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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0-60(第2页/共2页)

?延至第二日,第三日,但后面就要开始恢复原价了。

    众人没想到明日还有这么大的便宜,也?再没什么不满意的了,渐渐都散去了,就等?明日再来。

    孔文羽见店前终于不是人山人海了,整个人卸了力,长吁了一口气,坐到了后面的椅子?上。

    他虽不怕人,但也?从未应付过如此多的人,若不是傅玉汝、款冬与裴家小?厮都在?店里,他未必能有底气表现得如此长袖善舞。

    傅玉汝端来一碗酥山,放在?孔文羽的面前,笑得温柔:“小?羽,累着了吧,吃点歇息吧。”

    孔文羽也?早就热得不行,端起酥山便是大口大口,惹得傅玉汝连声让他慢些。

    等?孔文羽吃完酥山,也?缓过了劲,看着裴府的小?厮收拾店内的东西,突然有些情绪低落,他看向傅玉汝:“玉汝哥哥,冬儿还在?后面吗?”

    傅玉汝知道孔文羽想问什么:“冬儿一直在?忙着做贵宾档案,看起来没什么异常,方才还问了富户那边定的酥山都送去了没。”

    孔文羽还是有些担忧:“可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冬儿,步秀才他都三日没回来了,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什么教谕要留他在?县学啊?”

    裴昂是替步故知瞒下风寒一事了,但耐不住被?傅玉汝套了话,不过傅玉汝也?知道步故知是为了不让款冬担心,才要留在?县学养病,自然也?不会不识趣地去戳破什么,故只摇了摇头:“我也?不知,但兴许,很快便回来了吧。”

    云禅

    云禅寺位于东平县南郊的一座矮山上, 矮山之下?有一条河流,将此山与?不?远处的县城隔开。

    “原先此处是没有桥的,大约在三十年前, 有一得道高僧云游至此, 又在云禅寺内圆寂,传说那日云禅寺内百花齐盛, 院内忽生一幼苗,倏而长成参天大树, 众人一看, 竟是菩提树,天又降甘霖,洗尽寺内尘土,皆以为是神迹。”

    “此神迹不?胫而走?,县内的士绅富户纷纷来云禅寺大捐香火, 顺带也出资修了这座桥, 方便后?来人来云禅寺参拜。”

    远看横桥不过是一道半拱灰线, 上有一白一黑两粒人, 在青山绿水的映衬下?, 格外显眼。

    近观才?知,这白粒是步故知, 而黑粒则是祝教谕。

    祝教谕领着步故知在桥上走?着,兴致来了还说了说云禅寺的神迹与?此桥的来源, 但步故知听了后?却没有接话,而是若有所思地抬头望了望面前的矮山。

    山不?算高,可意外的是, 竟能隐约见?云岚缥缈其?间,但这并不?符合常理, 六月炎热,又值正午,云岚早该散去。

    走?得近了,就能看见?藏在半山之中的云禅寺一角,飞檐斜出,轻盈灵动,形如鸟翼展翅,虽还看不?清具体模样,但风过铃响阵阵,想来寺檐之下?,挂了不?少的惊鸟铃。

    步故知的脚步顿住了,他站在原地仔细辨认着半山上露出的飞檐,可除了能辨出飞檐大致的形状外,根本看不?清其?他的什么。

    ——那么,按照这个距离,他也不?该听见?惊鸟铃之声。

    祝教谕注意到了步故知的驻足,也停了下?来,回身?问道:“怎么了?”

    又是一阵风过,铃响由远及近,仿佛就在耳边。

    步故知收回了眼,对?着祝教谕摇了摇头。

    祝教谕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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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着步故知方才?所望的方向看了一眼,陡然明了了什么:“可是听到了风铃之声?”

    步故知忍不?住问道:“教谕也听见?了吗?”

    祝教谕朗笑一声,捋着长须:“未曾,但在老夫归乡那日,于南城门处听见?了。”

    说完便继续往山中走?去:“那日百种思绪烦扰,老夫迟迟未进城门,忽而闻铃响之声,遍询身?边人,却无?人听得。”话到此,故意留了个悬头。

    步故知跟在后?面,觉祝教谕话顿突兀,但他本就不?喜对?旁人之事寻根问底,也就没有接话之意,不?多时,却听得祝教谕闷闷一声:“你怎么不?继续问?”

    步故知被祝教谕问得一愣,瞬即明白祝教谕讲话时喜欢有个捧哏,便也很识趣:“那后?来呢?”

    祝教谕顺了意,又继续道:“后?来啊,老夫意识到,这风铃之声不?似寻常,而是介于普通铜铃与?铜钟之间,像是寺庙里的惊鸟铃,问了守城之人,才?知这云禅寺。”

    “云禅寺之名远扬,不?仅因三十年前的那场神迹,还因那得道高僧之徒,也留在了云禅寺清修,虽不?预寺庙俗事,但也会为机缘之人解惑,甚至”

    祝教谕意味深长:“也会主动引机缘之人来这云禅寺。”

    步故知的手藏在袖中微蜷,他本不?信神佛之说,可现在身?处异世的一切,又好?似在告诉他,或许真?有其?道。

    他心神晃动:“那学生,也是机缘之人吗?”

    可应答他的不?是祝教谕,而是又一阵的铃响。

    祝教谕了然,只?笑了笑,没有说话。

    一缕清风过,又似萦绕两人之间,微微吹动长袖,钻入步故知微蜷的掌心。

    景随人动,两人来到山门前。

    云禅寺就建在半山上,因此山道并不?长,抬头便能见?庄重威严的寺庙殿宇。两人拾阶而上,刚至寺前开阔之地,就有一小沙弥前来,稍躬身?行?一合十礼:“不?空法师在后?山禅院等候已久,还请两位施主随我来。”

    祝教谕并不?奇怪,步故知却稍显迟疑,他抬头环视而寻,可却未曾看到有悬惊鸟铃之飞檐。

    小沙弥一笑,声音略显稚嫩:“后?山之处鸟多花盛,才?有悬铃之必要?。”

    步故知这才?收回眼,与?祝教谕一道,跟随小沙弥往后?山去了。

    路越行?越狭,就在步故知以为将要?走?到尽头之时,折步复开朗,别有洞天。

    入眼便是参天巨树,盘根错节的黄褐枝干互相缠绕而上,树叶浓绿葳蕤,又有悬着红丝带的铜铃错落其?间,风过时树叶沙沙又混着清脆铃声,竟似梵音。

    树后?小径延伸,通往更远处,在蓊郁丛掩下?,似有白墙黑顶。

    小沙弥就停在此处,对?着祝教谕一礼:“还请祝施主就停留在此。”

    祝教谕却在此时有些犹豫,他眼含担忧地看向步故知,欲言又止。

    步故知对?着祝教谕一揖:“既已至此,学生不?畏不?惧。”

    祝教谕一怔,随即愁容散去,拍了拍步故知的肩:“且去,老夫就在这儿等你。”

    小沙弥敛眸未视,默默转身?引着步故知往更深处去。

    其?深处并不?清幽,反倒鸟鸣啁啾,流水叮咚,可忽有一振铎之声传来,四下?俱静。

    “既得出长罗,住此无?所住。若能映斯照,万象无?来去。”

    此声似从混沌中来,又似破开了混沌,如钟磬,如木鱼。

    步故知的神思不?由自主地被牵引着,等他回过神来,小沙弥不?知在何时已不?见?了。但他不?敢贸然而进禅房,思索了一会儿,学着小沙弥行?礼的模样,向禅房处朗声:“弟子清河村步故知,拜见?不?空法师。”

    却半天没得应答,就在步故知欲开口再言之时,一只?灰雀扑棱棱朝他飞来,喙中衔有一物?,步故知似有所感,展手于前,灰雀舒然敛翅落在步故知的掌心,吐出了喙中之物?。

    ——是一片枯黄的叶。

    瞬间冷意从脊背传至四肢,眼前枯叶渐渐地似与?前世窗外的那片落叶重合,窒息感无?端而生,就在他神思恍惚之际,掌心的灰雀啄痛了他,令他清醒过来,然后?又展翅飞入禅房之中。

    步故知合起了掌心,陡然顿悟了什么,他再次向禅房之处行?礼:“弟子步故知,拜见?不?空法师。”

    不空

    禅房之内布置素简, 唯有一桌一椅一榻。竹窗洞开,自?有徐徐清风入室。

    有一灰袍禅师正双盘坐于竹榻之上,他并不像步故知印象里的得道高僧一样?正颜厉色, 反倒是白眉慈目, 笑容和善。

    步故知立在竹榻前,正想再行一礼。

    “既非当世之人?, 不必行当世之礼。”声悠似远,如空山回音。

    步故知动作一顿, 寻声望向传说中的不空法师, 见?其面蕴慈和,与寻常老?者无异,只一双藏在长眉之下的眼,漆黑有神?,仿佛能?看破世间所有。

    他来此异世, 虽多有人?察觉出他与从前的“步故知”大相?径庭, 但如此断言他非当世之人?的, 只有不空法师。

    “坐吧, 施主既是机缘之人?, 老?衲自?会为你解惑。”

    步故知却没有动,他摊开掌心, 里面正是灰雀衔来的那片枯叶,十二岁那晚的窒息感如附骨髓, 只这片与那晚相?似的叶,便能?让他心绪崩溃。

    可这次,步故知却没失态, 室内幽幽檀香如缕,萦回其身, 仿佛在助他压下心底深处的恐惧。

    不空法师没有看向那片叶,反而是凝眸与步故知对?视,一双慈目像是看进了步故知的心底:“施主是难得的通悟之人?,看来无需老?衲愚言。”便阖眼不再开口。

    此言犹如最后的宣判,他在三日前的猜测竟是真相?!

    十二岁的那次意外,让步故知整整昏迷了五个月,在这五个月内,他自?然?没有任何的记忆,只记得昏迷前的最后一眼,以及醒来时,听到的诡异铜铃之声。

    但仅仅是这毫无记忆的五个月,显然?不足以支撑他的猜测。

    先前,步故知看过原主留下的所有课业,就察觉到原主字迹的异样?。而在三日前,祝教谕又拿出了当年步故知得中案首的试卷,上面的字迹果然?与原主的字迹大不相?同,反而与现在步故知的字迹有七分相?似,而余下的三分,是因为卷上的字迹,运笔之处还略显稚嫩。

    加之在现代时,步故知从十二岁之后,便无师自?通各类经书典籍,这每一项的端倪,串联起来,便直指步故知从前绝不会相?信的真相?——

    他在十二岁昏迷的那五个月,魂魄竟已穿到了此世“步故知”之身。

    “那我为何又会重回现代?”步故知的声音似恸,他不知这命运的戏弄究竟有何意义,难道仅仅是为了让此世步家的命途更加坎坷吗?

    如若不是步故知突现出的惊为天人?的天赋,步大娘又怎会将全部的身家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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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供“步故知”读书;如若不是步大娘对?步故知的希望,又怎会对?“步故知”溺爱非常,让“步故知”如此嚣张,以至于到最后,步大娘几乎是透支着自?己?的心血去支撑这个家。

    他在心中无声地诘问,诘问自?己?,也在诘问这所谓的天道命运,何其不公,何其不公!

    即使?他并没有见?过步大娘,但他从旁人?轻飘飘的只言片语里,也能?清晰地窥见?,步大娘在玩笑般的命运前,所展现出的身为人?母之坚韧,她?宁愿用她?瘦小的身躯,独自?扛起所有的艰辛苦痛,只为了给儿子争取出光明的前程。

    而这,是他在现代从未感受过的,名为母爱的东西。

    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是泪水逐渐占据了他的眼眶,掌心的枯叶隐有发烫,却并不灼人?,反倒像是与人?相?握的温度。

    模糊的景象似水中涟漪,一圈一圈地泛开,在最中心的地方,出现了一个瘦削却又高大的背影。

    恍惚间,步故知伸出的手变得很小,眼前那背影没有转身,而是直接拉起了他的手,拉着他,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眼前的身影清晰又模糊,步故知昂着头,仰望着她?,说不出话来,但他能?却能?清楚地看到,她?原本乌黑的长发,渐渐地生出了银白,就在她?的鬓角几乎似缀满霜雪的时候,步故知知道,五年了。

    掌心的温度在慢慢褪去,眼前的身影也如白烟散去,步故知想抓住这手中的温度,抓住眼前的身影,双手就要扑向前,却在此时,听到了欣慰又蕴着慈爱的一声:“我儿,能?再见?到你,娘不悔。”

    啪嗒,一颗泪落在了尘土中,洇散开,又瞬间消弭不见?。

    步故知抬手抚过自?己?的脸,却没摸到任何的湿润。

    这不是他的泪。

    灰雀不知何时又落于他的掌心,衔走了那片叶。

    眼前的一切重新?变得清晰,他只能?看到,竹榻上的不空法师,以及散落一地的檀珠。

    不空法师没有睁眼,即使?手中的念珠已断,但口中还在喃喃念经,直到灰雀将枯叶放到他的手中,他才结了诵,缓慢地睁开眼,声音不喜不怒:

    “阿弥陀佛,老?衲惭愧,未能?参破其中天机,然?若能?映斯照,万象无来去,施主顺心而为即是顺天而为。”

    步故知在不空法师的眼中再没看见?任何的情绪,仿佛他真的在与一座法相?庄严的佛身对?话。

    已是西山日暮,天尽头的云似一团团火烧,映红了整片天地。

    步故知走到了菩提树下,站在了祝教谕身侧。

    祝教谕依旧是抬着头眯着眼看着天边的火烧云:“明日,是个好天气啊。”

    步故知的身形一半掩在树后,一半露于霞光之下,火烧云也将他的半边脸映得通红,他顺着祝教谕望的方向看去,云霞流动,聚散无端。

    “是,明日是个好天气。”

    明明只是普通的应和,却让祝教谕侧过身,看向步故知,语含担忧:“如何?”

    步故知也收回了眼,苦笑了一声:“无事,学生已解了惑。”

    祝教谕见?状叹了一口气:“天道之玄妙,非我等凡夫俗子所能?参破,不要为其所困了。”

    步故知微微攥紧了拳,没有应答。他眼眶泛红,似是火红的霞光在眸中流转。

    祝教谕更是一声长叹:“你我师生之缘,早该结在七年前,其中虽有波折,但好在一切兜兜转转,终究是归了原点,不若从今日起,由我亲自?教导你,你本该是状元之材,莫要荒废了。”

    步故知能?猜出,祝教谕定?非寻常士人?,不然?,怎能?让一县之长毕恭毕敬,又能?一切都随心所欲?甚至,出口便许“状元”之材,换做旁人?,定?会欣喜若狂。

    但,步故知却在此刻没半分的犹豫,他一揖齐心,对?祝教谕:“承蒙教谕厚爱,学生志不在仕,而在医。”

    相思(倒v结束)

    镜饮开?业的第二日, 甚至比昨日卖得更?快,才过?午时,准备的五百份冰就已售罄, 急得孔文羽从卖完最后?一份冰饮后?, 就一直哭丧个脸,仿佛看见了一大堆铜板都生了翅膀飞走了。

    傅玉汝与裴府小厮收拾清点完仓库里的东西, 便先回了府,预备着看看能不能从县里的冰窖中暂且调些冰过来——明日再只有五百份肯定不够。

    虽然冰窖里的冰价格肯定比用硝石制冰的成本要高, 但只估算这?两日的盈利, 也能有赚头,先用来应付过?这?几日,等后?面有了准备,再想办法多收集些硝石,如此, 镜饮的生意自然就可以稳下来。

    孔文羽半掩了门板, 遮住正午里刺眼的阳光。

    现下店里只有他与冬儿两人, 他留下来是为了再核对一遍今日的流水账目, 而冬儿也不是在店里干等, 镜饮五十文一张的“贵宾卡”出乎意料得很受欢迎,今日的档案登记到现在也没忙完, 他准备等手头的账目核对好,就去后?面帮上一帮。

    忽然, 账本一暗,是有人来了前?台遮住了光线。

    孔文羽忙得头也没抬,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的响:“不好意思, 今儿我们店里的冰饮都卖完了,贵客明日再来吧。”

    “接你们回家也要明日再来吗?”一声低沉含笑, 似夏日里的高山溪流湲湲。

    孔文羽一怔,倏地抬头看清了来人,随即手一扬,毛笔都忘了放下,飞溅出两点墨汁,沾在了步故知雪白的衣袖上,可这?也没拦住孔文羽的激动,不断比划着:“步秀才,你终于回来了!”

    可说完,又愣在了原地。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从没见过?步故知身着白衣,他总觉得,今日的步故知与往常很不一样。

    虽仍是眉目含笑着与他说话,但分明又多了几分的疏离,即使步故知就站在他的面前?,但仿佛随时就要离去。

    他垂下了头,试探性了问了句:“步秀才,你是心情不好吗?”

    步故知笑意更?显:“没有。”但又像是故意错开?了话题:“冬儿呢?”

    孔文羽将毛笔放下,一拍脑袋:“我都忘了,是冬儿最盼着你回来,他就在后?面,我带你去!”

    步故知指了指账本:“我自?己?去便可,你手上的账目忙完了?”

    孔文羽有些讪讪,话里虽然是在抱怨,但不难听出扎扎实?实?地有几分骄傲,头也微微昂起:“步秀才你是不知道,镜饮这?两日生意可好了,我与冬儿还有玉汝哥哥是从早忙到晚,有时候水都来不及喝一口。”

    他嘿嘿一笑:“不过?,也是只这?两日,便赚了不少?银钱,就连我阿爷也夸我了!”

    步故知半垂眸扫了一眼账本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声音依旧温和却还是有几分浅淡的疏离在其?中:“要不我来看账目?你与冬儿都先回去歇着?”

    孔文羽连忙摆了摆手:“不必了,我比你熟悉账目,我来看就好,你倒是去帮帮冬儿吧。”他展开?了手比划了一下:“那?么?那?么?多‘贵宾卡’,我看着就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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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日还都是冬儿做的。”

    步故知点了点头:“那?我就先去后?面了,等会儿我们一起回去。”

    孔文羽低下头做足了架势,拨弄着算盘,抽空挥了挥手:“去吧去吧,冬儿可早就在等着你了!”

    这?家店铺的最后?面,有一间小院子,制冰洗果就在院子里。而院子两侧还有两个小房间,一间充作了库房,另一间则是当作了账房。

    款冬就在账房里誊抄“贵宾卡”的档案,因这?里与前?台隔了不少?道门,所以他并没有听见步故知的声音。

    账房狭小,即使门窗大开?,但在这?三伏日里,却毫无用处,甚至吹进来的风都似火燎。

    一般人绝不可能在这?种环境下坐得住,可款冬向来做事认真又专注,真的沉下心来誊写档案时,就感受不到外界的种种了。

    也或许是这?样,才能让他不用日夜煎熬着等一个人。

    可忽然,似有一阵清风至,宣纸被吹起了半页,覆在了他的手背上,没等他自?己?压下那?页,就有一只手伸到了他面前?,轻柔地拨开?了那?半页的纸。

    随即,他听见了他这?几日来,日夜都在思念的声音。

    “冬儿,我回来了。”

    泪水瞬间涌上眼眶,他没有抬头,害怕这?熟悉的声音依旧是梦里千百次的幻想。

    那?只手又温柔地抬起了他的下颌,“哭什么??”

    款冬顺着这?只手,看向了眼前?人,瞬即,泪水不断地溢出滑落,惹得眼前?人连连以指腹为他拭泪,轻叹了口气:“这?几日受委屈了?”

    他即使在心底有万般的委屈,委屈步故知说了,明明只是去县学拜访教谕,竟整整四日未归,丢下他一人在孔家;委屈这?四日来,除了那?晚裴府的人来传话,就再没得到有关步故知的半点消息,可他仍不愿说出口,只拼命地摇头。

    他还是害怕,害怕步故知会因此嫌弃他的软弱,嫌弃他的不懂事。

    可步故知竟像是有了读心术一般:“是我不好,没与你交代好,便将你一人留在孔家,这?几日也没给你消息,下次不会了。”

    他松开?了手,单膝蹲在了款冬的面前?,好让款冬能舒服些低头看他:“可冬儿做得很好,这?几日的事我都听说了,冬儿一个人就能揽下经营镜饮时,文书上的大半事务,还不需别人再费心,裴昂都在我面前?夸你好多次了。”

    他有意逗款冬开?怀:“他还说,我这?书也不必读了,只靠夫郎养活我便够了。”

    款冬听了这?话没被逗笑,反倒是紧张地抓住了步故知的手:“不不行,夫君要读书的,我可以做活供夫君读书的。”

    步故知一怔,笑也敛弭,他无比认真地看着款冬,直到款冬都受不了他如此灼灼的眼神,稍垂了眼回避,他才有觉不妥,反握住了款冬的手,故作轻松地笑了一声:“冬儿,你怎么?这?么?好呀。”

    款冬轻轻摇了摇头:“明明是夫君,你才是世上最好的人。”

    步故知牵起半边的衣袖为款冬抹去脸上的泪痕,却忘了上面沾有几点墨汁,虽已干透,但在混了温热的泪水后?,又重新化开?,染在了款冬的脸上。

    而那?道晕开?的墨,正好画在了款冬的眼角,犹如一把上挑的钩,在款冬的眨眼间,平添了几分动人与妩媚。

    风动(三合一)

    窗外一阵风起, 吹动万物。

    步故知听得院中的树叶飒飒作响,却有些分不?清远近。

    这飒飒之声似直入心间,拨弄着?、挑逗着?, 令他几乎有些无法自持。

    他看着款冬眼角那道上挑的墨痕, 情?不?自禁地,用温热的指腹抚过那道痕, 却没想到,所过之处, 微微泛红。

    但他没有停下手?, 而是继续抚着?,直到触到了款冬眉梢的那颗淡红色的孕痣。

    步故知从未如此仔细地看过这颗独属于款冬的孕痣,说是痣倒也不?完全相像,反倒是如谁人?执了毛笔,沾了朱墨, 用笔尖轻轻扫过了款冬的眉梢, 留下了这抹极淡却也极妙的笔墨。

    这笔墨又与款冬眼角的红痕粘连着?、纠缠着?, 仿佛开出了一朵蕊红色花, 在随风摇曳, 引诱着?谁来摘取。

    款冬从未见过步故知这般的眼眸,似极深的幽潭, 吞噬着?所有,又似极美的宝珠, 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危险却又令人?心驰神往。

    清风携来了步故知身?上独有的清冷香味,让款冬想到从前在竹林挖笋时, 忽逢大?雨,他只能躲在茂密的竹叶之下, 却仍会被沿着?叶梢滴落的雨珠打湿,但浸润了雨水的竹叶,显得格外的青翠欲滴,他伸手?摘下一片,送到了鼻尖,极淡的竹香便如丝缕般钻进了他的心。

    也许是渴了,他竟有些按捺不?住,想要?尝一尝,雨水在竹叶上,会是什么味道。他微张开了口,抿入那片叶,一瞬间的清凉沁入心脾,足以消解所有的疲乏苦累。

    而此刻的步故知,就如同那片竹叶。

    他感受着?步故知指腹的温度,也感受到了步故知对他眼角眉梢的流连,而这种温热的眷恋,让他生?了妄想,是不?是,步故知也同样渴望着?他。

    他犹豫了几番,终是抬起了手?,却发现?自己竟在微微的颤抖,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退缩,他倾着?身?,一点、一点地靠向步故知,而他的手?,也揽住了步故知的脖颈,他几乎就要?栽进步故知的怀抱。

    就在与步故知眼神相交的那一瞬间,悸动、躁动还有心动,再也无法抑制,他听见自己用颤抖却又坚定的语气说:“夫君,我很想你。”

    下一瞬,他闭上了眼,放松了自己,直直栽入了步故知怀抱。

    他本以为,他只会得到一个怀抱,但这也足够。

    却忽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是步故知抱着?他,倒转了位置,坐到了高椅之上。

    而他,被步故知一手?环住了腰,一手?揽紧了大?腿,跨坐在步故知的身?上。

    他感受着?腹前灼热的温度,愣了一愣,等反应过来,轰的一下,烧红了脸,便更是埋进了步故知的肩窝,不?肯抬头,可身?体却在微微动着?,积蓄已久的情?感,扰乱了所有的理?智,也让他顾不?得什么矜持羞耻,他只想与步故知更近一些、再近一些。

    可就在灼热也烧上了他的身?的时候,步故知扶起了他的头。

    “冬儿,看我。”

    是他乱了心神,没听出这声?已包含着?危险的警告。

    他如同被捕猎者盯上的羊羔,天真懵懂,乖顺地睁开了眼,先前的泪迷蒙了他的眸,他似乎隔着?雾隔着?帘看在步故知。

    他并不?知道这样,只会更加刺激捕猎者的蠢蠢欲动。

    可即使知道了,他也会甘之如饴。

    步故知温柔地替款冬抹去眼上的泪痕,动作还是带有十?分的冷静与克制,让人?无法想象,款冬感受到的灼热,是来自于他。

    他又替款冬拢好耳边的碎发,末了,似叹似问:“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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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我?”

    款冬反倒迷惑,可他也没有多余的理?智思考,于是脱口而出:“我爱夫君,自然就会想夫君。”

    但步故知动作一滞,低低重复着?:“爱?”

    款冬听到了步故知的声?音,理?所应当地点了点头,又再重复着?、递进着?:“爱,我爱夫君,我想夫君,我要?对夫君好,我想永远与夫君在一”

    直白又包含真挚爱意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吞进了步故知的口中。

    款冬来不?及闭眼,而步故知也没有,他们从未如此近得看着?对方,彼此心颤不?已,却又默契地都在下一秒阖上了眼,专心感受着?唇齿交缠的温度。

    起初,还只是浅尝辄止,可不?够,根本不?够,爱意无法宣泄,步故知撬开了款冬的唇,尝到了更多的属于款冬味道。

    但却没有像想象中一般,得到满足,而是更激起了步故知的渴望。

    他轻咬着?、吮吸着?,仿佛在沙漠中独自远行很久的人?,终于找到了属于他的甘泉。

    而款冬无力抵抗,也不?想抵抗,他试探着?回应,却不?想这无疑更是引诱了步故知。

    夏日衣衫清凉,只薄薄一层,而衣领也不?像秋冬之时合紧,反倒有些松快,如此,步故知便很轻易地扯下半肩遮掩,露出了款冬雪白的皮肤,他想在上面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肩上温热的气息几乎要?灼痛款冬,唤醒了他最后一点的羞耻矜持,他本不?想阻止,可风吹窗扇的吱呀之声?在提醒他——

    “夫君,不?要?在这里?好不?好。”他艰难地找到了机会,字句断续。

    他感到肩上的温热气息一顿,在下一瞬,远离。

    巨大?的失落感让他如从高空坠落,他慌张地攥紧步故知的衣袖:“夫君,回去我们回去再继续。”

    却听得步故知叹了一口气,为他拢好衣襟:“冬儿,对不?起,是我失态了。”

    接着?陡一悬空,是步故知抱着?他站了起来,又将?他放回椅上,自己却退却了几步,转身?便要?离去。

    款冬抓住了步故知的手?,泪瞬间就要?落下:“是我不?好,夫君,别走,在这里?也可以,别走好不?好。”

    步故知才觉自己又犯了一个错,立马反握住了款冬的手?,低声?安抚着?:“我不?走,我去打水给你还有我洗个脸,待会儿就回去了。”

    款冬一怔,明白了步故知不?是想要?再丢下他,可刚刚步故知的那句“对不?起”仍然让他有些不?安,他又牵住了步故知的衣带,低下头强忍着?羞暗示着?:“那回去,就继续吗?”

    步故知顿了顿,靠近几步单膝蹲在了款冬面前,刚要?说些什么,但在看到款冬唇上浅浅的齿痕与莹润的水光之时,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步故知的沉默让款冬难以再自作多情?,迟来的羞耻与心底的不?安,让他只得闭上眼默默落泪。

    步故知不?忍再看到款冬的泪水,此刻内心的冲动怂恿着?他,让他几乎就要?不?计任何的考虑去答应款冬。

    但他不?能,款冬还没长大?,还没见过更多的人?,也还没到分清依赖与爱的时候。而他,现?在也不?能给款冬想要?的爱,毕竟爱这个字对他来说,未必美好。

    他有些无力,懊悔着?刚刚为什么没有控制住自己,放任自己为冲动裹挟,主动轻薄了款冬,之后还要?再拒绝款冬,这样与无赖又有什么分别。

    他站起身?来,揽着?款冬靠在自己的怀里?:“冬儿,莫要?哭了,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问题,不?该轻薄你。”

    款冬倔强地仰着?头,泪眼婆娑:“你分明知道不?是因为这个!”

    步故知有意避开现?下他难以回答的问题,佯装玩笑:“那冬儿是不?怪我这个登徒子了?”

    款冬知道步故知的意图,可这又让他如何直说,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回话,恨恨之际攥了拳轻轻锤了锤步故知。

    步故知像是找了方法,包住了款冬的手?,引着?他往自己身?上锤:“冬儿打得好,多打几下,然后就原谅我好不?好。”

    步故知引着?款冬打他的力气并不?作伪,款冬顿时一惊,想抽出手?来,却又抽不?动,两人?就僵持在这里?。

    但步故知在察觉到款冬的抗拒后,便没有再强求,却也没有放手?,而是故作轻松的样子:“舍不?得打我,是不?是就是原谅我了?”

    款冬这下彻底没了脾气,只得咬着?唇嗯了一声?。

    步故知用另一侧干净的衣袖,为款冬擦去脸上的泪水,动作轻柔小心,戏谑道:“下次不?管怎么样,都不?要?再哭了,哭坏了身?子,谁来供我读书啊?”

    款冬听了这话,知道步故知是在拿他的话来打趣他,“轻车熟路”地又柔柔地锤了下步故知,反倒引来了步故知的笑。

    后面步故知去找孔文羽要?了面盆巾帕,得了孔文羽一句“小别胜新婚”的调侃,也能面不?改色地接下面盆回了小院,打了盆清水为款冬净脸,自己糊弄几下后,又帮着?款冬处理?好了余下未写?好的档案。

    只在回去的时候,款冬生?了些小性子,偏不?让他抱着?回去,他便只好像孔文羽前几日一般,慢慢地扶着?款冬回了孔家。

    款冬今日并未去镜饮,而是留在了孔家,收拾着?他与步故知的东西,准备下午的时候就搬去县学那边步故知租好的房子里?。

    外面候有裴府的马车,步故知就在正堂之内与裴昂寒暄。

    其实东西并不?多,前段时间步故知带着?他从清河村出来的时候,也就带了几件衣物与钱财文书,而在孔府住的这段时间,也并未多买些什么,由?是款冬很快就收拾好了所有。

    但他并不?想催促步故知,也许也是因为有些舍不?得,他安静地坐在侧屋之中,环视着?这间自从他晕倒后醒来,就一直住着?的屋子,而在这里?最为珍贵的,就是他与步故知交心的回忆。

    突然,裴昂的声?音变得清晰可闻,应当是站在了正堂门口准备出门了,可裴昂话里?的内容却不?是让步故知来找自己,而是在劝:“你和款冬何必辛苦搬去县学那头,就住在孔家不?好吗?你不?在家的时候,款冬与孔文羽也能相互有个照应,若是搬去了那里?,哪日你不?在家,只剩款冬一人?,也没个人?照顾着?。”

    款冬一听这话,收回了眼,竖起了耳朵,等着?步故知的回答,因他其实也是想留在孔家的。步故知留在县学那几日,都是孔文羽陪着?他,他们俩一起筹备开店的事,又一起经营镜饮,他对孔文羽早就生?了亲近之意,陡然要?搬离孔家,他的不?舍更多。

    “自然,留在孔家有诸多便利,可这都是需要?麻烦孔文羽与孔老大?夫的,我与款冬既不?是孔家人?,又得了孔家的恩惠,怎好一直麻烦下去?”

    裴昂甚少考虑一家一户之日常,他只知道,关系好的住一起也无妨:“怎么就是麻烦了?不?就是多两张嘴吃饭吗?就当你与款冬是租住在了孔家,按时按月给赁租钱与伙食钱不?就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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