近十年前的?初夏汛期, 禹州接连多日暴雨, 灌溉两岸的?禹江水位上涨, 修筑好的堤坝被洪水激流冲垮。

    因水灾而死?的?人每日增多, 尸体来不及处理,没过多久就有瘟疫蔓延开。

    年岁尚小的?李桐枝平日在宫中所见的?都是池塘静水, 不具备任何?威胁性, 想象不出由水生出的?灾祸能导致怎样的?情形。

    在后?宫妃嫔与子女皆参加的?敬天拜醮祭祀仪式中,她牵着母妃的?袖摆站在角落,望向父皇与皇后?娘娘虔诚祈祷禹州暴雨停歇。

    不禁疑惑地抬首, 向母妃问起下雨让禹州怎么了。

    许才人沉默一会儿,俯身替她整理衣领, 用她能够理解的?言语轻轻答说,禹州有许多同她一般年龄的?孩子失去了居住的?家宅、亲爱的?家人,还衣不蔽体地生着病, 无人照看, 一日更甚一日地病重?。

    李桐枝很?受震动。

    因此在皇后?主持募救灾款时, 她为了出一份力帮助那些可怜的?同龄人, 把小巧的?金平安锁从脖子上解了下来,碎步上前, 放到宫人托着的?盘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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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果?回去后?, 皇后?娘娘就开她的?私库,送了我一整套名贵的?金饰。”

    想起母妃, 她心情稍明朗。

    只是她的?过往总陷落在兄姐的?霸凌中。

    一并想起的?还有自那场祭祀之后?,每每她遭八皇姐逮住, 都会被借件事斥骂,说她与母妃是一脉相承的?心机叵测,付出小利博大赏。

    幸而有贺凤影揭示梅家罪状。

    她父皇亲口还了她母妃清白,八皇姐也被调得远远的?,永不必再相见,伤痛往事尽可以埋入土中。

    李桐枝没有讲起不美好的?后?续,慢慢止住诉说。

    贺凤影却不希望谈话就此中止。

    他说:“皇后?赠予你金饰,是弥补你失去的?平安锁,也是奖赏你小小年纪表现出一片善心,令在场众大臣没有任何?理由婉拒,不得不解囊相助。”

    那场祭祀仪式,贺凤影陪同在父亲身边参加了。

    不同于李桐枝,他很?清楚当权者每个举动蕴含的?深层政治意味。

    救援禹州的?款项自然不是臣子们凑凑钱就能够的?,还得由国库划拨。

    当时大衍的?国库足够调出充足的?银粮,也并不指望募集到的?钱款。

    可救灾最怕是银粮中途辗转过太多人的?手,每个人都偷偷从灾款中拿去一点。

    人人都可能怀有侥幸,以为纵容贪婪无伤大雅,但那样做,等同掐灭禹州灾民们烛火般摇曳将熄的?生还希望。

    皇后?要求在场所属各方势力的?朝臣领袖都解囊,正?是为逼他们拿出救灾为先的?态度,隐晦命令他们约束好各自派系的?成员不许伸手向灾款。

    “这一举动有效,不过长公主犹认为需要更重?的?监督力度,所以她在水灾和?瘟疫最严重?的?时候,亲身来到了禹州。”

    继续往深讲,发散到朝臣派系上,就是李桐枝听不懂的?内容了。

    因而贺凤影停顿一瞬后?,重?新把话题引回到长公主李昭华。

    “当时来禹州的?风险很?大,有效治疗瘟疫的?药物尚未成功试出来。长公主如果?染疾,同样有毙命的?可能,皇上一开始没批准,还是长公主一番话术说服了他。”

    贺凤影问:“桐枝想知道?长公主说了什么吗?”

    李桐枝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好奇心被勾起,顾不上积压在心上的?郁闷感。

    他话音方落,她的?小脑袋便小鸡啄米般点了好几下。

    “你不通政事,我直接复述长公主的?整番话,你或许难以理解透彻。”

    贺凤影没提那些政治意味重?的?说辞,换了套比较易懂的?说法。

    “她说,她可以倚仗皇上的?偏爱成为长公主,但皇太女前所未有,父权能令京都朝臣服软,不足天下人信托。她既定?下为帝的?目标,就需通过她的?行?为向天下人证明,她有更胜皇子的?勇气和?能力,担得起责任。”

    李桐枝对?大皇姐的?了解几乎都来自于流言议论,所以她同大部分人一样,以为大皇姐的?权力全源于父皇对?嫡亲女儿的?宠爱。

    这还是头一回听说大皇姐将权力关联责任,甘愿冒生命危险做出的?努力。

    一时间不免听得入神,身体更倾向于他。

    贺凤影唇角微微上抬,继续道?:“长公主抵达禹州后?,团结各地的?医师,研发出治疗瘟疫的?药物,敦促重?修水利,建筑好的?堤坝这些年经多次汛期,仍然坚固。

    大衍其他地方是不是真心支持长公主为帝不好说,至少得她解救的?禹州是十成十地遵从她颁布给?禹州的?政令,认为她是皇位最佳人选。”

    李桐枝思绪被他牵着走?,面露敬佩。

    联想到他最开始的?提议,她若有所思地轻轻扇动睫羽,猜测道?:“所以大皇姐想要开设女学,才在禹洲试点?”

    “对?。”

    贺凤影观她果?然起了兴致,把前往女学规划在了日程中。

    不过女学不比小镇酒楼可以使银钱随意进出。

    他弃了能随意进出各种场合的?枭羽卫身份,还没承爵的?贺小侯爷身份一旦出了京都,对?于没见过、听过他的?人,就不那么管用了。

    思忖片刻后?,贺凤影把禹州有权力批准他们进入女学的?人在脑中过了一遍,想到了谁可以提供帮助,拿定?了主意。

    禹州州府府衙的?正?堂,将将二十岁出头的?文质青年坐在桌案后?,严肃批阅身前分门别类放好的?文书?。

    一日的?文书?堆积如小山一般,仆役不时还会进出,补送来新的?,把文书?垒得比他最开始还没有批阅时更高?。

    他早习惯了每日繁重?的?批阅任务,并没有任何?不满。

    饮了口茶,保持着腰背挺直的?姿势,继续工作。

    仆役再度跨越门槛,踏入房中,这回却是两手空空,拱手报告说:“袁知府,忠义侯之子在府衙外请求相见。”

    袁知府神情微滞,没能立刻记起忠义侯之子是谁。

    不过凭在京都短短时日的?见闻,他还是把仆役口中忠义侯之子和?记忆中那个宠臣贺小侯爷对?应了起来。

    只是他仍然想不出贺凤影特意来到禹洲找自己的?原因。

    颦眉问道?:“我与他并无私交,他是否言明了来禹州的?目的??”

    仆役摇头:“除了请求相见的?话外,未提及其他,不过他并非单独前来,与他同行?的?还有一位少女。”

    既无旨意,袁知府就没有必须接见他们的?理由。

    可念起自己惦念的?人,还是搁置下手边文书?。

    他斟酌道?:“今日没有紧急需我批示的?事了,唤女丞们来批阅剩余的?文书?吧。你将贺小侯爷及同行?人引至我的?书?房,我与两位女丞交代几句,便去见他们。”

    仆役于是引领等在府衙外的?贺凤影与李桐枝进入书?房,奉上新沏的?热茶,请他们暂候。

    昨夜在客栈睡得安逸,养好了精神,今日的?李桐枝心情阴云初霁。

    她安静地捧起茶盏,小口抿入芬芳茗香,轻声问:“你是来见朋友吗?”

    “袁知府谈不上是我的?朋友,但难得有能参与宫宴、见到长公主的?人前来,他肯定?想了解长公主的?近况,不会拒绝相见。”

    “大皇姐?”

    “嗯,袁知府是四年前三元及第,才华毋庸置疑。可到底年轻,没有资历和?经验,之所以能成为禹州州府的?知府,全赖长公主的?信任。”

    说着这儿,他忍不住轻笑出声:“不过我听说,他志不在官途,宁愿在长公主府上做一个幕僚,可惜他的?才华倒成为另一种阻碍了。”

    李桐枝愣了一会儿,不太确定?地问:“他与大皇姐有什么关系吗?”

    她知道?已逾二十五岁的?李昭华没有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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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居住在长公主府时,见到了不少清俊少年服侍在大皇姐身边。

    有听雅歌说起他们是大皇姐豢养的?面首,职责就在为大皇姐解闷寻欢。

    这个袁知府能得到大皇姐的?特殊擢升,同铱驊她是什么关系呢?

    “说不上有什么关系,真问起感情方面,也仅是袁知府一厢情愿。”

    这话说得冷酷,把李桐枝想的?那些粉色泡泡直接戳破了,感觉不太好。

    她抿抿唇,放下了茶盏,连带眼睫也半垂落下。

    贺凤影意识到自己把话说得太死?,就没什么可与她说的?了,眉心微跳,连忙缓和?了语气详细解释。

    “情爱和?长公主扯不上关系,她的?宠和?信不会落在同一人身上,虽说袁知府的?长相还挺符合她一贯甄选面首的?习惯,但明显还是才华更胜一筹。长公主想要作为上位者用他,就不会与他有任何?情感瓜葛,独能给?予信任。”

    “至于袁知府 ”

    他很?清楚官员的?来历,尤其袁知府还是以非常规方式成为正?四品官。

    在李昭华能决定?托付信任,也是因为枭羽卫事先仔细调查过他的?底细了。

    “呵,他当年水灾染疾,将死?之际成为了药方的?第一批试验者,有幸见上了长公主的?面,得以康复。就我上次在京中见他的?表现,若有长公主遇刺的?场景,他该是立刻豁性命相护的?那一种。”

    门扉轻轻“吱呀”一声,他们讨论的?主角袁知府走?了进来,皱眉道?:“贺小侯爷怎似对?我的?事了如指掌?”

    他不曾特意宣扬与长公主的?羁绊,只偶尔当作隐秘的?欢喜回忆起病中初见李昭华如见神女般情形,自然不喜贺凤影揭露他的?一切。

    然而下一刻,看清李桐枝的?面容,准备追究贺凤影背后?议论的?心思便被他掐灭:“九公主,你怎么会在这儿?”

    第 46 章

    在离开小镇前, 贺凤影曾随意让小二去探听?,确定了即便在距离京都还不远的地方,也没有缉捕自?己与李桐枝的命令下达。

    他能理解其中缘由。

    杀燕兰国大王子杀便杀了, 有胆子拐骗走大衍的公主, 强势博取整治资本, 就算他不当场动手, 由枭羽卫押回京后,也是死路一条。

    但李桐枝已是李昭华放在心上在乎的妹妹。

    无论是从亲情出?发, 还是为大衍皇族的颜面, 都不可能?允他带着下落不明?地流浪。

    之所以不张榜通缉他,多半是出?于对?皇妹和他家族的考虑,施舍一定仁慈, 留时间让他主动?带李桐枝回京,减免受到的惩处。

    由着理智来判断, 他知道自?己该接受将?功折过的机会。

    可惜现在的贺凤影还是任由情感主导自?己,心中那股疯劲仍盘旋不去。

    只是李桐枝在身边,爱意短暂压制疯劲。

    不可能?带她返回京都。

    毕竟他是半道劫持、强留她在身边的。

    她虽然没有表现出?太多排斥, 但?保不住一旦回到京都就会如之前突然退婚、不告而别一样, 重新无情待他、转投他人。

    没有暴露枭羽卫身份前, 她犹能?放弃他们?的未来, 更何况他当着她面斩首一人,令她见识到他的血腥残酷。

    她想逃开他是可以理解的, 却并非他能?接受。

    他不够善心大度, 试图借在陌生地域展开的美好旅程,令她将?那夜所见的恐怖淡忘。

    或许他们?能?寻到一个不会有其他人打扰的地方, 安顿下来,过段安宁日子。

    直到感情恢复如初, 他再带她返京见亲人,顺便领。

    这?是贺凤影的打算——可袁知府认出?李桐枝,一旦选择直接拿住他们?,或是将?九公主的所在禀告给长公主,便保不准李昭华遣人马前来捉拿他们?回去了。

    贺凤影虚眯起眼,流连在袁知府身上的眸光透出?危险的意味。

    袁知府能?认出?李桐枝,实在出?乎他的预料。

    他仔细回想,勉强想到袁知府在三元及第后,被特许参加了一次宫宴。

    仅是在那次宫宴上,他有可能?见到了不常与外人交际的李桐枝。

    宴席上的小姑娘总是悄悄躲在安排给她的角落位置,即便是京中世家大族女?眷当面见了她,多半也就是叹一声?她的好叭刘一七期伞伞零四追更锦江婆文颜色,未必能?辨出?她的身份。

    偏袁知府当时想要留在长公主府做幕僚。

    为证明?他的价值,他借那次难得的机会,把长公主弟弟妹妹的姓名和长相一一对?应上,能?了解的情报也全部牢记在心。

    竟是到今日发挥作用了。

    贺凤影面上礼节性的虚假微笑敛去无踪,落于桌面的手缓缓收紧。

    他倒不至于平白杀死长公主任用的良臣。

    不过已经?思量到在用手刃击晕袁知府后,该如何在他晕倒的情况被发现前,领李桐枝远离被缉捕的范围。

    他不动?声?色地思索,袁知府察觉不到他的险恶用心,却还是敏锐地警惕起来。

    贺小侯爷有可能?往各地跑,深居简出?的九公主怎么可能?忽然离开京都?

    不会是贺凤影胆大包天,将?九公主哄骗甚至劫持来的吧?

    由于心中猜测,他慢慢地后撤一步。

    手扶在合闭起的门扉上,袁知府再度向?李桐枝问起:“九公主为什么会来到禹州?”

    但?凡李桐枝表现出?任何一点儿不情愿的异常神色,他便大声?唤来仆役,招府兵拿下贺凤影,救她脱困。

    “我听?说大皇姐在这?儿建设了女?学,想来见识一下。”她的声?音柔软如飘絮。

    感知到贺凤影的情绪变化,她还抬起手,安抚性地覆在他的手背。

    贺凤影握成拳的手重新展平,凝视着小姑娘抿起如花瓣般娇嫩的唇,眼神闪烁地试图隐藏自?己劫来她的真相。

    灵魂一直被心火焚烧的隐隐疼痛感减弱,他熄了攻击袁知府以谋退路的想法。

    袁知府闻她出?声?,心弦略有松缓,却没有立刻放下警惕。

    他沉默一霎后,道:“九公主想去看看女?学当然没问题,长公主不能?来亲见她的善因结善果,只从书面获知,你?若见过,也可说与她听?。”

    顿了顿,袁知府还是问道:“可你?怎么会仅同贺小侯爷两人作伴前来,没有更多侍从侍女?陪同?”

    即便是个不得宠的公主,也属皇族。

    既然要离京出?外,就该有相应的人马跟随,彰显出?皇族身份的排面。

    李桐枝小脑袋发懵,努力逼自?己想出?一个可以说服袁知府的理由,

    她不擅长撒谎,尤其袁知府还有双很亮、仿佛能?洞悉人心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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