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星云观数万人,更不可能好奇谢辞爱不爱自己。
谢辞立于阶下?,抬头望向江横。
江横朝他笑笑。
谢辞晦暗的双眸亮了亮,像星子落在汪洋海面,细细碎碎的光在跳跃。
汹涌,无声。
寂静,深厚。
江横笑着?问,“死之前,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谢辞目光遥遥,在世?界的尽头安静地凝视着?江横。
将?他牢牢记在脑海。
等?这个世?界消失,他化?作尘埃,妄想还能记得心爱之人。
江横见谢辞一如既往的沉默,笑了笑又随口?问道,“你是谁?”
谢辞道,“谢辞。”
“真好,”江横点头说道,“那我是谁?”
谢辞看着?他。
江横垂眸低声笑,轻嗤一声,再看谢辞时他眼神已冷寂如霜。
“可是谢辞,我不是江横。”
谢辞的心猛然一惊,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江横,知道了?
江横道,“我不是江横,是因为我不是一个人。”
一个人是掀不起波澜壮阔的,只会湮于尘埃。
“我是闻修白,我是牧云生。我是萧翠寒,我是舒沐心。我是封海,我是霍群,我也是晓梦迟,是丁湘云……我是白羽莲峰七万众,我是段别隐。”
“我是星云观最平凡的弟子,我是仙门惨死的每一人,是芸芸众生的一个,是蜉蝣一只。”
“我是这世?间?无情的一花一木,我也是这世?间?多情的雪月风花,日月同寿,天地不竭。”
山野清净,风雪寂寂。
红日照彻江横清瘦高挑的背影,他的脸在阴影之中,五官秀丽,眼神纯粹的冷漠。
谢辞声音沙哑,眼眶暗红,“你是谁。”
江横眼中一丝迷茫,在思考,自己的答案应该是什么。
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到今日为止,他到底是什么。
只是符箓宗的宗主吗。
是也不是。
江横笑着?一扫眉间?阴云,云淡风轻,鲜艳活泼。
“我是,这个世?界。”
我本不该出现在这里,虚妄的世?界。又因为我一错再错,分崩离析的世?界。血腥杀戮,仇恨滔天的世?界。失去?所有亲友,被挚爱离叛的世?界——
偏偏,那么多人告诉我。
江横,要好好活下?去?啊。
因为我,令无数人痛苦死去?的世?界。
是我。
所以,我要结束这个该死的世?界。
—
从清晨到日落,余晖撒满山坡,晚霞瑰丽。
与过去?在山上的每一个黄昏日落一样,静谧安详。
晚风吹来,打破了二人间?长久的沉默。
时间?,恰好。
“牧师兄与我说,”江横开口?道,“不管做什么选择都没关系,没有人会怪你。”
说完,江横望向谢辞,笑道:“他是不是已经原谅了你?”
谢辞面色一僵,心情难明,痛苦纷杂。
“那我呢,我该如何选择?”江横笑问。
没等?谢辞出声,江横手中的云天封光便先作出了选择。
一刀,划破了谢辞道喉咙。
鲜血朝上喷薄,艳过撕裂的夕阳。
谢辞身体一软,跪在了白玉阶上。
令江横意外的是,自己竟能一招得手,如此轻易地杀了谢辞。
比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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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次死决的场面还要简单。
江横微愣,笑容淡了几?分。
他眼眶被风吹得干涩发疼,脸上的笑显得虚无又彷徨。
江横朝台阶下?走了几?步,停在谢辞面前,垂眼看着?他。
他依旧没有问谢辞,为什么要这样做。
“谢辞,”江横开口?,声音低哑,“你可有遗言?”
谢辞点头。
江横撩袍,蹲在他身前,双手捧起他垂下?的脑袋。
江横看见谢辞脸上有几?分笑意。
温柔清浅,灰绿色的眸子安静地看着?他,眷恋又深情。
为什么要笑,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这不是往日什么都藏在心里的谢辞,是江横不熟悉的谢辞。
江横心中空的厉害,是不是做了错误的选择,进入了一个圈套?
耳边似有轰鸣炸裂的声响,嗡嗡的他头疼。
“江横,别怕。”谢辞白衣红透,脖颈源源不断地冒出鲜血,气息微弱。
他握住江横颤抖的手,柔声说道:“要好好,活下?去?啊。”
这一句,让江横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不见。
他确定自己进入了一个圈套。
到底是什么圈套,需要用如此惨烈的方式来捕捉他!
江横将?谢辞拥入怀中,指尖朝他伤口?注入灵力。
石沉大海,不见回音。
谢辞是笑着?离开的,终于结束了。
再见了。
江横。
仙道夺魁那日,谢辞看见舒沐心手中的云天封光,他就预见了今日的局面。
这一次他会死。
过去?他们走到终点的几?世?,江横用观世?艳斩根本就杀不了谢辞。
为了重来一次,谢辞只好杀了江横。
只有寒英少君的佩刀云天封光,才?可以斩神杀魔。
第三脉与云天封光互相?感应,那一刀划破喉咙,碎裂神魂……
轻而?易举。
从谢辞说出那句遗言,江横就明白了。
谢辞与牧云生他们一样,是这个世?界的弃子。
他疯狂地呼喊着?系统,为什么跟书里的不一样,跟if线也不一样。
可是,早就没什么系统了。
江横抱起谢辞冰冷的尸体,回到了晓云峰。
两个人都躺在寒英晚水的树下?,卧在积雪之中。
江横与谢辞十指相?握,他转头温柔地望向谢辞安静漂亮的容颜,弯了弯嘴角。
“阿辞,我感觉这个崩坏的世?界就快消失了。”江横温声说道。
这一天的夕阳很久很久都没有落下?。
金红色的光芒铺满了天际,云层化?作圣洁光辉的金色,涤清山脉之中的魔气。
江横分不清降落的是雪花还是梅花,漫天飘撒。
落在他眉眼之间?,落在谢辞唇边。
“阿辞,你们总说让我好好活下?去?。”
“若我没能活下?去?,会怎样……”
“你们会不会是和我一样的穿书任务者……我死了,你们是否就会任务失败,重新回到我的世?界?”
“很可笑吧,我会这样想。”
“阿辞。”
“阿辞…”
“算啦,你睡吧……可是,我想请你们回到我的世?界!”
“我不想,和你们分开!”
江横轻声一笑,拔下?谢辞发间?的发簪,对着?喉咙划了下?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天光乍破,神梯降世?。
鲜血顺着?玉簪尖锐的一端流出,江横觉察不到丝毫疼痛,只在望见神梯的一瞬,灵台一清。
过去?种种,错乱几?世?的记忆犹如一场浩瀚的雪崩,朝自己蜂蛹而?来。
铺天盖地——
—
我是神都废太子。
寒英少君。
作为江横时曾以为参破大道,悟出了自己存在的意义——自己是这个世?界。
不曾想,误打误撞。
镜花飘零,水月散去?。
我是唯一活下?来的人。
而?这个世?界的人,大都是我在进入镜花水月之前就逝去?的故人。
岁昔开启了镜花水月,将?故人们的遗物放入这个世?界化?作芸芸众生,陪我走过漫长的十世?,不寂寞,不寥落。
而?谢辞,是晏西楼的傀儡。
他独自承载十世?的记忆,找到岁昔的游戏规则,将?我送出了镜花水月。
……
江横脸色惨白,脑中万千思绪如絮。
他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湿润乌亮的双眼重新看向这个世?界,看向那棵巨大的寒英晚水,看向躺在雪地里的谢辞,看向晓云峰、星云观、整片山脉。
看向整个世?界。
这个世?界鲜活的人,死去?的骸骨,花木,飞鸟虫兽都逐渐失去?灵魂,化?作金色齑粉,飞扬天边,裹挟瑰丽的云霞翻涌……补上了神梯的残缺。
一阶一阶,从天而?降,落在江横身前。
江横久久注视着?眼前一幕,猛地回身抱起了拼尽一切将?自己送出这个世?界的人。
在世?界消失的最后一刻,他带谢辞踏上神梯。
崩塌的世?界碎成了锋利的碎片,碎片上浮现出一张张熟悉的容颜。
身后是无尽春风,散去?皑皑凉雪。
江横转过头,双目垂泪。
足下?千阶,有风相?送。
袖边翻飞,青丝吹拂,丝发间?珠玉叮铃脆响。
他仍旧是那个风姿翩然的少年,在风里,与故人无声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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