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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醉酒 你口是心非以为裴璟看不出来吗
火化王沐然那日, 在场的只有三个人。
白衣金纹的裴璟,一袭红裙的傅归荑,还有藏在暗处黑衣的秦平归。
裴璟的目光在看见傅归荑出现时便再也无法挪开片刻, 她火红的衣裙上绣了大片鎏金图纹,宛如在空中燃烧的烈焰赤金。
平日里高耸的发髻落了下来, 长发如泼墨般披在后背, 额头上仅仅装饰一根三指宽的红珊瑚抹额。
三颗圆润的红珠子串成一串, 挂满了一排,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微微颤动着。
傅归荑平日着装是低调的灰绿, 是冷清的月白,突然穿上如此明艳的衣衫,给了裴璟极强的冲击力。
白皙皮肤比最无暇的玉还剔透, 衬得如血的红唇分外明艳,裴璟在看见她的第一眼就有种将人藏进深宫, 再也不放出来见人的冲动。
他甚至有些生气这样耀眼夺目的傅归荑竟然被秦平归也看了去, 裴璟目光阴沉地望向前方某棵茂密的树冠。
无比庆幸傅归荑平日以男装示人,否则他很难控制自己不去挖了其他人的眼睛。
裴璟扫了眼尸体, 暗叹秦平归做得不错, 故意把架子堆得很高, 傅归荑只能隐约看见王沐然一边的侧脸。
他堵在心里的那口浊气方才散了些,王沐然哪怕是个死人,他也是个男人。
傅归荑完全无视裴璟炽热的目光,她举着一把火站在枯枝堆成的高架前, 面无表情,唯有一双微赤的眼睛含了水光, 目视前方。
她蠕动着艳丽的红唇, 最终还是没有把那两个字说出口。
见她迟迟不肯动手, 裴璟走上前握住她拿火把的手,低声劝她:“夏日炎热,尸身已经开始腐烂,让他走吧。”
“不……”傅归荑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她张开五指想丢掉火把,裴璟哪里容许,牢牢握住她的手,推着她往前移动。
“不要……”她的泪无声落下,仰头看向裴璟,小声哀求:“再等等,再等等……”
裴璟一脸冷酷,置若罔闻,强硬地逼她伸手去点火。
枯枝上浇满了易燃的灯油,一碰见火星瞬间燃了起来,大火很快吞噬了一切。
热浪打在傅归荑脸上火辣辣的疼,她伸手想去抓住上面的人,被裴璟死死抱在怀里。
“哥哥,”傅归荑终于叫出她心底一直不敢出口的称呼:“你看看我,我平安长大了,活得很好。”
“父亲母亲这些年也从未放弃过寻找你,我们都在等你回家……”傅归荑说道回家二字,再也忍不住掩面痛哭。
哭声戚戚,闻者哀伤。
她无力地靠在裴璟身上,双眸凝视着熊熊大火,跳跃的火焰填满瞳孔,也未能及时灼干她的热泪。
若是有下辈子,她来做姐姐,护哥哥一世无忧。
躺在树杈上的秦平归心口忽然被撕心裂肺的哭声蛰了一下,他吐掉嘴里叼着的枯枝,仰头望着树顶密密麻麻的枝叶,暗暗有些羡慕那个傅归宜能有这样一个妹妹一直惦记他。
东宫西厢房。
傅归荑双手捧着一个青花福禄寿瓷罐,里面装着王沐然的骨灰。
她默默想着,等她死后也要烧成灰,和哥哥混在一起。
他们一同降生,理当一同归于尘土。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罐子里的根本不是王沐然的骨灰而是普通的石灰,裴璟怎么会容忍傅归荑抱着别的男人。
哪怕只是骨灰都不行。
那天夜晚,傅归荑大醉一场,她很少喝醉,一是醉酒伤身,二是没什么人能喝过她,独自饮酒未免无趣。
但是这天,她想用酒麻痹自己,放任自己最后一天沉浸于悲伤中。
裴璟在一旁陪着她,两人谁也没说话。
她喝一杯,裴璟喝一杯,陪到最后,他自己先倒下了。
傅归荑仗着醉意,用力踢了裴璟一脚,嘴里嗤笑道:“没用的东西。”
若是她可以不那么理智,若是她能再冲动一点,此刻就是杀死裴璟逃走的最好的时机。
他对她毫不设防,她的袖口里有十支袖箭,顷刻间可以将他打成筛子。
她手里有太子御令,可以马上带邓意出宫,甚至能让守城的人连夜开城门放她出行通关,一路上也不会有人敢阻拦她,只需要快马加鞭十日就能回家。
但她不敢,更加不能。
傅归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用力扯下新酒红绸,甫一开封,辛辣刺激的酒香扑鼻而来。
她想也没想,径自握住酒坛壁口,欲往上抬送进嘴里。然而她高估了自己的力气,再加上微醺的醉意,眼看着就要砸在头上,忽然窜出来一只手稳稳托住坛底。
傅归荑似乎没想到有人敢闯进来,她眨了眨眼,皱着眉问:“你是谁?”
“我陪你喝。”那人一张皮质面具盖住上半张脸,单手一转,抬起酒坛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倾倒。
傅归荑无所谓地笑了声,扶着桌子坐下来。
她认出来了,这是那日在平溪猎场守在她房门口的人。
换了个人,与她而言并没有什么不同。
谁知这个人的酒量居然也是出奇的好,两个人一坛接着一坛地喝,最后竟是傅归荑先有了醉意。
“喂,你为什么对一个失散这么久的人如此在意?”秦平归一直守在门口注意里面的动静,见傅归荑摇摇欲坠的身形无意识地闯了进来,回过神后已经问出了他心中疑惑。
“久?是很久了,距离我们分别已经十三年四个月零九天,我每一天都在等他,他说过会回来的。”
或许是酒香太浓,亦或者是黑夜太长,傅归荑罕见地对一个陌生人吐露出心底的脆弱,嗓音闷哑:“这么多年来我努力扮演他,假装他还在我身边。我一直坚信他有一天会回来,让父亲母亲也一直相信着……”
秦平归就这么听着,听傅归荑说她和哥哥的一点一滴,听着她舍掉自己姓名代替傅归宜在世间行走,听她的委屈,听她痛骂裴璟,听她想回家……
“裴璟这个人,他吃软不吃硬,”秦平归向傅归荑传授经验:“你跟他硬着来,最后受苦的还是你,顺着他一点,你想要什么都好说。”
傅归荑趴在坚硬冰冷桌上,闻言自嘲地笑了一声,听得秦平归很不舒服。
“硬着来……傅归荑艰难地抬起头看向他,“我敢吗?”
她骤然抬高声音,几乎是嘶吼出声。
“他要傅家骑术,我给他;他要傅家弓箭机关,我也给他。”
“他骗我喝下白堕,我生生受着,从不敢有一句怨言。”
傅归荑越说越大声,像是一个委屈的孩子在问大人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要遭遇这些。
“他……”强迫我,我只能躺在他身下任他蹂//躏,连晕过去都成了奢望。
那一夜傅归荑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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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命是父亲母亲倾尽心血才保下的,是哥哥用命换来的,她格外珍惜。傅归荑从一开始对裴璟的处处退让妥协,也是怕他折磨自己。
说她懦弱也好,说她怕死也罢,她只想好好活着。
她从来不会糟蹋自己的身体,可是那晚上她真恨不得当场自戕,溅裴璟一身血,叫他后半辈子每次想到自己都不得安枕。
然而转念一想,他是什么人,这点子事儿在他眼里恐怕不值一提。
傅归荑没有说出后面的话,但她的眼神足以让秦平归感受到内心的愤恨与无助。
秦平归所有规劝的话堵在喉咙里,如猎刀般刮着他的嗓子。
傅归荑似乎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她轻笑道:“我喝醉了,适才说的是醉话。太子殿下对我恩礼有加,敬如上宾,我……感激不尽。”
说完,她兀自斟满一大碗酒,对着秦平归的方向高举,笑道:“敬谢太子殿下厚爱。”
傅归荑一口饮尽,还想再倒时眼前一片模糊,下一刻便倒在裴璟旁边,不省人事。
秦平归看着傅归荑方才那个假得不像样的笑,胸口像压了一块巨石,难受得呼吸微窒。
今夜他本不该出现的,可不知道为何,看到傅归荑这样伤心难过,他竟然有种感同身受的奇异感。
秦平归想或许是因为自己内心对家人还是有不切实际的渴望,傅归荑对她哥哥的执着打动了他。
这么多年来,他走遍北蛮,寻访南陵都没有一点线索。
他什么时候,才能真的平安归家。
秦平归小心地将傅归荑抱起放到床榻上,因为男女有别,他不好替她除去衣衫,便为她脱了鞋,又盖好被子。
他站在床头,借着微弱的月光凝视傅归荑明显装睡的模样,心里却意外的平和,又暗自失笑。
秦平归知道这很逾矩,也清楚要是被裴璟发现了,自己免不了一顿责罚,但是他就是想多看看她。
“示弱并非真弱,逞强不是真强。”他知道傅归荑在听,假装自言自语:“你看似处处妥协,实则一直在抗拒,你口是心非以为裴璟看不出来吗?”
“你说的每一个字,每一个表情都在告诉他,离我远点。”
秦平归笑了笑:“男人都是贱骨头,你越抗拒,他越要驯服你,尤其是裴璟这样喜欢掌控一切的人。”
他叹了口气,不屑冷哼一声,“算了,跟你说这些做什么,反正你也是个犟骨头,你们自个磨去吧。”
说完转身离开。
秦平归离开时经过裴璟,他还趴在桌上像个死人,秦平归冷笑一声,用力踹了他一脚。
“你真不是个东西。”
他本来已经踏出门槛,想了想又返回来踢了裴璟一脚,像是故意踢给谁看似的。
等到秦平归关上大门,傅归荑睁开了眼,看向黑暗中趴着的裴璟,心里想的却是刚刚那人。
他方才那两脚像是在告诉她,今晚的事情他不会说出去的,让她放心。
傅归荑重新阖上双眼。
第二天裴璟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一个人在屋子里,身上披了一条薄被,傅归荑人不在。
他立刻起身,宿醉让他身形不稳,右边的小腿隐隐发疼,不得不扶住桌边才能站稳。
“来人。”裴璟闭着眼揉了揉额角,脑子胀痛难安。
赵清一早就在外面候着,听到传唤后即刻进来,身后跟了两个伺候起居的小太监,他们麻利地替裴璟收拾着。
裴璟问:“她人呢?”
赵清笑道:“傅世子一早就出门去找那位大娘说话去了,她说昨夜殿下很晚才安置,特地让奴才不要进来打扰您休息。”
裴璟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傅归荑会替他考虑,视线转向落在一旁的被衾,目光蓦地变柔和。
“她用了早膳么?”裴璟的脸色依旧很冷,但熟悉他的赵清一下子就看出他主子现在心情大好。
“用了用了,”赵清捡了裴璟爱听的话,奉承道:“傅世子还嘱咐膳房一直热着吃食,虽然没有明说,想着一定是为了殿下。”
“你收了她一万两银票,倒变成她的人了。”裴璟冷斥他,眼角却是笑意:“尽替她说好话。”
赵清哪能不知道裴璟心里肯定正高兴着,笑着否认:“奴才是太子殿下的人,只管传话,不管好坏。”
裴璟哼了一声,忽然觉得头没那么疼了。
他大步流星地往傅归荑所在之处走去,站在窗外看她坐在罗汉塌上,单手支起下颌,认真地听着对面上了年纪的大娘说话。
夏风起,吹乱了她鬓边的碎发,遮住了眼。
她的指尖随意一挑往后拨弄,侧头时不经意间往裴璟这边的窗看了眼。
傅归荑手中动作一顿,放下手,转过头对他轻扬唇角,眉眼弯弯。
裴璟浑身一僵,心骤然漏跳了一下。
她对他笑了。
作者有话说:
裴璟:老婆把我灌醉后和别的男人喝酒了,他们两个还踢我同一个地方,气死!
傅归荑:谢谢哥哥指点,我懂了。
第42章 变化 一个百般克制,一个刻意迎合。
日子和往常没什么不同, 却又好像有点不同了。
裴璟敏锐地感觉到傅归荑开始变得真实了一些,人还是以前那样冷冷清清,不太爱表露自己的情绪, 但是会开始提要求,不像从前那样什么都忍住不说。
比如她说自己已经学完了《南陵六记》, 只想上午去上书房, 下午回到东宫听赵大娘说王沐然从前的往事。
比如会告诉裴璟她想要什么东西, 不喜欢做什么,也会大着胆子在他吻她时拒绝某些令她羞恼的行为, 当然这种时候裴璟是不会听她的。
总而言之,她在试着推翻对裴璟筑起的那道高墙,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忽然变得有点不知所措。
若是傅归荑一直拧着, 他还有诸多手段叫她低头,现在反而有些舍不得了。
她愿意展露出真实的感受, 裴璟心里隐约是窃喜的, 对她的要求大部分统统满足,唯独在她抵触自己亲近这一点上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这一点, 裴璟坚定不移。
东宫为傅归荑专门布置的茶室内。
一道花鸟鱼虫水墨绢纱帐屏风隔着两个人, 傅归荑坐在里面静静听着屏风外的赵大娘聊起王沐然, 她偶尔会问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
这些问题的答案裴璟早就准备好了说辞,赵大娘依葫芦画瓢说给傅归荑听。
大意主旨就是王沐然小时候过得很好,不愁吃喝,读书上进, 父母恩爱。虽然他是捡来的孩子,可是他的养父母一直无子, 将他当做亲生儿子一般掏心掏肺地对待。
他身体不好, 但是从没有受过苦, 也就是父母去世之后才过得有些艰难,不过好在家底殷实,也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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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多大罪。
连续听了七天,傅归荑在她零零碎碎的话语中拼凑出王沐然的过去。
家庭和睦,邻里友爱,没有遇到过什么离谱的糟心事,看上去除了被病痛折磨,他一生顺遂。
赵大娘已经离开很久了,傅归荑独自又喝空了一壶陈年烈酒,她低声吩咐再去拿些。
伺候在一旁的素霖想劝,在她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侧脸下讷讷退了回去,示意外面的宫女去取。
她悄悄打量傅归荑,见她手里无意识地把玩着空酒杯,目光空洞地望向远处,喝了这样烈的酒脸依旧如冷玉般白皙,淡色的唇微微抿着,看不出伤心还是高兴,心事重重的样子。
忽然屋外传来脚步声,素霖以为是取酒的宫女回来了,抬头望去,太子殿下手里提着一壶酒走近来。
她在裴璟的眼神下默默退了出去。
傅归荑实际上现在什么也没想,大脑一片空白。
她手中的杯子骤然重了起来,空荡荡的酒盏上方有一缕清流淌下,以为是素霖,十分自然地举起来。
刚刚斟满准备往嘴里送,手臂被挡了下来。
傅归荑如梦初醒般惊了一下,转头看去,发现是裴璟,她的神色很快恢复如常,顺着他的力道放下酒杯。
酒香太浓,一下子掩盖住他身上的檀木香,傅归荑一时没有察觉到他的靠近。
裴璟在她旁边坐下,手自然地抚上她的脸,声音温和:“烈酒伤身,还是少喝些。”
傅归荑垂头低声说了句知道了,再也没有碰过酒杯。
裴璟端正身体陪着她坐了一会儿,手中勾住她的一撮青丝在指尖揉搓着。
他来时问了每日给傅归荑诊平安脉的太医,得知她身子已经无碍,承欢时只要注意分寸便不会再发生昏睡三天三夜的事情。
本来只是过来看看她的,想着等到用完膳再亲近也不迟,可一见傅归荑盘膝而坐的侧脸,不由想到了那日她对他不经意的一笑。
即便她很快收了表情,裴璟还是感受到了傅归荑发自内心的高兴。
他长臂一揽把人半搂在怀里,下颌抵在她的头顶轻蹭,满足地闭上眼,闻着酒香,心也跟着有些醉了。
傅归荑乖巧地任由他抱着。
裴璟似乎是嫌她的发髻太碍事,抬手将玉簪抽了出来,傅归荑的头发顷刻间如瀑布般落下。
他随手一扔,价值千金的玉簪砸在地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这声音像是一道开关,裴璟撕下正人君子的伪装。
傅归荑身体一僵,很快在他温热的手掌下变得柔软,她被堵住双唇,眼睛却往打开的窗户上看。
裴璟知道她害羞,低笑了声放开她,急急走到几扇窗前,不耐烦地挥落支棱窗户的支架,猛烈的木头撞击声连续响起,窗户被关得紧紧的。
等他走回傅归荑身边,发现她已自行褪去外衫整齐地叠放在一旁,只留一层单薄的里衣,她的胸口微微起伏着。
裴璟捉住她的手,发现她满脸潮红,低着头不敢看他,裴璟抬起她的脸问道:“这么主动?”
傅归荑扭过头,低声道:“小心弄皱了衣衫。”
裴璟大笑几声,头贴在她耳侧哑着嗓音:“几件衣衫罢了,我叫人给你做了很多,很多……”
随手扯开自己的外衣中衣丢在一边,将人轻轻推入不算宽敞的榻上,自己也跟了上去。
裴璟滚烫的唇胡乱地落在她脸颊上,心里的火非但没有因为触碰到她而熄灭,反而愈烧愈烈。然而他还是极力控制住内心的冲动,耐心温柔地帮她放松。
那一晚吓到她了,时至今日,他一碰到她,傅归荑立即僵硬地像块石头。
他微微起身,提起案几上的酒壶对准自己的嘴喝了几大口,冰凉的酒勉强压下几分燥热。
裴璟不断地告诫自己,要慢一点,耐心一点,忍得他额头突突地跳,胸口憋着一口浊气。
然而他低估了傅归荑对他的吸引力,更何况他已经等了半个月。
没有碰过她之前,裴璟尚且还能凭借非凡的意志力忍耐几分,然而傅归荑像是令人上瘾的毒药,尝过后让人欲罢不能。
他被迫克制数十日,现在猛然一沾上她,理智瞬间被焚烧殆尽。
裴璟看向傅归荑的眼神带了几分迷离,他心想上天待他还是有几分仁慈的,把傅归荑送到了他身边。
不可否认,他看见傅归荑那样坚定执著地寻找傅归宜时,自己嫉妒又羡慕,他也想成为她心里这样重要的存在,甚至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傅归荑今日早上听了太医给她诊脉后的结论后,她就知道自己早晚逃不过这一遭,特地喝了酒,酒味盖住裴璟身上的檀木香,又能麻痹她敏感的神经。
既然逃不过,那便让自己不要受伤,她强迫自己放松。
傅归荑抬起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一个百般克制,一个刻意迎合。
最后最先败下阵来的自然是裴璟,他俯身吻了吻傅归荑蒙上一层氤氲雾气的胭脂色眼眶,低吼道:“忍忍,要是不舒服就咬我。”
这一忍,就忍到了月上中天。
裴璟懊恼地看着昏睡过去的人,心里有些自责,他今天确实孟浪了些,不该在要了她一次后还不肯收手,等他心口的火平息下来后,人已经累晕过去。
他穿好衣衫坐在傅归荑旁边,抬手帮她整理落在潮红脸颊上濡湿的鬓发,目光下移,白皙的肌肤被交错的指痕印得斑驳不堪。
裴璟喉结急速滚动着,立刻用衣衫将人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他打横抱起傅归荑,快步离开满地狼藉的茶室。
一路上没有人敢抬头多看一眼,宫人们把头压得极低,然而即便是这样他们也能感受到太子殿下此时称得上愉悦的心情。
裴璟确实高兴,身体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方才他真切地感受到了傅归荑在试着接受他,就是因为认知到了这一点,他才无法控制自己。
翌日清醒,傅归荑发现自己睡在裴璟寝殿中,厚厚的床帐隔住视线,形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
细细听了片刻,发现外头没有声音,伸出手撩开一条缝,殿内空无一人,大门紧闭。
扫了眼墙边的漏刻,裴璟人不在,想必此刻去前朝处理政事了。
活动了下关节,察觉除了身体酸软并无其他不适,撑着身体下榻。
素霖听见动静在外面问安,傅归荑应了一声。
很快,素霖带着她的衣衫走进来替她梳洗打扮,又伺候她用完早膳。
“太子殿下吩咐,您若是休息好了,不想去上书房便不用再去,可以去御花园,藏书阁散散心。”
傅归荑垂下眸,世子们能活动的范围一直是受到限制的,裴璟这是对她开放活动区域了?
“我能自由出宫吗?”
“你想出宫?”裴璟一回来就听素霖回了这件事,他给傅归荑夹了她爱吃的菜放到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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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归荑放入嘴中,顿了顿,语气自然:“还有一点事没有处理好。”
这么多天过去了,忠叔那边找不到人又等不到自己的消息,不知道会急成什么样子。傅归荑准备伪装王沐然远行求医的假象,让他们派人四处去寻,到时候还可以用这个借口把邓意骗出宫。
裴璟半眯着眸子听完她的要求,粗粝的指腹有一搭没一搭摩挲着她的十指,半晌点头同意。
“我会派个人去保护你。”裴璟将她抱在怀里,低声道:“早去早回,别让我担心。”
傅归荑知道这是名为保护,实为监视,好在她也没有什么要瞒着裴璟。
得到裴璟的首肯,傅归荑出入皇宫时没有遭到任何阻拦,那个跟着出来保护她的人也是个熟人。
她先去了镇南王府的落脚地,说明原因后让忠叔派人去城门各处守着,又安排一批人沿途去找。
傅归荑特地给他们指了个安全的方向。
处理好一切,她在返回皇宫的路上绕了个道。
“你要干嘛去?”秦平归挡在傅归荑身前。
傅归荑冷冷道:“我去哪里,还要向你报备?”
秦平归抱剑而立,啧了一声:“太子殿下让我看好你,咱们出宫之前可没说去别的地方。”
傅归荑不管不顾往前走,“他让你来保护我,没让你管我。”
“嘿,这人挺会钻空子的啊。”秦平归在刚才就发现傅归荑很会骗人,顶着一张冷清的脸,撒谎脸不红心不跳的,认真的表情很能让人信服。
傅归荑的目的地是王沐然的家。
她用铁针撬开了大门上的锁,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看呆了秦平归,让他对傅归荑这个人又有了新的认识。
傅归荑进去后一间一间屋子查看,将赵大娘口中所述与现实一一对照,最后她来到王沐然的房间。
这里摆设虽然陈旧,可也能看得出主人过得并不差,一整套雕工精致的桌椅,桌上名贵的紫砂壶,博古架上雅致别趣的摆件……林林总总,皆能彰显出主人的生活品质。
看来哥哥生前确实没有受多少苦。
傅归荑一直微皱的眉头总算舒展了些。
离开时,刚好撞上一个送药的人,他见傅归荑二人从王家出来连忙走上去打招呼。
“两位爷好,请问你们是这家的什么人?小的是给王公子送药的,”他露出一脸疑惑:“等了好几天都不见人?”
傅归荑从容地接过他手上的药,又掏了一锭银子给他:“我是他的亲戚,把他接回老家休养了,以后你不用来了。”
那人接过银子连连道谢,躬身笑着离开。
傅归荑拎着药,随意在街上找了家医馆,装作不经意询问这药对应治疗的病症。
白胡子老大夫细细辨认后,告诉傅归荑这是治疗肺病的,患者需要常年喝药。这病无法根治只能压制,平日里与常人无意,若是发病会立刻死亡,无药可医。
傅归荑扯了扯嘴角,扔下一锭银子转身往外走。
秦平归转头看了大夫一眼,那人恭敬地向他颔首致意。
接下来,傅归荑又去了几家医馆,药铺,得到的答案大同小异。
秦平归在心里暗叹,裴璟真是算无遗策,连傅归荑会转道来王沐然家里检查都能料到,还特地安排了一出送药的戏码。
他猜,今日京城内所有大大小小的医馆,药铺都有裴璟的人。
如此兴师动众只为了让傅归荑相信王沐然,不,应该是傅归宜有一个幸福的人生。
秦平归看着傅归荑走在前面的背影,暗自祈祷她那晚上是真的听进了自己的话。
以裴璟的性子,能为她如此大费周章,珍之重之,对她来说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裴璟规定回去的时辰最晚不得超过申时,现在才刚到申时,傅归荑还有一个时辰自由的时间。
后面的那个面具人不催她,她就漫无目的地走在朱雀大道上,忽然闻到一股饭菜香,她脚步一顿,才想起自己用过早膳后再没有进食过。
一摸自己的钱袋,傅归荑抿了抿唇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往前走。
秦平归在后面噗嗤一笑。
两人坐在简陋的路边摊,傅归荑指着碗里的黑块问是什么东西。
秦平归说这是南陵一种特有的蕈子。
“苍云九州也不穷吧,你堂堂世子,怎么连吃碗面的钱都没有。”他打趣道:“还要剥削我这个整天风里来雨里去的苦命暗卫,我的月奉都是拿命换来的,以后还要存着娶媳妇生孩子呢。”
傅归荑脸微红,把头埋得很低:“我到时候还你。”
秦平归哼笑一声,点了鱼丸面。
吃着吃着,傅归荑觉得自己身体有些痒,刚要伸手挠脖子,对面的秦平归扔了筷子。
“你的脖颈怎么了?!”他的语气一扫之前的轻快,神情严肃地攥住她的手腕。
傅归荑抬头不明所以看着他。
秦平归侧头仔细盯着她冒出红点的脖颈,心道糟糕,她好像过敏了。
目光盯着碗里还剩的半块蕈子,若有所思。
傅归荑居然和他一样,对这种东西过敏。
作者有话说:
裴璟:你以为我会说你不舒服我就停下吗?
傅归荑:狗……
不瞒大家说,我看着大纲内容都在思考为什么这样一个成熟的大纲,它不会自己码字。
我也很着急,光看着大纲里面兄妹相认+一起干男主的剧情梗概已经热血沸腾,我其实每天跟大家一样也在追文,心想这作者怎么就不能日两万,一看是自己,瞬间原谅了,hhhhh
在存稿中,争取周末日六日万,让小可爱们一次性看个够,再过一个大剧情就是兄妹相认,博览群书的小可爱们应该也看得出来现在在铺垫中。
在这个过程中,男女主之间的情感也在变化,我对强取豪夺的理解并不是那种从头到尾一个疯狂压制,一个身心妥协,他们的感情应该是变化的,我也不知道怎么说,算是一种大胆的尝试吧。感谢一路跟读到这里的小天使们,愿意跟我一起探索这个故事。其实我常常从你们的评论里微调我的大纲,但是主线节奏是不会变的,欢迎大家多一起讨论,和谐友善第一啵唧
第43章 避暑 疯给你看
东宫内人仰马翻, 裴璟皱着眉守在傅归荑床前。
她现在正发着高热,后脖颈和背都出了红疹,太医听了秦平归的描述后给出的答案与他猜测的一致, 是蕈子过敏。
“出宫前,我跟你说过她身体不好, 你怎么乱给她喂东西吃。”裴璟脸色阴沉, 语气带着些薄怒。
他没想到把人交给他最放心的秦平归也会出事。
秦平归看着傅归荑难受的样子, 心里也很自责,他小声嘟囔了句:“我不知道她过敏。”
裴璟拧了个帕子放在傅归荑额头上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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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 他冷冷道:“她在东宫的吃食我是小心再小心,但凡有一点冒险的东西,是万万不敢让她沾的, 你倒好带她去吃路边那些不干不净的东西。”
秦平归眼神飘忽,辩驳了句:“是她自己要吃的, 还是我付的钱呢。”
裴璟低斥他:“是朱雀大街上只有这一家店, 还是我平日里克扣了你的月奉?”
秦平归不作声。
他作为暗卫首领自然是有钱的。
秦平归需要刺探各种情报,收买, 利诱, 哪一项都离不开钱, 有时候花了大力气和大价钱得到的消息也可能一点用都没有。
这也是为什么裴璟一定要将池家的矿山弄到手,打造这样一支精锐的队伍烧的钱不比培养一支十万人的骑兵花费的少,更何况他还要重组追云骑,全部换上傅归荑设计的连弩, 花费更是无底洞。
即便是这样,裴璟也从来没有吝啬在军事国防和情报网搭建上的开支。
他们两个在北蛮皇宫的十年早就有了清晰的认知, 实力才是挺起腰杆子做人的唯一脊梁, 而掌握情报则意味着掌握战争先机。
秦平归手里可以支配的金钱恐怕比傅归荑这个世子多上数十倍。
裴璟是个不会亏待自己人的主上, 他曾提出要给秦平归封爵拜相,但是秦平归都拒绝了,他更喜欢在黑夜里行走,不想受官场那一套束缚。
最后裴璟赐给了他丹书铁券,还有他毫无保留的信任与力排众议的支持,秦平归才能迅速将情报网做大做强。
其实他也有私心,他想用这张密不透风的网,在人海茫茫中寻找那一线虚无缥缈的希望。
但是又害怕自己苦苦追寻的真相不堪直视。在北蛮风月场所训练那几年,他周围的同伴都是被亲身父母送进来的,他们为了一口饭食就将自己的儿子女儿送给权贵们玩弄,蹂//躏。
秦平归挠挠头解释道:“这种东西是南陵最常见的野菜,我瞧着她没见过又很好奇才带她吃的。那什么我真不知道她对这东西过敏……”
裴璟的眼神像要把他吃了一样。
“说起来,你们两个倒是都对这东西过敏。”
裴璟面色很冷盯着他看,似乎要看出什么东西。
“等一下!”秦平归觉得裴璟无理取闹,“虽然对这玩意过敏的人很少,但我怎么能想到她和我一样,你不能因为这一点就断定我是故意的。”
裴璟眉头紧皱沉默着。
秦平归心平气和地甩锅:“季明雪对这个东西也过敏,但是我第一次吃也是他带的。我们只是想款待一下远方尊贵的来客。”
这种蕈子是南陵京都特定季节的产物,味道很香且遍地都是,是南陵人这时候家家户户最常见的吃食,而对它过敏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
裴璟脑门突突地跳,今天但凡是别人,他早就拖出去杖毙了。
“罚你三年的俸禄。”裴璟顿了顿,寒声吩咐:“你再亲自带人去苍云九州的镇南王府跑一趟。”
秦平归听完裴璟的命令后忿忿不平,好啊,他自己想哄女人最后辛苦的是他秦平归。
“是。”他最后看了眼傅归荑,心里骂骂咧咧地转身走了,这趟差事真是又苦又不讨好。
裴璟守在傅归荑床头,仔细看护着不让她伸手挠自己,时不时给她换帕子,擦身体。
“他不是故意的,我替他向你道歉,也罚了他。”裴璟低声自责道:“也怪我,忘记给你安排午膳。”
裴璟叹了口气,心想以后还是要把人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才能安心。
一晚上过去,傅归荑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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