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面露难色,沉吟了半晌,方说道:“大人实是高看窦某了。不瞒大人说,我自当?年离开京城,就与?几?个兄弟发誓,再不参与?官府中事务。况我草野之人,多年不曾征战,不知外面人事变化,如何敢当?这等要紧官差?再者我这庄上哪里有甚高手,不过一些庄农汉子?,胡乱练些枪棒,怕山贼前来抢掠,求得自保而已。昨夜跟着小儿去?的这两个,都是朋友家的孩儿,实话说,若是窦某早知此?事,断不能让他们去?冒险的。大人还是另请高明吧。”
王绍英本来惦着请韩世峻帮忙,听窦从义说“几?个兄弟发誓”的话,就知韩世峻必不肯的,只得罢了。心?里多少有些不快,口里仍道:“不论如何,窦庄主今日助王某脱困,这个人情王某记下了。改日有空,再来庄上拜望。”说毕告辞。
忽见李孟起站起身来,向窦从义笑说道:“窦庄主!孟起今日辞行,正要往北拜访一位世交友人,那边距离战马驿不远了,不过多走一半日路程,王大人说的这事,不如就让孟起效力,庄主看如何?”
窦从义一怔,随即欢喜道:“如此?最好了!”向王绍英道:“我这位姻亲贤侄,真?个是武艺超群,本领不在韩师之下,他人又在官军数里,有他相送,大人尽可以放心?!”王绍英大喜。
李孟起已做好出门准备,当?下便叫常兴带上行李,二人牵着马匹,随同王绍英去?了。临别王绍英再三感谢窦从义,道:“等把这些事料理停当?,就来与?庄主叙话。”孟起跟云贞、蒋铭等人一一告别。
众人看一行去?了,回头又安排云贞去?徐家出诊的事。蒋铭叫上李劲,和?云贞三个人各乘一匹马,万利仍是骑着来时一头毛驴,四个人一路走了。
窦宪拉着陆青和?允中:“走走走,咱三个玩儿牌去?!”允中嗔怨道:“这回可是真?的玩牌?你们几?个,骗的我们好!”陆青窦宪只是嘿嘿地笑。
正走着,只听后面有人叫:“哥——”一看,是窦灵儿带着桂枝来了。
灵儿道:“娘叫你去?呢,你快去?吧。”窦宪道:“叫我什么事儿?”灵儿吐了个舌头:“我不知道!”又冲他眨了眨眼睛:“好事儿!”
窦宪叹了口气,嘟囔道:“什么好事儿。”只得去?了。
这厢灵儿对陆青说:“爹爹叫我过来,给陆大哥看看手上的伤,这么冷的天?,可是要小心?些!”同着桂枝、允中,一块都到陆青房里,给他重新?清理伤口,敷了药,又教他服了一丸伤药。
却说窦宪到了上房里屋,见他父亲母亲都在,一边一个坐着。周敏脸沉的水也似,一见他就喝命跪下。这窦宪天?地不怕,只对母亲还有几?分畏惧,看真?生气了,不敢再说笑,老实跪下了。
周敏问:“知道为什么叫你来不?”窦宪回答:“知道。”窦从义沉声道:“知道就说说,你错在哪儿了?”窦宪便说不该瞒着爹娘,夜闯石臼山。
周敏气道:“这是多凶险的事!你就敢擅自妄为?你哪来的恁大胆?万一有个什么,叫父母怎么办?还牵扯别人,万一蒋铭陆青他俩,有个什么闪失,怎么跟人家家里交代?”
说着,想?到儿子?夜半遇虎,心?中怕的不了,又气他冒险,不禁身子?发抖,眼泪也要迸出来了。窦从义见妻子?这般光景,也着了忙,连声责骂窦宪莽撞冒失。夫妻二人你言我语,将?儿子?训斥了一顿。
窦从义看着儿子?跪在那里不敢则声,全不似平时伶俐模样?,便觉有些心?疼。对妻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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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别气了,孩子?做的也不是坏事,也是为了兄弟义气,他才去?的。”
周敏道:“那你倒是让他说说,什么叫‘父母存,子?不服暗,不登危,不许友以死’?”说着眼泪流了下来。
窦从义给儿子?使?个眼色。窦宪见母亲泪眼花花,心?下也慌了,紧着认错:“娘别生气了,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周敏斥道:“你就不把父母放在眼里,自己也不知道害怕么?”窦宪道:“儿子?怎敢,不告诉,是怕爹娘担心?。”看看他爹,又道:“先前想?的很周到,没曾想?遇到老虎。那会儿…那会我也害怕了。”
窦从义便对妻子?道:“遇虎实在是意外。他们救人倒是谋划的周全。”
周敏本来气消了些,听丈夫为儿子?说话,又来气了,斥道:“谋划的什么?那个王绍英、杨琼,一唱一和?,唆使?利用几?个小孩子?,给他家卖命,都是什么好人?!以后,再不许他进我家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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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窦宪保证不可再有下次。还要罚他,窦从义说情:“家里还有客呢,给他留些脸面吧,等客人走了再罚也不迟。”方才饶了窦宪出来。
第二十七回(下)
【情脉脉素愿两心同】
窦宪辞了爹娘, 没精打采,慢慢走来寻他们几个。只见允中、灵儿和桂枝三个?,有说有笑,在墙边儿堆雪人玩。陆青站在房檐下, 抱着手看着。
允中那会儿见窦宪被叫走, 心里?替他捏了一把汗。此刻见回来了, 忙招呼:“窦大哥快来帮忙!”
窦宪笑道:“你们可真有功夫, 雪人也做的有鼻子?有眼睛,恁仔细的。”走过来, 与陆青并肩站着, 仔细端详那雪人,说道:“这个?雪人, 活脱像一个?人,就?是有点儿胖了,本人可没这么胖。”
灵儿还?在雪人上拍拍削削,没听见这话。桂枝嘴快,道:“这雪人好像陆少爷!”允中看了看陆青, 又?看看雪人, 笑道:“还?真是哩!”陆青疑惑:“像我?么?我?怎么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堆罢雪人, 回屋里?坐。桂枝手脚麻利地泡了茶,又?端两碟果仁点心过来,众人一边吃茶,一边玩牌。窦宪叫把一张纸裁成一指宽半尺长的纸条, 谁输了, 就?往脸上贴一张, 灵儿不让贴。窦宪道:“那你就?别玩了,看着我?们玩吧!”灵儿不开心, 嘟着小嘴儿,低头不言语。
允中看不过,出主意?说:“要不,窦大哥替灵儿妹妹贴也行!”窦宪看看妹妹,笑道:“好吧好吧,一起玩,你输了就?贴我?,谁让我?是你亲哥呢!”灵儿就?乐了。
结果陆青玩牌不灵,总是输,贴了满脸的纸条,帘子?似的,一喘气吹的扑扑直飘。把灵儿桂枝两个?女孩儿笑得不住。这里?几人玩耍不提。
却说蒋铭陪着云贞去小西庄徐家,万利骑着毛驴领路,那驴子?虽是瘦小,跑的却不慢,一会儿功夫,远远跑在前头去了。
蒋铭见云贞依旧穿着昨日那件大红斗篷,乘在马上,跟往常素雅装扮相比,秀逸清婉之外又?添了几分英气,茫茫雪原之上,愈发显得仙姿卓荦,超然世外。
看了半日,笑说道:“来时一路,我?竟不知你会骑马,昨天第一次见,倒叫人……有些意?外。”本想赞美几句,话到嘴边,不知怎么忽然心生怯意?,生怕唐突了她,就?改了口。
云贞还?在想方才厅上的事,没觉出他言语异样。半晌应道:“这也是在庄上学的,从小到大,年年都?跟太公来这边住一阵子?。韩师父教灵儿习武,我?学不来,只学会了骑马。”
蒋铭道:“我?看出来了,窦庄主和窦夫人待你,就?像自家女儿一样,与他们兄妹俩不分高下的。”
云贞:“是。不光是他们,还?有太公和舅舅,对?我?都?比对?他俩多疼几分。想是…想是他们念我?身?边没父母的缘故。”
蒋铭忽然勒了一下缰绳,将马走慢了些,问道:“妹妹的事,都?是太公做主么?”
他这句话声音比先?前低,云贞听的清楚,笑了,刚想说,“我?的事,自然是我?自己做主。”忽然心中一动,明白他问这话的意?思了,芳心砰然直跳,看蒋铭兀自等她答话,眼神十分殷切,便轻轻点了点头,面上微一红,打马快走几步向前去了。
不一时到了徐家。万利领着进来,见姐姐徐春花和姐夫魏致远不知何时来了,他哥厚利也在。徐强还?在炕上躺着,看有外人来,就?不“哎呦”了。云贞问了老爹好,又?问病况,略缓了缓神,取出针包,给老头行针。
蒋铭这是第一次见云贞行针,看她表情沉静专注,将一只金针隔衣刺进环跳穴,再?加弹拨捻转,行导引之法,片刻功夫,就?见徐强先?前不能动的那条腿能打弯了,人也立时轻松了。
云贞顺着胃经几个?穴位又?刺了几针,留针一刻后,取了针。
徐强让儿子?服侍着坐起来,脸上有了笑容,说:“好像不妨事了,只这一边腿肉还?是酸疼。”
云贞微笑道:“老爹吃几副药,歇几日也就?好了。”徐强:“生受大姑娘。”叫厚利招呼客人到堂屋吃茶。
徐家使着一个?小厮,还?有一个?做饭的婆子?,万利的姐姐跟云贞打过招呼,也去厨下帮忙了。老头病好了,便叫万利:“我?饿了,把昨天你哥拿回的酒菜热热,我?要吃。”
万利说:“早上吃过一顿,还?有不多些儿,我?让小厮端去都?吃了。您老耐烦等一会儿,新做的就?快好,我?姐在厨下烧烙铁,收拾那猪头哩!”
老头听说忙道:“猪头不是冻着呢么,等过年化了再?吃!”万利高声道:“就?没冻实!都?化了,怎么不吃?要不是这个?猪头,您老还?摔不这一跤。索性今天吃了它,大伙给您报这一跤之仇!”说的都?乐了。
原来昨日庄上办席,给老头送来一些酒菜,半扇肋排,并一个?猪头。老头怕天气不够冷,猪头冻不住坏了,赶早惦记着去瞧瞧,一脚踩在仓房门边冻雪上,这才滑倒了。
听见众人说笑,老头又?羞又?恼,待要骂儿子?几句,不叫吃那猪头,只见他女儿徐春花走来,说:“等过年杀猪,我?再?送一个?过来。总舍不得吃,留着不怕坏了?跟上次那火腿似的,那么大一块,可惜了的!一个?吃食物,留它做什么?敢生小的怎地!”
自从老伴没了,徐强老头倒怕这女儿几分,就?不言语了。
云贞在堂屋找纸笔开了药方:“老爹年岁大了,不比年轻人,还?是吃几副药调养为好。”把方子?交给徐厚利,出言告辞。徐家要留吃饭,云贞笑说:“不用了,出来时姨母有话,让早去早回,家里?还?有远客呢。”
苦留不住,老头又?要给拿东西,云贞坚辞不受。末了魏致远说:“不麻烦了,都?是自家人,我?做主让云姐儿回吧,庄上还?等他们呢。”
走到外间?,万利低声叫住云贞:“姐姐——”欲言又?止。其?实他年岁比云贞大,这么称呼只是尊重之意?。云贞疑惑,问什么事,万利又?不说,瞅了蒋铭一眼。蒋铭会意?,与李劲出门去了。
这厢万利问道:“姐姐有没什么方子?,能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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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家吝啬的毛病?”
云贞掌不住笑了,厚利一旁听见,瞪了弟弟一眼,斥道:“什么话?你又?作?吧!那会儿你不在,还?夸你呢,说今儿没有你,早上怕不冻死外头了。这会儿又?整这一出。让听见,又?是一场!”
云贞笑说道:“两位哥哥对?老爹这样孝顺,以后自然有好结果的。”
回去路上三个?人,李劲来时在后面跟着,此?刻却走在最前头,催马只顾赶路,头也不回一个?。蒋铭奇道:“你是怎么了?走这一路一句话也没有,好像谁得罪你了似的!”
李劲拉着脸子?,不言语。半晌,觉得当着云贞不好晾蒋铭的面子?,说道:“二爷什么话,也太抬举李劲了,我?一个?下人,什么得罪不得罪的,我?只怕得罪了旁人呢!”
蒋铭听这话有因,略想了想,笑道:“我?知道了,你是为夜里?去山上救人,没告诉你,生我?的气了。”李劲就?不言语了。
蒋铭带笑说:“我?也想过叫你,可这事儿,人不能多,四个?够了,再?说了,要是叫上你,三弟就?要起疑,知道的人多,事儿就?不成了。”
李劲道:“二爷做这么大事,就?是不叫舅少爷,也该叫上我?才是。我?跟着出来,二爷遇到凶险,我?不在跟前,要李劲干什么吃的?万一有什么伤损,李劲还?要不要活了?”蒋铭任他发作?,只不吭气。
李劲嘟囔道:“就?是现在这样,回去还?不知怎么说呢,老爷跟前,大爷跟前,李劲都?要担不是。”
蒋铭皱眉道:“这事儿不能让家里?人知道。”
李劲道:“那怎么成?这事儿不告诉别人,也得告诉大爷。”
蒋铭不悦道:“我?都?说了,谁都?不能告诉,你敢不听我?的话了?”
李劲“哼”一声:“二爷这是跟我?拿主子?款儿呢?你看我?敢不敢的!”
说着一打马,远远地跑去前面了。蒋铭“嘿”了一声,向云贞道:“看不出吧,他还?这么有本事了!”云贞抿嘴儿笑了。
此?时午时刚过,也不甚冷,没有风,天地都?是静的。放眼望去,只见漫山遍野,白雪皑皑,车马行人在雪原上踩出一条蜿蜒小路,伸向远方,杳渺不知尽处。
蒋铭知道李劲是故意?跑远了,好叫自己和云贞说话。连日来,他心中似已堆积了千言万语,只愁没个?与云贞单独说处,如今机会来了,忽然又?不知从何说起了,又?怕说的唐突,冲撞了佳人,百般纠结思量。云贞也知道他主动前来是有缘故的,况来时问了“是否太公做主”的话,一定还?有后续。如此?这般,二人各怀心事,信马由缰,时不时相互看看,默然无语。
良久。云贞轻声问道:“你们明天就?走么?”蒋铭道:“是。”看了看她,接着道:“我?想还?是先?去宋州,送朴臣家去,然后再?往南走。你在太公那边有什么事么,或是…要带什么话不?”
云贞微微笑了笑,轻轻摇头:“没有什么事。”
少停蒋铭又?问:“那,你什么时候回宋州?”
云贞:“冬至之前就?回。钱老爹身?子?不好……太公说,过年大家都?在,团聚一回,也给他宽宽心。”
蒋铭“哦”了一声,笑道:“这个?冬至,我?大概是赶不到家,要在路上过了!”
云贞望着远处,只见天地茫茫,四野无边无际,仿佛这世上除了他们几个?,再?无别人了。半晌方道:“天气冷。回去路上仔细些,不要着急赶路,允中的身?子?弱,当心别再?生病了。”蒋铭道:“我?知道了。”
一时间?,都?想起来时路上种种:几人涉水过河,山林里?共赏秋色,夜晚饮酒谈笑……一幕一幕,只觉清美甘醇,朦胧缥缈,百般滋味,万种柔情,难以言说。又?想到分别在即,再?会无期,怅然不已。两人不约而同,举目深深对?望了一眼。
蒋铭道:“明年春天,我?来送素文完婚,那时再?来拜望太公。那时你会在宋州么?”云贞此?刻心绪纷纷,千情万绪无从言表,只是点了点头。
那蒋铭素来虑事多谋,行事果决。他原想着,今日一定要当面表白,得一个?约定,没想临到眼前,只觉得这件事,好似比翻山倒海还?要难些。默然了半晌,怅然道:“不知你什么时候再?去江南,到时,可会来看看我?们么?”
他这句话只是喃喃而出,说出来便觉后悔,果然二人都?难过起来,心里?酸酸的,又?没话了。
却说李劲跑了一程,见离的远了,勒住马原地站着。蒋铭望他,笑说道:“这李劲是真的怪我?了!待会儿得好好安抚一下,别叫回去告我?的状。”
云贞微微一笑,说:“也难怪他生气。他跟着出来,身?上有干系的,万一你们有些闪失,叫他回去怎么交代呢。”
蒋铭道:“说的是。可是,昨天事情来的突然,又?是把我?和朴臣一起叫去的,只能瞒着他了。谁想到,今儿那王知寨又?来了。”
停了一会儿,笑道:“其?实我?也吓的不轻,事前以为想的够周全了,谁曾想跳出一只老虎来,前日路上那店主人说的,竟是真的。当时看见陆二哥被那虎扑上了,把我?吓得魂儿也险些飞了!”
云贞默然,半晌方道:“别说你们在当场,就?是我?们事后听说,也觉得害怕。你别怪我?多言。这件事,你们几个?是轻率了。这么凶险的事情,原该跟大人商量着办。你们这般行事,叫家里?人多担心呢。”
蒋铭点头:“是。开始我?也是想,应该告诉窦庄主,只是后来……,唉!有时形势不由人,顾不了那么许多。”
看云贞脸上肃然,陪笑道:“遇到老虎实是意?外。救人的事,我?们几个?可是深思熟虑的,那会儿我?想,就?算被发现了,人救不出来,也能平安回来,断不至交代在山上。”
云贞轻声道:“凡事总有意?外,还?是应看重自己,不要冒险的好。”说着看了看蒋铭。
蒋铭见她神情关切,脸上一丝喜色也无,全不似平常淡然超脱模样,眉目之间?倒像隐着淡淡忧虑。心中一动,脱口问道:“你,是为我?担心了么?”
云贞点了点头,应道:“是。”
她这一个?“是”字,声音虽轻,落在蒋铭心上,却似有千斤重般。蒋铭呆了一呆,忽觉一阵心潮翻涌,只觉天宽地阔,自己在世间?仿佛变得无比贵重,又?觉浑身?力量满满,前方纵有千难万险,都?不足畏惧了。禁不住唤了一声:“贞儿!”
顿了一顿,柔声说道:“我?知道了,你放心,以后我?一定不做这样冒险的事了!”
云贞看他,又?点了点头,展颜笑了。蒋铭望着她,痴了半晌,想过千百次的话语到了嘴边,因说道:“等回到家,我?就?跟爹娘说咱俩的事,春天到宋州来,我?就?请父亲写书,向太公提亲。”
此?刻两情相悦,云贞心里?自是满满欢喜,但听说到“提亲”二字,到底女孩儿害羞,把脸绯红了,脉脉不语,将目光转向了别处。
蒋铭胸中无限的喜悦涌上来,此?时他最想的,是与云贞拉拉手才好,但碍于礼防,终是不能。欢喜之下,一声呼啸,纵马扬鞭,往原野上奔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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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去,驰出好远,才旋了回来。云贞和李劲都?望着他,笑而不语。
预知后事,且看下回。
第二十八回(上)
【往昔风流无觅处】
三?人回到?庄上, 进门?口有家人接着,说窦从义等人正在西厅吃酒,请蒋铭李劲过去了。
云贞往自己?房中放下药匣,换了衣服。灵儿和桂枝都不见, 走到?上房, 见周敏在明间里?坐着, 两个管家媳妇正在报说昨日各路开销礼品等事。桂枝和周敏屋里?的大丫头?翠儿在西厢房吃饭, 见云贞来,忙去厨下端她的饭菜, 云贞就与她俩坐一处吃了。
饭毕转到里间屋里, 看见炕上摆着袼褙,细麻布, 糨子?盆等物,窦灵儿手里?拿着一把剪子?,坐在炕沿上剪鞋样儿。
灵儿笑?道:“姐姐来的正好,快来教我,我正不敢下剪子?呢!”云贞看旁边已经剪好了几只鞋底样儿, 知道是周敏做到?一半儿出去了。便接过来剪子?, 比量着, 教灵儿裁剪。
打量鞋样儿大小,问她道:“这?是给姨丈做,还是给连生的?还是都?不叫外头?做么?庄里?事情这?么多,还要做这?些个, 姨妈也?忒辛苦了。”
灵儿道:“哥哥的鞋也?叫外头?做, 这?也?不是爹爹的, 是给外公?和舅舅做的,我听娘说, 等做好了,姐姐回应天时好带上。”瞅着云贞裁剪,说:“让我试试……”
正忙着,只见周敏走进来,说云贞:“刚回来也?不歇歇,又干活儿,不累么?”喊丫头?给她倒茶。云贞笑?说:“我不累,才刚吃过茶了。”
娘儿仨一处做生活。周敏问了问徐家情形,听说魏致远在那边:“怪不得他两口儿都?没过来。原来是趁你爹给他放假,去看望老人家了。和你一起去的蒋家哥儿呢?”
云贞:“回来就让姨丈叫去厅上吃酒了。”
周敏:“他们几个明天就走,你们俩也?过去,一起玩会儿罢。”
云贞:“不去了。他们吃酒,我们又不大会吃,我们不在,他们反倒自在些。”看了看灵儿,灵儿应道:“姐姐说的是。姐不去,我也?不去了。”
周敏看着云贞往剪好的鞋样上打糨子?,黏布包边儿,一举一动?,认认真真,忽然觉有些心疼。说:“你先歇一歇,等我慢慢做吧,行针很是耗神的。”
云贞抬起头?笑?了一笑?:“不用,我不累的。不是什么大症候,没费多少事。”又道:“其实,我还喜欢做这?生活,不知怎么,手上做这?些活计,心里?就觉得安宁,踏实。”
周敏看她一眼,笑?了:“你说的也?是,有时候闹乱,坐下来安安静静干点儿活,心里?才舒坦。要是整天吃喝玩乐,一停下来,就觉得心里?没着没落的。”
向女儿道:“你也?学学你姐姐,做些女孩儿家该做的事,别总想着玩,玩的多了,心都?散了。”
灵儿一下子?笑?了,道:“我平常在屋不出门?,娘怕我闷坏了,还赶着我出去,一出去了,又说怕我心散了。我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周敏想了想,也?笑?了:“你说的是,是我太?唠叨了。”又道:“你都?好。就是你哥,等明天他们走了,得叫他刹刹性子?,静下来读点书,写几个字,收收他那猴心!一个劲儿只管玩乐,怎么得了!”
灵儿笑?道:“那会儿看我哥出去,脸上一丝笑?也?没有,娘你是不是骂他了?”
周敏蹙起眉头?:“他这?么胆大妄为的,还不该骂么?就怕骂也?没用,眨眼的功夫,都?被他丢在脑后去了。”
灵儿伸了个舌头?,看云贞。云贞却好似没听见什么,手上依旧慢条斯理做着活计。
周敏望着她,不觉叹息了一声:“你这?性情,跟你母亲当年一个样儿。从前在家时,不管做什么,她都?比我专心。你外公?常说,做事专心的孩子?聪明。她本?来是比我聪明的,又好性儿。”
云贞微笑?了笑?:“我这?次在扬州,听好些人说起我娘了。”
周敏:“是么?都?说什么了?”
云贞道:“都?说,我娘和姨妈两个双生姊妹,生的面貌相似,又美,又聪慧,都?是神仙一般人物…再说别的,就都?含含糊糊了。我也?没问,我知道就是问了,他们也?不会说,还不如回来问姨妈。”
因又道:“当年,我爹和我娘是怎么认识的,又是怎么在一起的?姨妈今天都?告诉我吧。”
周敏默然片刻,抬头?看了看女儿。灵儿道:“怎么?我不能听么?”云贞一旁笑?说:“姨妈说吧,灵儿长?大了,我能听的,她也?能听。”
周敏轻叹一声:“都?是老早以前的事了,她听听也?无妨。”于是说起来:“那还是二十年前,我和你娘、外公?、舅舅,一家子?人都?在扬州,日子?过的平静。有一天,你舅舅领了一个客人来家。”
灵儿插嘴道:“这?客人就是姨爹么?”周敏:“是,云家在扬州有个表亲,跟你们舅舅是少年结交的朋友。”
云贞放下手中物事,专心听她说话。周敏接着道:“你爹爹到?扬州访亲,正赶上你舅舅去见朋友,就这?样两人认识了,来咱家做客,就遇见了你娘。”
“赶巧那天我不在家,不知他们见面详情。只知道他俩一见倾心,后来,又经你舅舅和朋友帮忙,见了几面,两个人就私下订了婚姻之约。”想起往事心中怅惘,停下来默然不语。
本?来私定终身这?样的行动?,在时下与礼法相背,一般人都?是讳莫如深,更不会讲给小辈听的。但是周家却不似别家,周坚白性子?宽厚,治家明正温和,教导子?女只要正直修身,坦诚行事,总以顺乎天性为主?,不用世俗礼法严苛约束。所以周敏与女儿甥女说起这?些,并不以为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云贞和灵儿听着,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云贞轻声问道:“我听人说,我爹和我娘相识之后,他们要在一起,可是两家大人都?不允许,有这?回事么?”
周敏讶异道:“是谁与你说的?你听到?的还真不少,”点头?道:“是有这?么回事。当年在扬州,先是你爹爹托他表亲来,与你舅舅说了这?事,说你爹爹回去,家里?就来提亲。谁知你爹爹一去,竟没了音讯,直等过了一年多才又来了,到?家拜见了外公?,与你母亲也?见了一面。说是他家不允亲事,但他会尽力?想法子?,要你母亲耐心等他消息。”
不觉又叹了口气:“那段时间,你娘很不开心…有时候又很开心,就是你爹爹托人送信来的时候…后来我们才知道,原来当年你爹爹回家时,云家已给他订了亲事了。”
灵儿嘟着嘴道:“原来是这?样,那姨爹一定是不肯的了?”周敏:“那是自然”,接着道:“你爹爹回去得知,就要退掉那一头?亲事。家里?大人无论如何不允,不成想你爹也?是个倔强性子?,看不济事,干脆自己?跑去那边亲家,说他已有了中意的人,家里?不知情才定的亲…”
“就这?么着,把亲事强退了,闹的不好收场,两家大人几乎红了脸。你想,闹到?这?个份儿上,你祖父祖母怎么不生气的?”
云贞听得惊心动?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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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不知什么滋味,咬了咬嘴唇,黯然道:“原来是这?样。就是说,我娘还没进门?,已经得罪下翁姑了。”
周敏道:“开始你外公?就说,你爹爹虽然是个好的,他家却不是合适归处,但看你母亲愿意,老人家也?没说什么。可是云家一直没来提亲,后来又听说了退亲的事儿,这?个情形嫁去,后面的日子?可想而知,你外公?自然就不同意了。”
云贞问:“那后来,他们怎么又成了呢?”
周敏深深叹息一声:“家里?态度强硬,你爹爹也?没法子?,只是不肯再定亲事,说,要不是你母亲,他宁可终身不娶。就这?样又拖了两年,后来你爹爹生了病,病的很重,竟到?了性命堪忧的地步。他是家里?独子?,几代单传的,云家无法,这?才来人提亲,原是要为你爹爹冲一冲…”
“你外公?不愿意,不许姐姐去,可是姐姐坚持要去,说,若是不去,那云珔只怕性命便休了,岂不是自己?害了他!她也?就活不下去了……唉,到?最后,你外公?也?叹说,且算是五百年前的孽缘罢了,只得应允了。”说着,眼里?泛起泪来。
云贞听得心中十分难过,却忽然升起一股说不清的自豪感觉。道:“看来,我爹和我娘是真心相待的,他们都?是重情重义的人。”周敏点头?:“那是当然。”
沉默一会儿,云贞又问:“我娘成亲之后,过的很不开心吧?”
周敏沉吟了半晌:“这?我也?说不好。你娘嫁过去不到?一年,我就来这?边了。两下离得太?远,后来我们姐妹也?只见过两面,都?是匆匆的。倒是一直没断通信,在信里?,你娘从来没说过抱怨的话。我只是隐约觉着,她过的并不开心,可是又想,她那么想跟你爹爹在一起,就算受些委屈,想必心里?也?是情愿的。”
三?人默然良久。云贞自语道:“我想我娘当年,一定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委屈。”说着,不觉滴下泪来。
灵儿给姐姐递帕子?拭泪。周敏也?自擦拭眼角:“你母亲过世时,外公?很自责,那一年他的身体也?不好,调养了一年多,才渐渐好起来。”
云贞难过道:“外公?一定是觉着,要是当初不叫我娘嫁过去就好了。”
周敏:“是。只是你母亲一向性情温柔,唯独在这?件事上,却执拗的很。所以……这?大约就是宿命吧。”
云贞喃喃地道:“我娘把我给外公?抚养,她该是后悔了吧?”
周敏轻轻摇头?:“这?就不知道了,那时我不在跟前,也?不敢问你外公?这?些话,怕又惹他伤心。”叹息道:“这?都?是养女儿的苦,不像儿子?总留在身边。女孩儿嫁的远了,只能由她命去,没法子?照看。”
云贞收了悲伤,打起精神劝慰道:“事情过去这?么久,姨妈别难受了。我想,娘把我送到?外公?身边,一定是后悔她当年没听外公?的话,叫外公?伤心了。我现在长?大了,咱们一家人聚在一块好好过日子?,母亲在天之灵有知,一定也?会开心的。”
灵儿在旁抱着母亲胳膊,柔声说:“娘快别发愁了,以后我哪儿也?不去,一辈子?只守着你和爹爹。”
说的周敏一下笑?了:“你这?可是孩子?话!做爹娘的,总还是愿意你们过的快活,就留在身边,若是不快活,又有什么趣呢。”
向云贞道:“我还没问你,这?次去金陵,你和外公?怎么去的蒋家?”
云贞把蒋铭允中来奉先寺相请,坚白接到?钱老爹生病消息先走,自己?留下给白氏诊病等事略讲了一遍。周敏又问蒋家都?有些什么人,父母怎么样…
说道:“我看这?个蒋铭,也?是胆大不知害怕的,也?不管是什么事,领着陆家小哥儿就去石臼山了。他好像比连生大些,今年可有二十岁了?”
云贞回答:“是二十岁”,听出周敏言外之意,低声道:“我跟他没有什么的。只是我去给他母亲诊病,他家里?派他送我回来。”
周敏道:“他家是让他送你,可是他心里?要没什么,能跟到?这?里?来?我看,他可不是那么好玩的人,不像那位陆家哥儿,一门?心思都?在玩耍上。那会儿,他又主?动?提出来陪你去西庄。”
云贞低下头?不语,半晌方说:“看他怎样吧,我是不敢想的太?多,将来的事,谁知道会怎么样呢。”
周敏道:“你这?样想就对了。男婚女嫁,可不单是两个人的事。不但要看他怎样,还得看他家里?,女孩儿不比男人家,到?时候,去了别人家里?,要守别人家的规矩,不是那么容易的。当年你外公?为什么不同意你娘嫁去云家,还不是云家规矩太?苛,怕宝贝女儿去了受委屈。你在我们身边长?大,你外公?、舅舅,和我、你姨丈,我们都?愿意你过的舒心些。”
云贞心内感动?,禁不住又闪出泪花来:“姨妈不用担心,这?些贞儿都?明白。”
周敏伸手,疼爱地抚了抚她发际:“你现在大了,外公?又教你一身本?领,要好好施展,做些事情。男人也?好,女人也?好,来这?世上走一遭,都?要尽力?好好过日子?,开开心心的。婚姻情爱,固然是要紧,也?有因缘分定。即便最后不能遂心,也?要各人做些值得的事,别辜负了来这?世上一遭,咱不委屈别人,也?莫要委屈了自己?。”
云贞体会到?她语中亲切怜爱之意,甚是感动?,应道:“姨妈放心,我都?知道了。”灵儿不说话,只依偎着母亲出神。
忽听外间有人嗽了一声,窦从义掀帘子?进来。大声道:“怎么就你们三?个?丫头?都?跑哪儿去了?就知道偷懒!”
周敏笑?道:“看你带这?一身寒气,快烤烤火。我打发她们去西厢搓线了,那边炉子?生的暖和。”
又问:“你怎地回来了,都?散了?”
窦从义往椅上坐了:“他们几个还吃着呢,我一个老头?子?,玩不到?一块!就跟韩兄弟撤了,让他们后生家玩儿去。”
看看炕上物事,道:“年年都?要做这?些。多费事!还是叫外头?针线做得了,我看铺子?里?人家拿来卖的,也?做的挺好。”
周敏嗔道:“别人做的是为卖钱,都?是赶工夫做出来,哪个给你全心全意呢?怎及自己?做的,有些心意在里?头?。”
灵儿给父亲倒茶,窦从义呷了一口,向妻子?笑?道:“你这?么勤俭,让外头?人知道,得说我窦从义只晓得外边做人情,私下里?刻薄自家老婆女儿,叫你们整天在家做生活,累个不了!”
云贞和灵儿都?笑?了。灵儿道:“怎么会?人人谁不知道,我爹爹对家里?人最好啦!”
第二十八回(下)
【当时襟抱几人知】
周敏笑嗔道:“哪个说呢?自家里过日子, 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谁说什么,由他说去罢了,又不增减咱们一分一毫。”
窦从?义看向?云贞和灵儿:“看你们?娘亲, 她敢是要成仙得道了!”灵儿奇道:“怎么就是成仙得道了?”
从?义道:“不是书上说, 有个姓宋的, 不管世人怎么说他, 他都当耳边风,只管活自己的。是有这个人么, 不成我?记差了?贞儿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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