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涿光若有所思,“也是。”
殊不知这轻飘飘的俩字在乔时怜听来,便等同于,若自己不能通过他的考验,他就会把她丢下马车不管不顾。
落霞山离府尚有脚程,再加上她怕黑,如何敢独自回家?
她脑海里已不可抑制地浮现此等画面——苏涿光稍稍起身,颀长的身形朝她覆下浓重的影,他俯身于她耳边低喃:是想守礼,还是想要命?
她忍不住打着哆嗦,再度想起苏涿光强调着语气问她,礼和命之间哪个重要。
她自是毫不犹豫选择后者。她都死过一次了,还在乎这些虚礼做甚?前世自己那般谨慎守礼,不也落得被人诬陷至死的下场么?
现如今,自己真的是因为怕死才守礼吗?
是生在闺阁,十余年来的教养与陈规,牢牢困着自己,不敢越过这雷池半步。她恨那些教条杀死了自己,也恨胆小慎微、屈服于守礼的自己。
前世一幕幕仍如鲠在喉,乔时怜咬了咬牙,思忖间下定了决心。
她终归是要做出改变的。而既然苏涿光想试自己的胆量,自己便可证明给他看,她非是不敢冲破桎梏、拘泥俗礼的女子。
想到此处,乔时怜侧过身,她攀着苏涿光的肩,须臾间吻在了他唇畔。
这动作可谓是行云流水,一呵而就。连乔时怜都觉着太过顺遂,眼前人甚至也极为配合,静坐着任由她吻着。
看来,他确实是这个意思。
她思来想去,那话本里男欢女爱,除了搂搂抱抱,便是将这亲吻写得极尽淋漓。她每每枕在榻边偷看时,都不禁羞红了面,钻进被子捂住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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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她和苏涿光非是话本上情投意合的角,但这般破礼而胆大的尝试,想来定是他想看到的。
却不知,此刻“极为配合”她吻的人,绷直了身坐在马车里,他向来清明的大脑唯余空白,思绪早已散至云霄以外。
他不是没想过推开乔时怜,而是她贴近得太过突然。饶是他在战场厮杀里极具应变之力,这扑面而来的软香与唇上温凉的陌生触感,让他陷入了茫然。
纵使这吻笨拙而生涩,却是切实覆在了他的唇畔。
她在做什么?她疯了吗?
这是苏涿光清醒过来的一刹所想。
他感受着她温热的呼吸徐徐扫过他的脸,很痒,像是步于杨花漫漫时节,风絮拂面。却又更像是那絮绒钻进了他的喉咙与胸腔,刺激着他的感官,引着他的难耐。
不多时,随着她移开面容,唇上轻得如有落雪,顷刻消融。
“你想要的。”乔时怜别过头,悄然藏住自己的紧张。
苏涿光:“…?”
她在说什么?难道不是她吻上来的吗?
乔时怜久久未得苏涿光回音,觉着奇怪。这人真是冰碴子堆成的吗?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回看向苏涿光时,恰见他眼底的暗涌,惊色与恼意尚未退却,往下那脖颈处青筋凸起,喉结滚动,皆说明着他此刻心绪起伏之大。
一个念头乍然生起,却是足以让她想要当场饮恨西北。
这一切…莫不是她会错了意?
他根本毫无试她胆量的意思。
乔时怜脸色顿时惨白无血,浑身如置冰窖。
完了,她都做了什么?她竟然,竟然轻薄了他。
“对…对……”乔时怜结结巴巴地朝苏涿光道歉,却是话还未完,苏涿光蓦地背身往马车外而去。
“主子,您怎么出来了?这边路已经很平顺了。”风来疑惑地望着他,见之眉宇凛冽,如冻三秋…似是带着怒意。
风来更不解了。主子不是在和乔姑娘…吗?怎么就被乔姑娘惹恼了?
他还是头一次见主子被气成这样,颇有种气不知往何处撒,恼中带有几分惊怒的意味……
虽然外人皆言主子性情冷淡,不易相与,估摸着脾性也不好。但他却知,主子只是在西北军营惯了,一心只为战场杀伐之事,在其余人际关系上,主子确实不怎么上心。
可如今主子气成这样,说明乔姑娘所做之事不简单。
风来尚在出神之际,却见苏涿光夺过他手里的缰绳,“进去,我来。”
“啊?哦……”风来转身望着车帘愣了愣。
难道主子嫌自己驾车不够稳,让他进去给乔姑娘搭把手吗?
他满腹狐疑地欲掀帘入车内,方触及软帘一角,忽觉手臂被握住,不得动弹。
“就坐这。”苏涿光淡淡瞄了眼他旁侧。
风来:“……”
他着实不明白今夜主子怎会这般古怪。
事后风来才想通,苏涿光分明是气得说错了话,本想让他坐一边儿去,却心思顾着马车内的乔时怜,口误说成了进去。
看来,主子是真气得不轻。
车厢内,乔时怜涨红着面,拧着衣角不知所措。
此刻她心乱如麻,怎么办怎么办?
她怎么有胆子轻薄那座大冰山的?这下好了,她简直没脸见他了,她的一世英名就此毁于一旦……指不定他还以为她水性杨花,轻浮浪荡。
乔时怜越想越觉着无望。
唯一的稻草,被她这样生生折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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