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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刹那间黑夜都亮得如同白昼。

    裴如昼看到,那个大臣走到了自己的对面,接着也向自己行了一个礼。之前戚白里虽然也经常到边关来,但是从没有过这样隆重的架势,裴如昼更是没有见过圣旨。

    尽管他知道一会发生的绝对是好事,但不知怎么回事,裴如昼的心中却愈发不安。

    他心脏狂跳,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按理来说,裴如昼现在应该低着头,静静等待才对,但是他的性格又怎么能忍得住呢?

    在第一句话出来之后,裴如昼就默默抬头,向着那个念圣旨的人看去。

    没有人发现他在做什么。

    更没有人发现裴如昼的表情,竟然是紧张的。

    夜里实在太过安静,所有人跪在原地一动不动,甚至就连篝火发出的噼啪声都清晰无比。

    裴如昼听到,那个大臣说——裴如昼为当朝立下不二战功,皇帝决心封赏他,以彰显皇恩浩荡。

    和都城里面的王孙贵胄不同,边关的将士们,对皇权并没有那么大的敬畏之情,这也是为什么皇帝一直忌惮裴如昼的家族。

    他们眼里只有将军,没有皇帝。

    更何况现在皇帝整天想着修真长生,不理朝政的事情已经传到了边关来,这些每天都在为了江山抛洒热血的士兵,更是尤其看不起他这样的行为和想法。

    当然这些将士们平常是不会将这一点表现出来的,他们只是偶尔会在言语上吐槽一下罢了。

    不过无论对皇帝还有整个凤城有何想法,听到圣旨上说的话之后,众人还是不免开心起来。

    皇帝的封赏!这在本朝还是第一次。

    但是此时裴如昼的反应,和其他人完全不同。

    因为就在这圣旨摊开的那一刻,他忽然想起了一个已经被自己忽略了很长时间的问题。

    ……之前裴如昼直在忙着打仗,并没有去深想过。但现在稍微回忆一下就能发现,在这几场战争中,并没有出现什么之前没有爵位,但是表现异常突出的将士。

    所以说当初《天谶》上面说的究竟是谁?

    答案在这一刻似乎已经很明显了。

    此时裴如昼的心脏狂跳,刚才还在观察那个人的他,默默地低下了头。

    裴如昼将自己的情绪藏了起来,就连戚白里都没有发现这一点。

    那个代表皇帝来到边关的人,还在以极其夸张的语气,大声的宣读着圣旨。

    伴随着篝火的噼啪声,他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戈壁滩上。

    那人说:“……特赐封裴如昼为光策侯……”

    在这句话之后,他又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众人都感叹于皇帝这一次出手的大方,但是只有裴如昼一个人在听完这句话之后彻底跑神了。

    光策侯。

    这个名字没有人比裴如昼更熟悉。

    “光策侯收复西域十四国,同年,皇六子戚白里灭卫,称帝。”

    此时这句已经被他深深地刻入神魂之中的话语,又一次于心底浮现了出来。

    原来《天谶》上面说的光策侯就是自己?

    裴如昼想起自己最近一段时间所立的战功,不由心底发寒。

    原来早在很久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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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就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收复西域十四国!

    原来自己这样的凡人,也会被写在《天谶》上?

    此时裴如昼的心里并没有一点欣喜,他又想起了幽冥界和九重天,以及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各种莫名其妙的事情。

    他不觉得这些事情就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自己还有戚白里,真的只是普通的人吗?

    裴如昼并不是一个狂妄自大的人,但是现在的一切,都让他产生了这样的怀疑。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那个身穿红衣的官员终于念完了圣旨。而裴如昼则有些麻木的起身,面无表情地将圣旨从他的手上接了过来。

    “臣裴如昼领旨谢恩!”

    在金黄色的圣旨被他接回手中的那一刻,裴如昼脑海中蹦出了一个念头——有没有可能,自己和戚白里也是来历劫的?

    第45章 为了杀你

    裴如昼被册封了光策侯, 但是他却一点也不开心。

    想想这三个字,还有《天谶》那本书上的内容,裴如昼越来越怀疑自己是被摆了一道。打仗虽然还是要打的, 但是在跟在裴如昼身边的士兵们看来,他们的光策侯,似乎沉默了不少。

    昼兰关外的仗, 还在继续打。裴如昼的队伍一步步向前推进, 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大漠的另一边。

    郁布王庭是西域的第一重镇。

    这里离大易极远,算是西域十四国中受到旱灾影响最小的地方。换而言之,郁布的实力并没有受到影响,甚至有不少西域他国的人投靠, 还在短时间内增强了郁布的实力。

    裴如昼从上战场起便顺风顺水, 已经被民间称为战神。但是临近郁布,裴如昼也紧张了起来。

    同样就在这年的年末,大易皇帝重病卧床, 太子监国。

    要是放在往常, 凤城里不会有人胡思乱想——大易的太子早就已经立下, 未来继承大统没有一点悬念。

    但是现在却不同与往昔了, 往常不受重视,没有一点存在感的六皇子戚白里, 不知何时横空出世。

    太子监国之时, 朝中出现了另一种声音, 开始质疑戚羿宿的能力。

    一时间, 凤城也不再平静。

    不过这些事情, 裴如昼都不怎么清楚。

    在一个雪夜, 裴如昼带着大易边关数万战士, 来到了郁布王庭之外。

    裴如昼从小在昼兰关长大,可纵然是他,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身上的银色甲胄寒凉刺骨,裴如昼的手指关节被冻得通红通红,骑在战马上的他,将目光落向郁布王庭的方向。

    “裴将军,还向前走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围人对裴如昼的称呼,已经变成了“裴将军”。而有的时候他听到这几个字,也会想到父亲,还有儿时无忧无虑的日子。

    但是现在并不会。

    “咳咳咳……”裴如昼虚握着手,轻轻地咳嗽了两声。直到这个时候,他身侧的副将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裴如昼的脸色比这满天飞雪还要白。

    裴如昼是一个聪明的将领,他向来都不会鲁莽,这一番征战下来裴如昼并没有受多少伤,但是熟悉他的人却能发现裴如昼的身体,还是一天一天的垮了下来。

    他的身上有暗病。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下来,他们早就已经发现了。而见裴如昼不说,所有人也都配合着将这件事保密了下来。

    那些士兵将裴如昼看作神明,而裴如昼在他们心中更是胜利的象征。裴如昼身边的人都知道,如果这件事传出去的话,绝对会给整个军队带来不好的影响。因此他们虽然早就发现了这一点,可是却从没有表现出来。然而从不表现,并不代表他们不关心。

    “将军大人……”这一次裴如昼咳嗽得实在太厉害了,他身边的人还是忍不住说了这四个字,听到对方叫自己名字,裴如昼稍微摆了摆手说道:“没关系,不用多虑。”

    “嗯……”那人虽然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如今情况比较危急,他知道这并不是聊天的时候。

    说完这几句话,裴如昼便迅速排兵布阵。而听到他的吩咐之后,刚才那些人立刻认真起来,将注意力放在别的事情上。

    因此他们没有人看到,裴如昼偷偷用袖子抹掉了唇角边的血迹。

    事实上裴如昼的状态,比其他人看到的要糟糕多了。

    裴如昼沙漠行军,主要在夜里靠星空辨别方向,而他每一次袭击基本都是突袭,要的就是意料不到。

    这个时候,西域人疲惫,他自然也疲惫。

    这样长时间下来,对身体的损耗非常大,更别说他还有蛇毒在身。

    上次那件事发生之后,戚白里将自己信任的太医派了过来。对方也曾经劝过裴如昼不能这样子下去,但是他并没有停下来。

    裴如昼是一个不受规矩约束的人,而同时他也是一个心里非常有目标的人。

    他已经完成了千百年从未有人达成的壮举,现在只差最后一步,裴如昼是绝对不可能放弃的。

    战马上的年轻将军,缓缓环视四周。

    裴如昼是一个非常相信直觉的人,而不知怎么回事,今天到了这里之后,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此时他脸上的表情虽然非常正常,但实际上裴如昼的心,已经通通通地狂跳起来。

    四处一片雪白,在这样的雪地里行走时间过长,人容易产生雪盲的状况。因此裴如昼眯了眯眼睛,从袖口取出了一根墨蓝色的纱带,轻轻地系在了眼睛上。

    他的视线向远方看去。

    在常人看来,这里什么都没有,但是裴如昼的眼力太好,他看了一会儿之后,真的发现了一些不对劲……

    下一刻裴如昼立刻摆手,示意周围人动作停下来。

    他虽然什么也没有解释,但是看到裴如昼的动作,周围那些跟了他许久的将领还是立刻停止所有动作。

    刹那间,雪原上一片寂静。

    “集中起来……”裴如昼轻声说,“风雪要大了。”

    就在刚刚那一会儿,裴如昼看到天尽头有风雪打着旋向这里而来。

    虽然远远望去只有一点浅白痕迹,但是他明白,隔着这么远都能看到一点痕迹,那么要是离近了,一定是人无法招架的场景。

    然而郁布那边似乎已经预料到了这些。

    在裴如昼让军队靠拢的同时,郁布原本紧闭着的城门,忽然打开。

    藏在这里的成千上万名战士,披着厚重的裘衣朝着雪原上奔驰而来。

    原本已经开始聚集的军队又这样被打散了。

    见状,裴如昼咬了咬牙,他默默的将挂在身侧的长剑拔了出来。

    战争就这样在一片寂静中开始了。

    刚才还什么也没有的雪原,一下子就被冷兵器碰撞的声音所覆盖。

    在过往的战争之中,裴如昼绝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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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够担得上“无人能敌”这四个字。可是无论怎么说,他所面对的,都是西域整整十四个国家。

    在进攻的同时,对方也在研究裴如昼的套路。

    他们早就已经猜到,裴如昼会让军队聚集起来。而这一刻,那些朝裴如昼而来的西域骑兵,目的正是彻底打散这队形。

    就在那些人向前而来的时刻,风雪也卷了过来。

    众人的眼前彻底变白。

    裴如昼咬紧了唇,他的剑术虽然好,但是体力却远远不及其他人。更别说现在裴如昼受了严重的暗伤,是没有办法长时间作战的。

    如今阵法被打乱,裴如昼完全暴露在了雪地之中。

    若是常人遇到这样的情况,恐怕早已经着急的不像话了,但裴如昼却难得的还能保持冷静。

    他凭借着记忆,向暴风雪的来处而去。

    但是裴如昼的计划并没有这么顺利,他身穿着红衣,在雪地里无比明显。

    更别说这些人本来就是奔着他而来的……在队伍被冲散之后,有无数骑兵向裴如昼而来,他们都想杀了这个年轻人。

    裴如昼体力已经逐渐难以应付眼前场景,但凭借着本能,他还是挥舞着手中长剑,骑着战马躲避攻击。

    可没有过多长时间,他的身上的衣服,却已经完全被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其他人的鲜血打湿。

    “咳……《天谶》也会不准吗?”不得不说,裴如昼的心态真的非常好。

    现在已经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但是一边躲避着周围的攻击,他还有空这样自言自语了一句。

    那本书上说,自己要收复西域十四国,而现在还差一个国家,自己应该不会这么快死吧?

    刚刚想到这里,下一刻裴如昼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自己似乎有一些盲目乐观了。

    在过往的战争中,裴如昼从来没有害怕过。但是这一刻,感受到血液和体温的流逝,他忽然有些遗憾。

    早知道这样的话,自己应该给戚白里写一封信的。

    现在看戚白里好像没有长歪的迹象,但是万一呢?

    裴如昼总觉得自己应该再给对方叮嘱一些什么。

    随着失血过多,裴如昼的头也逐渐晕了起来。

    他手上的剑越来越重越来越重,裴如昼甚至觉得,那剑将要坠落于地了。

    就在这一刻,前方的雪地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赫连危琊?”裴如昼忍不住皱眉,将这个名字念了出来。

    一时间他有些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真的看到了赫连危琊,亦或是产生了幻觉。

    然而没有等到裴如昼想到答案,他的胳膊忽然一坠,眼前的世界摇晃了一下。

    等裴如昼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那人从马背上拽了过去。

    “走!”

    这个声音没有错……

    裴如昼抬头就看到了对方脖颈上的伤疤。

    果然是赫连危琊!

    那天华章宫的事情发生后,朝堂上动荡了一阵子。

    戚白里来的时候,也曾告诉过他,这件事差不多查了出来,是与西域皇室有关。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裴如昼却也不太清楚。

    虽然心里早就有了一些猜测,但他没有想到,赫连危琊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看到这张熟悉的面孔,裴如昼不由冷笑了一下,然后说:“赫连危琊?你是在后悔上次没有杀了我吗?”

    下一刻,他感觉到自己身后的人动作一僵。

    赫连危琊压低了声音说:“不……对不起。”

    对不起?

    裴如昼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三个字究竟是为什么,便觉战马忽然加快了速度。

    赫连危琊在他耳边说:“我带你走。他们没有想过赢,这一仗只是为了杀你……”

    不等裴如昼反应过来,战马疾驰,两人以最快速度向风雪之中冲去。

    凛冽的寒风下,已经负伤的裴如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第46章 最后一步

    赫连危琊说的没有错, 郁布的骑兵再怎么厉害,也比不上一路越战越勇,从昼兰关打到郁布的那些大易人。

    最重要的是, 郁布的人熟知中原的一句话“擒贼先擒王”。谁都知道,裴如昼就是大易军队里的主心骨,要是没有了他,整个军队都将会分崩离析。

    要是他们想赢的话,最应该做的,就是不择手段杀了裴如昼。

    这一次, 大易的军队已经打到了郁布王庭,他们当然不惜付出任何代价,也要裴如昼死。

    按理来说, 裴如昼的雪蛰已经是万里挑一的良驹了, 但是直到这一刻,裴如昼还从不知道原来有马能够跑这么快。

    裴如昼身上的伤口, 都在随着马驰骋的方向颤抖着。

    也正是这个时候, 裴如昼回头一看才发现——原来这匹马跑的这么快,是因为身上不知什么时候, 被人刺进去了一支箭。

    马儿受惊之后,便不要命似的向前奔去。

    “你疯了吗?赫连危琊,放我下来!”

    裴如昼本能地想要离这个人远一点。

    “别动如昼, 要是现在回去,只有死路一条……”

    风雪将赫连危琊的声音吹散, 裴如昼只能模模糊糊听到对方在说什么。也正是说话间, 裴如昼看到就在不远处, 雪蛰竟然也一直跟着自己跑!

    “该死……”看到雪蛰, 赫连危琊转身用西域话骂了好几句, 他想要尝试着甩开后面那匹马。可惜尝试几次都没有成功,终于还是当做没有看到它存在一样向前而去。

    裴如昼不知道赫连危琊的身份,不过倒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只见对方找准了一个方向,便尽力向前狂奔,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没过多长时间,风雪骤停,裴如昼看到赫连危琊将自己带到了一片森林之中。

    紧接着,一直跟着他的雪蛰,也停了下来。

    白色的骏马打了一个响鼻,它小跑到裴如昼的身边,将主人挡在了身后。

    树枝上的雪簌簌落下,裴如昼只冷冷地看了赫连危琊一眼,便扶着剑艰难地起身,靠在树上打算拿伤药处理伤口。

    赫连危琊曾经幻想过无数次,自己和裴如昼再见面的时候会是什么样。裴如昼会不会恨自己?他会不会不承认自己就是若舟?

    总之,他已经有了无数种设想,但是其中却并没有裴如昼会不与自己说话这一项。

    亦或是,其实赫连危琊早就已经想到了这个可能,但是他不愿意承认与深思。

    只见一身红衣的裴如昼,咬牙从袖子里取出伤药,再沉默着洒到了手臂上的伤口处。这伤药消毒的效果的确不错,但是撒在身上的感觉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忍受的。

    但是赫连危琊看到,裴如昼从始至终也不过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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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轻地皱了一下眉而已。

    等将肉眼可见的伤口处理好后,裴如昼依旧没有对他说一句话。少年转身牵着马,作势要朝风雪中而去。

    这个时候,赫连危琊终于忍不住了。

    他一把抓住裴如昼的手腕:“如昼,你现在离开这里,就是送死。”

    “送死?”裴如昼终于搭理赫连危琊了,他冷冷地瞥了对方一眼说,“不然呢?让我扔下他们,一个人躲起来吗?”

    说话间,裴如昼身上的伤口还在继续滴血,一滴暗红突然坠在雪地中,压下了一片白雪。

    赫连危琊压低了声音,咬着牙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如昼我没有骗你,这一次郁布的军队,就是向着你来的……你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听到赫连危琊的话,裴如昼先是沉默了一下,然后忽然转身看着他问:“你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对我说这番话的?当初去凤城华章宫里刺杀皇帝与太子的人,不就是你吗?怎么现在一幅想让我赢的模样?”

    裴如昼的语气,鲜少像现在这样咄咄逼人。

    他本身只是想要嘲讽赫连危琊一下,没有想到自己这句话音刚一落,对方竟然真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赫连危琊对裴如昼说:“我姑姑是郁布的王后。”

    听到这句话,裴如昼不由一愣,显然他没有想到,赫连危琊真的会将自己的身份说出来。

    尽管裴如昼知道,对方讲这些只是为了拖延自己的动作,但是听到这里之后,裴如昼还是忍不住顿了一下。

    “……我们郁布和你们易朝不一样,我的家族生来就是奴隶,我小的时候,的确和你想的一样是一个沙奴。”

    是的,裴如昼当初救赫连危琊的时候,便将他当做了沙奴。

    “如昼坐吧,放心。你们大易不是有一句话吗?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你活着,他们找不到你,那这一仗便不会持续多久。”裴如昼觉得,赫连危琊的语气有一些奇怪,但具体怪在哪里,他却也说不上来。

    说实在话,裴如昼当然很讨厌赫连危琊。

    他恩将仇报,还将自己重伤。

    从这个角度看,裴如昼真的是一刻都不想再在这里多呆了。

    但是裴如昼的理智,还是让他安静了下来,在这里听着赫连危琊接下来的话。

    其实赫连危琊的故事很简单,而对方这一次也没有再卖关子。

    赫连危琊的出身不好,全家都是奴隶。而他本人曾经的确是一个如暗卫般的“沙奴”。

    直到赫连危琊十多岁的时候,他的姑姑被郁布的王选中,整个家族这才摆脱从前的命运。但是这只是表面上……赫连危琊虽然不再是商队的沙奴,可却成了郁布王庭的沙奴。

    当初裴如昼救赫连危琊的时候,正是他离开郁布做任务,身受重伤命悬一线的时刻。

    这样的日子,对郁布来说是家常便饭。

    赫连危琊的姑姑在郁布王庭无权无势,作为家族里唯一的后辈,他必须努力向王庭效忠,当郁布王最忠诚的走狗。

    而在这样一次又一次的任务后,赫连危琊的姑姑地位逐渐稳固,他自己也被追随者称为“郁布的王子”,有了一堆既怕他又敬畏他的部下。

    周围人虽然这么叫,但是赫连危琊始终记得,自己并不是什么王子,他只是郁布的走狗罢了。

    雪还在不停地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裴如昼觉得不远处兵戎相击的声音似乎小了一点。

    “……郁布是西域最有实力的王庭,他们从来都没有想过真的和易朝和平共处。之前我去凤城,就是受郁布王嘱托,将凤城搅乱。”

    所以赫连危琊才会去刺杀皇帝与太子。

    裴如昼讨厌赫连危琊,但是听到“走狗”这两个字从他自己口中说出后,裴如昼还是觉得有些刺耳。

    “你不必对我说这么多,”裴如昼顿了一下说,“我们道不同,当初救你纯属是意外,而且我也没有觉得后悔。”

    此时赫连危琊坐在雪地上,而裴如昼则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刚才裴如昼还不觉得奇怪,但是现在当他一边说话一边下意识地低头看赫连危琊的时候,终于发现了一点不对劲——赫连危琊的唇角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蔓出了长长的一股黑色血液,其中一点红气都见不到。

    他中毒了吗?

    “你——”裴如昼被赫连危琊的样子吓了一跳,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受伤了?”

    “嗯……”赫连危琊看上去一点也不害怕,相反听到裴如昼给自己说话,赫连危琊竟然还笑着点了一下头。

    “我上次的任务失败,被关在了王庭中,”赫连危琊笑着说,他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自己中毒或者受伤有什么问题,“后来有亲信告诉我他们的计划,我听到之后,就从王庭里溜出来了。”

    当年那个名为阿连的沙奴的身影,已经逐渐在裴如昼的脑海之中模糊起来。

    他记忆里最鲜活的,是不久前围猎时候那个不可一世的赫连危琊。

    如今赫连危琊虽然是笑着的,但是他的笑容却和从前完全不同了。

    就在这个时候,裴如昼看到原本坐在树边的赫连危琊忽然起身,他努力站直了身子。停顿几息后,赫连危琊将手轻轻地贴在了自己的左胸口处,给裴如昼行了一个西域最重的礼。

    也正是这个时候,裴如昼看到赫连危琊的背后原来有一道长长的箭伤。

    那根箭上应该是沾了毒,此时赫连危琊的背后,也在流淌着黑色的血液,看上去很是恐怖。

    赫连危琊低着头说:“我知道,现在再说对不起很好笑,但是如昼……我这句话绝对是出自真心的。”

    的确像赫连危琊说的那样,裴如昼是真的觉得他对自己说什么对不起很可笑。

    但是看到对方现在的模样,裴如昼到口边的讽刺话语,却说不出来了。

    裴如昼懂西域语言,但是郁布离昼兰关最远,有些话裴如昼仍旧只能听个似懂非懂。他大概明白,赫连危琊是在祈祷,或是感谢神祇。

    末了,男人抬头,他用碧蓝色的眼眸注视着裴如昼,然后轻声说:“我这一次不是祈求你原谅的,而是来……赎罪的。”

    “赎罪?”

    裴如昼发现,他有些不懂西域人。

    不过现在情况紧急,裴如昼没有工夫去多想。

    只见赫连危琊远远地看了那片雪原一眼,接着忽然对他说:“时间到了。”

    下一刻,有一只鹰隼长唳一声从空中落下,稳稳地停在了赫连危琊的肩膀上。

    男人对裴如昼说:“从这里向南走,穿过森林便能到你们的驻地。这只鹰回来了,就证明郁布的人已经撤离。”

    说完这一句话,赫连危琊的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那你呢?”裴如昼的确已经等不及离开这里了,而在走之前,他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转身,向赫连危琊问了一句。

    听到裴如昼的话,赫连危琊似乎有些意外,或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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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惊喜。

    他没有想到,裴如昼竟然会问自己这个。

    赫连危琊顿了一下,对裴如昼说:“……我没有地方可以去,等你离开这里,我就回郁布。”

    回郁布?

    不说刚才赫连危琊当着那么多郁布士兵的面,将自己带走的事情。且说他身上这些伤,回去之后便八成不得善终……换而言之,赫连危琊回去就是送死的。

    裴如昼虽然讨厌赫连危琊,但是对方好歹也帮了自己一次,他没有办法看着赫连危琊就这么死掉。

    “你可以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也没有关系。”裴如昼实在忍不住,说了这么一句话出来。

    听到这句话,赫连危琊忽然朝着裴如昼笑了起来。不等裴如昼反应过来,就见这个原本活动已经有些艰难的人走了过来。

    赫连危琊忽然一把抱住了裴如昼,同时在嘴里喃喃念叨着:“对不起……”

    末了又有一句:“你总是会心软。”

    当年,因为心软,裴如昼救了阿连。现在因为心软,裴如昼给了赫连危琊一个拥抱。

    这一次,赫连危琊用的力气很大很大,一点也不像是个受伤了的人。

    但与此同时,赫连危琊唇边的血却流得更快了。

    他用尽全力和所有勇气,轻轻地抱了一下裴如昼。

    等裴如昼反应过来的时候,赫连危琊又突然放开了他说:“好了,你走吧。”

    要是你再不走的话,我就要后悔了。

    ——赫连危琊没有对裴如昼说,他也想要像裴如昼说的那样,去一个不是大易又远离郁布王庭的地方。

    他大可以选择活下来,赫连危琊只是忽然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些没意思。

    赫连危琊从小就是沙奴,后来姑姑得势,他也不过是从商队的沙奴,变成了郁布王庭的沙奴而已。在郁布,没有一个沙奴会像正常人一样,感受到爱与怜悯。

    尽管遇到裴如昼的时候,赫连危琊已经算是身处高位,但裴如昼仍旧是第一个会不顾其他,只为了救他而救他的人。

    换句很俗气的话来说,赫连危琊这一辈子,还没有遇到一个人像裴如昼这样对他好。

    而自己却用匕首,伤了眼前的人。

    裴如昼缓缓地向后退了一步,他抿了抿唇,还没有上马,便忽然看到赫连危琊向他走来,接着一把将自己扶到了马背上。

    他的伤也因为这个动作裂的更开。

    在同一时间,裴如昼感觉到赫连危琊忽然将什么东西塞到了自己的手里。

    没有等他问,就听赫连危琊大声向自己说:“走吧!记得向南就好!”

    雪蛰像是能够听懂人言一样,飞快向着前方的密林中奔去。裴如昼只来得及看赫连危琊一眼,对方的身影便彻底地消失在了密林的另外一边。

    也是那最后一眼,裴如昼依稀看到赫连危琊似乎也骑上了马,向着与自己相反的方向而去……

    当年的沙奴阿连,就这样彻彻底底地消失了。

    就像赫连危琊说的一样,回去之后裴如昼发现,自己消失之后,郁布那边真的立刻撤了回去。而大易的军队虽然乱了一下,但是这么长时间的战争下来,他们已经很有默契了。

    大易士兵在最短的时间里聚集起来,向后撤去。

    等裴如昼到的时候,战场上已经安静了下来。

    而因为提前出击,真正的战争还没有开始,郁布那边就已经暴露了自己的兵力。

    最重要的是,后来裴如昼发现……方才赫连危琊给自己的,是一张郁布王庭的简单地图。这张图虽然并不详细,对郁布的贵族来说什么也算不上,但是对大易的军队来说,却是一个好东西。

    蛰伏几天,稍稍将伤养好后,裴如昼终于开始重新布阵。再过五日,大易军队再一次出现在了郁布的城楼下。

    这一战,对裴如昼还有整个大易来说都意义非凡。

    此时西域十四国,已经只剩下了郁布还在强撑。

    要是他能够打下郁布王庭,对整个大易而言,便会非同寻常的意义——他们攻克了整个西域。

    不过事情也没有表面上看着那么简单,比如说,裴如昼的身体状况愈发的差。

    之前蛇毒留下的暗伤,一直都在折磨着裴如昼 。而从上一次开始,裴如昼也不止一次的在毒发之后遇到永宵神尊,并告诉对方,自己选择离开九重天。

    因此他毒发的时间虽然短了,但是自己却结结实实的感受了好几次中毒的滋味。

    更别说,几天前裴如昼又受了好些新伤,现在新旧累积在一起,连他身边的人都能明显感觉出来,裴如昼的状态很不好。

    然而这一仗,无论是大易还是郁布,都躲不过了。

    那天是难得的晴天,中午时分,大易的铁骑与他们的裴将军一起冲进了郁布的王庭之中。

    之后所有人的记忆里,只有不断地厮杀。

    这一战一直打到红日西沉的时间。

    裴如昼的副将,破开了王庭的大门。

    暗红色的光,映照在金色的穹顶上,这一刻,裴如昼的耳边爆发出一阵欢呼。

    “裴将军,我们赢了!”副将大声说。

    而看到那扇被破开的大门,裴如昼的心却半点也不觉得激动。

    此时他的心中,只有一句话在不断地重复着——光策侯收复西域十四国,同年,皇六子戚白里灭卫,称帝。

    《天谶》上的句子,到底还是应验了。

    裴如昼现在虽然在战场上历练了一番,但本质上依旧是个少年,是个少年,心里便会有不服气的劲头。

    裴如昼忍不住咳嗽了几声,然后缓缓抬头向着悬着“郁布”两个大字的门匾看去,这一刻他心中并不像其他人一样激动,反倒是有些麻木。

    活到现在,裴如昼第一次去怀疑,走到现在这一步,究竟是自己的想法,抑或是冥冥之中的上天注定?

    如果这些都是上天注定的话,那么自己的结局又会怎样呢?

    裴如昼的身边,士兵们正像潮水般向郁布的王庭中涌动,只有他静默地看着那金色的门匾,眼中充满了悲切。

    ——这是这个少年将军,眼神中从未有过的东西。

    裴如昼身边的一个将军,原本也正激动的打算和众人一起,到郁布的宫室里面去。看到裴如昼的表情后,他忽然停了下来。

    而正是这一停顿,他听见裴如昼猛地咳嗽了起来。

    和平常极力压抑着的咳嗽声不一样,这一次裴如昼终于忍不住了,他在众人面前低下了头。裴如昼感觉到,自己的心口处火辣辣的疼,就像是有酒顺着血管流淌了进去一样。

    不止如此,裴如昼的视线也忽然摇晃了起来。

    最后的最后,裴如昼只来得及一把抓住雪蛰的缰绳,接着便狠狠地向后倒了下去。

    这个时候,裴如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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