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忽然想到,宫调是土音,用阮琴……好像有点不合适。”
呵——魏婉心底冷笑,怪不得刚才觉得不对劲,敢情卞如玉在循序渐进挖坑。
“殿下说的是,”魏婉如其所愿,跃入坑中,“宫调土音,的确应该用土做的乐器来演奏。”瞧着卞如玉面上明显越来越开心,魏婉骤转话锋,“殿下您有这有埙或者缶吗?”
卞如玉神色微僵:“怎么,你会?”
魏婉心里紧张的发抖,最早蔺昭请的乐师教练气息,吹过那么一回埙,至于缶,还从未接触过——但她以前经常敲锣,应该能融会贯通。
魏婉强压心虚,面色笃定,沉声流利:“会的。”
卞如玉沉默须臾,转望阿土:“阿土,府里有埙和缶吗?”
阿土张嘴,这乐器上的事不归他管,可不清楚,但要认真找肯定能在库房找着。阿土正要如实回禀,卞如玉却转回头,冲魏婉勾起唇角,如勾柳枝,声音则似一只脆响黄鹂,直飞枝头:“本王府里好像没有埙缶,但记着有一只金锣。”
再一次正中下怀,魏婉自己都惊诧这好运气。
卞如玉见她失神,以为不会,扯嘴角笑:“是这样的,本王想着土音刚才已经听了,不必麻烦魏姑娘重复,单再听些金音木音,就够了。”
“希望魏姑娘不要嫌锣聒噪。”
魏婉心道你也知道锣吵啊,面上却恳切摇头:“不会不会,锣声金音入肺,殿下咳嗽,正好疗愈。”
卞如玉莞尔。
“只要能治殿下的病,就是听天打雷劈奴婢都愿意。”
卞如玉笑容僵了一霎,继而重浮笑意,下令道:“阿土,拿锣来!”
阿土步履如飞,事实上他的确是飞檐走壁,仅一刻钟不到,就取回一只金锣。
魏婉提锣持槌,深吸口气,这是卞如玉自找的,他求仁得仁:“哐当——”
敲得卞如玉眉心一跳,耳中嗡嗡。
魏婉只会一首,且多年未敲,起手两、三下,略显生疏,但到后面茫然感逐渐消失,手完全凭借记忆敲击,她才发现,自己从来不曾淡忘。
不由生出一反守为攻计。
演奏得越来越认真、沉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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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如玉滑了下喉头,锣乃战前鸣金之声,本该清丽高亢,铿锵雄伟,甚至夹杂悲壮,魏婉的锣曲却从头至尾,只听出热闹讨巧之意,他脑中不自觉浮起街头猴戏的场景。
一曲奏罢,忍不住发问:“你打哪学来的这曲子?”
“未入相府前的谋生手艺。”
卞如玉倏地坐直:“你该不会是耍猴人吧?”
他第一回正视那张奴契,她是六年前入的相府,那再往前推,她才十一、二岁,小小年纪,演猴戏得有人教,有人带。
是她父母么?
“祖传的手艺?”卞如玉追问。
“不是。”魏婉摇首,“奴婢父母原是寿州佃农,灾荒年年沦落至流民,跟随人潮逃难京师,但路上父母兄弟都死了,唯余奴婢苟全。”
卞如玉挑眉,第一反应她在编故事。
乞哀告怜?
他可不是菩萨,不吃这套。魏婉那一大段话卞如玉左耳进,右耳出,只听进去“寿州”二字,漠然思忖:那是哪里?
须臾,想起来是淮西治下的某处小地方。
卞如玉垂眼,眸色转暗,魏婉接下来的话听进耳朵里:“那时候京师里流民多,奴婢跟着大伙一起混日子,有粥抢粥,没施粥的日子里,就敲这锣曲卖艺。”
卞如玉掀起眼皮:“你卖什么艺?弹阮?”
他这才发现眼前的魏婉脖颈伸直,面色平静,并无卖惨献媚态,甚至连之前的楚楚可怜,弱不禁风都不见了。她的双眸是两潭静水,无波无澜,没有眼泪。语气平和,不作伤感停顿,仿佛讲的是听来的,不相干的故事。
起风了,刮进水云阁,魏婉的话随风飘散。
卞如玉呆怔片刻,嘴唇细微张合,目光却始终未从魏婉脸上移开。
他忽然悠悠地想,也许她说的是真的……
又有一霎,错觉她在同他平视。
“那时候哪会弹阮,什么能逗乐诸位老爷就演什么,”魏婉微笑,“翻跟头,劈砖,滑稽戏都演过。也没谁教,都是一个人率先想着演,余下的人纷纷效仿,反正我学得快。”
“一般钱都好讨,就有两回遇上故意刁难的,一个让钻胯,另一个让吞狗.屎,才给——”
“好了。”卞如玉硬邦邦打断,偏头命令阿土,“去取支竹笛来。”
竹笛木音角调,金音就此揭过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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