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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萧安辰身上有新伤还有旧伤, 新伤痕看着像是鞭伤,一道一道,横七竖八陈列着, 触目惊心地可怕。
更可怕的是,他扒下衣服给苏暮雪看时眸底竟然沁着笑意, 仿若那些伤不是打在了他的身上, 那些泛着血水的疤痕一点都不痛似的。
他话语温柔道:“阿雪, 我同你一样了。”
他眉梢扬起, 眸底浮着缱绻笑意, 似乎能同她一样是件很幸福的事。
一个对自己都能下狠手的人, 谁又能说他不疯呢, 简直是疯到极致。
苏暮雪用脚指头想也不会想到他会如此做, 杏眸倏然大睁,颤着唇问:“怎么回事?”
萧安辰还未答,周嵩先开了口, 他抖着唇说:“是、是陛下命人、命人打的。”
那幕闪现在眼前, 周嵩看到了帝王鲜血淋淋的身体,皮开肉绽的鞭伤让人胆颤心惊。
可帝王却在笑,他笑着说:“真好,这下同阿雪一样了。”
这个画面,周嵩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了,他抖着唇说完, 迎上萧安辰的视线后, 微低下头, 后退两步。
萧安辰定定睨着苏暮雪, 黑眸里漾着光泽, “阿雪, 我同你一样,你可开心?”
开心?
看着他皮开肉绽的背脊,看着他伤痕遍布的身体,她又怎会开心。
“胡闹,”苏暮雪拧眉厉声道,“你可是帝王,为何要如此对自己?”
她沉声质问。
“是我伤害了你,理应还给你,”萧安辰似是一点都不介意身上的伤,他衣襟大敞,锦袍顺势滑落到腰际,苏暮雪这才看见,他受伤的地方何止是前胸和后背,腰腹延伸处看不见的地方也泛着血水。
他真是疯了。
不只苏暮雪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明玉也吓了一跳,低声问道:“小姐,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啊?”
萧安辰身上的伤一部分好了,一部分还未好,严重的地方淌着鲜红的血水,看着便叫人心疼,当务之急肯定是先疗伤。
周嵩也说过同样的话,找太医来看,起初萧安辰还算配合,治疗一日后,便再也不允太医近身,扬言,这是他应该做的。
是他犯的错,理应他承受。
王放也劝了,没用,当时王放还出主意,要不把陛下打晕了,强行上药,但这是大不敬之罪,谁敢对帝王动手,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萧安辰也是真能忍,伤成这样,竟然还能面不改色露出笑意。
也不怪苏暮雪说他疯了,他就是地地道道的疯子。
最终太医还是来了,萧安辰不允他靠近,苏暮雪一句话萧安辰顿时什么脾气也没了,讨好道:“好,都听你的。”
太医看着萧安辰身上化脓的伤口,蹙眉说:“得把结好的痂去掉,重新清洗敷药才行。”
萧安辰眸光一直落在苏暮雪脸上,捏捏她手指,对太医说道:“别废话,赶快动手。”
清楚结痂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很难,首先要考虑的就是病人的承受能力,饶是萧安辰这样疯魔的人,也没太能忍住,轻嘶出声。
他怕吓到苏暮雪,伸手捂上她的眼眸,柔声道:“别看。”
苏暮雪眼睫在他掌心轻扫了下,伸手去扒他的手,“我胆子没那么小,松手。”
萧安辰轻哄,“乖,别看,闭眼歇息会儿。”
“我要看。”苏暮雪执拗道。
萧安辰对谁都可以疾声厉色,唯独对苏暮雪不忍,他好不容易才同她缓和些,不能这样回到原点,她要看,那便看吧。
手松开前,他道:“害怕的话,就出去。”
苏暮雪轻点了下头,算是应了。
萧安辰缓缓移开,手不知道放哪里合适,干错再次握住了苏暮雪的手,女子手指柔软,握在掌中触感极佳。
他轻轻把玩着,趁她不注意时,还把她的手指凑到唇边轻轻吻了下。
苏暮雪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萧安辰的伤痕上,根本没注意到他做了什么,一颗心隐隐有些不安,耳畔似乎想起两道声音。
一道说:担心做什么,他当初伤害你时,可从来没有心软。
另一道说:对自己下手如此重,还是人么?疯魔了吧。
一道:活该。
另一道:这怕是要去层皮了,疼,太疼了。
苏暮雪耳畔反复回旋着这两道声音,心一会儿提起一会儿放下,不得不说,她有些担心他。
怕他会挺不住。
没成想,他挺住了,没挺住的是她,看着针挑起血痂,苏暮雪的心像是被什么扯起,一勾一勾得疼,脸色也随之变白。
萧安辰见状宽慰道:“我没事。”
皮肉相连,他又岂会没事,苏暮雪拧眉道:“不要说话。”
见她如此关心与他,萧安辰唇角扬起笑,偏头问她:“担心我,嗯?”
苏暮雪不想承认,但她的神情泄露了她的心思,她抽了抽手,没抽出来,嘴硬道:“谁担心你,我才没有。”
若不是太过紧张,她又怎么会开口闭口“你、我”,萧安辰眼底的笑意加深,安抚:“我真没事。”
苏暮雪看着他额头上布满汗珠,看着他脸色惨白,识趣的没在同他反驳,而是闭嘴,乖乖任他牵着手。
这样,他兴许会好过些。
好不好过外人不知,萧安辰自己最有体会,血痂被针挑起时,钻心般的疼痛袭来,若不是苏暮雪在这一直守着,他怕是已经低吼出声。
眼下之所以没叫,就是怕吓坏她,她胆子小,不经吓,他不能再吓她了。
治疗耗时一个时辰,结束后太医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周嵩急忙扶起,“王太医,你没事吧?”
王太医摆摆手,“没事。”
他对着萧安辰说道:“陛下要好生静养,切不可同上次那样沐浴,以免伤了身子,再难恢复。”
萧安辰眸底溢出倦意,“好,朕知道了。”
后来苏暮雪才知晓,原来萧安辰中了鞭伤后,并未及时医治,反而命人准备了冷水,他在水里泡了两个时辰,等从水里出来时,周身温度骤降,还发起热,身上的伤口也因此变得越发严重。
当然,他若是及时医治也不会到如此地步,坏就坏在他不医治,直到伤口化脓,伤情加重。
苏暮雪等其他人走后,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萧安辰很费力的穿好衣衫,走到苏暮雪面前,定定睨着她,像是再次看到了她背上的伤口,透着一抹难言的无力感。
“我不能让你恢复如初,那么便变成你的样子,感受你曾经经历过的一切。”
“痛便一起痛。”
这就是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他不能让发生的事不发生,那他便加倍还给她,用他的痛抚平她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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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知效果甚微,但他依然想尝试。
“阿雪,你能原谅我了吗?”他惨白着唇问。
伤痛太过灼心,苏暮雪还是不太能,她没说话,抬高下巴注视着他,看着他一脸憔悴的神情,淡声道:“你也累了,先歇息吧。”
萧安辰知晓自己这次又失败了,但无妨,这次她没推开他,一直陪在他身边,也算是进步了。
下次,下次他会更努力的让她原谅他。
“阿雪,别走。”萧安辰从侧面抱住她,紧紧环着她的肩膀,脸贴上她的脸,似是讨好似是轻哄,“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之前的苏暮雪会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但此时的她犹豫了,想起他身上的伤,还有太医说的那些话,推拒的手生生顿住。
她胳膊垂在身侧,没有任何言语,任萧安辰牵上她的手,朝床榻走去。
他走得很快,似是怕她会反悔般,两人来到榻前,他先坐下,然后伸手拍了拍身侧的位置,“来,坐。”
他们已经许久未曾并肩而坐了,苏暮雪有些许不适,但还是依言坐下,两人间隔着半臂远的距离。
萧安辰有些不满足,轻轻一扯,把她拉坐到身旁,怕她会跑,胳膊顺势环上她的腰肢,头一歪,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苏暮雪端坐着,一动不动,眼睑半垂,无人知道她此时在想什么。
萧安辰也没多想,他很珍惜眼下的时光,低喃说着什么,之前都是她找他说话,现在反过来,他缠着,同她一直讲一直讲。
讲了在别苑的那三年,讲了她离开的这两年,讲了他做过的那些梦,对于正曦宫走水的事确实一字未提。
或许在他心里,那是最大的梦魇,即便人就在他身侧,在他怀里,他依然还是不太确定,下意识想回避什么。
他不提,苏暮雪自然也不会提,端坐着听他讲那些她没经历过的光景,例如他说,王嫣然免了身份,被他赶去了永安寺,终身不能再踏足帝京。
例如,朝堂上那些老人还想往他的后宫塞人,他直接把那几个人给办了,他的后宫大门,只对她一个人敞开。
例如,他新抄录了诗集,等她回宫后,他便赠与她。
例如,他新学了厨艺,是她爱吃的醉仙鸭,等以后有机会做给她吃。
再例如,等八王爷的事解决了,他便同她一起回帝京,她想进宫便进宫,不想进宫,他便给她建一处宫殿,种上她喜欢的芙蓉花,养她喜欢的金鱼,做她喜欢做的事。
无人会打扰她。
她可以选择见他,或者不见,他都听她的。
那日萧安辰还讲了很多,有曾经的,有未来的,直到困意来袭,他闭眼睡过去才停止。
苏暮雪看着睡梦中的他,陷入到沉思中,他似乎……真的变了。
苏暮雪离开房间去了书房,刚坐定,明玉拿着书信进来,一封是郑煊从帝京差人送来的,一封是苏铭差人送来的。
郑煊洋洋洒洒写了好多,字里行间都是关心的话语,他知晓帝王到了荆州,很是担心,问她好不好?
苏铭更多说的是他自己,他告诉苏暮雪,他身体恢复的很好了,再有几个月便能去荆州找他。
他要她保护好自己,等她安然归来。
今日不知是什么大喜日子,除了郑煊和苏铭的书信,阿五也从边关赶回来,还带回了苏沧海的信笺。
苏沧海知晓苏暮雪担忧他,便把最近发生的事都讲述了一遍,最后说道:阿窈,不管你如何抉择,爹爹都在你这一边,爹爹惟愿你幸福。
阿五也把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告知给了苏暮雪,苏暮雪听后,这才彻底放下心。
随后,让明玉带着他去后面厢房洗漱休息了。
萧安辰是在半夜里醒来的,屋内烛灯袅袅,映得四周不甚清晰,他有瞬间微愣,后来反应过来,掀开被子下了床榻,衣服都未披,打开门径直朝苏暮雪房间走去。
睡梦中的苏暮雪感觉到一道炙热的视线凝视着她,她倏然睁开眸,映入眼帘的是男子惨白的脸,还有焦灼的神情。
她还一字未说,萧安辰捧起她的脸,低头凑近吻了上来,呼吸紊乱间,苏暮雪听到他说道:
“阿雪,别扔下我,求你。”
第92章
萧安辰梦魇了, 梦中苏暮雪再度离他而去,他发了疯般追出去,有雨从天而降, 他摔倒在泥水里,衣衫浸湿狼狈不堪。
有无数声音传来, 是你, 都怪你。
是你伤了阿雪的心, 你这个坏人。
哈哈哈, 是你活该, 活该被扔下。
他从梦中惊醒, 不管不顾来到了苏暮雪的房间, 直到唇贴上她的唇, 暖意流淌,他才有了那么点真实感。
阿雪未曾离开,阿雪还在, 阿雪没有不要他, 他的阿雪……还在。
他吻得很用力,似乎要把周身的热意都倾注到她唇上,冷白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情不自禁下滑落到她腰际,紧紧揽上。
“阿雪,阿雪,别离开我。”
萧安辰唇舌并进撬开了苏暮雪的唇畔, 长驱直入, 勾着她舌尖汲取着她口中的芬香, 以此确认她还在。
她没走。
她没有像上次那样扔下他不管。
这个吻来的始料未及, 苏暮雪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舌尖传来痛意, 她思绪才回笼,伸手推了他一把,急切唤道:“陛下。”
萧安辰沉浸在自己的意识里,对这个称呼一点反应也没有,依然我行我素的肆意亲着。
不多时,苏暮雪传来窒息感,脸颊也生出一抹浓重的红,她再次唤道:“陛下,你醒醒。”
“……”萧安辰依然无应答。
“萧安辰!”苏暮雪急声唤道,“你清醒些。”
说话间,费力抽出手,抬手朝他肩膀拍去,一巴掌下去,萧安辰顿住,额头抵着她额头,唇停在她唇上方,没再进一步做什么。
苏暮雪喘着粗气,眼睑半垂,颤着音道:“醒了吗?”
他肩膀上有鞭痕,那一巴掌下去,疼痛骤然袭来,萧安辰受痛瞬间清醒,他腥红着眸子睨向她,眸底淌着水雾,像是海面上泛起的曦光时的朦胧模样。
细看下还能看到他眼尾漾着一抹浓重的红,仿若画笔描绘而成,点缀间人也显得羸弱了几分。
萧安辰纤长眼睫慢眨一下,回了声:“嗯。”
然后,不可抑制地再度朝她唇压上去,他对她一点抵抗力都没有,不过这次的吻同方才那个肆意的吻一点也不一样。
他探出舌尖落在她唇畔上,小心翼翼轻触一下,见她没有推拒,才放大了胆子。
屋内烛灯昏暗,连映出的影子都朦朦胧胧的不甚清晰,苏暮雪有刹那间的失神,她想起了昔日美好的那幕。
洞房花烛夜,他轻柔地密密吻着她,一声接着一声的轻唤她的名字,字字落在她心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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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畔是他温柔的软语声,那声“阿雪”让她身心皆颤,美好的记忆带着战栗感冲撞而来,撞击着她的身体,还有心。
她手缓缓抬起,颤抖着展开,指尖若有似无碰触身前男人的背脊,她曾用手细细描绘过他背脊的纹路。
结实,□□,纹理分明,每一处都充满着难以言说的力量。
曾经的她,很眷恋,眷恋着他身上的每一处,眷恋着他的轻软呼唤。
“阿雪——”耳畔再度传来声音,落在耳廓中仿若有鹅毛拂过,涟漪丛生,苏暮雪的心狠狠战栗一下。
僵直的手指微微弯下一点,再弯下一点,不其然的,脑海中再度有声音传来。
抱抱他吧,他挺可怜的,这是一道。
另一道声音: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真要原谅他?过去的事真的能忘记?
佛曰:得饶人处且饶人,更何况是夫妻呢。
另一道:世间事不是次次都有后悔的机会,你要想清楚,这次原谅他,若是他下次再犯你当如何?还离开?
他会允吗?
第一道继续规劝:看得出他诚心悔过,理所应当给他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毕竟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另一道:犯错这种事有了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人不能太心软。
原谅他吧……
不可……
两道声音交错响起,夏萱展开的指尖微缩,迟疑间外面传来脚步声:“小姐。”
是明玉的声音。
苏暮雪推开萧安辰,回过神,偏头说道:“何事?”
明玉:“有人找。”
“现在?”苏暮雪一脸诧异道。
明玉回:“是。”
苏暮雪不仅蕙质兰心还冰雪聪明,能在这个时间找她的一定是熟识的人,荆州城里虽说有熟识的,但还未熟识到如此地步。
不是荆州城的,那唯有帝京和杭州,帝京里她和郑煊有书信往来,不可能是郑煊,下意识的,她想起了什么,眉梢蹙起,“好,把人带去偏厅。”
偏厅是苏暮雪日常会客的地方。
“是。”明玉听出她声音里的不对劲,问道,“小姐您没事吧?”
苏暮雪看了面色凝重的萧安辰一眼,淡声道:“无事。”
明玉离开,苏暮雪坐起,侧身整理衣衫,待整理妥帖后,她道:“今夜的事臣女就当没发生,陛下还是赶快回自己房间吧。”
“没发生?”苏暮雪聪慧,萧安辰也不傻,直觉的,他猜测出找苏暮雪的是那个人。
他脸上还带着亲吻后的潮红,神情也有几分恍惚,“阿雪是说,方才的吻不作数?”
也不是不作数。
不对,就是不作数。
苏暮雪也不知晓要如何应对,淡声道:“我们就当做了一场梦吧,梦终归会醒。”
萧安辰睥睨着她,衣衫都顾不得整理,衣襟大开,露出精致的锁骨,灯光拂上,锁骨上泛着光,色泽诱人,他道:”阿雪把这当成是梦,可我要告诉阿雪,这不是梦。”
言罢,他伸手扯过她的胳膊,强行把她拉起,一手扣住她的腰肢压进怀里,一手扣住她的后脑,重重吻了上去。
似乎有些气苏暮雪那句“我们就当做一场梦”,他吻的越发缠绵悱恻,不断吞噬着她口中的甜蜜,直到她溢出声,他才停住。
冷白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覆上她沁着水渍的唇畔,哑声问:“阿雪还觉得是梦么?”
苏暮雪颤着眼睫迎上他的视线,唇轻启,“就当做——”
后面的字还未吐出,萧安辰又吻上,依然吻得缠绵悱恻,让她无处可躲,只能喘息着抓住他的衣摆。
少倾,他退开,鼻尖抵着她鼻尖,问道:“这次呢?”
“……”苏暮雪算是明白了,若是她说是梦,他还会吻她,并想尽办法让她迷失在吻中,直到丢盔弃甲。
曾经的他惯用武力解决,强势到让人心颤,现在的他换了另一种方式,把自己放进尘埃里,对她柔情似水,倾注所有。
哪怕是……命。
这样的萧安辰才真的会要人命。
苏暮雪颤着音回道:“不不是梦。”
萧安辰很满意她的回答,亲亲她的唇,又亲亲她的脸颊,最后唇贴上她耳朵,柔声唤道:“阿雪。”
声音又撩又蛊又惑,苏暮雪无意识颤了下,“嗯?”
萧安辰:“我在这里等你,你快点回来。”
这句话像是有魔法般,一直回旋在苏暮雪脑海中,即便她去了偏厅还是依然能听到,甚至还能感觉到侧颈那个火热的要命的吻。
她抬手轻轻抚摸上侧颈,随后发现,那里被衣领遮挡着,已然看不见痕迹。
门打开,她抬脚走进去,看着窗前绰绰身影唤了声:“表哥。”
薛佑宁转身,快步走过来,站定在苏暮雪面前,直勾勾锁着她的脸,眸光在她脸上游走一圈,神情里透着几许喜悦,“阿窈。”
他伸手拉起她的手,指尖触碰着她掌心,“你最近可好?”
“嗯,我很好。”苏暮雪不动声色抽出手,问道,“表哥这会儿不是应该在杭州吗,怎么来了荆州?”
薛佑宁自从那日得知他和苏暮雪的身世马不停蹄离开了荆州,之后便一直在追查真相。
他不相信,阿窈是他亲妹妹,可结果却不尽人意,阿窈她……
“来荆州有事需要办。”薛佑宁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似的,一瞬不瞬端详着她,情不自禁想要碰触她的脸,只是指尖在贴上时又倏然停住,缩着收回。
苏暮雪看穿了他的犹疑,想起自己刚刚知晓真相时心情比他还差,她不明白,一向恩爱有加的爹娘为何会是这样?
娘亲明明那么爱爹,可为何还会有了其他男子的孩子?
还有,那个男子到底是谁?
爹爹可曾知晓这件事?
一桩桩一件件让她心情郁结难舒,直到那日同外祖母的一番对话,她才幡然悔悟,人生在世难得糊涂,娘亲既已离世何必在揪着过往不放。
更何况,这些年若不是表哥护她,她怕是早已经不知死了多少次。
表哥对她极好,她又怎可不感恩。
后来她放下了,有薛佑宁这样一个哥哥也是顶好的,她会和他一起好好孝顺外祖母的。
“表哥用晚膳了吗?”苏暮雪说着转身朝后看去,“我让明玉给你准备些膳食。”
“不——”薛佑宁话未说完,无意中瞥到了苏暮雪的侧颈,衣领遮挡住的地方映出一片红痕,薛佑宁也是见多识广的人,当即认出那是什么,眼眸微缩,指尖覆在了上面,沉声问道:“这是何人所为?”
怒意充斥在胸间,他恨不得找那人拼命,阿窈是他的,他不许任何人染指她。
他看苏暮雪的眼神没有一丝兄妹情谊,倒像是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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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女子的痴迷还有愤怒,“阿窈,你快说,到底是何人所为?”
“是我。”有人徐徐走近来,烛灯把他的身影拉扯的很长,他身上已然不是方才的亵衣,而是换上了紫色衣衫,腰间束带,玉佩轻垂,方才还垂在肩上的发丝,此时完好的束起。
他眸底沁着冷意,睨向薛佑宁时眼神好像要杀人,但睨向苏暮雪时,又像是换了一副神情,温柔似水的眼神,缱绻动听的话语,连站姿都透着几许亲密。
他手搭在苏暮雪腰间,宣誓主权道:“是我。”
“所以,你要如何,嗯?”萧安辰问道。
“你?!”薛佑宁大步上前,伸手扯住萧安辰的衣领,“你凭什么?”
萧安辰不喜苏暮雪看到这些,唤了声:“王放。”
王放进来,“陛下。”
萧安辰交代:“带阿雪走。”
苏暮雪当然不肯走,“表哥,你快松手,快啊。”
大不敬之罪不是谁都能承受的,有可能会死,她不许薛佑宁死。
“你敢对阿窈不敬,”薛佑宁被萧安辰盛气凌人的神情气疯了,作势要打他。
王放怎么可能会让薛佑宁动手,抬脚踢上他的腿,薛佑宁后退两步,撞上桌子才稳住。
“表哥!”苏暮雪挡在薛佑宁身前,对萧安辰说道,“不可。”
萧安辰眸底闪过一抹异样,方才消逝的红晕再度袭上,像是有委屈映在眸底。
他手按在腰侧,说道:“阿雪,我疼。”
第93章
萧安辰冷白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覆上腰腹的位置, 正是之前受伤最严重的地方,不单化脓还泛着血水,王太医清洗腰腹伤口时着实费了些力气, 一个时辰里有半个时辰弄得腰腹的伤口。
用触目惊心形容也不为过。
当时苏暮雪看到后脸色都变了,惨白惨白的, 后来萧安辰怕吓坏她, 还一度用手挡着她的眼眸。
她不允, 他便柔声轻哄她, 给她说着有趣的民间轶事, 借此转移她的注意力, 至于他自己, 他则完全顾不上, 只要她安好,他便安好。
苏暮雪见他手指再度覆上伤口,眉梢聚拢到一起, 一副担忧的神情, “怎么?伤口又痛了?”
眼下若是没有薛佑宁在,萧安辰定不会使苦肉计的,他舍不得她心焦,更不想吓他,但眼下他顾不得了,留住人要紧, “阿雪, 好疼。”
萧安辰煞白着脸再次说道。
苏暮雪细长的睫毛上染着烛灯氤氲的光, 眸色有几分不明朗, 她不知萧安辰说的是真是假, 但见他额头布满汗珠, 鼻尖上也是汗,还是信了他的话。
剑拔弩张的气势一去不复返,她走上前,搀扶上他的胳膊,偏头问道:“很疼么?”
萧安辰身子一歪,顺势倚上她的身子,两人间的距离变得密不透风,他说:“嗯,很疼。”
撒娇的女人有不少,撒娇的男人还是第一次见,薛佑宁横眉冷对道:“你少哄骗阿窈。”
他对苏暮雪说道:“阿窈别理他,快过来。”
薛佑宁对苏暮雪伸出手,眼神炙热地睨着她,他这一生所求不多,之前惟愿她安好,生活幸福,后来知晓她离开了皇宫,私心便是希望她不要再回去。
永远都不要再回去。
他可以照顾她,无论她想去哪里,他都可以陪着。
她要的幸福,他也可以给她。
薛佑宁的痴情,不是一般男子能做到的,可惜的是,他这段情注定无果。
人总是这样,喜欢寻求那些求而不得的东西,例如眼下便是。
“阿窈,过来。”薛佑宁目光灼灼道,“我来时外祖母还叮咛,她想你了,要你空闲时回去看看,对了,外祖母还提到了姑母。”
薛佑宁口中的姑母正是苏暮雪的娘亲,那个她自幼没见过几次面的娘亲,据说她娘亲很喜爱她,可惜她不知。
见薛佑宁自然而然的提起,苏暮雪心中生出些许疑惑,不过现在不是细想的时候,她双眉皱到一起,神色有些不明。
“来,过来。”薛佑宁见她犹疑,便启唇一声声呼唤,“阿窈,来,来。”
恍惚间,苏暮雪眼前出现一道影,芊芊玉体,花容月貌,是她的娘亲,接着又闪现出一张慈祥的面容。
她教她写字,教她弹琴,她生病时她衣不解带的照顾着,她把对女儿的爱都倾注在了她的身上。
她时常说,若是你娘亲还活着,看到你这样出色定会欣慰的。
苏暮雪脚尖一点一点调转方向,朝着薛佑宁而去,烛灯映出的影迹看上去透着一股缥缈感。
她走得很慢,似乎在心底思付着什么。
“阿雪。”后方有人握住她的手腕,颗粒感极重的声音带着乞求,“别走。”
是萧安辰,他一双眼睛像是染了血色,眼尾处的红晕更刺目,怕苏暮雪真的走,说话的声音都是颤的,“阿雪,你答应我了,今晚会陪我的。”
刚刚苏暮雪是这么应承下来的。
苏暮雪指尖缩了缩,抿抿唇,吞咽下口水,迎着他灼灼的眸光,启唇道:“萧安辰,我——”
“别走。”萧安辰再度开口,不知是疼的还是其他,眸底变得湿漉漉的,像是沁着泪珠。
眼前的他同昔日那个不可一世的高傲男人简直判若两人,他掌心很热,不是正常的热意,应该是发热所致。
滚烫的让人心悸。
苏暮雪心跳快了一拍,拒绝的话,有些说不出口了,她试着张了张唇,但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拉锯战还在继续,薛佑宁凭的就是苏暮雪心软,幼时情谊是他最大的筹码,他发誓今夜无论如何都要让阿窈站他这边。
“阿窈,你还记得姑母吗?”薛佑宁问道。
苏暮雪怎么可能忘记,那是她的至亲,薛佑宁说道:“来,你过来,等去杭州后,我带你去祭拜姑母。”
娘亲是苏暮雪的软肋,听到薛佑宁的话,她心中的天平有倾向他多了些。
“阿雪。”萧安辰轻唤道。
“阿窈,过来。”薛佑宁又道。
两道声音交错响起,苏暮雪陷入到了混乱中,他们与她来说都是不同的,今日无论如何抉择都会伤及另一人。
她并不想让任何人伤心,她倏然顿住了脚,眼底雾气烟消云散,清明的像是挂在夜空中的皎皎明月。
“阿六。”苏暮雪唤道。
阿六一直在门外,听到苏暮雪的声音抬脚走进来,“主子。”
苏暮雪沉声道:“带你家公子去厢房歇息。”
“阿窈,我不走。”薛佑宁道。
“表哥,你先去,我随后会到。”苏暮雪说完,又转头对王放说道,“你也带你主子去歇息。”
“阿雪,你答应我了,今夜会陪我。”萧安辰眸底淌着潋滟的光,那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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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墨染的眸子泛着浓浓的情谊,深沉如海,碧波荡漾,溢出的每道涟漪都是勾人的。
且只勾着苏暮雪一人,见她眉梢挑起,见她再度朝她走来,他心里抑制不住的雀跃起来。
她对他,当真不是真的无情。
“我说过的话自然不会忘记。”苏暮雪声音放低,“陛下先去歇息,等臣女处理完眼下的事便去看望陛下,可好?”
她没有直接拒绝他,而是轻声诱哄,与萧安辰来说,这已是一大进步。
他心道:见好就收,不能逼太急。
遂,点头,“好,我等你。”
薛佑宁离开没多久,萧安辰在周嵩和王放的搀扶下也缓缓离开,房间里只剩苏暮雪一人,她后退两步,弯腰坐在了椅子上。
明玉进来,见她神色里透着倦意,一脸担忧,“小姐,你怎么样了?”
苏暮雪摆摆手,“我没事。”
她脸上没有血色,哪是她说的没事,分明是有事。
明玉给她递上茶水,“小姐先喝杯茶水润润喉咙吧。”
苏暮雪想起还有两尊神要请,遂,接过茶盏,仰头喝了半杯茶水,待心悸消失后,她站起,“走,去看表哥。”
薛佑宁匆匆赶来,定有许多话要对她说,她要给他机会,不然他心里那根刺会一辈子都在。
谈话结果并不是太理想,薛佑宁来此的主要目的便是带她回杭州,可近日里,苏暮雪并不打算再回杭州。
薛佑宁问道:“难道阿窈不想见外祖母了?”
苏暮雪想见,但不是现在,眼下她还有其他事要处理,生意上的事,萧安辰的事,萧安辰一直在荆州很不妥,帝京需要人主持朝政,她要让萧安辰尽快荆州回帝京才行。
还有明霞和几个嬷嬷,既然萧安辰已经知晓她在荆州了,那也没必要再避讳着什么,她要寻个空闲,派人亲自接她们来荆州。
哦,还有苏铭,苏铭来信说他身子已然无碍,那么接下来,他也会来荆州,这些事都需要她来安排。
当然,最为重要的是,她听闻八王爷萧云绽近日频频同几个驻守边关的将军来往,他意欲何为无人知晓,但帝王在荆州多一天,危险便多一分,还是尽早离开的好。
桩桩件件致使她都不能离开荆州,她要在荆州好好守着。
“表哥,阿窈当然想念外祖母,但眼下我有诸多事要做,此时不是回杭州的好时机。”苏暮雪婉拒,“阿窈只能恳请表哥代为传话,告知外祖母,新年伊始我会回去看她来人家的。”
“说来说去,阿窈是不是舍不得那个人?”薛佑宁一脸阴郁道,“阿窈,你不会是要原谅他了吧?”
苏暮雪不想谈她同萧安辰之间的事,淡声道:“表哥说的是哪里话,此事同任何人无关,全因我有事未办完,待他日我办好,定会去杭州看到外祖母和表哥的。”
她言辞切切,若是之前的薛佑宁定是不会不依不饶,但现在的他,多了很多不安,说话也有些咄咄逼人。
“阿窈,若是我执意带你走呢?”薛佑宁蹙眉问道。
“表哥,你不会的。”苏暮雪杏眸里漾着璀璨的光,似天间的星辰,“表哥曾答应过我,不会勉强我做不喜欢做的事,难道表哥要失言不成?”
那年花前月下,他确实允诺,这辈子都不会强迫苏暮雪做她不喜的事。
“阿窈,你知道的我从不想勉强你。”
“既然这样,那么请表哥万万不要勉强我。”
“你当真不同我一起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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