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有这种怪异之感,还是在靡月阁分舵,天阴沉沉即将下暴雨之时。
元君白的一只手扣着班馥的命脉,一只手因方才推拉的动作而抵在班馥肩头。
有一刻,他是没有动的。
但是在班馥出声以后,他冰冷的手抬高,手指以戏弄探寻的姿态,慢慢游弋在班馥的侧脸。
若是放在寻常,这种暧昧怜惜的动作,必要叫人心跳加速,脸颊发烫。
可是现在,班馥只觉汗毛倒竖,连动都不敢动。
他是不是已经头疼到神智失常了?
黑暗让任何一个感觉都无数倍的放大。
眼见他的手指愈发往下,落在了她柔软的唇瓣上。
班馥没有被元君白扣住的手紧紧抵在了他的胸前,她忍不住又叫了他一声,嗓音紧绷:“殿下,我……”
“嘘。”
他发出了班馥进来后唯一的回应。
紧跟着,他骤然靠近,熟悉的冷香充盈在了班馥所呼吸的所有空气里。
男人微凉的鼻尖抵在班馥脸颊,压迫感十足。
他垂眸,闻着她的气息,缓缓下移,忽地一口咬在班馥锁骨略微靠上的脖颈处。
班馥痛得闷哼一声。
“……”
生病了,还属狗了是不是?咬我干甚?
本能的反应让班馥挣扎了一下,可是他却更紧地将她按住,吸吮她肌肤涌出的鲜血。
雨越下越大。
他禁锢的力量丝毫没有减轻,反而愈发强势。
班馥抵在他胸前的手上移,软软圈在他的肩头。
下一刻,却见指尖翻转,一根银针不知何时竟出现在她手中。
班馥咬牙,正预估着穴位所在要扎下去,然而手起针落,在距离元君白头顶一寸之时,突地被他擒住手,用力一捏。
“啊……”班馥痛得冷汗直流,银针无力握住,掉落在地。
男人轻笑一声,是轻蔑,亦带嘲弄。
……好,她确定以及肯定,他现在绝对、绝对没有认出她。
到了这一刻,耐心耗尽,她有些破罐子破摔了,忍不住骂道:“你有病治病行不行?我是在帮你!”
空气有一瞬间的静默。
男人的手扣在她脆弱的脖颈上,微微用力,迫使班馥将头抬高。
他能清晰的感觉到少女每一个呼吸的起伏,甚至能在这样的黑暗中看到她明眸璀璨,那里面除了被拼命掩盖的害怕,竟还有一丝愤怒。
愤怒,让她眼中的光烧得更亮。
元君白玩味一笑,慢条斯理地说:“你可知,上一个敢这么跟孤说话的人,头身早已分离。”
他声音暗哑,指腹在班馥脖颈上摩挲:“便是从这儿,一分为二。”
察觉到女孩儿抖了一下,他愉悦地轻笑出声。
班馥闭了闭眼,快速理清着思绪。
虽然不知他为何性情大变,且还一副认不出她的样子,但眼下还是要顺着他的毛捋,把小命保住要紧。
脖颈被卡着,呼吸愈发不顺畅。
班馥的手按在元君白的手臂上,推了推,示意他松开一些,有话要说。
元君白考虑了一会儿,手上的力度轻了些。
新鲜的空气涌入,班馥咳嗽了两下,喘息着说:“殿下,我知道你现下认不得我了……可是……还请殿下手下留情,没了我,谁来为殿下驱挡狂蜂浪蝶?多年来,殿下都不近女色,可是现在阖宫上下皆知,殿下极为宠爱我,若是我突然在此处出了事,怕是连陛下都要问两句的罢,平白让殿下增添了不少麻烦。”
元君白审视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随即轻笑:“他的麻烦,与孤有何相干?”
话虽如此,他却慢腾腾地退开了。
班馥松了口气,手软脚软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元君白斜睨了她一眼,淡声道:“孤且看在你血的味道还不错的份上,暂且饶你一命。今日之事,若敢声张出去……”
他勾了勾唇:“只怕死得比我捏死还惨。”
班馥极力忍住了想要退后的步子,默不吭声地与他对视。
元君白回收目光,踱步到窗边,猛地伸手,将窗户推得更开,细雨携风全面扑面砸在他脸上。
他闭上眼,静立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问:“孤问你,楚越可在外面?”
班馥脑子转得飞快,不答反问:“……殿下要找楚大人吗?我去帮你将他叫进来?”
元君白突然转身,盯着她看一会儿,脸上露出笑容。
班馥被他笑得心里发毛,在他再次朝面前走来时,若不是咬牙靠意志力站定在原地,简直恨不得撒腿就跑。
他居高临下,垂眸她,毫无征兆地揽臂勾住她的细腰,将人锁在怀中,食指抬高她的下颚,轻声说:“孤问你答,只需说是或不是,莫要耍你的小聪明。美人。”
大雨倾盆而下。
楚越此时此刻根本没有往同乐镇的方向走,而是往京城而去。
说去同乐镇接杨太医,不过是故意讲给班馥听的说辞。一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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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所在就在京郊,他骑行千里宝马,最快半个时辰即可往返。
可是当他勒马行至京城城门口时,他披着蓑衣在暴雨惊雷之下驻定不动。
守城官兵在城楼往下望,喊道:“底下何人?!报上名来!”
坐骑在暴雨中不安地踏着马蹄。
楚越咬牙,握紧缰绳,毅然决定掉头回去!
今日出了意外,谁也没有想到这夜半的雨势竟会突然变得这么大。
若是小雨,殿下心绪应尚算平和。
若是眼下这般的暴雨,仅靠施针怕也是无法抑制头疼。若是昏迷过去,另外一个“殿下”只怕就会苏醒。
别说设局小试班馥了,真要让她撞上,能不能保住小命还是另说。
最重要的是,若他不在,“殿下”是否能够履约不在人前出现都成问题。
这是离国太子身上最大的“秘密”,万不可泄露。
楚越一路疾奔回去。
到了别庄门口,翻身下马,直往竹屋而去。
而此时此刻。
班馥被元君白紧紧掐住腰,揽在怀中。
她扯出一个笑,缓缓伸手,将元君白抬住她下巴的手轻轻拨开:“方才进来的时候楚大人是在的,现在人在不在外头,我都进来这么久了,属实不知。”
“……殿下,不如您先放了我。”班馥尽量不刺激他,温声细语地说,“我给您烹茶喝?歇息一下,静心凝神,如何?”
元君白神色冰冷:“孤不喜欢喝茶。”
骗人吧你!到哪儿都在烹茶喝,就连马车上的茶具也周全得不行。
“孤爱喝酒。”
才怪!殿下才不喜欢喝酒!
这到底是在演戏还是在干嘛?
班馥咬唇,纠结地望着他。
两相对视,元君白忽而一笑,神色温柔下来,目光落在她的唇上,缓缓低头,靠过去。
“孤记岔了,孤最爱喝你烹的茶。”
班馥有些恍惚,竟好似看到了之前的元君白。他的眉眼出尘,温柔中带着一丝清冷。
气息交错,仅在咫尺。
班馥的心怦怦跳得厉害,脸颊的热度飞快攀升,眼见他越靠越近,她也不知为何,居然没有想到要躲开。
反而是元君白突然顿住,眼眸微眯,恶劣地低声说:“你喜欢孤?”
班馥反应过来,急急从他怀中挣脱开:“殿下在开什么玩笑?”
元君白由着她退开,也不再扮演温柔,懒懒开口:“似他那等薄情之人,也懂男女情爱?喜欢他不如喜欢孤。”
“……”
班馥默然无言,一时竟不知道该先反驳哪个为好。在她心里,他们就是一人。
只是眼前这个殿下,脾气差很多,动不动把杀人挂在嘴边,有些叫人难以应对。
“孤在同你说话,因何不答?”元君白觉得今夜的自己真是出奇的有耐心,换作旁人如此怠慢,他只怕早将她的舌头拔了下酒。
班馥吸了口气,平复心情,正要回话,外头突然传来踏水而来的急步声。
紧跟着,楚越的声音响在外面:“殿下!属下有急事求见!”
听到楚越的声音,元君白眉眼瞬间阴郁下来,神色极为不悦,他对班馥淡淡道:“你滚吧。”
他喜怒不定,这副模样终归是近不了身,身子看起来也无碍,与其无效周旋下去,随时担心小命呜呼,倒不如先离开。
“多谢殿下不杀之恩。”
班馥应了声,行礼退下。
走到门口,班馥回头望了一眼,元君白又走到了窗边观雨,背影看起来寂寥冷清。
这是什么奇怪的感觉?
班馥抿了下唇,伸手去拉门,手刚碰到门把手,元君白的声音突然响起:“小美人,记住了,孤喜欢喝酒,最讨厌喝茶。”
班馥怔了下,呐呐应了一声:“我知道了,那我下次给殿下带酒。”
“下次?”元君白轻笑。
他伸手去接雨,没有再说话。
班馥拉开门,走了出去。
廊下,楚越浑身湿透,雨水沿着他的衣衫下摆滴滴答答往下淌着水。
看到班馥出来,他眼眸一动,快速上前,目光扫过她的脖颈上,眉头一皱。
只见白皙的肌肤上有一道青痕,靠近锁骨之处破了一道口子,有零星的血迹散布在衣领四周。
楚越低声开口:“今日之事……”
班馥接过话头:“殿下头疼发作,现下心情还有些不好,不肯让我诊脉,楚大人快些进去看一下殿下罢。”
楚越顿了下,说好。
“朝云,送姑娘先回去吧。”
泰安匆忙拿了把伞过来,朝云暼见班馥脖颈处的血迹有些心惊,但见班馥神色如常,便也不敢多言。
风大雨大,班馥将双手圈住自己,刚好盖住血迹。她躲在伞下,低头走了出去。
楚越推门进去。
风雨携带的潮湿之气在屋内盘桓不散。
元君白还是一动不动地立在窗边,幽暗冰冷与之跟随。
楚越默不吭声地跪下。
约莫跪了有一盏茶的时间,元君白才折身而返。水珠从元君白隽丽精致的眉眼处滑落,他的眼眸黑沉沉的,带着未达眼底的笑意。
“楚越,擅离职守是什么罪?”
楚越低头跪着,没有丝毫辩解:“此事是属下之过,请殿下责罚!”
“嗯,那就自去领三十鞭。”
“是!”
元君白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感慨地说:“楚越,你知道孤最讨厌你的一点是什么吗?”
“永远唯他的命是从,在孤面前却阳奉阴违。”元君白唇边带笑,手上却在用力,几乎能听到肩胛骨咔咔碎裂的声音。
楚越痛得闷哼一声,冷汗直流。
“说罢,今日你们又在谋划什么?”
楚越双手紧攥,咬牙忍痛:“回殿下,并无谋划。”
“瞧瞧,孤刚才说什么来着?”元君白不无不可地收回手,懒声道,“也罢,今日醒来身上既无银针也无锁链,也是难得,便不与你计较了。”
“去,孤要喝酒。”
“是。”
楚越按住肩膀,艰难起身,缓步走了出去。
*
头痛欲裂。
元君白醒来时,天光大亮,窗外的竹叶上凝着晶莹的水珠,如泪般坠落。
脚边散乱地放着五六坛酒。
他从墙角撑站起来时,叮叮咚咚带倒了一地,有些酒坛里甚至还有酒汩汩流出。
元君白神色有些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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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厌恶另一个自己的肆意妄为,又无法完全掌控。昨夜本来是装病试探,却在泰安走之后,当真头疼起来。
这次的头疼发作得又急又快,他甚至来不及对自己施针,就晕倒在地,人事不省。
再后面……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揉着额角走出门。
泰安昨夜撑着眼睛守了一夜的门,黎明破晓时分,实在撑不住了,蹲坐在门口就迷糊睡了过去。
酒坛碰撞之声没有惊醒他,但是吱呀开门之声却惊得他一下跳站起来:“殿下,您好些了吗?”
“叫人煮碗醒酒汤过来。”元君白往日常的寝居室走去,“把这儿收拾一下。”
“是,奴才这就去办。”
元君白清晨沐浴,将一身酒气洗去,换了身干净衣裳。
泰安前前后后调动人的奔忙起来,做完一应事宜,进来后发现元君白已在书案后又处理起公事,早膳是一口未动。
“殿下,可是早膳不合胃口?”
“没什么胃口,撤了罢。”元君白一边落笔批文,一边问,“楚越去了何处?今日怎么没见着人?”
泰安尴尬一笑,喏喏回道:“您昨儿个罚楚大人自领了三十鞭,加之他肩膀又受了伤,早上刚回去就发起了热症,如今正有些起不来床。”
元君白手上动作一顿,笔尖墨迹在纸上湮湿开来。他怔了下,抿唇站起来:“去看看他。”
楚越肩头的伤口已然包扎好,但因背上有伤,只能趴睡着。
元君白进来时,他正在喝药,脸烧得通红却不让人扶着,耿着背直挺挺地坐着,一口将苦药闷了,固执得很。
见了元君白,连忙要起身行礼。
元君白知道他身上有伤,虚按了一下,道:“好了,不必行此虚礼。”
他转头问服侍的侍女:“背上的伤可上药了?”
侍女握着药瓶,委屈地辩解不是自己失职:“回殿下,楚大人不让奴婢上药,让去找个公公过来。”
元君白无奈地暼他一眼。
他伸手,让侍女把药瓶给他,“好了,你下去罢。”
“是。”
泰安恭身上前:“主子爷,奴才来吧。”
“殿下!使不得!”楚越亦是受宠若惊,若不是身上又伤,只怕就要跪坐起来了。
“你随孤行军杀敌时,难道孤不曾给你处理包扎过伤口?”元君白故意沉下脸,“脱衣服,趴下上药!”
泰安上前帮忙脱衣,扶他躺下。
背上鞭痕交错,鲜血淋漓。
元君白替他上药,眉头微蹙:“孤说过,孤不清醒时下的指令,你不必听从。何必真去领罚?”
楚越道:“昨夜之事,属下有看护不力之罪,自当领罚。殿□□恤,属下却无法原谅自己,若是秘密泄露,属下万死不能偿其罪!班姑娘那里,属下擅自做主,已派人先行软禁起来。”
作者有话说:
三章合一,感谢订阅~本章留言发红包~
下面基本都是走感情戏比较多啦~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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