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没人给?她兜底。
这些沈唯清不懂,但不妨碍他给?予她尊重,并且充当安静的聆听者。
他觉得向满在给?自己设限。
在他的认知里,人只来这世上一次,当然?要有?勇敢些,把想?尝试的都尝试,酸甜苦辣都过一遍,这样死?去?之时才轰烈,才是不留遗憾。
但向满告诉他:“勇敢这个词,我根本?就不会拼写。”
她与沈唯清静静对视着,忽然?笑了出来:“我问你,你看过王宝强演的那个军旅剧没?很多年前的。”
沈唯清仔细回忆,应该是没看过。
“不重要,王宝强演的许三多是个胆小懦弱的士兵,即便他日复一日拼命训练,后来成了兵王,进了最厉害的部队,却?还是像一只惊弓之鸟一样,胆怯,自卑,敏感。他的连长知道他的能力,对他说,你啊你,明明是个能人,天生一副熊样儿。”
向满和沈唯清同时笑起来。
向满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我不是夸我自己是能人,我的意思是,我们店长用这句话?形容我,我觉得很贴切。”
沈唯清是多么聪明的人,他知道向满在说什么,只不过他无法?认同她的观念。
“所以进入一段感情对你来说是很艰难的选择吗?还是说,我暂且不在你的选择范围里?”
话?至此,全部扯开?。
冷风把向满的发梢吹起,她闭了闭眼睛,手上却?一空,她的苏打水被沈唯清拿走,他毫不在意地仰头猛灌一口,然?后扭过头去?不看向满,只是撑着栏杆,任由风声把他的声音击打得破碎。
“你别有?压力,平等交流罢了。”
这不正是她的交友准则?
向满看到沈唯清耳垂微红,是冻的,但他站得稳,肩膀平而直。向满料想?沈唯清应该不知道,他的侧脸最好?看,尤其是漫不经心看向某一处时,仿佛全世界都在他手上,那种自信和游刃有?余的姿态足够她修炼几辈子,那时优渥人生带来的,强求不来。
“我也不知道。”向满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把羽绒服领子向上拉紧,戴上了兜帽。
“向满,你觉得你了解你自己吗?”
“当然?。”
“不是吧?”沈唯清把最后一口苏打水喝了,易拉罐扔远,他回头,正对上向满遮挡的严严实实的一张脸,“你说你胆小,我觉得不对,不然?你给?我解释解释你为什么会站在这?”
一楼的那一分?为二的两个楼梯,一个通向二楼和三楼的展厅,意为继续这场旅途。另一个则是直通顶楼的露台,他在那里设置了一个奇奇怪怪的注释——一场冒险。
这如绸般夜色与繁星,只配勇敢的人先观赏。
这里还没有?正式迎接客人和参观者,沈唯清一直在想?什么样的人会踏上这一条楼梯,如果是他,他一定?会,并且能在这里与他并肩而立的,应该是他的同类。他没有?预料到的是,向满竟然?是第一个。
她在楼下犹豫纠结了那么久,最终还是紧攥着拳,视死?如归似的踩上了台阶。
“年纪不大,故作老成。”
沈唯清给?向满下定?论。
他很想?伸出手去?捏一捏向满的脸,把她严肃表情给?毁掉,可又怕她的那句“冒犯”,捻了捻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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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作罢。
“你把这事儿想?复杂了,这只是男人对女人的表白和求爱而已,你可以拒绝,没关系。我能接受你对我毫无感觉,但我无法?接受你刚刚说的理由,我觉得那并不真诚。”
沈唯清抬起手,却?只是碰了碰她羽绒服帽子上的一圈绒毛。
“向满,你还是不够了解自己,你其实远比你想?得勇敢。”
他在向满沉静的注视下朝她轻轻笑了笑,绝对称得上礼貌克制,可说出口的话?却?让向满再一次心焦,如同被置于火上反复炙烤。
她长这么大唯一一次勇敢是从那座山里逃出来。
她难以想?象这辈子还有?没有?第二次义无反顾。
应该是没有?的。
但沈唯清向她发出了邀约,这是一场勇敢者的游戏,他真诚而迅猛:
“冒险,你敢不敢?”
沉迷她
露台很冷。
立春刚过去没几天, 并不是赏夜景的好时节。
向?满身上裹着长及小腿的羽绒服,双手安稳妥帖揣在口袋里,尚且觉得寒意沁着皮肤, 反观沈唯清,身上只?一件单薄毛衣, 站在风口的位置。
他应该很冷, 向?满想?,于?是她开了口,“走吧,咱们下去。”
“聊完了么你就走?你有没有礼貌。”
沈唯清其实并没觉得此刻气温有多扰人, 他甚至觉察不出?冷风吹拂皮肤的微弱刺痛感,一来是已经冻僵了, 二来是血液翻腾,太紧张了,顾不上冷。
他发觉自己和向?满其实半斤八两, 他也挺没出?息的。奔三的年?纪, 也不是没有谈过恋爱,只?是从来没和谁表白过,况且是这?么急切, 这?么荒唐又鲁莽。
沈唯清甚至觉得这?不像自己。
他了解向?满吗?一点都不。
连了解都称不上, 谈何喜欢与爱?
可那些话就那么自然而然地?说出?来了。
他和车隽从小相?识,青梅竹马,二十几年?的交情,他都从未对车隽说一声爱。
车隽也一样。
说来挺扯的,他们的交往方式更像是亲密无间的兄弟和朋友, 那年?去西班牙旅行,车隽遇见了自己的crush, 一见钟情,最后是在那男的床上,她给沈唯清打电话说,我要跟你分手,你自个儿回去吧。
一顶绿帽子结结实实扣下来,沈唯清竟然一点都不生?气。
他和车隽对外称男女朋友,实际最亲密也只?不过是接了个吻,还是在十八岁的生?日会,荷尔蒙与酒精作祟的状态下,众人起哄,就那么稀里糊涂地?亲上了。那是一场还称得上浪漫的初恋,可是时过境迁,他们都在成长,也都很快意识到其实彼此都未对对方倾心相?向?。
后来沈唯清长居国外求学,车隽在国内忙着拍戏,混迹于?各个剧组,除了家里人催她带着沈唯清回家吃顿便饭以外,她一般不跟沈唯清联系。
两个人就这?么顶着有名无实的情侣身份七八年?。
车隽公布闪婚消息的那天,经纪公司楼下被狗仔和粉丝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她险些挨打,可惜那混血老公还在国外。最后是沈唯清去解救了她。两个人深夜蹲在路边抽烟,跟叫花子似的,一片愁云惨雾。
沈唯清那时觉得车隽真他妈傻逼,为?个男的,你至不至于??
而车隽吐了个烟圈,叹口气对沈唯清说,你不懂。
“每个人最想?追求的东西不一样,没有谁高贵谁低贱,只?要你能自圆其说就行,”她朝沈唯清惨兮兮地?笑,“你用不着骂我,我诅咒你以后找个绝对理智的女朋友,踹了你你还要追人家八千里,你这?人太欠了,迟早要遭天收。”
她拍拍沈唯清的肩膀:“我等?着那一天。”
而此刻。
沈唯清看?着向?满微抿的唇,清凌凌却?无波无澜的眼,忽然有种被命运光顾之感。
“你”
沈唯清张口,却?不知该说点什么。
刚刚他那一番话没有换来向?满任何回应,他和向?满执着对视着,像是在较劲,直到向?满率先挪开眼,她将羽绒服的兜帽又压下几分,这?下彻底盖住了半张脸。
“冒险就算了,我如果事先知道那块牌子是通往这?里,我未必会选。”她说,“沈唯清,不是所有人都爱看?夜景。你觉得这?里很美,我却?只?觉得这?里太冷。”
“我想?下去了。”她淡淡开口。
命运来的时候没有空着手,还端了一盆冰水当礼物?。灌顶而落,劈头?盖脸。
沈唯清清醒了。
向?满一点都不笨,她只?是在自己不适合的领域略显青稚,换个场合,换个对象,瞧瞧她,多么会说话。
“行。”
他朝向?满笑笑:
“明白了,走吧。”
倒是真的洒脱。
这?方正露台唯一光源是嵌入地?面?玻璃之下的荧荧光带,颜色变换,如梦似幻,向?满跟在沈唯清身后下楼,被这?光带晃了眼,也乱了心,一个不稳踉跄半步。沈唯清停下来,回身朝她伸出?手:“扶着点,这?里每一阶高度不一样。”
向?满没有碰沈唯清的手,只?是轻轻抓住了他的手腕,这?才发觉他皮肤温度和腕上那金属表带几乎没区别,那么凉。
“送你回家。”
此时才八点多,他说到做到。
向?满有点不好意思,太紧张就会胃肠不适的毛病又来了,她刚刚忍了一会儿了,现在有点难受,于?是问沈唯清:“你这?里有卫生?间么”
“左手边,那副油画后面?,长廊到底。”
那是沈唯清自己的生?活区。
向?满快步走过去,顺便扫了一眼沈唯清平时通宵加班睡觉的地?方,他倒是一点都不让自己辛苦委屈,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卫生?间与浴室干湿分离,摆了几样男士洗漱用品。
她把水龙头?打开让水流着,然后小心翼翼解决个人问题。可没出?片刻却?听见沈唯清敲门。
“?”
“你电话。”
声音很清楚。
向?满抓着自己衣角,把水流又开大一些,大声问:“谁?能帮我看?一下吗?”
“钟尔旗,语音电话。”
“是我室友,你不要接,放那吧,我一会儿出?去给她回。”
这?头?沈唯清把向?满手机又塞回她的帆布包,拎起包带换个地?方放,却?不小心把东西撒了一地?。
他记起自己十次见向?满,她有九次都拎着这?包,看?着沉甸甸,也不知道都装了些什么东西,如今一看?内容是真丰富——光笔记本就装了俩,还有考试题,笔,纸巾,书,充电宝,糖,一大串钥匙,卡包
她平时没有打扮的爱好,马尾辫,黑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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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帆布包,扔在大学校园里都挑不出?来,却?没想?到连包里内容都这?么像个大学生?。
沈唯清俯身,把她这?些零七八碎的小东西一一捡起来,其中一张纸飞得最远,原本是在笔记本里的夹着的,如今飞到了他桌子底下。
沈唯清撑着桌子去够。
他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变态心理,视线却?还是轻飘飘捕捉到了纸上的字迹。
向?满字写的很小却?娟秀,不出?条框,和她走路吃饭的姿态一样端正,那上面?看?似随意地?列了几条“计划”,又是驾照又是医美,又是医疗保险的,沈唯清没看?懂,只?是把纸夹了回去。等?向?满出?来,他明白告知:“你包里东西洒了,我帮你捡回去了,你看?看?少没少?”
向?满下意识紧张了一瞬,可看?沈唯清坦荡姿态,又放下了戒心。
她给钟尔旗回电。
钟尔旗说今天是周五,她男朋友来了,打算在家里吃火锅,问问向?满在哪里,要不要一起吃?
“不了,你们吃。我还有事。”向?满瞄了一下沈唯清,“我要晚点回去。”
“行,那你注意安全。”
沈唯清看?着她,没说话。
“我室友,她男朋友来了”
沈唯清拧着眉头?,看?着有点嫌弃:“你们那小窝棚到底几个人住?”
“两个。”
“那他男朋友去干嘛的?”
“周末了。”
在大都市的社畜情侣,一个工作在西二旗,一个在望京,工作日见一面?比西天取经还累,只?能在周末见面?黏糊一下,沈唯清不是不懂,他只?是看?不惯向?满这?鹌鹑似的模样,她体?谅别人,谁体?谅她?难不成让她大半夜出?去避嫌?有这?样的室友么?
“哎不是,你平时那厉害劲儿呢?就只?会对我使?是吧?”
“”向?满不想?和沈唯清斗嘴,“我能在你这?待一会儿吗?”
“随便。”
他倒是不急,不再管向?满,自顾自回了工作台前画图,过了几分钟,余光瞥见向?满还在展示区绕来绕去,像是没有找到能落座的地?方。
“你金条丢了?”
“你这?些椅子能坐吗?”
“你说呢?”沈唯清扬扬下巴,又开始犯欠了,“你多重?”
“九十二。”
“哦,坐不了,”沈唯清手上持笔转了个圈,重新低下头?不再看?她,“最多坐六十斤以下,你减减肥吧。”
向?满怔愣一下,第一反应是这?些都是儿童椅?可看?到沈唯清那故作正经的表情才堪堪明白过来。
“家具就是拿来用的,椅子不能坐,拿它当摆件吗?”
从露台下来的沈唯清又恢复成了以往的德行,向?满觉得他刚刚表白时的放低姿态可能只?是一种委曲求全的战略,这?才是真正的他。
她看?着沈唯清,看?他把笔一扔,起身过来,“你告诉我,这?里哪个东西看?上去像是一坐就能散架的?”
“艺术性只?是辅助,是锦上添花,它们存在的根本意义是被人使?用。”
“你给我过来。”
谈起作品的沈唯清就好像是开屏孔雀,他自己也知道这?样略显幼稚,可哪有当爹妈的不为?自己的孩子骄傲呢?一个道理。
“坐这?。”
其实向?满更想?去坐坐那个银色的、用废弃材料做成的金属椅子,可沈唯清扯着她胳膊带她走到另一把黑色的椅子面?前。
这?椅子比那个破烂儿好,加群污二思酒灵把以酒尔看呜呜开车视频起码看?着像是结实的样子,应该坐不坏,而且它流线很漂亮,也很低调,轻便,浑然一体?,一只?手拎着都不费劲,那里需要它,就可以搬到哪里去。
向?满小心坐下,手抚着椅腿边缘,问沈唯清:“我能问问这?把椅子多少钱吗?”
“不售。”
“那以后会售卖吗?”
“可能。”
沈唯清给向?满说了一个价格,把她吓着了。
“这?是塑料!”
而且是最普通的那种,很廉价的塑料。
“塑料怎么了?”沈唯清手掌压着向?满肩膀,把刚要起身的她给重新按回椅子上,“创意,工艺,概念,还有你肉眼可见的其它优点,这?些加起来它就值这?个价,破塑料怎么就不能值钱了呢?”
“值钱不还是塑料么”
向?满还是理解不了。
她执着站起身,指了指旁边的单人沙发椅:“我还是去那吧,坐一会儿我就走。”
“随你便。”
沈唯清生?气了。
他觉得自己的作品被侮辱了。
沉默走回工作台前,他重新捡回水笔埋首勾勾画画。画了些什么其实自己也不知道。心里有点乱,刚经历了人生?第一场失败的求爱,被求爱的对象还觉得他的专业能力只?能用来敛财。
烦透了。
偌大空间灯火通明,他们各自占据一角,再无其他交流。
时间悄然流逝,很多东西却?在同样的静默里膨胀蔓延。
待沈唯清放下笔,把乱七八糟鬼画符一样的纸扯了扔进碎纸机,起身看?手表时,已经过了深夜十一点。
这?展馆周围本来就偏僻,如今从玻璃落地?窗往外看?,更是一点灯火都没有。
他也有点累,起身去寻向?满,却?一眼看?见向?满还躺在那个单人沙发椅上睡得正熟,整个人缩成一只?虾米。
她的羽绒服脱了下来,当做被子盖在身上,黑色盖住她整个身躯,只?露出?一张脸。睡着的她柔软又乖巧,像是贪恋外套里的那一点温暖热气。
沈唯清不自觉放轻了脚步。
他走过去,都没意识到自己那样自然地?抬起了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向?满没睡熟,登时便醒。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橙黄色灯光大亮,她眯了眯眼睛才看?清逆着光线的、沈唯清的脸。
他站在她身侧垂眸看?着她,专注,一言不发。
向?满这?次没有躲,她只?是仰起头?与沈唯清对视着,任由他以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碎发,有那么一刹,她好像能够感知到沈唯清的情绪与她同频了,那是一种神奇的感受,好像光线刺透他们的身体?,链接成一道细窄桥梁。
他们此刻的感受相?同。
是春风皱水不可平,是暴雨骤落不能遮。
是珍重,是怅然
还有那么一点点遗憾。
只?有一点点而已。
贴近他
是因为刚刚睡醒, 大脑还未重启。
向满觉得自?己?反应迟钝,她并不知道心底疯狂涌出的遗憾到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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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什么,甚至还有点?伤感, 莫名其妙的。
因为沈唯清望着她的眼神和往常都?不一样,他好像也有点?难过。
冗长的安静里, 谁也没?有说话。
沈唯清的手一直抚在她的头发上, 而向满始终没?有躲开,任由他的指腹自?发丝描摹至她的脸颊,耳后,然后在她的耳垂上轻轻揉捻。
冰凉的, 略微粗糙的,那是常年执笔造成的印记, 向满仰头定定看着沈唯清,她没?有反抗,反而是顺从, 也是在这沉默的对?视里, 她感觉到自?己?心里有那么一个?角落有了坍塌的迹象。
这种坍塌一旦开了一个?口,紧接着便是声势浩大,再也无可挽回。
向满终于回神, 急急向另一侧转头。
“你这还有水么?我还想喝水。”她说。
沈唯清去冰箱里拿了罐苏打水。
向满却没?接:“有别的吗?这好苦。”
“毛病不少。”沈唯清抱怨一句, 出门去车里拿了一瓶矿泉水回来,那水很凉,但向满完全不顾忌,拧开瓶盖便喝,一口气灌了半瓶。
“没?人跟你抢。”
“渴了。”
“你说你生物钟稳定, 我今天?才算见识了,哪里都?能睡得着。”沈唯清像是在故意插科打诨, 要把刚刚那奇怪旖旎氛围甩脱,“你晚上九点?下班,回家没?有任何娱乐活动,直接睡觉?”
“我不需要娱乐活动,”向满想了想说,“也不是完全没?有,我平时会?跑步,夜跑,就在小区里。”
“疲劳状态下睡眠质量高是吧?”
“不是,我上班已经很累了,有烦心事的时候才会?去跑步,跑一跑,脑子空空,什么都?不想。”
这是向满喜欢的解压方式,夜里小区很安静,只有时不时开着电动车从她身旁呼啸而过的外卖小哥,路灯把她的影子缩短又拉长,耳边的风声会?让她想起家,只是山里的风裹着草木气,这里的风里都?是沙尘,即便这样她也觉得很棒,很好。
因为自?由。
她往往会?绕着小区车道跑到自?己?力竭,然后顺便去快递柜取个?快递,回家洗澡睡觉。不过搬来新?家以?后这个?习惯暂停了,因为还没?熟悉周边地形,天?也有点?冷。
她又喝了一口水,然后把瓶子装进了包里,站起身,沈唯清的目光从她嘴唇上一掠而过。
“走吧,送你回家。”他说。
周五的深夜,路上依旧热闹,只是车里氛围变得凝滞。这一整段路,向满始终端坐着望向窗外,看旁边车道或慢或快的影子,看还在营业的饭店招牌,看过了立春也依然光秃的行道树。
沈唯清也没?有说话。
好像一段故事还没?开始就这么结束了,谁也不愿为它写一段尾言。
一直到了小区门口。
“谢谢。”向满照例对?沈唯清客气,却没?有收到一句没?关系。
她解开安全带,抬头疑惑望向沈唯清,却意外跌进他幽幽的目光里。他什么也没?说,可就是这无声的目光让她心里的楼台亭阁摇晃,她控制不住,只能任由砖土砸将?下来。
今晚在露台上被夜风拂面时,他轻轻揉捻她的耳垂时,他盯着她被水浸润的嘴唇时,这些时刻的目光别无二致。
“我走了。”
“好。”
向满下车,关上车门,走出几步后回头看,沈唯清的车已经离开了-
屋子里一股未散火锅味,还有几个?空啤酒瓶子。
向满意外在家里看见了姜晨,她被钟尔旗喊来一起吃火锅,半夜了还没?散。
“你男朋友呢?”
“别提,火锅吃一半就被他上司叫走了,说是临时有事要回公司加个?班。”
钟尔旗和男友都?是互联网公司做产品的,加班是再平常不过的事,钟尔旗没?多想,“所以?我就把小姜晨叫来啦!”
姜晨举着酒瓶子:“我钟姐姐在教我练酒量!”
酒量还用练?
“她就不能教你点?好东西。”向满笑着把包放回卧室,换了睡衣出来去厨房拿了一副碗筷,三个?人就挤在地上的小折叠桌席地而坐,延续夜宵局。
“你去哪了,晚上没?吃饭?”
“下午吃过了,晚饭没?吃。”向满往火锅里倒速冻丸子。
钟尔旗上下打量向满,仔细看她扎得并不规整的头发,靠近她,小声问:“小满,你约会?去了?”
“没?有。”
“可你明?明?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我在朋友那里睡着了,”向满如实相告,“就睡了一小会?儿。”
“男的女的?”
“男的。”
“芜湖!”姜晨高声起哄,“让我猜猜,是不是那个?姓沈的?你和他最近走得好近啊。”
钟尔旗发现?自?己?信息落后了,她勒令向满讲一讲这个?男人,可向满一言不发,最后还是姜晨来说故事,说向满有一个?顾客老奶奶,她常去帮老太?太?的忙,一来二去却和老太?太?的外孙熟悉起来。
有一回下午,姜晨和向满一起下班,走到胡同口时碰上了沈唯清,姜晨看见这两个?人互相点?了下头就算打了招呼,明?明?没?有多余交流,却极其默契地并排往胡同里走,那种熟稔让姜晨意外,她还以?为向满神不知鬼不觉地谈恋爱了。
“不是恋爱?”
“不是。”
“那有可能恋爱吗?”
“没?有。”
“那你们现?在是?”
“朋友。”
向满不骗人,有什么便说什么,这一副铜墙铁壁让钟尔旗剩下的问询无缝可钻,可当她放弃了,向满反倒开了口:
“我不喜欢他那种人。”
“哪种人?”
“心高气傲,嘴上不饶人,和他相处会?很累。”
向满捞了一颗丸子进碗里埋头吃。
“哦,那是不行,找男人要找哄着我们的。”钟尔旗说。
姜晨反倒迷惑了。
为数不多的几次打交道,沈唯清给她留下的印象极好,且不说气质身材,他明?明?是个?很温柔绅士的人,也很有礼貌。可她眼?里的沈唯清和向满所说的好像完全不同,难道这人有两副面孔吗?
“那你前男友是什么样子的人?”钟尔旗问向满。
“忘了。”她说。
赵呈的长相在向满脑海里其实已经很模糊了,他们好几年没?见面了,可她还是时常会?梦见他,只是梦里的人脸庞不清晰。
生长在同一座村落的孩子,往上盘一盘家谱,总有点?沾亲带故,她对?赵呈很熟悉也很信赖。他很小就不读书了,但能吃苦肯出力,含蓄内敛不多话,最关键的,他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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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满好,如珍如宝的好。
当年向满和赵呈一起从家里偷跑出来,赵呈去了一个?电子园区打工,拿着微薄的计件工资养着继续读书的向满,不烟不酒,夏天?连根冰棍都?不舍得买。
生活费尚且能省,可是民办大专学费不便宜。他们一边过着苦日子,一边躲着家里人的寻找,唯一的快乐时光大概就是在赵呈休息时租一个?廉价日租房,然后在闷热潮湿的房间里厮混一整天?。
赵呈过生日,却想着给向满买好吃的。他知道向满喜欢吃榴莲,但是榴莲太?贵了,只能买一角榴莲千层蛋糕解馋,里面夹着的也不是真的榴莲肉,而是满是香精的榴莲口味便宜奶油。
十块钱那么一小块,向满吃得快哭出来了。
她在心里幻想和赵呈的未来,等她毕业了,也能赚钱了,两个?人就去更远的地方闯一闯,去北京,去上海,他们都?能吃苦,未来满是光彩。
可是赵呈把她的梦打碎了。
她快要毕业实习的那一年,赵呈开始规划——他要带向满回家。
“为什么要回去?回哪去?”向满近乎震惊地看着赵呈。
而赵呈摸了摸短寸脑袋:“不回家我们能去哪里啊?我陪你出来上学,是因为你说你想见见世面,现?在世面见完了,咱们还是得回去啊。”
向满感觉血液冲到头顶:“回去然后呢?”
“然后我家去你家提亲,给你家一笔彩礼,然后你跟我结婚啊,结婚生孩子,大家不都?是这样的么?”
大家都?是这样的。
大家都?一样,在那群山之中,一天?又一天?,一辈又一辈。
吊绳挂起的昏黄灯泡,彻夜不休的打牌吆喝,被醉酒男人斥责的女人和小孩,谁家里打碎了一个?碗惊得全村的狗都?跟着叫。
永远洗不完的衣服,永远蹚不平的泥地,永远磨不完的草料,塘里的绿蔓苔藓缠住她的脚踝,她永远不能逃出生天?。
向满忽然想起了大姐,想起大姐那双浑浊的灰蒙蒙的眼?睛,还有因为从不舍得看牙医而焦黄脱落的牙齿。
不到二十岁时已经先后有了一儿一女,这是一种“福气”,是要被邻里夸赞的好运气,一篮篮红鸡蛋送过来,庆贺一男一女凑成一个?好字。
可是那些第一胎没?有生儿子的女人呢?
她们要继续生,继续生,继续生。
因不停歇地哺乳,她们的身体松弛,皮肤垂落,因要上山干活还要背着孩子,她们粗手粗脚,脊背隆起。
她们是做饭的那一个?,却要等家人吃饱再上桌。
她们是被殴打的那一个?,却因喊叫出声而被称为耻辱。
她们是带大弟弟的那一个?,却不具备权利去看书学知识。
她们是生与育的那一个?,家里却没?人与她相同姓氏
向满很害怕,她从没?有这么害怕过,她的恐惧来源于赵呈眼?里无比自?信的神采。
他爱她,所以?愿意陪她出来“闯荡”,“见世面”,可是外面的世界终究不属于她,在赵呈看来,这不是她该拥有的人生。
“我们是什么样的人就该过什么样的日子,”赵呈拉住她的手腕。
他不懂她到底在抗拒什么:“向招娣,是不是真的就像你爸说的,你出来了,心就野了?”
向满忽然爆哭出声,她狠狠瞪着赵呈,眼?里几欲滴血:“你不许这么喊我!你闭嘴!”
赵呈不明?白。
他的眼?睛被蒙住了,那座山里的祖祖辈辈、许许多多人的眼?睛都?被蒙住了。
这不是野心。
这是她们本?该获得的东西。
去山外山,看天?外天?。
她们原本?就可以?挺直腰杆,以?双腿行走世间
向满也有不舍,不舍得赵呈。
她蹲在地上,将?头埋进膝盖,于歇斯底里中哑着嗓子最后问他:“你觉得我不配?”
赵呈没?有回答,他也生气了,因为眼?前的向满和他印象里的那个?柔声柔气的人完全对?不上了。他认为是这物欲横流的城市改变了她。
他对?向满说:“我觉得是你太?胆小,太?懦弱了,你是不是害怕结婚生孩子?害怕回去跟我过日子?”
“可是大家不都?是这么过的吗?别人都?行,怎么就你不行?你妈,我妈,姑,姨婆,她们都?能吃的苦怎么就你不能吃?向招娣,你自?己?说,你是不是矫情?是不是太?懦弱了?”
赵呈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言语里的漏洞,连他潜意识里都?认为回去的日子不好过,但那和他没?关系。那些是向满要捱着的,她不肯回去,那就是逃避,那就是懦弱。
他对?自?己?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傲慢无知无觉。
向满讨厌傲慢。
那种事不关己?、自?视甚高的傲慢
她又梦见赵呈了,一模一样的对?话。
向满于凌晨惊醒,一身冷汗。身边姜晨还睡着,三个?人聊天?聊太?晚,姜晨干脆留宿,却不肯和钟尔旗睡,一定要挤在向满身边。
她起床喝了水,却再也没?能睡着,一直睁着眼?睛看到了朝阳-
当天?她和姜晨是下午班。
刚到药店换好工服,却接到了快递电话,对?方告诉她有个?大件家具配送,已经到门口了。
向满记得自?己?买的床和书桌都?还在路上呢,那这个?所谓大件家具是?
快递告诉她,说一个?挺大的沙发椅,寄件人姓沈。
几乎是同时,沈唯清的信息到达:“看你睡得熟,送你了。”
向满当然拒绝,可沈唯清的下一句是:“你哈喇子都?流在上面了,我嫌弃,你不要我就扔了。顺便一提,你这人睡相的确不怎么样。”
这个?大家伙让向满感到棘手。
虽然她承认沈唯清的作品的确挺舒服的,睡起来比床还要舒服,可那价格她承受不了。
“那多少钱,算我买。”
沈唯清没?有回她。
没?办法,向满只能那把沙发椅被向满安置在了她的卧室。
她时常会?躺在上面看书,看笔记,做真题。
当她把孙霖的笔记誊写完一遍,一整本?真题全部刷完,已经是三月末,正是初春好时节。
人一忙起来,生活就显得平淡——
杨晓青这段时间给向满印了一个?“实习店长”的名卡别在胸前,她笑着嘱托向满:“我不常来店里,可全都?靠你了。你多费心。”
这么一张小小的名卡彻底把向满架起来了,关于身份的改变她一开始没?有强烈的感受,工作内容和平时差不多,只是平时走得近的几个?店员突然开始疏远她了。
向满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她们不再常常侃大山,甚至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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