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不顾地要带着府兵往外冲。
李清灼去拦她的功夫,“不好了!”府门外跌跌撞撞地冲进来一个管事婆模样的女人,“请老祖宗救救我们金姐儿!”
李清灼眉心?一跳,她兜住那人,蹙眉问她:“金姐儿又?怎么了?”
来人缓了缓气儿,“金姐儿听说二?娘子的事,直接昏倒在亭内,肚子碰了石阶,肚子里的孩子怕是保不住了。宰相夫人不光不管我们金姐儿,还?逼我们姑爷休妻再娶,人都?抬进家门了。”
“真是欺人太甚!”宋伯元捏紧拳头,一拳打在府门上?的石壁,指关节砸出几窝浅浅的坑。登时,她的手就破了皮见?了血,她似是感受不到似的,又?要带着人去宰相府。
景黛起身,靠在屋门,蹙眉看这一番乱乱糟糟,顿觉头晕耳鸣。她伸出手指拍了拍耳朵,还?是觉得心?慌难受。
她捂着自己的心?脏,眼前?一黑,身形晃了晃,差点儿摔在门槛上?,幸好身后的王姑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
“小姐?”
景黛回了回神儿,强撑着自己的身体,对王姑道,“安乐那边有消息了吗?”
王姑摇摇头,劝景黛道:“安乐的功夫与宋三娘子不相上?下,小姐勿忧。”
寒风乍起,卷起景黛身上?的衣带随风飘舞。
她咬牙撑着自己,对王姑道:“令府门外的人立刻把宋伯元拦回来。”
“小姐。”王姑看她,“此时拦堵,姑爷一定会恨你?的。”
景黛眼看着老太太拦不住人了,对王姑道:“快!快!”
说完了话?,立刻咬着牙缓缓曲起自己的身子,慢慢坐到地砖上?,将自己团成一小团。
王姑回身给她拿了个软垫放到她身边,立刻冲出去。
宋伯元刚踏出门槛,发现门外禁军已将镇国公府包围了。
她蹙眉,“你?们?”
王姑站在一边,面无表情对她道:“我们小姐的命令,请姑爷镇静些。”
“景黛?”宋伯元回头,一眼就看到了厅内一个人蜷在地砖上?的景黛。二?十几岁的人,那么小一团。
耳边火把上?的火星噼啪,马儿在焦躁地踢踏。
镇国公府门楣两侧挂着的大红灯笼,还?透着大大的喜字。
宋伯元立刻回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景黛面前?。
景黛见?宋伯元愤怒的样子,下意识朝后躲了一下。
想象中?的怒意没?落下,宋伯元跪在她身边,轻轻把她抱起来,冰得宋伯元倒吸口凉气。
她问:“姐姐,我现在该怎么做?”
景黛猛地咳了几声,才趴在宋伯元坚硬又?冰凉的铠甲上?开口:“你?若信我,我带上?小叶亲自去宰相府一趟。”她顿了顿,又?说:“东宫还?在宫里,此刻你?带兵出府就意味着谋反。谋逆之人,群起诛之,外有胡族虎视眈眈,大梁又?起内乱,无辜的百姓们将平白陷入生灵涂炭。我打听过?了,宫里的太医正全力救治贵妃娘娘,你?若真心?为你?二?姐姐好,此刻就该安心?等待,为你?二?姐姐祈福快些醒来,不要再添乱了。”
“好。”宋伯元将她轻轻放在带有软垫的大椅上?,立刻卸了身上?的盔甲,转头招呼宋佰叶:“小叶,过?来听你?嫂嫂说话?。”
宋佰叶立刻点头应下,又?扶了扶老太太:“奶奶,咱们快过?去吧。”
宋伯元丢了盔甲,蹲在景黛身边,紧紧把她圈在自己怀里,手掌在她的臂上?搓了搓,紧张地问她:“这样好点吗?”又?转头:“小黑,把全府此刻能用的炭炉全部抬过?来,烧旺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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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黑听完,立刻冲库房跑去。刚入秋,府里的炭炉还?未准备出来。
宋伯元宽了宽自己身上?的衣裳,不由分说地将景黛失了温度的手伸进自己前?胸处。她偏头,将景黛的头紧紧夹在自己左侧肩膀与左脸处,空着的那只受伤的手扣在景黛后脑上?,一下一下轻轻地顺着。
“你?慢慢说,我一会儿带小叶走一趟。”
景黛稍缓了口气,她抬手擦了擦宋伯元脸上?的汗,对刚走过?来的小叶道:“记得不要与宰相府起正面冲突,不管他们休妻还?是要重娶纳妾,统统先答应下来。你?们只管记住一点,将郎中?顺利带进去。”她头费力搭在宋伯元的肩上?,看向王姑:“王姑,你?带着柳先生一道去。小叶和阿元没?经验,你?去给柳先生搭把手。”
王姑非常熟悉景黛犯病的样子,只蹙眉冲她摇头。这还?未到冬日,小姐就开始进入“渡劫期”了。
景黛却冲她冷下脸,“王姑!”
王姑叹了口气,立刻不情不愿地出了门。
宋伯元一旁的小叶也跟着跪在景黛身边紧张地看向她,她往常不点自红的唇早没?了血色,脸色也较往常不同,惨白得分明像个死人。
景黛却挤出一抹笑,抬手摸了摸宋佰叶的脸,“别哭了,快去吧!若宰相府的人强硬到底,你?们且退到禁军身后,令他们冲进去,记得,先保护好自己,再保护好大娘子。”
宋伯元回头,随手抹了下宋佰叶脸上?的泪。
她站起身,将身上?的玄色圆领袍脱下来,整个盖住景黛,又?拉起宋佰叶的手腕,对景黛道:“你?放心?吧,好好休息,等你?醒来的时候,我们就回来了。”
景黛朝她点点头,又?拽了拽她的衣角:“宋伯元,”她顿了下,“我睁眼若是见?不到你?,你?知?道我的手段。”
李清灼听到景黛这么说,立刻扬了扬眉,安心?地坐回椅上?。
她没?空去想禁军为何?听她那弱不禁风孙媳妇的话?,也没?空想这孙媳妇为何?消息如此灵通。
现在李清灼满脑子都?是方才宋伯元与宋佰叶一身戎装,勇毅果断地踏出府门的那刻,那是宋家的希望。
景黛很少有王姑与安乐都?不在身边的时刻,她不自在地将自己又?缩了缩。
李清灼听到声音,抬眼,见?到景黛可怜兮兮地缩成一小团,立刻扔了手里的拐杖走到她身边,一手揽在她肩膀,另一手轻拍了拍她:“黛儿别怕,祖母在这儿呢。碳炉快搬过?来了,你?先合合眼。”
景黛眨了眨眼,这是她第?一次听别人叫她不要怕。她有什么可怕的?她什么都?不怕。
虽固执地这么想着,混着祖母身上?清香炭火的香气,她竟真的安心?地闭了眼。
梦里竟也与往常不同,再没?有红色的血与泥泞里的尸体向她张牙舞爪地扑过?来。
她走在一望无际的沙漠,太阳在头顶,越往里走身上?越暖。
走得远了,有些口渴,她仰起头,冲着头上?的烈日张了张嘴,没?想到原还?烈日当空的天气,立刻下起瓢泼大雨来。
脚下的沙漠也不知?何?时变成了森林,甘甜的雨水浇进她的口腔,浸透了她整个人。
她畅快地甩了甩头上?的雨,跑到小溪边抹了把脸。
李清灼放下装着清水的碗,知?道景黛一向有自己的小厨房,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她不太清楚,也就不敢喂给她蜂蜜和甜杏,只能抱着景黛的头,替她擦了擦七八个碳炉子围着硬烘出来的汗。
武鸣蹲在一边,在冰水里拧巾栉,拧完一次,起身去擦一次老太太的额头。
连景黛都?被热出汗来了,可想而知?抱着景黛的老太太得多难受。
第 43 章
一向有两?袖清风贤名的宰相, 宰相府自然也只空剩一个巨大的躯壳。
院子不小,里头假山珍玩是什么都没有的,只有几株寻常树木, 并一些?家用的沉缸大石充景。
马铮被自己亲娘下了药,此时的他还不知道宋佰金的事。
残存的那丝理智只知道要保持清醒,他捧起?手边的碗, 大力扔在地上,“呛”的一声, 碎瓷片撒的到处都是。
身边的女娘“啊!”地喊了声, 他闭了闭眼。
尽力忽略掉身边的人,又甩了甩头,抚腰去够那锋利的碎瓷片。
此时人已变得迟钝,他跌跌撞撞的倒在地上,伸手攥紧了碎瓷。
门外“嘭”地声,自己亲娘打开门上的木闩,伸手去抓他,他挣了挣,眼前越来越不清晰,太阳穴突突地跳着。
马铮手里的碎瓷片割伤了自己的手,痛得他找回了丝理智。
他大力推开他娘,踉踉跄跄地抓了门口堵他的小厮问:“大娘子在哪儿?”
那小厮手里拿了很粗的麻绳,正斟酌着如何不伤到他把他绑起?来。
马铮看?出小厮的意图后, 又紧攥了攥手里的碎瓷片。
手上的血像不要钱似的,顺着碎瓷片的边缘往下滴。
没一会儿, 就在原地滴出一个细小的血坑。
他抬起?碎瓷片搁到自己脖子上, 看?仇人般看?向自己亲娘,“我娘子在哪儿?”七尺男儿, 簌簌地落了泪,“我娘子在哪儿?”他又喊了声。
悲痛欲绝得像再没了希望。
见没人回应自己,他眼都不眨地将那碎瓷片插进自己的大腿上,痛得他青筋暴起?,单膝跪倒在地。
小厮吓得退开,马铮带血的手掌拄地,将自己的身子从沙地上硬生生撑起?来。
他无头苍蝇般打开了家里无数道门,还是没见到阿金,他青梅竹马十八年的阿金,在十八岁最好的年华不要礼金嫁给他的阿金,世上最好最好的阿金。
直到府门外,有吵吵嚷嚷声。
他抬了手,狠狠给了自己几巴掌。
这?回听得清楚了些?,是阿元和小叶的声音。
他循着声音,连滚带爬地到了府门,抬眼,看?到宋伯元与宋佰叶仇恨般地双眼,立刻恐惧得抓了人问:“我大娘子呢?”
眼前已被自己的泪占满,什么都看?不清楚。
他只知?道一遍遍地问:“我家大娘子呢?”
被他要晃吐了的小厮为了保命,只能嗫嚅着道:“柴,柴房。”
宋伯元一脚踹开面前拦她的人,连个眼神都没分给马铮,立刻带着人往整个宰相府最偏僻的地方走。
柴房门口有人拦门,是宰相夫人郑氏。
宋伯元眯眼,攥起?拳头,被宋佰叶一把薅到她身后。
小叶站在最前面,“请宰相夫人宽宽手,我家大姐姐在宰相府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管夫人是休妻重娶或者给翰林大人纳上十八房美妾,我们宋家都同意。只有一点,我大姐姐得活着。不然夫人也?看?到了,我兄长?纨绔纵横汴京多年,打死人也?是能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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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敢威胁我?”郑氏眯眼,“谁不知?道你们宋家触怒了龙颜,我们铮哥儿可是未来宰甫,沾上你们宋家也?是倒霉。我这?作阿娘的,可不敢…”
“啪”的一声,宋佰叶扬起?手狠狠给了她一个巴掌,直把平时端着架子二五八万的郑氏打得踉跄在地。
宋伯元见状,立刻挡在宋佰叶面前,推了推身后的郎中与王姑,“我大姐姐就拜托二位了。”
她就站在门口,甚至连回头看?看?病榻上的大姐姐都不敢。
那郑氏爬起?身,操了身边的钉犁就要往小叶身上招呼,宋伯元眼疾手快地抬起?腿,一脚把那钉犁踹开。
她尽力压抑着怒气,手掌分别抓郑氏的双肩,“夫人就祈福我大姐姐没事,不然我一定亲手杀了夫人再剁了翰林大人。”
围过来的小厮被禁军牢牢挡在院外。
郑氏回头看?了眼禁军,大笑出声:“你宋家竟然调动禁军为私兵,是要造反吗?”
“我调禁军甘愿受罚,”宋伯元扬起?右眉,“但如果我大姐姐出事,第一个就抄了你宰相府!”
马文?载刚从皇宫出来,进了自家府门就看?到晕倒在门边的儿子马铮。
他忙快走几步,直看?到柴房外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才自觉大事不好。
马文?载扒开人群,冲里头的郑氏喊道:“我儿怎么躺在府门?这?又是怎么回事?”
宋伯元松了抓郑氏的手,像甩什么脏东西似的甩了甩手。
“宰相大人见谅,我若再不来,我大姐姐就被夫人弄得一尸两?命了。”
“阿金?”他干瘦的身躯着急地挤进人群,“阿金怎么了?”
宋伯元回了回头,正听到大姐姐轻轻的呻吟声。又似是她不想?别人听到,那声音突然变得闷闷的,像被隐进被子里。
她攥了攥拳头,没理马文?载。
宋伯元前半辈子见到的宋佰金,永远都是兰姿蕙质,尔雅温文?的,不管她惹出什么乱子来,大姐姐好似都有办法帮她,只要大姐姐在,宋伯元在外头就永远有底气。只是此刻的大姐姐正躺在气味难闻的柴房,刚刚流了她日夜期盼的孩子,宋伯元完全想?象不出来此刻大姐姐的样子,她也?不敢去看?,怕自己一个冲动,惹出什么祸事出来。
她咬牙,谨记景黛的话,不要添乱子。
皇宫外,房顶上站了一高?一矮两?人。
一个高?高?瘦瘦的,手里的剑直指对方,与之对峙的矮小灵巧,身上的银饰甩得哗啦啦的响。
宋佰玉沉眉:“你真的是我那厉害弟媳的人?”
安乐扬了扬头,“你们宋家人就是冲动,真的烦人。我亲哥哥现在还生死未卜呢,我还得费力来拦你。”
宋佰玉收了剑,问她:“我二姐姐在宫里真的安全?”
安乐懊恼地叹了口气:“和你说八百遍了,怎么和宋伯元一样固执。再说一遍,不管发生何事,我们小姐都能摆平。”
宋佰玉根本就打不过这?胡族小丫头,听她这?样说只能半信半疑地转了身。
安乐在她背后朝她喊:“小姐还说,只要三娘子不轻举妄动,她一定能护住贵妃娘娘。”
宋佰玉转过身朝她摆摆手,“小丫头,下次选个好地方切磋。”
安乐不愤地撇嘴,“谁要和你打?你打人真的好痛。要不是小姐下了死命令,我才不受这?份儿罪嘞。”
宋佰玉笑笑,一个闪身,人就消失在房顶。
安乐见她确实回了镇国公府,才放下心来。
这?事可不能搞砸。
宰相府,宰相很迷茫。
一日未回,儿媳妇儿被自家娘子拴在了柴房,儿子流血晕倒,儿媳妇儿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了。
他先?是令人将马铮扶回房间?里躺着,叫了郎中后才去询问郑氏,“你说那些?都是听谁说的?”
郑氏顶着被小辈打肿的侧脸,期期艾艾地回:“大家都那么说,还说咱们家铮哥儿会被那宋家的拉后腿。”
马文?载憋起?嘴,转身,想?了一瞬,立刻转回来赏了她另一边侧脸的嘴巴。
“你糊涂啊!那都是宇文?武盛给你设的圈套!”
他也?不管郑氏的反应,立刻提了袍往柴房去。
“元哥儿,这?事确实是我马家对不住你们金姐儿。你要打要骂,我都是依的。只是,现在的状况,咱们都是太子殿下的人,没得让外人挑拨一家人的关?系,你说对吧?”
宋伯元笑了笑,对他摇头道:“我不在乎什么太子皇位,我只在乎我大姐姐。”她顿了顿,突然抬了头紧盯马文?载的眼:“我大姐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宰相大人就等着家破人亡吧。”
马文?载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元哥儿,”他叫了她一声,“一家人。”
宋伯元抱臂,转过身再不理他。
半个时辰,就像半年那么久。
宋佰叶从她身后拍拍她的背 ,刚哭过的眼配沙哑的嗓,“缓过来了,大姐姐说,想?见见你。”
宋伯元看?了她一眼,刚抬起?脚,立刻软了一下,她原地蹦了蹦,等腿脚好用了之后,缓缓推开柴房的门。
屋子里很暗,有一股强烈的霉味儿还混着血液的腥气。四面黄色的土墙,墙边挂着蜘蛛网,黑色的地,没有地砖。
她强忍难受,跪在大姐姐床边认真看?她,大姐姐还是那样淡然的性?子,除了满头大汗以外,完全看?不出她刚刚独自走了道鬼门关?。
宋佰金还像从前那般亲昵地摸了摸宋伯元的头,“让你担心了,对不起?啊。”
宋伯元红着眼冲她摇了摇头。
宋佰金挤出一抹笑,“这?次做得好。听小叶说,你成熟稳重了不少?,都是弟媳的功劳。”
宋伯元抬手抹了抹眼泪,冲她撒娇:“大姐姐~”
宋佰金笑了笑,立刻扯了身下的伤口,她皱了皱眉,单指戳了戳宋伯元的额头,“好啦,这?不是没事吗?”又落寞地偏过头,“就是,不知?道小枝,她怎么样了。”
宋伯元颓丧地垂了头,从屋外端了吃食的宋佰叶盘腿坐在宋伯元身边,她抬了碗,勺子磕碰碗底后,将勺子递到宋佰金嘴边,“大姐姐,吃饭。”
宋佰金摇了摇头,“不吃了。”
那勺子却没放下,又朝她嘴边递了递:“吃饭,吃饱了饭,回家。”
回家。
宋佰金抬眉,问她:“你大姐夫吃了不少?苦头吧?”
宋佰叶依然固执地抬了手里的勺子,待宋佰金咽进去一口后,她才戳了戳碗底,沉声:“不知?道。”她不想?说也?不愿说,不管马铮是出于什么原因,但大姐姐却是在他家遭了这?份儿罪,她开始讨厌宰相府和属于宰相府里的一切。
宋伯元搂了搂身边的宋佰叶,对宋佰金直言道:“被他亲娘下了药,自己扎自己大腿,晕了还未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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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佰金伸出手自己拿了宋佰叶手里的碗,吃了两?口后,对宋伯元道:“走,回家,就麻烦阿元这?次背背阿姐了。”
宋伯元立刻站起?身,不太宽广的背,还是稳稳地将她背起?。
出去时,再没人拦着,随宋佰金入宰相府伺候的丫头们也?都打好了包裹,跟在宋伯元身后垂着头往镇国公府走。
匆匆赶来的郑氏张开双臂拦在她们面前,“你们这?些?狗奴才!想?清楚了,这?次回了镇国公府,就再也?别想?登我宰相府的门。”
领头的人抬起?脸就啐了她一口,“谁稀罕似的。”她憋嘴看?了眼前头被捂得严严实实的宋佰金,又气不过,回过头去啐了她一口。
郑氏从怀里掏出随宋佰金入府的一沓子卖身契,甩了甩,“你们真不怕我打死你们?我可有你们每个人的卖身契,我要打要骂,都是受大梁法保护的。”
前头的宋佰金听到后,轻轻拍拍宋伯元的背,低声对她道:“不管怎么说,孩子们的卖身契得拿回来,她们跟了我那么久,真的辛苦了。”
宋伯元对宋佰叶扬扬下颌,宋佰叶立刻会意。
她站在郑氏身后,不由分说地一把抢了那沓子卖身契,“我们宋家的孩子,没得让你这?老太婆糟践的。”她还未说完话,那几个小丫头看?都不看?她手里的纸,只是闷头路过她追随着宋佰金。
宋佰叶双手一横,轻轻一撕,所有的字都再拼不成话。
“衙门上的备份,我自会请人消掉,夫人若是还想?给您那宰甫儿子积积阴德,就稍抬抬手。话尽于此,请夫人保重。”
郑氏顶着那张被打得肿得老高?的脸,铁青着说不出话来。
回了家,景黛刚好在一番热浪中醒来。
宋伯元安顿好宋佰金,转头就去瞧跟在她屁股后的景黛。
她正坐在大姐姐的闺房里,捂着胸口担忧地看?向宋佰金。老太太坚持不进来,偷偷在屋外头抹眼泪。
那些?个碳炉子也?随着景黛的移动,被挪到了大姐姐的房里。
宋伯元疲惫地坐到她身边,转头摸了摸她的脸,“好些?了吗?”
景黛点点头,“祖母抱着我,睡了个好觉。”
宋佰金刚沾了枕头,就昏睡了过去。
宋伯元对着宋佰玉和宋佰叶招了招手,“都先?出去吧。”说完了话,左肩一塌,抿了唇,将景黛抱起?来,“你也?随我回去好好休息。”
宋佰玉明明是稍大的那个,此刻却莫名其妙地听了宋伯元的话,她垂头丧气地踏出大姐姐的门,开始怀疑自己学那些?本事到底有什么用。
宋伯元忙着观察景黛的脸色,也?就没空看?她。
景黛的脸色稍缓,有了点儿血色,唇也?回了点颜色,看?着状态不错。
她抱她踏出门槛,低头问道:“奶奶身上的味道好闻吧?”
“嗯,有种干燥的柴火味,很温暖。”景黛在她怀里自在,还抽出空来帮她理了理头发。
“明日,我得找个由头入宫看?看?二姐姐,姐姐有什么主意吗?”她抱着她走了一会儿,就到了她们两?个的婚房。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宋伯元塌了腰,把景黛轻轻放到床榻上。
“坏消息。”
“贵妃娘娘被宇文?广抽了背,没有小半年是养不好的。”
“好消息呢?”
“贵妃娘娘醒了,”景黛伸出手牢牢捏紧宋伯元的手腕,“被太医查出有了身子,并且娘娘决定留下这?个孩子。”
宋伯元立刻皱眉,“你说什么鬼话呢?”
景黛拉宋伯元坐下,塌了肩像个小狗似的将自己挤进宋伯元的怀里,“你先?听我说,”她蹙眉掰了宋伯元的头面向她自己:“首先?,我已经使人告诉娘娘可以不声不响地替她打掉孩子,是娘娘自己执意要留下。其次,这?绝对是件好事,贵妃娘娘怀了龙子,对娘娘来说可是个天大的生命保障。”
“不成!”宋伯元扭过头,“这?孩子必须打掉。”
“宋伯元!”景黛着急,狠咳了两?声,“你得学会尊重她,她留下这?孩子,是为了给她自己争权,同时也?是为了你们。娘娘不想?再任人宰割了,这?不是件好事吗?”
宋伯元不看?她,“我二姐姐不是你,景黛,她没有那么狠的心,也?没有你那种手腕。”
景黛缓缓抬眉,似是不敢置信地看?向她:“你的意思是说,我活成今天这?样是我活该?”
宋伯元眨巴眨巴眼,立刻去抱她,“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景黛轻轻挣脱开,她看?向宋伯元认真道:“想?要活成别人忌惮的模样,就只能她本人亲自踏过泥泞走过荆棘,人生在世,到头来就会发现谁也?帮不了谁,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选择自己喜欢的人生。”她顿了下,神色平和地仰头问她:“不是吗?”
宋伯元不知?道她是在说她自己还是只是单纯的想?和她辩论。
她只是点点头,又朝景黛伸出手臂:“过来。”
景黛不从,她还向后退了几步。
“明日你随我回门,按规程,从景家出来我们要入宫谢恩,就那时,我给你制造个机会。”她看?向宋伯元,淡淡道:“但我建议你趁这?个时候去东宫,一是,越无人在意贵妃娘娘,宇文?广就会越内疚心疼,对她越好。二是,你频繁接触东宫,宇文?广不会坐以待毙,这?对你的计划有利。”
宋伯元亲眼看?着景黛从那可怜的一小团慢慢变回那个强大的令人信服的黛阳,她却觉得莫名心痛。
好像是她亲手将她推离,也?好像,景黛生来就属于领导者,不屑于与人产生无用的羁绊。
被打晕睡了几个时辰的江南雪,捂着脑袋从空着的房间?醒来。她想?不起?来她为什么呆在这?儿,懵懵懂懂地推了房门,迎面碰上宋佰玉。
“三表姐?是三表姐吧?”
宋佰玉凉薄地看?她一眼,什么也?没说,登时踩上缸缘,顺着屋顶跑了。
在外头晃了十几圈,汴京城黑茫茫的一片,最后发现她压根儿就没地方去。
兜兜转转,还是落脚到了兰熹坊。
初兰还在熟睡,听见声音,立刻抬手将被子盖到身上,双眼怯生生地看?向窗口。
那人站起?身,抬起?脸,高?瘦挺拔,眉眼肖似宋伯元和小叶,是初兰分外熟悉又陌生的脸。
熟悉在于她日日夜夜地想?起?那日夜里,在水里拼命伸出手拉自己的宋三娘子,陌生在于,她好像长?大了,长?开了,脸上少?了些?少?年意气不管不顾的正义感?。
初兰从被子里伸出手臂,花魁娘子的娇媚不在须臾,而是日积月累的浸润。
她稍扬了扬下颌,娇声问道:“宋佰玉?”
宋佰玉放下手里的剑,径直走向初兰。
初兰顺势抬起?手,双臂搭在宋佰玉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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膀,她挑了下眼,懒洋洋地问她:“终于想?起?我来了?”
宋佰玉按下她的双手,将她的双臂压在她头顶两?侧。
沉重的呼吸夹着困惑与侵略,她发了疯地去咬初兰娇香细软的唇。
初兰被动承受着,待宋佰玉终于抬起?脸时,初兰朝她魅惑地笑了一下:“这?么多年过去了,三娘子的良心没见长?,吻技倒是愈发精进了。”
宋佰玉压低声音否定:“我说过了,那晚,明明是你先?勾…引我的。”
初兰的双手被宋佰玉牢牢地按在床上,她偏过头笑了笑:“不是你痛哭流涕地求我教你的吗?不手把手地教,你怎么学得会?说到这?个,”她虚虚抬起?下半身,轻轻蹭了蹭宋佰玉,同时她压低了嗓音问她:“你去试过了吗?和你二姐姐。”
宋佰玉恨恨地瞪她,她突然松开禁锢初兰的手,跪在床榻上脱她自己身上的衣裳。
初兰躺在床榻上小声地笑,笑着笑着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开口问她:“你知?道宋伯元娶了个厉害的吧?不如你猜猜,你那好看?的‘弟弟’在床上,到底是上边那个还是下边那个?”
宋佰玉俯下身揪了初兰的头发,狠狠咬她的鼻尖,她断断续续地说:“你管那么多,反正我知?道,你是下边那个就够了。”
她侵吞了初兰的回话,像无情地君王那样掌控着初兰的一切。
屋外有人“咚咚”地敲门,“姑娘,可发现什么可疑人等?外头禁军和金吾卫满街的晃荡,我就想?着先?上来问问姑娘。”
初兰躲了躲,小小声地求饶后,却换来更加无情的压榨。
“姑娘?”来人又快速敲了敲门。
初兰豁出去般屏住呼吸,硬是一声都不肯吭了。
门外的人听不到回答,立刻撞了门进来。
隔着道屏风,宋佰玉顿住手,空着的那只手死死掐了初兰的脖子,她在她耳边轻轻道:“让她出去。”
初兰却笑,她扬起?修长?的脖颈,抬了手蹭了蹭宋佰玉两?侧鬓角上的薄汗,“你,求我呀。”
第 44 章
对峙, 在狭小的空间,每个呼吸,脑海里都有千百种想法一瞬而过。
脑中最后的那条线被人轻轻一拨, 她整个人就像漂泊在海上?的渔船突然找到了渔港的方向。
那人就快绕过屏风之时?,初兰突然抬起脸,“没事, 我刚醒,外面怎么了嘛?”懒洋洋的语调, 配初醒沙哑的嗓音。
“姑娘没事就好, 也不?知?道怎么的,外头都是禁军和金吾卫,想来是宫里又发生什么大事了。”那人退离开,“既然姑娘没事,我就退下了。”
她转身,突然感受到一阵冷风,抬眼,看到窗子大开着,正呼呼地往里灌风。她挠挠头,径直走到窗边,亲自合上?后才转身离去?。
听到门合上?的声音之后,初兰推了推身上?的宋佰玉,“外头怎么回事啊?”
“没事。”宋佰玉怏怏的, 她坐起身,随手拿了干净的布擦了擦初兰的身体, 又轻拉起她:“最近不?太平, 你这?兰熹坊该关门就关门吧,反正你也不?缺银子花。”
初兰意外地看她一眼, 昏暗的室内,她却能清晰地看到她硬朗的侧脸,下颌线如刀割,眼神却柔软得让人心疼。
她拽拽宋佰玉的手,人趴过去?,轻声安慰她:“贵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定会逢凶化吉的。”
宋佰玉轻翘了翘唇角,突地转过身看向初兰:“二姐姐不?知?道我喜欢她,除了你以外,这?世上?没人知?道我喜欢她。”
初兰顿了顿,人趴在她的背上?,尽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那你学的那些床上?功夫,岂不?都用在我身上?了。”连这?种时?候,她都要说些浪荡话来掩盖住自己的爱意。她们之间的身份隔着天?堑,她不?能喜欢宋三娘子,就像宋三娘子不?能喜欢贵妃娘娘。
宋佰玉抓过她的手,把她整个人从?自己背上?扯下来,“我们也,是不?对的。”她真?诚地看向初兰,“你不?怕吗?”
“怕什么?”初兰挣开她的手腕,“我要是惧那闲言碎语,汴京城人口一言的唾沫星子都能把我淹死,我还有?什么可怕的?”
宋佰玉沉默下去?,“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初兰在她身边坐好,房间里的窗子已被人合上?,密闭的空间里没有?流动的空气?,像世间所有?的一切都随之凝滞,只留对面那个爱慕许多年?的人还鲜活着,“我这?身份,能与三娘子得过几晚真?心实意的□□,还算三娘子对我开了恩呢。”
“什么都对不?起。”宋佰玉回身拿了自己的衣裳,三下五除二地套上?后,“我也绝非姑娘的良人。”说罢,那个一推就开的小窗户被人轻轻推开,屋外的夜风从?窗外缓缓吹进来,吹走了初兰身上?那点子刚经历过情?事的暧昧味道。
姑娘,满世界只有?宋佰玉这?么叫她。
初兰一个泄力,人整个躺回进刚还有?些挤的床榻。
此刻只剩自己,还显得有?些空旷,她轻轻转了个身,看着身旁凌乱的床单发呆。
夜,重新变得静悄悄。
宋伯元赌气?,她坐在床上?打盹儿,就是不?想躺下去?。
地灯还亮着,两人默契地睁着眼望天?儿。
远处传来开市的鼓声,宋伯元打了个哈欠,回身去?看景黛。
景黛虽闭着眼,眼皮下的眼珠却咕噜噜地转个不?停,一看就没睡。
宋伯元叹了口气?,自己起身,静悄悄地去?门外面洗漱。
等她快要吃完早餐时?,景黛才姗姗来迟。
宋伯元抬眼,将?桌上?晾了好一会儿的红枣羹往她那边推了推:“现在吃,温度正好。”
景黛瞥了她一眼,没动那碗红枣羹。自己舀了碗菜汤,坐在一侧乖乖巧巧地一汤匙一汤匙地喝。
天?大的事,也要一道回门。
宋伯元对景府不?陌生,骑上?小花,闷头就往景府的方向走。
景黛坐在轿内,王姑坐在她身侧。
“小姐,这?才刚入秋没多久,您就开始犯病了,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
景黛笑着宽慰她:“还好,这?不?是能起床能做事吗?”
王姑沉吟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北境雪山水,南湖万年?鳖首,琉球碧萝草,高丽冒肩花,这?些个东西?殿下都存着多少年?了,就算九殿下能等,您的身体可是等不?住了。”
景黛蹙眉抬起手,“这?事不?要再说了,就当匹秋氏确实都死绝了吧。”
“可是,”王姑还欲再说,被景黛着急地打断,“嘘!”
王姑抿起唇,视线朝下静默下去?了。
景雄因宋伯元的暴打而未来得及参加殿试,这?分明?是一辈子的遗憾。
按景雄的性格,他绝不?会令宋伯元顺利入门。
车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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