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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魏清越只觉得心里大恸,……

    魏清越只觉得心里大恸, 就是做文言文阅读理解会遇到的“大恸”,洇在心口,瞬间泛滥将人淹没。他一直都不知道一个人遇到什么, 那颗心, 才会“大恸”。

    青春参差不齐,各人有各人的苦乐,但大部分人吃饱穿暖, 家长的唯一要求就是你好好念书, 就这,就这样一大群人依旧过的不高兴。

    魏清越把书念好了, 却仍然只能这样, 他从不知道有人还会这么想着他,女孩子脸跟猪头一样可笑, 他看看她,又慢慢站了起来。

    一句话都没跟江渡说,魏清越跟张晓蔷回到学校。

    学校报了警,闹到派出所, 男人嚷着要做亲子鉴定,说什么打孩子天经地义,打自己孩子不犯法。

    这么嚣张的一个男人有着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名字, 王勇。

    王勇有前科,当年因为强女干入狱, 十年,后来又因为盗窃入狱,这次刚出来没多久。

    主任告诉警察,江渡的档案资料里并没有填父母的信息,只有两个老人的。

    “警察同志, 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打孩子了吧,不认……”王勇很奸猾,满嘴歪理,民警呵了他一声,严厉说:“再是你的孩子,你这么打也是犯法的,我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嗯?”

    最终王勇被拘留。

    江渡请了整整一周的假,住院两天,剩下几天回了家。

    学校里到处拉满了横幅,红红的,那么长,从顶楼一直飘到一楼,上面写着振奋人心的话,好像一伸手,就真的触摸到光明的未来。

    倒计时很快就会从两位数变成个位数,城市却像进入梅雨季,说是中雨,可下起来,激流从公交车玻璃上倾泻,打碎霓虹,成一滩乱淌的杏子红烟雾蓝,街边传来葱爆羊肉的焦香。

    江渡的擦伤开始结痂,外婆不让她抠,怕留疤,但疤这种东西,并不是只留皮肤的。

    没人提那天的事,她听见外婆在屋里压抑地哭,一地烟头,是外公抽的,他说了句“造孽”,然后就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吃饭的时候,外婆几次想张口,都吞咽下去了,外头雨声越来越急,洗着新绿的桂花树。

    “宝宝,有件事想跟你商量,”外婆虽然端着碗,但里头的米,几乎没动,她手里筷子张着,像各自为政的两个破折号,“我跟你外公想把房子卖了,换个地方住,梅中那边我们也问过了,可以转学,保留学籍,你到时高考可以回梅中考,不耽误事。”

    饭桌上,外公今天不在,外婆说他去见一个老朋友去了。江渡猜,外公不知道在为什么事情奔波。

    雨好大啊。

    “我们又没做错事,为什么要搬家?我为什么要转学?”江渡眼睛里涌出泪水,她不懂,她不懂的事情太多了,世界变了吗?也许,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只不过,她以前不知道而已。

    外婆不作声了,手微微颤着。

    有些事,江渡一个字都没问,没问就可以装作是假的,没发生过。

    饭桌上,没说笑声了,吃的很苦。

    外面忽然传来敲门声,祖孙俩,都是浑身一紧,对视一眼,还是外婆先站了起来,走到门前,在猫眼那观察一番,转头对江渡说:

    “是同学,就是那个送你回家的同学。”

    雨这么大,魏清越来找她了。

    一瞬间,心情无从名之,魏清越永远跟其他人不一样,他考第一,是世俗的好孩子,但他抽烟打架,总是没被驯服的样子。开学典礼是所有学生的偶像,可以送她回家,还能狂揍变态。他的背面,却站着不能逾越的父权,他一体两面,江渡想,自己对他也许未必有什么重大意义,只不过,自己恰巧成为他行为中的一部分,性格使然。

    女生走过来,把门打开,看到的,是男生那一瞬间抬起的脸,眼睛清澈,头发被淋得雾雾的,球鞋是黑色的,已经湿透。

    他穿了件条纹长袖,休闲牛仔裤也是黑色的,不知道湿了没。

    “给,你们班这段时间发的讲义还有试卷。”魏清越把一个包装严实的塑料袋递过来,“你同桌给你复印的各科笔记,她说可能你们没怎么说过话,希望你早日康复。”

    江渡脸色白得诡异,薄薄的,透明的,好像纸片都能划出殷红的血来。她接过塑料袋,紧紧抱在怀里,抵在下颌,眼睛闪烁不定有些陌生地看着他,没说话。

    “孩子,要不进来坐坐?”外婆站在江渡身后,对魏清越露出一丝略显局促又莫名紧张的笑容,老人像变了个人,失去了往日那股自然而然的热情洋溢。

    魏清越微微一笑,很淡,他那双眼睛黑黝黝的,无话时,湿漉漉的头发遮的眉眼却像有话要讲。

    “别站外头,进家喝杯茶再走,你看,下这么大雨还给江渡送资料来了。”外婆努力找着话,让魏清越进来。

    江渡往后退退,弯腰给他找了双拖鞋,然后,看他把伞放在了玄关那,雨珠滴下,很像眼泪。

    两人坐的客厅沙发,外婆找出茶叶,用一次性纸杯接了热水。

    “你们聊,我去收拾收拾厨房,对了,孩子,你吃饭了吗?”外婆一边挂围裙,一边问他,魏清越连忙说自己已经吃过了。

    外婆就赔笑般“哦哦”了两声,去了厨房。

    一时间,只能听到阳台的雨声,幕天席地,让人产生河水要漫过河床的错觉。

    “你要是有什么不会的题目,可以问我。”魏清越握着纸杯,抿滚烫的水。

    江渡笑了下,很短暂,眼睛看着他的长袖,猜的却是魏清越一定挨打了,他手臂上一定都是伤痕,很丑,所以才不给人看见,就像她,躲在家里,还不知道怎么积攒勇气再回学校。

    她忽然站起来,把外公搞到的治疤痕特效药膏拿给魏清越,魏清越果然愣了下,他竟然笑了,接到手里,看了两眼,表情还是那样无所谓:

    “谢了。”

    “军训那会儿,你怎么天天坐操场边?”他好像是随便找了个话题,就开聊了,没问她你好些了吗,也没说什么开导的话。

    江渡脸上又是那种腼腆的样子,她说:“我从小心脏不好,上面有洞洞,不能剧烈运动。”

    说到这,她看向魏清越的脸,忽然就知道洞洞在哪儿了,隐隐约约疼着,但奇怪的是,他就坐在眼前,洞洞同时变得温柔而鲜明,有呼呼的春风,往里面灌,又缱绻又缠绵,直到把洞洞全部灌满,再生长出青青的草,娇嫩的花,上头是很亮的天。

    魏清越没接话,只是又抿了口热茶。茶几上,放着两本科普读物,他随手一翻,问她:“喜欢看科普?”

    “我喜欢无用又有趣的知识。”江渡的声音终于活泼一点。

    魏清越笑笑:“什么叫无用又有趣的知识?”

    “我小学的时候喜欢反复碰含羞草,看它合上,那时我就想知道为什么这么神奇。知道含羞草闭合的原理,没什么用,但很有趣,大概就是这样。”江渡娓娓道来,她其实有点累,那种小心翼翼想要维持和寻常朋友说话状态的累,但她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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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很高兴。

    魏清越手底迅速翻着书,像洗扑克牌那样:“那巧了,我一肚子这样无用又有趣的知识,你有什么想知道的,都可以问我。”男生对她笑时,眼神里闪着些戏谑,还有些别的东西。

    江渡抿了抿嘴,也浅浅笑了,她两手搭在沙发布上,轻轻摩挲两下,说:“我都没好好跟你说谢谢。”

    说着往厨房方向看了一眼,外婆走过去,悄悄进了她和外公的房间,把门掩了。

    “我其实没你想的那么高尚,”魏清越说,“那天,我那么做不纯粹是因为你,我很讨厌暴力,但我发现,我跟魏振东还真是有的一像,你不知道我有多讨厌他,我像谁不好?非得像魏振东。”

    江渡都听老师说了,魏清越想把人勒死,没勒成,她有十分的话,一般只能跟他说到一分,可这一刻,必须把话都说出来。

    “魏清越,你以后别这样了。”江渡说,“我以前看书上写,人心里有头猛虎,你得学会控制他,不能被他吞噬了。我在想,人做事得有个边界,一旦超过那个边界就不好了,这个不好,主要是对自己。你如果把那个……”她忽然强烈地抖了一下,“把人打死了,可能我们现在年纪还不够坐牢,我不太懂法律,可是如果我们满十八岁了,是要负法律责任的,无论如何,不值得,我的意思是,你这么好,不该为这种事糟蹋自己的前程。”

    “看不出,你跟老师一样,这么爱说教,我哪儿好了?怎么我自己不知道。”魏清越半真半假地说,他笑吟吟的。

    江渡的眼神黯下去,她勉强笑笑:“我真是这么想的。”

    他就继续低头喝茶,好像茶里不知有什么了不得的滋味一样,热气扑到脸上,眉眼都要被润化了。

    “好,那我听你的。”魏清越非常干脆,他又冲她笑,看见她露出的胳膊,细细的,白白的,手臂上有两个红点,红点旁,是结的紫黑色痂。

    他指了下,说的红点:“蚊子咬的啊?”

    江渡“嗯”一声,也低头看看,她问他:“为什么蚊子咬人之后会有包呢?”

    “因为蚊子在咬你的时候,会朝你皮肤里注入一种抗凝血物质,这种东西,被人体免疫系统识别,简单说,就是双方打起来了,从而导致过敏反应。”魏清越的眼睛像被风吹过的稻浪,一片凸明,一片凹暗,外头亮起一道闪电,极快的,碾着桂花树叶子过去了。

    江渡点点头,好像很欣慰:“无用有趣的知识又增加了。”

    雨可真大,风也跟着大起来,密密的枝叶被吹开,透出一方乌暗,黑云汹涌。客厅光线越来越动荡,人坐在那儿,只有个大致的轮廓。

    “好像夏天啊。”江渡轻声自语,魏清越说,“立夏早过了,确实是夏天。”

    “我每次都觉得春天没过完,好像暑假才是夏天,吃雪糕,吹空调,还能睡长长的午觉。否则,不叫夏天。”江渡正经八面地说。

    魏清越出了汗,被茶顶的,他笑,觉得江渡特别有意思,人就得这么过每一天,跟有意思的人呆一块儿。

    他问她:“想过以后做什么没?”

    “我想当记者,或者杂志编辑,你呢?”江渡的心情和外面天气逐渐背道而驰,她轻快地问起他。

    “我啊,我就做你的采访对象。”魏清越接的特别顺其自然,“你问我什么,我都会回答你,不会难为你。”

    江渡手背掩嘴,笑了。

    笑着笑着,察觉到自己情绪太外露了,她慢慢收起笑容,一时没话说,空气缓慢而沉默地尴尬着。

    魏清越是真的怕热,他不觉挽起了袖口,狰狞伤痕露了一鳞半爪,江渡的目光,便自动偏移过去。

    “我爸跟我妈关系很差,天天吵,我习惯了。”魏清越顺着她的目光落到自己小臂上,说起自己的事,“他们吵他们的,我该吃饭吃饭,该写作业写作业。后来,两人离婚,我跟了魏振东。他自卑,你可能不懂一个男人的自卑,我妈是高材生,家庭条件优越,他念书脑子不好使智商欠费,但会做生意,我妈觉得他这个人粗鄙没文化,很看不起他。他就一直找女人,换女人,证明女人都喜欢他。家里买一堆古董,名人字画,西装革履地去看展,我怀疑他什么都看不懂。除了挣钱找女人,他最大喜好就是打我,他越是手舞足蹈地在那咆哮,我越是无动于衷,这对我没用,魏振东总想着让我认错,他疯魔了,好像把我压制住了,就等于间接压制住了他搞不定的原配,我也是花很长时间才弄明白魏振东为什么疯狂打我。”

    话很长,但语气很轻飘。

    魏清越说完,笑着问她:“是不是很可笑?”

    江渡静静说:“忘掉这些不好的事吧,你很快就能摆脱你爸爸了,你会过上好日子的。”

    魏清越先是被她这么朴素的话逗乐一瞬,犹豫了片刻,捏着纸杯:“是,大概暑假结束我就要去美国了,我等这天很久。”说到这,那种明明该欣喜若狂梦想成真的感觉,反而像被稀释的空气,几乎寻觅不到。好像“我等这天很久”只是觉得该表达一下说出来而已,情绪并没有变得浓烈。

    这么快……江渡低着头,好大一会儿都好像是在听雨声。

    她终于抬起头:“那真好,你会念特别厉害的大学,对吧?”

    “你也会的。”魏清越避开她的目光,往阳台方向看了看,“雨好像小了点。”

    “嗯,好像小了点。”江渡也往外看看。

    “你什么时候回学校?”魏清越清清嗓音。

    江渡却摇摇头:“我不知道,外公外婆想搬家,让我转学,我也不知道我还去不去梅中。”

    魏清越手中的纸杯慢慢变形。

    他说:“你要转学了?是因为……这个事吗?”

    江渡眼睛红了,她扭过头,庆幸这是个雨天光线不好。她不想让人觉得自己看起来文弱,性格也跟着软弱。

    “是吧,我不想离开梅中,但如果外公外婆坚持,我会听他们的。”

    魏清越半天不吭声,忽然站起来:“我该走了,你不用转学,再等等。”

    江渡有点慌乱地跟着起身,外面雨没停,魏清越匆匆换了鞋,拿起伞,转身看看她,说:“别送了。”

    “今天谢谢你给我送资料。”江渡小声说。

    魏清越笑笑:“你好好用功,功课别落下了。”

    他撑起伞,迈出那道防盗门,江渡穿着拖鞋,站在门口写着“出入平安”的红垫子上,看魏清越往单元门走去。

    他出单元门时,回头又看了她一眼,没招手,也没说话,转身走进了风雨中。

    第32章 魏清越难得主动上门,来……

    魏清越难得主动上门, 来魏振东的小区。

    家里小胖子不在,后妈带着去上什么辅导班去了。因为是独栋别墅,带花园, 魏振东正在亲自修剪树枝, 像个园丁。

    他来这里,完全像个不速之客。

    “爸。”魏清越走到花园,喊了声。

    魏振东头都不抬, 一双修长手保养的非常好, 他看起来,比同龄人年轻许多, 皮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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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好, 看起来确实有着翩然风度。

    “什么事电话里头不能说?”魏振东口气不耐烦,那个样子, 魏清越看在眼里并没意识到,自己有时候跟他如出一辙。

    “有件事,不知道爸能不能帮忙?”魏清越平静开口。

    魏振东笑了,看着儿子, 眼神里充满讥诮:“求人办事,就得有求人办事的样子,头别昂那么高, 不知道的以为你老子欠你什么。”

    少年星眸烈火,一瞬的事, 转而是个非常谦卑的表情:“我没别人能求,只能求爸,爸要是不帮我没人能帮我。”

    这就很好笑了,魏振东说:“你今天吃错药了?魏清越,说说看, 又闯什么祸了能叫你这块硬骨头服软。”

    事情很简单,几句就能说的清。世间的事莫不如此,再悲惨,也能寥寥几句概括完。

    “你什么意思,让你老子替你小女朋友出头干违法的事?”魏振东气极反笑“毛都没长齐,就学会泡小姑娘了?说是同学,是不是女朋友?”

    魏清越知道会这样,他很镇定:“我没让爸干违法的事,王勇有前科,□□,盗窃,我怀疑他还吸毒猥亵,这种人查查多少能翻出点事。”

    “那你让警察去查,他违法了自有警察管,你找我干什么?他要是真吸毒,一个尿检就能出结果,你还打算让我找警察抓他做尿检?”魏振东眼神说冷就冷了,“你觉得他违法犯罪,去派出所,不要找我。”

    魏清越咬了下牙,直视魏振东:“我没证据,所以我找爸帮忙。”

    “你有什么毛病吗?在指挥老子给你做事?”魏振东抬腿就跺在了魏清越身上,他往后踉跄几步,又站稳了。

    “他必须坐牢,哪怕两年都行。”魏清越固执地说,“爸,你一定有办法的,王勇问题很大,留在社会是个危害,他这种人就该呆在监狱。”

    “愚蠢!”魏振东沉着脸,“我以为你有多出息,连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一个人该不该呆在监狱,是由法律决定,哪有那么多你觉得?你不好好在学校念书,跑来跟我鬼扯一通,我看上次是没教训够。”

    “他不进监狱,迟早还会找到我同学,我同学家里只有两个老人,根本禁不住这混蛋骚扰,爸,我求你,我求你帮我同学一次,帮她解决了这个麻烦,她还得考大学,她考上大学就好了就能离开这个城市了。”魏清越见魏振东已经丢下工具,往屋里去,一路跟,一路急切说,“我从小到大没求过爸什么,只要爸答应我,爸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话音刚落,一巴掌就甩到了脸上,魏振东大怒:“没出息,你是谈恋爱把脑子谈没了吗?那种犯罪分子你不知道离远点,还敢给老子惹事,没完没了了,魏清越,我今天不收拾你你看来是不会清醒了!”

    魏振东一脚踹开门,一面走,一面挽高衬衫袖子,找出自己的马鞭,劈头盖脸就朝魏清越抽过去了。

    他没躲,就直挺挺地让魏振东打,魏振东看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更来气,下手更重,一鞭子下去,魏清越身体跟着打哆嗦,却咬牙不吭声。

    “王勇那种有犯罪前科的反社会分子,你也敢惹,不要命了?想当情种是吧?老子今天抽不死你。”魏振东青筋爆出,鞭子似乎犹不解恨,扬手丢了,又上脚,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总是越打越气。

    魏清越至始至终,都没出声,满脸的汗。

    魏振东也不得不承认这小子有种,再疼都不会吭声。

    他打累了,气喘吁吁,指着魏清越鼻子:“不准再给我惹事,老子没空一天到晚给你擦屁股,听见没有?”

    魏清越两只眼忍的通红,嘴唇直颤:“求爸帮我一次。”

    “那个王勇要是真吸/毒,你更不能惹他,吸毒的人丧心病狂父母子女都能砍了,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以为自己谁?到底关你屁事?魏清越,地球不是围着你转的,你给我滚回学校念书去!我要是知道你再敢,我告诉你,老子不会让你出国,老子直接打死你算了!”

    魏振东一连怒吼了好几个“滚”字。

    整个别墅,回荡的都是“滚”,魏振东表情狰狞,再英俊的人,这样的时刻原来也是很丑陋的。

    魏清越两只眼,黑洞似的,看了看魏振东,他控制不住地发抖,身上全是鞭伤,疼的厉害,太阳穴紧绷绷地跳着。

    别墅精致漂亮,魏振东人模狗样,一身奢侈品,香水名表,跟假人一样。他想起江渡那几篇作文,被老师当范文读的,她的外婆总是在炒西瓜酱、晒萝卜干,外公喜欢午睡,夏天的阳光透过竹帘子照进来,小伙伴找她,她是如何一边想着逃午觉,一边跟对方说小点声,别吵到我外公。外公又是怎么发现一群小孩贼一样要偷溜出去,拿金钱诱惑逗弄她们——来给他捶背,捶好了一人赏一根雪糕钱,那是外公怕毒辣的午阳晒坏了她们,拖延时间。

    老师说他真是喜欢江渡的作文,很多人都不以为然,太家常了,不华丽,没技巧,老师说你们这个年纪总是自命不凡,还不懂什么叫语淡情深。

    江渡离他够远,魏清越悲哀地想,他要是能跟她一起生活就好了,住在会炒西瓜酱的老人家里。他从不吃西瓜酱,但他需要西瓜酱。

    那天,他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去了医院看医生,拿了些药膏,又把长袖套上。

    转眼进六月,高三的紧张气氛到了姐姐。

    文实班的班级群里静悄悄,倒是旧群,原来二班的群特别活跃,跳出好多人说要过六一儿童节,说自己还是小宝宝,下面接了一串不要脸,附带各种表情包。

    要数林海洋最欢腾,他在群里浪了好久,等没什么人说话了,他看着好友列表中的“捉刀客”灰暗的头像,发起呆来。

    江渡收到林海洋留言时,她正准备回学校。

    嗨,六一快乐。

    江渡回了句:同乐。

    没想到,林海洋秒回,问她:方便给你打个电话吗?你家里有座机吗?

    好像默认她家里只有老人家,应该还配备着座机。

    江渡想了想,回他:我这就复课了。

    真的吗?那太好了。

    林海洋发给她一连串欢迎的表情。

    复课这天,是四号周一,之所以选这天,是因为从这天开始高三就不上课了,高一高二也只上这一天,下午放学时他们的教室会被布置成高考考场。

    早晨起来,外婆打好豆浆,买了小笼包,看着江渡吃饭。对面翁奶奶送给她一枚复古的胸针,说别校服上好看,她的事,上下对面邻居都听说了,来探望过,不过是在家门口略站一站,说几句话,声音压很低很低像是要刻意瞒她,江渡也就当什么都没看见,没听见。

    “宝宝,要是到学校有人当你面乱讲话,咱不怕,告诉老师,千万别一个人憋在心里。”外婆小心看着她的脸色提醒,一面帮她把别针带上。

    江渡甚至新买了发箍,球鞋边也刷的雪白。

    她点点头,拎着一袋子资料试卷什么的,跟外婆挥挥手,同外公一起去坐公交。

    她不知道的是,她没走多久,王京京的妈妈就来了,陪外婆在屋里说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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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都说来看看,怕江渡难为情,就没敢来,正好您说孩子今天回学校了,我这才敢过来看看。”王京京的妈妈李素华拿了很多营养品,放在茶几上。

    外婆给她倒水,又切了西瓜,说:“这么热,又害她姨你跑一趟。”

    “应该的应该的。”李素华并不知道王京京跟江渡有了隔阂,只知道,两个人不再同班,没以前来往多了,听说了这事后交代王京京不要贸然问江渡什么,王京京当时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表情,人怪怪的,嘴里说着知道了,转头就钻自己屋里也不出来。

    “您看,我们这也不敢问到底怎么回事,现在社会上乱,什么人都有,肯定把江渡那孩子吓坏了,您得开导开导她,别往心里去,该干啥干啥,好好念书考大学是正事。”李素华边说边叹气,妇女的那种,有时候不知道该说什么,就陪人叹气。

    外婆抹了下眼睛,说:“苦了江渡这孩子,长这么大,我们老两口没叫她受过半点委屈,我这寻思着,给她转学,这孩子不愿意,我就想着,那先回学校看看,要是没什么风言风语,她还能上得下去,就上。要是不成,我们还是得转学。”

    李素华一拍大腿,横眉怒目:“转什么学,这人是要吃牢饭的,无冤无仇,把咱们孩子打了一顿,我跟您说,别怕麻烦,就告他,叫他赔钱坐牢去,凭什么咱们孩子转学?还有没有王法了,这个龟孙子,您不知道我听说这事时都快心疼死了,这个龟孙,叫他坐牢!”

    外婆眼泪直流,没说话,她一肚子苦,没地方说,就在老熟人的义愤填膺中,一直淌眼泪。

    学校里少了一个年级,旷了不少。江渡到学校门口时,外公站在原地,她说外公你回去吧,外公说没事,我看着你进去。

    保安都认出了江渡,校门口,时不时有学生走动的身影,江渡觉得满世界都是目光,如芒在背。

    不会的,不会有那么多人认识我的,她掐着自己的手心,往校园里走。

    一转头,外公穿的干干净净,还在那站着,江渡鼻子一酸,扭过头快步朝教学楼方向走了。

    一路上,因为早读没下课,大部分还在教室念书,校园里人非常少。

    进教室时,班主任在,大家看到她的那一刻,读书声骤停,但很快恢复如常。

    “回来了江渡?”班主任笑笑,指了下座位,“快去读书吧。”

    朱玉龙看她低头过来,淡淡说:“桌子和凳子都擦过了。”

    “谢谢你。”江渡没想到朱玉龙看着很疏离,但其实人还是很好的,她不太敢看对方的眼睛,迅速掏出英语书,翻了起来。

    朱玉龙伸出手,替她往后翻几页:“学到这了,我的笔记你可以誊一下。”

    “谢谢你。”江渡感激地看她一眼,很迅速,开始埋头读英语。

    这一上午,江渡都没离开座位,不是在抄笔记,就是在对讲义。除了朱玉龙,班长过来问她需不需要帮忙之外,其他同学和以往一样,没任何异常,江渡平时本来就不怎么爱讲话。

    中午放学时,人都走光了,江渡是最后一个走的。

    她在犹豫怎么去食堂,朱玉龙走之前,问过她要不要帮忙带饭,她拒绝了,第一天有很多事难迈开第一步,迈过去就好了,她不能当鸵鸟。

    刚起身,门口闪过一个身影,江渡抖了下。

    是王京京。

    王京京马尾扎的很高,她周末新做了头发,拉的很直,头发看起来特别顺,人十分精神。

    “江渡,还没走啊,那什么,一起去食堂吃饭吧?”女生有点不自然地开口,江渡第一次觉得她拘束起来的样子,有点陌生。

    “好啊。”江渡笑笑,她走出来,王京京就一直用那种想打量她又不方便怎么认真看的目光,时不时瞄她两眼。

    “食堂新开了个窗口,卖什么山西炒饼,尝了一次,也不怎么滴。”王京京试图像以往那样嘟囔,“你要吃炸鸡吗?我想吃炸鸡了。”

    “谢谢你。”江渡忽然轻声说。

    王京京干巴巴笑两声:“干嘛啊,你神经病啊说什么谢谢。”

    江渡抿了抿唇。

    走在路上,投来的目光明显很多,江渡觉得肠子里像灌了铅,走不动,她竭力表现的神情平静,问王京京一些无关紧要的碎话。

    “理科难吗?”

    “你还适应吧?不会再转文了吧?”

    “你的头发拉直了吗?”

    食堂的人更多,黑压压一片。

    两人在炸鸡窗口排队,买好后,才发现到处都挤满了,零星空位,没连着的。

    “要不,去二楼看看有没有位子?”王京京建议。

    江渡说好,一转身,手里托盘碰到人,对方下意识躲了下,等看清是江渡,一撇嘴:“这衣服不能要了。”

    “真对不起……”江渡这才发现,是陈慧明,她脸涨得通红,“我不是故意的,弄你身上了吗?我这有纸。”

    说着,就腾出一只手,从短袖上衣口袋里掏纸。

    “别掏了,这衣服我回去就脱了扔,真晦气,真脏。”陈慧明没好气地说。

    江渡一下明白她话里意思,手僵僵放下。

    王京京在旁边看着,没说话。

    江渡羞愧地想自己立刻消失了才好,她嗫嚅半天,觉得说什么都没用了。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扔了,”陈慧明盯着江渡,“你爸有多变态多恶心,你是不知道吗?天天就等着猥亵女生,我已经告诉我爸了,我爸说,再有这种事,见一次打一次。”她转过头,对跟一起来吃饭的同伴们抱怨,“真是的,不是传她要转学吗?怎么还来啊,不知道大家都很烦啊,提心吊胆的防变态。”

    女生们一脸讳莫如深,拉过陈慧明,意思让她离江渡远点。

    “有的女人就是贱,被□□了,还生下□□犯的孩子,贱不贱啊。”陈慧明阴阳怪气地往后睨一眼,拉长了腔,“真是晦气。”

    江渡手没稳住托盘,掉在地上,米饭和菜扣了一地。

    很多人看过来,陈慧明跳了一下,闪得更远,冲江渡叫唤:“江渡,你有病吧?”

    “走吧,”王京京拉了拉江渡的手臂,“别吃了。”

    “王京京,你还跟她混一块儿?”陈慧明话没说全,迂回地看了看王京京。

    人越聚越多,看热闹一样围成了个圈。

    一时间,江渡觉得四面八方都是声音,恐慌,无措,和单薄的身体反复交战,她愣愣看着射过来的目光,想发出声音,哽在喉咙那,像一团棉花塞了进来。

    “江渡,你爸上次贴着我站弄我一身脏东西,男生都知道是什么,你别委屈跟什么似的这么看我,我爸没找你家后账已经够客气了。”陈慧明理直气壮继续说道,“我不跟你计较,你也别装可怜。”

    “说完了吗?”人群里传来冷冷的声音。

    魏清越直接伸手拨开前面挡视线的女生,他一出现,人群变得很神奇,跟《圣经》里摩西分红海似的,立马让出一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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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生从眉尾到腮处,有长长一道伤疤,格外醒目。

    大家都穿着夏季校服,就他一个,还穿长袖。

    “说完就闭嘴滚蛋,再有下次,”魏清越的目光挨个扫过陈慧明身侧的女生——没一个他认识的,但全部认识他,他面无表情说,“女生我照打不误,只要你们谁敢再跑江渡面前跟苍蝇一样,我就敢一个个扇你们耳光。”

    女生们极度错愕地望着魏清越。

    人群里,大家同样目光复杂地看着他,魏清越不耐烦扫视一圈,眉头挑得老高:

    “看什么看?那天,你们不就是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学快被混蛋打死,动都不动的吗?还没看够?”

    “走吧,陈慧明,人家江渡现在有男朋友撑腰,我们哪能比。”陈慧明的同桌拽了下陈慧明的胳膊,瞥一眼脸色苍白的江渡,全是嫌恶。

    魏清越拧眉看着说话的女生,说:“嘴巴放尊重些,文实班的江渡跟我关系清清白白,我不喜欢别人造我的谣,你要是再敢,老子拧烂你的嘴。”

    这一下,围观的人彻底目瞪口呆。

    第33章 那天,就这么仓促结束,……

    那天, 就这么仓促结束,魏清越至始至终都没怎么看她几眼,也没和她说一句话, 又从人群里走掉。

    怎么会没流言蜚语呢?

    饭菜掉一地, 狼藉满目,江渡管食堂阿姨要了扫把和铁簸箕,王京京本来要和她一起打扫, 林海洋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的, 抢着打扫。

    “你们瘦的跟小鸡呢,我来吧。”林海洋手里拿着拖把, 他嘿嘿一笑, 还跟以前爱开玩笑。

    江渡这才第一次意识到,林海洋好像每次都不知道从哪就突然出现了, 真奇怪。

    高考两天,那么重要,也竟然和寻常日子一样,日升又日落, 学校门口站满了送考家长,有交警维持秩序,马路旁边停了长长一排爱心送考出租, 这是全国的大事,但再大的事, 发生时,太阳还是那个太阳,天空也还是那片天空,无谓人间。

    8号那天晚上,高一高二就恢复晚自习了, 学校里,教学楼灯火通明,高三的学生站在楼上撕书,纷纷扬扬,像雪花一样坠了下来,有人大声表白,喊着“XXX,我喜欢你”,有人则大叫“后会无期,梅中再见”,自由的空气,好像一下就涌到了高三毕业生的眼前。

    整个教学楼乱极了,没人管,走廊栏杆那挤满了高一高二的学生在看高三的学长学姐闹腾,灯光映在眼睛里,瞳仁深处,有书本的碎片,有肆意的笑脸,还有无法言状的艳羡。

    教室里人很少,都出来了,江渡和同桌朱玉龙都坐在位子上没动弹,朱玉龙拿着个MP4看电影,外面太吵,实在没法学习,她有个日记本,喜欢用来摘抄电影台词。

    要知道,在高考的压力下,被限制上网被限制美只能穿校服的少年们,对外界信息对精神食粮的渴望有多迫切。然而,如果一直沉湎,是罪过的,只有这样的时刻,看一场电影可以心安理得。

    江渡连看电影的心思都没了,她在整理文综笔记。

    抬手想抿下头发时,察觉到朱玉龙好像在看自己,江渡扬眸,朱玉龙对上她的目光,还是淡淡的表情,她很少说话,看起来很不好相处。现在江渡知道了,并非如此。

    她展颜,朱玉龙没笑,耳朵上耳机还挂着,收回目光,继续看电影。

    这个小小的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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