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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效果。古丝路纵横的这二十年,我们无比清晰地认识到大梁人的狡猾,你也不会例外。”

    “所以你选择与北燕人合作,哪怕这之中隔着仇恨。”温明裳挑眉,“哪怕北漠人眼中,北燕也是酣眠身侧的豺狼。”

    “我们生在苍野,头顶就是注视牛羊的长生天。”萨吉尔道,“我们是惺惺相惜的仇敌,就像……”

    温明裳截住他的话:“就像锁阳关下的萧暨与萨仁。”

    这话让身后的护卫也忍不住动容。

    “你知道锁阳关。”萨吉尔也不能免俗,但他很快恢复如初,只是眼神有所缓和。

    温明裳颔首没有往下说。

    那是属于北地游牧部族的史书,她在查清龙游本名的秘密后找到了铁骑中的老人,向他们问出了有关东西交界的北漠与北燕人的过去。这些草原悍将的争斗永无休止,或许是为了争夺水草肥美之地,或许只是追寻着更优秀的猎隼。他们信奉以牙还牙,仇恨从来拖不长久。

    他们把两国接壤出的雪峰延绵当做了与大梁人一样的“关隘”,北漠语里叫嘎尔贡,意思是残阳,大梁整合了两边的记载,把那个地方叫锁阳关。

    “这两个人是敌人。”铁骑的老人对她陈述这段过去,颇为感慨,“但他们或许也是朋友。萧暨没有像北燕人一样看不起北漠的女人,这两个人可以在黄昏里厮杀到下一个破晓,也能隔着锁阳关举杯共饮。”

    “两大王庭在厌倦了反复争斗后生出了联姻共谋的念头,这两个人在当时的王庭里比王帐的王族更合适,但他们拒绝了。最后一日,只有他们两个人,数万的草原骑兵停驻在他们身后旁观,像是为长达十年的宿敌做见证。”

    “萨仁杀死了萧暨,也留下了她的弯刀。这个名字留在北漠人的心里,但他们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将军,她消失在了某一天,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但那之后很多年,锁阳关下总会有人在每年入冬前留下一壶马奶酒。北燕与北漠就像这两个人,可以是不死不休的仇敌,可以是惺惺相惜的朋友。”

    这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久远到现在的锁阳关早已沦为荒漠。但毫无疑问,不论是萨仁还是萧暨都是英雄,这段回忆还在北地游牧部族的心里存留着独特的刻痕。

    龙驹的北漠人会动容是因为面前坐着的是一位大梁人,她是狡诈的狐狸,但她也的确带来了对北漠的尊重。

    “你了解这段过去。”萨吉尔找回了话语,重新发问,“那你就应该明白你的努力是徒劳无功,我的老东家开出了足够优厚的价码,她是萧暨的子嗣,我们敬重英雄。”

    “我不否认都兰的价码优厚。”温明裳张开五指坦然地说,“但就像萨仁的选择仍就是用弯刀终结萧暨一样,你,北漠的乌鸦,你们站在这片曾经的战场建起聆风驿站待价而沽,所为也只有四个字。”

    她眯起眼,咬字清晰,“为、国、取、利。”

    萨吉尔要的不止是都兰给予的金珠,锁阳关不再,可他们仍就要和剽悍的狼骑争夺水草,这是草原的规则。或许都兰能承诺两方禁攻寝兵,但只要她一日不是北燕的大君,这个承诺就是废纸一张。

    弱小者在雪峰下没有发言权。

    “我给了你十箱金珠,胜过黄金万两。”萨吉尔看着她,“ 都兰用超过十倍的价格买你的脑袋,这是笔足够任何人心动的买卖。北漠能用这笔钱买到任何东西,它比你许诺的空话更有价值。温明裳,我现在不是在和你谈所谓的生意,而是你在向我讨要一线生机!”

    “我在樊城就说过,你的老东家好大的手笔。”温明裳对他微笑,她背后不可避免地浮起冷汗,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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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点微末的反应被牢牢扣在了伪装下,她不会让任何人捉到自己的破绽。

    “让我猜猜看,都兰在交战地给我织造了一张什么样的网。”她故作沉吟状,轻轻叩击木桌,“只要我心里装着铁骑,不论我在外人面前流露出的关切是真还是野心,你们就会是最好的诱饵。狼骑大举犯境,铁骑就会随之被困在交战地,而洛清河还没有回来,面对拓跋家的狼群,就没有任何一位主将敢于冒险调兵南归,所以我身边……只会有来自京城的护卫。”

    “而这些人在你们眼里,脆弱得不堪一击。”

    “大梁皇帝不会允许兵权旁落,否则十年前雁翎铁骑就能够踏平北燕王庭。”萨吉尔面露不屑,“他曾坐拥最优秀的将军与不败的重甲,但他也亲手葬送了一切,你在为这样愚蠢的君王卖命。”

    温明裳微微抬眸,听见他发自真心地赞许。

    “靖安的女儿们也是真正的英雄。”萨吉尔道,“我尊重她们,如果洛清影还在,龙驹不会接受都兰的诱惑,这样的手段太下作。”

    “洛清河给了你们同样的自由。”温明裳无情地戳破,“但你们没回馈同等的忠诚,她甚至不要求其他,只向你们寻求缄口的可能。你们敬佩英雄,但尊重不会凌驾于家国之上。”

    萨吉尔皱起眉,覆在刀上的手急躁地撩动羽毛坠。

    “你在这个时候选择来见我而不是直接杀死我,也是因为都兰。”温明裳道,“你知道她向我提出了与大梁互市的请求,这势必会影响古丝路上的利益交换,但北燕能给予大梁的,你们未必不能给,所以在这个交易落成之前,一切都是未知数。”

    她深深地凝视着眼前的北漠人,直言道:“这就是你要和我谈的生意。你们想在互市里再分一杯羹,但这个要求不能告诉都兰,因为她要求你杀了我,而只要我死了,短时间内大梁皇帝又无法擢选出第二个替代我的官员,得益的就只有一个人。”

    潘彦卓。

    “被豢养出的四角毒蛇是北燕公主的同谋,北漠在他手上得不到一分钱。”温明裳指向自己,“你只能和我谈。”

    尾音铿锵落地,屋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桌椅倾覆,紧接着便是刀刃出鞘的脆响。

    萨吉尔豁然站了起来,垂帷翻飞,剑柄自外探出,掀起时露出女子冷然的一张脸。

    栖谣没搭理他,向着温明裳轻轻一点头。透过她的身形向外窥看,能瞧见院中再度变得剑拔弩张的双方下属。

    身披轻甲的骑兵围在最外围。

    赵君若手心都出了汗,她在看见赶来的栖谣才敢真正放松分毫。

    “我并不在乎你眼中我究竟拿洛清河当什么,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旁人无需置喙。”温明裳没有动作,她抬掌示意栖谣收剑入内,又道,“我来这里也不是为她与龙驹交恶的。仍就是那句话,我们可以不是朋友,但也不必做敌人。这是你们最擅长的买卖,做了这笔生意,龙驹仍然是龙驹。”

    萨吉尔被她这一手先礼后兵气笑了,立马反唇相讥道:“温大人今日如此行事,有给我拒绝的权利吗?”

    “有。”温明裳话音微顿,略带讥讽道,“只是掌柜若拒绝,那就是双输。”

    萨吉尔“哈”地笑了声,问:“此话从何说起?”

    “你很了解都兰吗?”温明裳并未直言,反而将话抛了回去,她的确在紧张,但不是因为萨吉尔,“她的承诺建立在她成为北燕新的大君之上,可她凭什么能笃定自己能接替兄长拥有狼骑?你们想过这个问题吗?”

    金银诱惑不了忠诚于大君的拓跋家,更遑论还有一个萧易。

    “如果掌柜回答不了,那么在下不才,可以代为解答。”温明裳撑着桌沿,将往昔所知悉数抛给了他,“让狼骑消失就够了。”

    “你不是黑乌鸦。”萨吉尔面上有一丝裂痕,“你做不了这个主。”

    “但是洛清河可以。”温明裳往前迈了半步,无比笃定地说,“我听说拓跋悠和都兰是挚友,她的确是强大的敌人,但是这匹狼崽越不过我的妻子,她一定会陨落在白石河畔!即便是这样,都兰仍旧选择让她举兵南下,而不是蛰伏成为计划成功后属于自己的狼骑新的统帅,你知道这就意味着什么吗?”

    萨吉尔咬紧了牙关。

    温明裳冷漠地看着他,缓缓道:“都兰可以在需要的时候将拓跋悠一起舍弃掉,她是这么多年唯一一个得到机会的公主,她只有足够无情才能证明自己才是长生天的女儿。”

    “你猜这样的君王,为了杀我,会只信任作为北漠人的你们吗?”

    话音未落,马蹄声若惊雷骤然暴起!

    轻甲下的战马在嘶鸣,它的眼睛里倒映出了狼骑的弯刀。

    “做个交易吧萨吉尔。”温明裳轻轻道。

    “做个让我们都能从狼的爪牙下活下来的交易。”

    作者有话说:

    高速上拿手机写完的,颠死了(闭眼

    有啥要改的等明天我到家再改吧(。过年这一周在老家可能更新频率有点影响,我尽量找机会写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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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4章 坠影 【ZX整理】

    樊城以西是沧州所辖, 过去的几年里西面没有北燕骑兵的踪迹,但戈壁上仍旧不安全。聆风驿站是龙驹关外的老巢,北漠人是这片土地上狡猾的沙狐, 萨吉尔比谁都更清楚高墙关隘是荒原上限制骑兵冲锋的利器。

    他在这里让人拆掉了经年累月的战乱下的断壁残垣,花重金加高了驿站周围的围墙, 还在主楼上架起了能让弓箭手站立的高台。如果不是温明裳牵制了他的注意力, 就算是栖谣轻功卓绝,铁骑也是进不来的。

    但他此刻的脸色也同样难看, 狼骑来得太突然,原有的布置还没来得及展开, 仓促登上楼顶的弓箭手还未来得及打开阵仗便被遥遥而来的流矢射了下来。

    北燕人也是天生的弓手。

    出城戍卫的这队骑兵不是重甲, 燕州马种无法和北燕的狼骑比机动性,栖谣本人是卫而非将, 此刻再将这队人马仍留在外固守就只能被动挨打。

    鹰哨发出尖锐的声响, 栖谣翻上屋顶, 在吹响命令的同时点燃了求援的狼烟。

    刀兵近在咫尺,萨吉尔心中尚有疑虑, 在见到人影坠下高楼也已烟消云散。龙驹带出来的人都经过精挑细选, 死一个他心里都在滴血。

    下马披甲的军士挡在了下面, 女墙被攻城车反复捶打, 发出令人头晕目眩的巨响。温明裳被护卫簇拥着一同攀上了二楼, 窗子半敞着, 借着窗缝的微明可以窥见天际盘旋的猎隼。

    “温大人知道狼骑会来,为何不带重甲?”萨吉尔顶着流矢破窗的风险顶上窗子,“今日若无援兵, 你我的性命皆要命丧于此!”

    “掌柜不是说了, 眼下交战地战事正酣, 无凭无据,我上哪儿给你找一队重甲来?”温明裳话音未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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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声闷响砸在墙边,她偏过头,望见天际压下层云,像是铁蹄下倾轧而过的苍野。

    萨吉尔面上有怒意,温明裳回过眸,抢在这之前开口:“但掌柜勿惊,在下既看得透彻,就断没有当真想把命交代在此的意思。”

    女墙的机扩在坍塌,狼骑熟知聆风驿站的格局,在奔袭到此前带上了攻城用的器械。驿站的修筑再坚固也比不上北境战线的关隘的城墙,外围的阻挡拦不了这队骑兵多久。栖谣带来的轻骑还在外围袭扰拖延,但他们目的明确,弯刀手起刀落间与长枪碰撞,鲜血迸溅在草叶上。

    驿站的大门欲言又止,门闩上已经浮了裂痕。

    护院已经抽出了刀,院中狭窄,一旦骑兵入内必定要下马,北漠同样民风剽悍,他们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若是夜里,还能趁着混战从后门跑!”引路人脸上被箭矢划开了口子,他刚从围墙上翻下来入内,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外头又是“砰”的一声响。

    侧面的墙已经坍了大半了!

    “你的属下点燃了狼烟。”萨吉尔抹了把脸,恶狠狠地瞪温明裳,“算无遗策的天枢首臣不可能就这点本事,生死攸关,温大人还要藏着掖着吗?!”

    不堪重负的门闩陡然崩裂开,战马撞入其中,刀影相接间不具名的头颅骨碌滚落,刹那间又多一具无名骨。

    北燕人有备而来,他们在前队入内后迅速卡死了后腰,散开的骑兵堵死了驿站的大门与围墙缺口,马上弓手满弓如月,辉映起弯刀的冷光。

    轻甲不能在此时上前,他们只要敢打马来援,羽箭就会把他们射成筛子。即便能穿过箭阵,他们也挨不住以逸待劳的弯刀。

    前队的骑兵已经下马了!

    温明裳不是将军,但她有着为将者没有的目光。她深深吸气,道:“萨吉尔,让你的人往后退,这扇门守一刻,你就能见到你想要的重甲!”

    “她要的是你我的命!”萨吉尔啐了口唾沫,“退回主楼,你我就是瓮中之鳖!主将下令烧楼就够了!”

    “不。”温明裳哼了声,意味深长地睨他一眼,“一具烧焦的尸首,远抵不上一颗看得出面目的人头来的有用。”

    萨吉尔眸中闪过一抹诧然,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大梁囿于朝堂,铁骑还是以防守反击为主,但都兰如果要彻底葬送狼骑,最划算的选择便是彻底点燃这支不败之师的怒火。

    譬如重演血祸。

    他的确不能全然笃定温明裳的行径意图,但只要反过来思考就足够了,温明裳可能会心怀他念,但洛清河不会,否则铁骑不会有所让步。

    现在的狼骑已经做不到将铁骑逼到悬崖之侧,但刺事人是个绝无仅有的机会,只要狼骑能在这里拿走温明裳的脑袋,洛清河就一定不会再有所保留。

    拓跋焘在这片战场杀死了她的父亲,将她的姐姐挫骨扬灰,那么再将她妻子的头颅送到阵前又有何妨?

    萨吉尔短暂地打了个寒颤。

    他在温明裳的眼睛里看不到恐惧,这个女子的脊背那样单薄,纤细的脖颈能被随意一个军士轻易掐断,但此刻她站在这里,竟然奇异地有与洛清河一样的作用。

    她像是一堵坚不可摧的屏障,属于铁骑的屏障。高山低眉的柔情只有俯仰间可见方寸,霜雪之下却皆是肃杀。

    这个人连同自己的生死都能算计在其中。

    温明裳没工夫想他是如何想的,她深深呼吸,侧耳听见刀尖抨击的响声,突兀喊道:“栖谣!”

    商队的人绕着楼梯设伏,居高临下有天然的优势,天枢的护卫披着轻甲,和护院背后相抵挡在最前方。

    栖谣闻声回过头去看温明裳。

    “绕后。”温明裳对她点头,抬手覆在赵君若肩上,“这里有小若。”

    狼骑没有烧楼,这印证了温明裳的猜测。但他们人数太多,即便院外骑兵早已短兵相接,里头的人还是犹如蜂拥。

    栖谣眼底掠过犹豫,但她随即将目光移到了赵君若身上。小姑娘把刀握得很紧,但眼神在对上时没有退缩。于是近侍阖上眼静待了瞬息,颔首应命从墙壁被砸出的缺口处翻了出去。

    她走时还顺带削断了狼骑意图甩上来的攻城软梯,几个意图另辟蹊径的骑兵惨叫着应声跌下去。

    大门已经被彻底破开了。

    天枢的护卫大都是从原三法司和禁军中抽调而来,这些人没上过战场,只在千里之外的京城听闻过胡虏凶残,但随行之时他们心里便清楚,自己要保的始终只有一个温明裳。此行为公务,连温明裳都可毫不惜身,他们又焉有理由不竭力而为?

    厮杀里赵君若把温明裳往高台的云梯角落推了半步,她反身挥刀干净利落地把攀上来的骑兵抹了脖子,学着栖谣原先的样子将近前的软梯一一斩落。

    流矢的威胁还在前。

    温明裳背后抵着摇摇欲坠的土墙,听见领头攀梯的北燕将领用燕北话高声下着命令。

    “已经一刻钟了!”萨吉尔拦住侧方的骑兵,头也不回地向身后发问,“温大人!援兵!”

    断壁残垣间影子如鬼魅般一闪而过。

    栖谣抢了马攀上马背,她足尖在马鞍上轻点,翻腕将掌中匕首刺进身前骑将的后颈。她像是阵中的飞鸟,腾掠间避让过流矢。

    铁甲飞驰间抬起刀脊,让她在坠落时有了新的落脚点。

    北燕弓手拉满角弓,向着破败的土墙射出了最后一箭。

    疾风骤起。

    赵君若架开近前的骑兵,回身捉住了温明裳。

    “萨吉尔!”天边恍若雷鸣,温明裳高声道,“撤!”

    精明的北漠商人在话音未落时便避让开了足够的空隙,剩余的人捉住了北燕人攀上来用的软梯,借着势头滚落在鲜血满地的长草里。

    北燕骑兵还要再追下来,但他们慢了半步,雷鸣便已掠至眼前。狭窄的院落内,围墙早已被攻城器械悉数摧毁,他们在逼仄里无处闪躲,还未反应过来便已人头落地。

    重甲披身的战马喷薄着热气。

    “温大人!”江启文的声音被藏在面甲下,显得有些沉郁,他打马在前,带着驰援的铁骑围堵住骑兵的退路,飞快地禀告道,“末将来迟!”

    但战场上瞬息万变,他话音未落,领头的骑将便已翻身上马朝他而来,弯刀未见收势径直撞上了重甲长刀。江启文眉头紧皱,正想借着重压反击,忽然见到眼前火光一闪。

    “砰!”

    赵君若才护着温明裳后撤,她甚至没来得及说半个字,血雾就在眼前猛地炸开。火铳准头并不够,但它胜在了短时的火药爆发,轻甲在这样的冲击下绝无可能活命,可即便是重甲,这么近的距离也必定非死即伤!

    狼骑怎么会还有火铳?!

    骑将皱着眉,抬刀想要掀开挡在眼前的铁骑,但他才刚刚起势,腕口便猛地一沉。

    这一炸把面甲都给掀飞了。江启文此刻口鼻皆是血,他面容焦黑,却死死握着刀不肯松手,近前的重甲迅速放弃追击回防,在双方间硬生生地隔开了三丈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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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

    骑将骂了声,抽出鞍上短刀对着此刻目不能视的铁骑挥刀而下。

    铁器铮鸣,他腕口一麻,刀刃应声而落,栖谣拽住江启文的后颈,单手把身披重甲的校尉给拽下了马扔到铁骑的保护圈内。

    骑将知道这个人,他不敢托大,迅速调马避过长剑锋芒领兵回撤。

    栖谣不会冒险追上来,她是近卫,保证温明裳安全才是第一位的。狼骑没能在围堵里先杀死温明裳,就已经失去了先机。

    就差一步。骑将后撤时愤愤地想。

    商队身上也挂了彩,萨吉尔喘着粗气退回来,他撑着膝听见乱哄哄的里有人呼喊军医,忍不住回头往温明裳那头看。

    驿站背后对着的是高耸的草坡。

    那不是狼骑来的方向,但他隔着高大的重甲战马,却窥见了草坡上策马的一个影子。

    女人的红裙在烈日下依旧灼眼,疾风掠起了她的衣摆,像是雪峰上怒放的格桑,草叶翩跹而下,俯首亲吻她掌中流矢的箭头。

    萨吉尔心中登时警铃大作,他飞快矮身藏在铁甲之下,放声提醒道:“温大人!身后!”

    箭矢随着话音如影而至。

    赵君若一把将温明裳推开,她看准流矢的方向,挥刀锵地一声叩在了箭身上。力道震得她手中刀登时飞了出去,箭头擦过她的手掌,遽然划开了血口。她往后退了三两步跌在血泊里,冷汗顺着额头簌簌而落。

    但这还没完。

    几乎同时,早已后撤的狼骑队也挽弓搭箭而来,这是早设计好的伏击,为的就是试图在最后诛杀敌寇。

    温明裳逆着光,似乎看见坡上的女人红唇边溢出一抹笑,她居高临下,挽弓朝着自己的方向射出了第二支箭。

    驿站早成断壁残垣,此处没有第二个可供遮挡的地方!

    栖谣一手拎起赵君若,迈步朝着温明裳的方向追过去。

    天边似乎被浓云遮蔽了一刹。

    箭矢随着海东青的振翅呼啸而至,这个角度十足的刁钻,在箭矢即将穿云而过间击中了箭身。距离遥远,这一下失了力道,但余力仍旧将致命的箭矢击偏了。

    温明裳眼前冷光一闪而过,电光石火间擦过她的手臂,迟来的痛意让她登时捂皱眉抽气着往后退。

    海东青已经落在了她的面前。

    轻骑如风疾驰,长枪宛若游龙般在现身之际重新汇聚起了铁骑的防守。为首的骑将遥遥眺望草坡的北燕女人,掌中鹰哨激烈奏响。

    女人唇边笑意渐深,但她没有多留,眨眼间打马消失在了草坡遮蔽下。

    萨吉尔被这瞬息的截杀吓得心有余悸,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听见马蹄声近前。他背后冷汗涔涔,抬眸对上一双分外熟悉的眼睛。

    洛清河只看了他一眼就没搭理,长途奔袭让她背后被冷汗浸湿,汗水混着未干透的血痕顺着下颌滑落。

    温明裳才被扶起来,栖谣扯了尚算干净的布条替她裹住了伤口,但血还是透了出来。她站在乱糟糟的战场上,面容因为失血显得更加发白。

    踏雪低头想蹭她的手,但很快被主人一把拽着马缰提到了一边。

    洛清河没下马,她唇角紧抿,让自觉失职跪地的军士先行起身。

    海东青落下来想要凑近,但被洛清河扔了个石子赶一边去了。

    温明裳眨巴着眼睛想要说些什么,但还不等她开口,马上的将军就弯腰把她拎了上来。

    “撤回樊城,勿做久留。”将军冷声下了军令。

    洛清河摁着她的脑袋不让她乱动,冷着脸扬鞭打马绝尘而去。

    熟悉的气息混着血气与火药味弥散在鼻尖,温明裳想拽她袖口,但被对方躲开了。

    她自觉理亏,小心翼翼地把下巴靠在了凉透的肩甲边。

    作者有话说:

    提醒一下,小温答应过不能冒险的(。

    小温:(无辜)可我带栖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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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5章 对手 【ZX整理】

    三城驻军早已严阵以待, 他们在见到洛清河回来时略显意外,但这点诧异迅速被见到伤兵时的严肃替代,火铳炸出来的伤不比寻常刀剑, 不及时处理恐有性命之忧。

    栖谣将江启文安置好后带了伤药在主帐外三十步远的位子找到了赵君若,她看了两眼无风低垂的垂帷, 把小姑娘的手抓过来包扎伤口。

    “狼骑手上竟还有火铳……”赵君若被伤药刺得抽气, 还忍不住担忧道,“明裳今次可谓凶险, 失算这半分,伤的也还是铁骑将士, 好在洛将军及时赶到……嘶!”

    “身上惹了伤便不要想那样多。”栖谣面色不改, “你我是卫,护的是主心骨安然无恙。今次你已尽己所能, 是我出了疏漏未曾及时回护, 该罚的是我。火铳与北漠乃至北燕公主, 她们会有对策,我等无需多心。至于铁骑伤亡……”

    赵君若见她面有犹疑, 忍着疼追问道:“又该如何?”

    栖谣收回目光, 顿了须臾道:“军中律令, 冒进有失要在阵前领四十军棍, 温大人不是军中人, 是否依律要看主子的判断。眼下战事正酣, 应当不会打足数,给个交代就成。”

    营中往来步履匆匆,云玦捏着药碗过来, 瞧见她们俩在这儿干站着, 挥挥手赶人。

    “回去歇着吧, 天都要黑了。”她跟着洛清河日夜兼程,此刻也是疲乏,“我把这药送去也回了。江启文那边不是你们的错,要交代也要等军医出来再说。”

    两个人面面相觑,最后一块儿等云玦送完药出来才回了帐子。

    瓷碗轻碰的声响被外头的脚步与示警声掩藏,洛清河吹着汤药,一点点喂给床上乖觉坐着的温明裳。

    那一箭失了准头,只是些皮肉伤,但对她这种体质有缺的,还是得有汤药作辅。军营里没有蜜饯,只能从伙夫那儿退而求其次找了些零碎的糖煮了碗甜水。

    洛清河只摘了盔,她自打进来就没搭理温明裳,天知道那一箭下去她有多后怕。温明裳算准了狼骑,却没算到会有这样一个无妄之灾。她自己身上也有些战时蹭破皮的地方,回来时只是简单处理过,但眼下还不到看顾的时候,她还有事要办。

    夏时天色暗得晚了,酉时已过,烈阳仍旧高悬穹顶,不见半点倾颓之势。

    比起外头的嘈杂,帐子里是十足的安静。洛清河垂着眸子,在喂完最后一勺汤药后把碗放下才终于抬起头。她此前一直半跪着,眼下才对上落在头顶的目光。

    惊惧与其余别样的情绪混合在一处,最后化作了唇齿边的叹息。她抬臂蹭掉了温明裳脸颊边残存的灰土,道:“现下知道怕了?”

    温明裳耷拉着眉眼,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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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腕口的箭袖哑声道:“我错了……”

    她面上血色未复,眼尾的朱砂痣像是随着眼睫颤动在眼前微晃,把一双杏眼晕染得好似泫然欲泣,带着点不具名的脆弱易碎。若是此时真有双狐狸耳朵,怕是也跟着眉眼一并可怜兮兮地低垂下来了。

    “做错事就晓得这样。”洛清河捏着她下颌把她脸抬起来些,没忍住磨牙,“你自个儿都知道人心隔山海,都兰不是个简单角色,她要杀你,来的狼骑就不会是寻常之辈。无论是天枢还是互市,到了眼下的地步重要性都不弱于一州之府,她有足够的的理由下血本。”

    都兰本人的那两箭的确让人惊愕,但细想之下其实事事都说得通。萧易能来沧州战场,他就必须稳住都兰,这支狼骑必须从他手里调配,但这事没那么简单,都兰需要的是尽可能的万无一失。两个互不信任的人做交易,自然是要用双方的耳目同时盯紧局中的一举一动。所以都兰亲自来是合理的,而北燕尚武,一个能取得王帐信任的公主不会是手无缚鸡之力之辈,归根结底,是大梁对她知之甚少。

    “刺事人当然重要,但龙驹不会永远不回关内,事事皆有转圜的余地。我知道你是为了铁骑,为了我,但是温明裳。”她越说越气,恨不得狠狠地咬这个人一口让她长长记性,“我走前你是如何答应我的?你就是这样‘不冒险’的?”

    话到最后,尾音里已携了明显的颤。

    温明裳心口闷闷地疼,她不再说话,垂首想要去亲洛清河嘴角,但被将军狠心地拎着襟口止在了方寸之外。她微微抿起唇,清楚看见对方眼下的青黑与眸底蔓延开的血丝。

    偌大一个靖安侯府,现在也只剩下寥寥几人,那些洛清河曾经在乎的人被掩埋在这片土地下,那是藏在君子皮肉下化不开的梦魇,也是心口堵不上的空洞。她并不畏惧战争,甚至一度将这片苍野当做了来日埋骨地,但再度眼睁睁看着至亲至爱命丧眼前的痛,没人想再经历一次。

    抵着温明裳的手其实很轻,她稍作用力就能推开,但温明裳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向后退回了床榻边。

    她抬起未伤的那只手,慢慢摩挲着覆到了洛清河脑后。

    “不会了。”温明裳慢慢把她拉进,感受到微凉的铁甲贴在自己垂落在膝上的掌间。潮湿的吻落在她的指尖,一点点燃起令人骨酥体软的热,但潮热没有向上攀弄,只停在掌心勒除了红痕前。

    披甲难弯身,洛清河此刻跪在她面前,俯首将面容藏进她膝上的掌骨里。

    “阿然。”温明裳垂目呢喃般在她耳边轻声说。

    “再也不会了。”

    龙驹的行商和护院被一同“请”进了军营,铁骑对他们没表现出明显的敌意,萨吉尔不知道这是不是洛清河的命令,但他懂得察言观色,知道自己现在是好好地待在军帐而不是牢狱里就是对方格外宽仁了。

    东面交战地的情况没有那么好,三城的驻军一直在轮换,洛清河不能在樊城待太久,至多两三日,她就要即刻带兵东进。萨吉尔知道她在此之前一定会和温明裳一同来见自己,却没想到夜里人当真出现时却是形单影只。

    帐外此前莫名有一阵嘈杂响动,但萨吉尔不敢出去看,也没敢问站在门口的近卫,这阵响动约莫持续了半刻钟,而后就是帐外的脚步声近前。

    洛清河摘了面甲,她简单地换了身衣服,在进来时动作稍有迟滞。若是萨吉尔还在往日,定能发现些许端倪,但他此刻身家性命皆系于此,实在是无暇分心。

    “龙掌柜且坐。”洛清河神色如常,抬手道,“此刻在大梁地界,我仍依着大梁黄册所记叫你一句龙掌柜,余下如何,还要看掌柜如何回答本将的问题。”

    这话说得平平,但萨吉尔莫名就觉得后颈发冷,似是被野兽紧盯住而平白生出的战栗。

    “将军放心。”他不由苦笑,“龙某如今朝不保夕,不敢有所欺瞒。”

    近侍将军中冲好的糙茶端至了两人面前后便退了出去,烛火在渐暗的天幕下显得微不足道,甚至不足以照亮这一方天地,无数微小的情绪被盖上了面纱,让人再也找不到踪迹。

    萨吉尔背后冷汗直冒,洛清河越是镇静,他就越是慌张。沙场铁血的人面容再生得如何柔和也是挡不住霜雪的,他斟酌了半晌,决意还是先寒暄两句,于是小心翼翼地开口。

    “将军独自而来,不知温大人……”

    “内子身有不适,谢过掌柜挂念。”洛清河端起茶盏吹着热气,微微拧着眉道,“既在燕州地界,同我说也是一样。事已至此,多言已是不必,我便先行发问,向掌柜的问一个人。”

    萨吉尔知道自己在她这儿耍不了花样,铁骑的统帅不是面上无害的狐狸,她没有兴致陪自己虚与委蛇。

    “将军想问的是北燕公主。”他深深吸气,干脆道,“我上一次离开北燕王庭时,都兰没有显露出要带兵南下的意思,她的确要我杀死大梁朝廷在北疆的话事人,但亲卫队并没有随我们离开。就像萧易是王庭幼主的护身符一样,这支亲卫队也是都兰在王庭的护身符。”

    “他们装配了火铳。”洛清河眉头未松,直言道,“北燕第一次拿到火铳图纸是来自拓跋焘手下的暗间,但它在玉良港的通路断掉后成为了废铁。拓跋焘不效忠都兰,他不会把能改变战局的东西交到主君政敌的手上。龙掌柜能告诉我,从这批火铳,到都兰手下的这支训练有素的亲卫队是从何而来的吗?”

    “拓跋悠。”萨吉尔道,“火铳来自她,她是都兰的挚友,也是扎根在狼骑中的依仗。她的确还没有全然接手任何一支狼骑的资格,但洛将军,就像你们的军匠能够依靠温大人得到自己的火铳一样,燕北也有军匠,他们不需要修补铁盔甲,都兰手里有足够的资本,自然可以依靠牛羊金珠砸出自己的‘火铳’。至于亲卫队……它来自已故的北燕大君。”

    萨吉尔收掌成拳,道:“北燕人觉得女人只能站在儿郎身后,但王庭贵族一样非常注重自己孩子母亲来自哪里,一个血统高贵的母亲决定了孩子的未来。锁阳关之战后,我们与北燕的战争远没有结束,但古丝路后,太多的北漠人厌倦了厮杀,所以漠北王庭和北燕做了交易。我们的汗王将最尊贵的女儿送到了北燕人的王庭,她死在嫁人后的第七年,都兰就是她唯一的血脉。”

    “北燕的大君在那之后第二年春天薨逝,他的小儿子继承了君位,血统逊色的大儿子成为了辅佐的将军。而这个小公主……他并不想给她什么,但为了堵住汗王的嘴,他只能忍痛交给了她所剩不多的士兵和牛羊,并且允诺北漠,都兰的婚事只能由她自己决定。”

    “他不会给都兰将军,没有将军的军队是一盘散沙。”洛清河冷漠地看着他,随着话音像是有些不难烦地叩响桌子,“北漠也给不了她将军,但现在看来,都兰遇到了属于自己最好的将军。至于金银,它来自你们,或者说来自于痛失爱女的北漠汗王。”

    这是和亲王女不能魂归故土的补偿。

    “没错。”萨吉尔深深吸气,看她的眼神里有敬佩的意味,“汗王本来的想法只是让她无忧无虑地过完这一生,但我们低估了她,如果她是儿郎,那么现在北燕君位就该换人了,她远远比幼主更加出色。”

    “她的出色就是你们重返故地的原因。”洛清河眸藏薄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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