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供的《贵公子与病秧子》第20章
日头已?落下许久, 坐在高台处,能清晰的看到脚底下的万家灯火。
景黛看他那得意洋洋的样子,也跟着?笑了笑, “殿下抬举我了,我不过就是一商户女,怎能登殿下的高门?”
宇文武盛皱了眉头, 似是非常不满意景黛的说辞:“自打先生因病困在蜀地的时候就费心为本王筹谋,本王也不是那等忘恩负义的小人, 虽说小的时候也曾怀疑过先生的本事, 但说到底,咱们,不都相互扶持着?一路走过来了吗?”他真诚的看?过来,满心满眼的都是推心置腹的诚意。
景黛却未入戏。
因为她知道,宇文武盛和她分明就是同类人。
利益,在人情关系里?从来都是排在首位的。
她抬眼,“殿下不信我?”所以才一定要?她暴露在视线聚集处再绑上兆王府。
宇文武盛笑笑,“先生说的哪里?话?只是本王一朝得了势,定要?先生跟着?沾些光彩的。”
景黛又拾起几边那未刻完的章,眼睛紧盯着?它轻轻问:“条件?”
“永州。景家的商号不是进不去?永州吗?本王帮先生。”他抬起手,食指与中指并拢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胸膛,“咱们两个,强强合作, 就没有得不到的东西。”
景黛吹了吹章上刚刻下来的碎石屑,又将那章子置到宇文武盛面前。
“殿下想让我以什么身份登门呢?”
“当然是本王的, 老?师了。”他眯了眯眼, 又抬起了手去?抓景黛的。景黛没躲,她身后的王姑看?见了, 立刻皱起了眉。
“本王,是真的倾心先生。若不是母妃已?和鲁国?公府的郡夫人商量好了本王的婚事,本王定要?先生以王妃的身份入主兆王府的。”说着?说着?,他用?大拇指轻轻摩挲了下景黛的虎口处。
景黛立刻将自己的食指与拇指并紧,狠狠掐住了宇文武盛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拇指。
她盯着?宇文武盛一板一眼的说:“请帖留下,永州我也收下了。”她松了劲儿,继续道:“哦,还有,兆王殿下已?是今时不同往日,一举一动都会被朝廷上过度解读。手伸得太长,对?殿下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宇文武盛收了自己的手,将自己的拇指伸到鼻子底下闻了闻才笑着?道:“都听先生的。”
景黛给王姑使了个眼神,王姑立刻迎过去?将宇文武盛从高台处带离。
宇文武盛下台阶之前,鬼使神差的回头看?了一眼景黛。
她的背绷得直直的,在他那个方位只能看?到景黛露出的纤细脖颈,她高贵聪明?,就像入不得鸡群的仙鹤,只是有一点比较可惜,她是个活不久的病秧子。
王姑轻咳了一声,景黛闻声转过脸来。
那张惊艳绝伦的脸配上她身后的无穹墨色,只会让人无端生出几分向往。
宇文武盛眨了眨眼,看?到她薄削的唇轻轻翘了翘,似笑非笑的提点了他一句:“殿下夜间慢行。”
有夜风吹过,宇文武盛配合着?打了个寒颤。
这种漂亮女人最危险,若她不属于他,那他宁愿亲手杀了她。
景黛目送着?宇文武盛的帽兜一点一点消失在地面,重新拿了那章子放在手里?把玩。
过了会儿,王姑上来。
景黛看?过去?,用?极轻极轻的声音问她:“皇兄,他是这样的人吗?”
王姑头摇得像孩童玩的拨浪鼓,“小姐不该怀疑殿下的,镇戊殿下是奴见过最干净磊落的君子。”
景黛缓缓抬起头,刚刚的犀利已?被主人尽数收回,只迷茫着?眼点了下头,重复了一句:“君子。”似是非常不相信这世上还存在着?这种高光伟正的男人。
景家正东头的大房院里?,景雄正气得骂人。
“户部尚书?那老?骨头,霸着?户部那么多?年?,搜刮民脂民膏那许多?,明?里?暗里?的还要?咱们景家给他上供,凭什么啊?”
景卓抬起头看?了义愤填膺的弟弟一眼,笑着?劝他:“去?都去?过了,行了,以后咱不去?受这窝囊气了。”
景雄还是气不过,他小着?声的问景卓:“大哥,你说‘小妹’为何非要?我去?户部尚书?府走这一趟啊?也没说干什么,也没说要?什么,我稀里?糊涂的去?又糊里?糊涂的回来了,还真是闹不明?白。”
景卓警惕的四下里?看?了看?后说道:“你以后在家里?也小心着?点儿,咱们掉了脑袋没关系,要?真因为咱们家令殿下陷入危险,母亲下了黄泉都不会饶了咱们哥俩儿的。”
景雄微抬了抬下颌,“知道,知道。”
景卓又说:“眼看?着?端午是近了,今年?东宫下了船兆王那儿也下了船,我感觉,朝上还是要?起大波折。”
景雄不在意的道:“谁赢谁输,和咱们又有什么关系?我看?是越乱越好才对?。”
景卓摇头:“这事不能这样看?,总归咱们景家此刻是归到兆王派的,东宫占了上风,对?咱们家的买卖也不好。”
景雄手里?没过过一天的账本儿,打他出生起,他就过着?锦衣玉食奢靡无度的生活,也就对?这所谓的影响看?得很淡,他觉得就算真改了朝换了代,他们景家依旧能坐稳大梁第一皇商的高椅。
景卓见景雄对?这话题没兴趣,也就松了口让他回去?:“温书?去?罢,咱们景家能不能出官身,全?看?你这次了。”
景雄得意地笑:“我这次可是相当有信心,就连‘小妹’都说我有非常大的进步,还说我定能进殿试。殿试诶,大哥,到那时,我就是天子门生了,我看?以后谁还敢嘲笑咱们景家的女眷。”
景卓欣慰地看?了一眼弟弟,才站起身来送他,“去?吧,凡事都有大哥在呢。就算考不上,也绝不会让你为生计低头的。”
汴京城暗流涌动了几日,宋伯元是压根儿不知的。
她日日夜夜的练手臂,才终于在离端午没几日的时候摸到了鼓槌。雕着?龙头的乌木炳,上头的槌儿用?红布包着?密实棉花。
龙舟上的船员们今日特意空出闲来,扎堆来听宋伯元的开鼓首秀。
她紧张,还有点儿兴奋。
这事虽微不足道,却又莫名其妙的承载了宋伯元的梦想。
梦想就是有朝一日也能凭着?自己令家里?的姐姐们与长辈们骄傲。
手凭着?惯力往前送,鼓槌接触鼓面。
沉闷的“咚咚”两声,瞬间炸开了人群。
船员们沸反盈天七嘴八舌地评价:“诶,国?舅爷,有两下子啊。”
“害,我们公子做事情,全?凭喜欢,若是用?心去?做,就没有不成的。”小黑在一边与有荣焉的骄傲道。
肖赋意外?的看?了一眼那绑着?绑腿,手臂上还绑着?沙袋的“少年?”。
她虽穿的是寻常黑布衣,失了那些个花里?胡哨的行头,一举一动还是会让人觉得她生来高贵。
肖赋恶趣味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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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她这漂亮脸蛋儿沾了尘土,衣服上染尽尘埃,这单薄的“少年?郎”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光彩依旧。
老?师傅站在鼓边朝宋伯元点了点头,“还不错,继续努力。”
安乐却兴奋地跳过来,手“砰砰”地拍了两下宋伯元的后背,“总算有点儿样子了,外?形上倒也堪配小姐。”
“什么小姐?什么外?形?”宋伯元转头问道。
肖赋从人群里?起身,抓着?小丫头的肩膀把她拽到了一边,对?宋伯元道:“别分心,好好练。今年?东宫和兆王府都下了船,咱们想进三甲,还是不能轻敌。”
宋伯元皱眉,“都下船了?这是都知道圣人今年?要?出宫观赛了呗?”
肖赋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我都知道的事,殿下们能不知道?”
“也是。”宋伯元应了声,手里?抡起那鼓槌死命的敲。
敲着?敲着?终于敲到了龙舟预选赛。
说来也巧,旁边的就是太学生的船。
李墨和张升都坐在船中间儿靠后的位置,想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
各式各样的龙舟们纷纷落了水,传言也顺着?河面儿飘过了所有船只。
本就紧绷着?的队员们,此刻听说今年?圣人会出宫观赛,更是像打了鸡血般振奋。
宋伯元今日穿大红,额间绑了同色抹额,头戴金珠冠,冠两侧的祖缨被小叶牢牢的系在她的下颌处。
因为她生得好看?,又认了真的打扮,虽只提着?那鼓槌儿转了转手臂,就凭白激起河两岸无数的尖叫。
无数的蜀葵花被齐刷刷地扔进了船里?,快把正坐在船里?做准备动作的船员们埋了起来。
虽是预选,倒是民间百姓们的大乐事。
决赛那日,圣人会亲至观赛,河两边儿的观众都是要?提前审过的,没得大意思。
还是预选赛好,没那么多?大规矩,人多?船多?也热闹。
宋伯元长身玉立的站在鼓边,看?到船员们狼狈的将头从花朵里?挤出来,偷偷笑了半天。
肖赋不乐意了,他从船尾处行至船头,对?着?宋伯元嘱咐道:“别说我没提醒你,你们镇国?公府可是为了你全?府出动了,这要?是没排上名次,丢的可是庄贵妃与国?夫人的脸。”
宋伯元两手相交,转了转手腕,才桀骜不驯的回他:“我这边你不用?担心,只要?你卖了力地划,咱们这船绝差不了。”
比赛还未开始,岸边又是一阵骚动。
宋伯元眯起眼睛朝那边寻了寻,才发现?原来是初兰现?了身。
初兰虽戴斗笠轻纱,但那兰熹坊花魁的轿子一摆,大家也就纷纷知晓这轿上之人的身份了。
她被众人围着?,她也被众人围着?。
两人似是隔了千山万水,人海茫茫,但宋伯元就是知道,初兰费心来这一趟,定是为了给她鼓劲的。
李墨见状推了推张升,朝他小声的通气:“看?,初兰都来了。这小子,还真是,人不咋行,排场倒摆得大。”
张升望了望,也回过头来小声嘀咕:“怎么咱们今年?这么倒霉?镇国?公府下船也就罢了,东宫和兆王府为何也都出了船?”
李墨撇嘴:“听我父亲说,且斗着?呢。不光是船,以后还有科考场,军中声望,朝中政绩,没完没了着?。横竖那些也不是咱们该考虑的,今日就一个目标,赢过镇国?公府就成。”
张升看?了眼镇国?公府超气派的新船,又看?了眼船上坐着?的汉子们,很是担忧道:“我怎么觉得,咱们搞不定呢?你看?那帮人凶神恶煞的,还一身肌肉,骇人得紧。”
李墨顺着?他的视线瞧过去?恐宋伯元发现?又赶紧低了头:“那咱们就躲着?点儿,别被宋伯元揪着?就行。我可不想大庭广众众目睽睽的丢那么大的人,我母亲姐姐都来了。”
张升也叹气:“你以为就你们家来的人多?吗?镇国?公府的国?夫人头三日就给看?热闹的百姓开了免费的甜粥铺子,这头一开,各家各府纷纷拿银子出来挣声望,谁家来的人都不少。”
高阁上,是微服出宫的皇子公主们。
太子宇文昌坐得最高,左手边是圣人跟前儿的红人兆亲王三皇子-宇文武盛,右手边是青春靓丽的五殿下-永庆公主宇文流苏。
底下的,是各位高官眷属。
“盛儿,最近还忙得过来吗?要?不要?本宫给你派几个人手?”太子提了酒杯,却不喝,只看?着?宇文武盛笑着?:“想来你刚出宫,肯定是缺人的。柱子,去?,找几个得力能干的给兆王应应急。”
宇文武盛提眉看?了一眼太子,这安插人手都能让他做得如此光明?正大,只会让宇文武盛觉得太子不堪大统。
他两指捏了酒杯轻轻提起来,对?着?太子的方向遥遥敬了一下,仰起头一饮而尽。
“好,臣弟都听皇兄的。”
说是这么说,任谁听都是兆王四两拨千斤的将这兄弟不睦的事实挑明?了。
“这是什么话?”宇文昌跟着?小呷了一口,又道:“ 这是对?你好的事,怎么说得好像本宫要?害了你一样?”
“是是,臣弟说错话了,且自罚三杯。”宇文武盛乖乖给自己倒了三满杯的酒,当着?一众官眷的面儿饮了。
宇文昌得意的看?向宇文流苏,“小五,怎么你自上来,就没说过话呢?”
小五无奈的耸肩,虽是不想掺合进皇子们的明?争暗斗里?,但因着?自己身份还是打起圆场:“皇兄,依我看?,咱们一家子都是微服在外?头,就免了那些个繁文缛节,只当是自家兄弟姐妹出去?玩儿,大家都松快不是?”
宇文昌笑着?看?向宇文武盛,“盛儿,你且看?看?,咱们小五可是长大了,净教训起本宫的不是了。”
宇文武盛也乐呵呵打起了配合:“可说呢,幼童时小五就喜欢学教书?先生,说起话来那是一板一眼有头有尾。父皇常说,小五若是生为男子,可不许她这样悠闲一生呢。”
这一片祥和安乐兄友弟恭的氛围,倒叫小五脊背发寒。
宇文昌听了宇文武盛的话,虽面上是笑着?,但还是暗暗看?了小五一眼。这话不是宇文武盛瞎说的,他也亲耳听到过,父皇曾扼腕叹息为何小五不是皇子。这让宇文昌有种强烈的挫败感,好像他能当上太子只是因为他是母后生的男子,而不是因为他足够堪配东宫。小五是女子,对?他构不成威胁,又让他不免开始担心母后以后会不会生出一个亲弟弟来抢他的皇位。
宇文武盛看?宇文昌那什么事都写在脸上的样儿,只管在心里?笑他榆木脑子还善妒。
底下的大锣哪管上头的弯绕,到了时辰,锣响开赛。
船上的鼓手们卖力敲起了大鼓,船上的舵手们喊着?号子跟着?鼓点儿甩起了船桨。
一片热闹非凡中,河边三层小楼处,景黛正盯着?那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出神。
张焦坐在她身边,顺着?她的视线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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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儿,”他叫了她一声,“你真要?在兆王府露脸吗?对?你来说,很危险。”
景黛回过神,看?了一眼这一脸狐狸相的男人,“兆王多?疑,走这一趟也当安了他的心,无妨的。”
眼看?着?她又要?看?下去?,张焦着?急地找了个旁的话题分散她的注意力:“黛儿猜,肖赋能赢吗?”
景黛笑笑,转头看?向张焦,开诚布公地问他:“你在怕什么?”
张焦一贯的聪明?才智突然在此时卡了壳,面对?自己暗恋又不可得的女子,即使张了嘴也说不出话。
景黛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窝进那红木大椅里?,视线虽看?下去?,嘴里?说的话却是对?张焦说的:“你怕我真的倾心宋伯元?”
张焦张着?嘴摇了头:“你,你本就要?嫁给她,喜欢不喜欢,都是你自己的事,本没有我插手的份儿。”
景黛隐在椅子里?微勾唇角轻声说道:“张焦,你知道吗?王姑曾说,满天下的青年?才俊,只有你,最像我皇兄。”
张焦立刻离了椅子,跪在景黛身边:“是王姑抬举我了,殿下,不,黛儿休要?折煞我。我未能及镇戊太子万分之一,实如云泥之别。”
一只素净的手从那大椅里?伸出,对?着?他朝上扬了扬。
“我不知何为喜欢,也从不知悸动本意。你既学识渊博,又是我皇兄太傅留下的唯一后代,不如你帮我解解惑吧。”
张焦搜肠刮肚想了半天,只能泄气般地说:“等你见了真正心仪之人,对?这情爱之事自会无师自通。”
景黛这才探出头来对?他笑:“所以你在担心什么?我见过宋伯元了,还是不知。”
张焦这才领悟景黛的用?意,她在打消他的疑虑。
景黛就是这样的人,她要?你知道她在利用?你,还要?你心甘情愿地为她所用?。
如此狡猾,又如此迷人。
日头渐渐升上去?,人群也跟着?沸腾。
百船之中,只有那红衣少年?郎最是惹目。
她下颌紧绷,抬起的手臂精瘦有力,一举一动,皆如世间难寻的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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