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位安排得好啊,就得让这皮丫头跟程清焰坐一块儿,你瞧瞧这成绩。”英语老师笑着说,“我一开始还以为两人上课总讲话是谈恋爱了呢。”
夏莓:“……”
“不过呢。”老孟话锋一转,“之前跟你打赌前400名不家访还是差了两名。”
夏莓看着他。
老孟捧着杯子凑过来些,像交谈什么秘密似的:“你要不要再跟老师打个赌?”
“……什么?”
“前370名,期末考。”老孟说,“考到了之前的咱们都一笔勾销。”
夏莓想了想:“350吧。”
老孟:“啊?”
“前350名吧,期末考”
老孟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而后哈哈大笑:“可以啊夏莓,现在还会给自己提要求,行!老师相信你!那就前350名,老师可等你好消息啊!”
下午五点放学。
晚饭夏莓偶尔在外面吃,偶尔回家吃,如果回家吃张姨都会提前把晚饭做好。
夏莓的学习热情这会儿达到顶峰,吃完饭就拿出作业开始刷题。
其实她悟性不错,思路也灵活,如果一开始就好好听课程清焰觉得她的数学和理综这些女生相对薄弱的科目都不会差。
比如新内容她都能很快就掌握透彻,只有需要与从前知识点融会贯通的题她才会卡壳。
夏莓把会做的题都做完,剩余的拍了照给程清焰发过去。
这些天研究所又开始忙,他一下课就过去了。
大概过了五分钟他回复了一串语音,嗓音温和又磁沉,将题目的知识点仔仔细细跟她解释了一遍。
夏莓听了五遍,前四遍都在听声音,感慨她哥的嗓音也是一绝,第五遍才听了内容。
写完作业洗澡,出来后夏莓忽然觉得有些渴。
家里只有白开水,她不爱喝,于是准备下楼去对面的便利店买饮料。
头发才半干,她套了件外套踩着拖鞋下楼,买了好几种饮料,打算囤在冰箱,有点重,购物袋勒着手腕生疼。
她换了个手拿。
正准备走进住小区大门,手腕忽然被一道力扯住往后拽,夏莓脚踩空在半格台阶,踉跄一步,脚又险些扭到,袋子也掉落在地,饮料瓶七零八落滚出来。
她皱着眉“嘶”一声,抬起眼,倏的一愣。
程志远。
程清焰的那个父亲。
“这不是我儿子的那个女朋友嘛。”程志远浑身酒气,混合着接近粘稠的浓重烟味,笑时露出一口黄牙,“之前看到的果然是你,原来你住在这里啊。”
说着,他抬眼看了看身后的楼号。
夏莓眉间紧皱,想起之前程清焰跟她说过的过去。
依旧难以想象,曾经程志远是早一批的大学生,是当时被人人称羡夸赞的存在,现在的程志远却早就是没有未来的人了,酗酒赌博,自甘堕落。
这样的人,怎么会是程清焰的父亲?
他凭什么成为程清焰的父亲?
“你想干什么?”夏莓冷着脸低声。
“小姑娘怎么说话呢,我来看看我未来儿媳妇怎么了。”
上次在庞屏手里吃了苦头,程志远额头上多了条疤,他搓了搓手,捡起一瓶地上的饮料,直接拧开喝了口,喝得急了,饮料从嘴角淌出来,他拿袖子擦去,重新笑着看向夏莓,道:“这不是最近手头有点紧么。”
夏莓不想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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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知道程清焰也一定不希望她和程志远产生任何瓜葛。
从程志远家暴的那一刻起,从程志远赌博又杀人的那一刻起,他就早已经不配作为程清焰的父亲了。
程清焰那么优秀又努力,凭什么被这样的人拖后腿。
夏莓也不再去捡地上的饮料,转身就要走。
可刚往里走一步却又再次被程志远截住了手臂。
这回他用了狠劲儿,死死缚住夏莓白生生的手腕,很快就被勒出了一截红痕。
他被岁月蹉跎得早就没了一点傲骨和自尊,像狗皮膏药,恬不知耻。
“我可是程清焰的爹!”他厉声,见夏莓眼底像看杂碎的冷意,顿时气急败坏,冲上去就抢夏莓的包,“给我拿来!”
他动作太快,劲儿也太大,夏莓压根来不及避,还被他推倒在地,手臂堪堪撑住地面,仿佛听到了关节轻微的“咔嚓”声,而小腿正好磕在台阶上,破碎处形成一道锋利的弧度,瞬间剜破了她的小腿皮肤。
殷红的鲜血渗出,蜿蜒而下,衬着白皙皮肤显得更加恐怖。
第43章 智齿
夏莓的包被程志远抢走。
那包里其实也没有多少钱, 抢了就抢了,就是这腿伤……
夏莓坐在台阶上,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腿, 叹了口气,顺着小腿流下的血已经将袜子边缘染红。
她手托着大腿底, 稍微动了动, 立马疼得倒抽了口气。
操。
别是断了吧?
夏莓从口袋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了下伤口,就是划开得深了点,骨头估计没那么容易伤到。
夏莓觉得自己这腿还真是够命途多舛的。
她坐着休息了会儿才费劲地撑着一旁的扶手站起来, 一瘸一拐地朝附近的药店走去。
药店医生一抬眼就看到她腿上的伤,立马起身过来扶她:“这怎么弄的啊?”
夏莓被扶着坐到椅子上,笑了笑, 轻松道:“就摔了一下,磕在台阶上了。”
“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太不小心了,坐着吧,我给你包扎一下。”
“诶, 谢谢阿姨。”
医生去拿了消毒酒精和纱布:“消毒有点疼, 忍一下啊。”
虽然夏莓做好了准备,但酒精渗进伤口传来刺痛感时夏莓还是浑身一僵, 眼圈立马憋红了。
医生抬眼看她一眼:“怕疼以后走路可得当心点。”
夏莓舔了舔唇,笑了下:“天太黑了嘛。”
刚开始的刺痛渐渐散去, 腿上皮肤开始发麻, 倒勉强好受了些,夏莓缓了口气, 摸出手机对着自己的腿给程清焰发了张照片。
“行了,消毒完我再给你包扎一下。”医生说。
夏莓从手机背后移开眼, 点头又道了个谢。
下一秒,手机就响了。
“智齿”二字在屏幕中跳跃。
夏莓勾起唇接了电话,还没来得及说个“喂”,就听到程清焰急迫的声音:“怎么回事,你在哪里?”
夏莓忍不住嘴角又往上提了提:“摔了一跤,出了好多血,疼死我啦。”
“你现在在哪?”
夏莓听到他那边传来开门关门声,紧接着是因为跑动带来的呼啸风声和喘息声,夏莓愣了下,反应过来,随即心又软了几分。
“就在住的地方对面,药店里。”
“我马上过来。”他说完这句,夏莓听到他跟司机报了这儿的地址,声音急切,又问,“严重吗?”
夏莓看着纱布在腿上一圈圈缠绕,早已经看不到伤口在哪了,面不改色地继续道:“严重,血都要流完了,袜子还被血弄湿了。”
医生阿姨闻言,抬眼轻笑了声。
等她把电话挂了,她才笑着问:“男朋友啊?”
“啊。”夏莓愣了下。
“你这做法可不地道啊,这不是成心要让人着急吗。”她取笑道。
夏莓跟着笑:“就是故意的,想看看他会不会着急。”
“你们年轻人花样就是多。”医生说,“怎么样,他的反应满意吗?”
“特别满意。”
医生又笑了声,看着眼前这姑娘,那伤口其实对一小姑娘来说的确挺严重的,说不定还要留疤,她倒好,消毒的时候疼得人都在颤,可就是没掉一滴眼泪,转眼就笑眯眯地跟人打电话去了。
嘴上说什么“严重”、“疼”的,那眼里那笑意却根本没停过。
大概也是那男朋友着急糊涂了,不然还能听不出来她是故意的么。
“纱布我给你多配点,还有消炎药和祛疤膏。”医生说,“这纱布要勤换,你要是自己不会换就过来,我给你弄。”
“行,谢谢阿姨。”
“还有,这几天先不要沾水,也不要过多运动,尽量都躺着或坐着休息。”
“嗯,知道啦。”
夏莓付过钱,将纱布和药一样样装进袋子里。
程清焰过来还要点时间,夏莓也不急,便坐在椅子上跟医生阿姨一块儿看电视。
直到药店门忽然从外面被推开,程清焰喘着气跑进来,11月下旬的天,他竟然满头大汗。
夏莓从来没见他这样过,头发有些凌乱,那总是淡然的神色不在,被一种慌乱代替,他一刻没停,径直走到夏莓身边,在她面前蹲了下去。
“怎么回事?”
程清焰眉间紧锁,手捏着她脚踝仔细看那缠着纱布的伤口,隐约有血从纱布渗出来,他忽然不敢动了,轻轻放开她的腿,低声问,“疼不疼?”
夏莓本来就是想看看她哥着急的样子。
但也没想到他会气喘吁吁、风尘仆仆地跑来,顿时觉得自己刚才可能有些过了。
“没事,现在不疼了。”她小声说。
程清焰抬头看了她一会儿,又问了医生具体情况,也得到一样的回答后才放下心,他跟医生再次道了谢,拎上装了药和纱布的袋子,转身将夏莓背起往外走。
夏莓趴在他背上,双臂环着他脖子:“哥。”
“怎么了?”
“你怎么都出汗了?”
“出租车到前面就堵车了,跑过来的。”
夏莓抿了下唇,而后将脸低下去,贴在他肩膀。
她鼻尖有点发酸,一点点委屈从心底泛出来,并不因为程志远害她受了伤,而是她从来没有被这样对待过。
夏莓记得自己第一次生理期时因为吃了冰饮,晚上肚子疼得睡不着觉,浑身打寒颤,爬起来给妈妈打电话。
她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着急,只是让夏莓去她房间抽屉里拿止疼药,很冷静很沉着,夏莓当时也不觉得怎么,只是从自己卧室走到妈妈卧室的几步路疼得她出了一身冷汗,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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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止疼药效果很快,马上就不疼了,她也就倒头睡着。
她想,只是妈妈一直以来都是冷静沉稳的,任何事情都不会让她慌乱,更何况只是她第一次痛经罢了。
但现在她看到程清焰,就知道不是的。
再冷静再沉稳的人只要足够关心,都会着急慌乱的。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情绪,程清焰微微侧了侧头,头发轻轻蹭过她脸颊,安抚似的,低声问:“很疼?”
夏莓吸了吸鼻子:“没有,不疼。”
“抱稳点。”程清焰说,“别掉下来。”
夏莓嘟囔:“那你搂紧点儿。”
“我不能掂你,怕扯着你伤口。”到了电梯口,他空出一只手按键。
于是夏莓搂紧他脖子,像个树袋熊似的在他身上往上爬了爬。
到屋里,程清焰也没将她放下,就这么背着将她鞋子脱了,放到一旁,而后背着她直接进了卧室,将她放到床侧。
他又转身出去倒水,从袋子里拿出一片消炎药递给夏莓。
夏莓吞了药,慢吞吞地拉开被子躺进去。
“在哪里弄开的?”
夏莓一顿,而后低着头有点心虚地轻声说:“就楼外,没站稳,划了一下。”
程清焰没多想,只皱了下眉:“走路也不小心,你这才几个月,就已经摔了三回了。”
“……”
夏莓想说第二回 是她装的!
“那我就是不小心嘛。”她轻声回。
“明天别去学校了,在家休息一天吧。”
“没事的,这儿离学校又不远。”夏莓心说不去学校那不就都看不见你了吗,她找了个借口,“而且我都答应了老孟期末考要考前350名的。”
程清焰笑了声,转而说,“那明天早上我过来。”
“嗯?”
“你腿最近尽量少动,我背你过去。”
夏莓笑得眉眼弯弯:“好啊。”
程清焰没在她这多留,给她新倒了杯水放在床头便回去了。
他回到家,洗完澡出来看到手机里一条信息。
[夏日草莓:你到家了吗?]
他勾唇,回复:[到了。]
[智齿:早点休息,别玩手机了。]
[夏日草莓:可我睡不着。]
[夏日草莓:明天早上还想吃那家小笼包。]
[智齿:行,明天给你带来,还有别的要吃的吗?]
[夏日草莓:后来要吃小馄饨。]
程清焰笑了笑:[好。]
紧接着,夏莓给他发来一个表情包,一只美短猫咪,上面四个字——“爱你,啾咪”,还有一颗红通通的爱心。
程清焰愣了下,看着这个表情包愣了好一会儿,才勾起唇角笑出了声。
又过了会儿,夏莓又发来一个表情。
同样是美短猫咪,歪着头,上面的字变了——你爱不爱我?
她的试探一步步加深。
这是准备收网了。
程清焰将擦头发的毛巾放到一边,他眸色有点暗,胸腔里心跳沉闷却有力,他指尖都有些发麻,斟酌着要打字。
与此同时,门忽然被敲响。
程清焰打开门,卢蓉站在外面,面色不好。
“怎么了?”他问。
卢蓉沉声:“最近你有没有碰到程志远?”
程清焰一顿:“他来找你了?”
看他这反应,看来是还没碰到程志远,卢蓉松了口气:“没来找你就好了。”
“到底怎么回事?”
卢蓉叹了口气:“张姨不是去莓莓那儿了吗,家里阿姨还没找好,我就自己去买菜,菜场出来的时候碰到的,上次你外婆说他不在南锡我就猜到他肯定打听了我们去哪,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就遇到他。”
“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没有,那儿人多,他也不敢做什么。”卢蓉说,“我回家的时候刻意绕了一圈甩开他,要是被他知道了这儿就麻烦了,你这几天上下学也注意点。”
程清焰若有所思,“嗯”了一声。
“你确实没遇到过他吧?”卢蓉再次确认。
“没。”
“他那时嘴上还说什么在步行街看到你和你女朋友。”卢蓉皱起眉,“估计是看错了,怎么连你都能认错么。”
程清焰一顿。
卢蓉又叮嘱几句离开。
屋里光线昏黄,程清焰慢吞吞地坐在椅子上,思绪有些混乱。
他和夏莓只有在当初陪她去拔智齿时碰到过程志远,并不在什么步行街,步行街是前几天周末比完机甲赛他们刚去的。
难道在那天,程志远看到他们了么?
可是以程志远的脾气,肯定又会像之前那样撒泼要钱,怎么会只在一旁看着?
程清焰把玩着手机,眉间紧锁,心中腾起一个念头,渐渐烦躁起来。
他就这么僵硬地在椅子上坐了许久。
抬头看了眼钟,快十点了。
而后他打开手机锁屏,似是终于做出一个决定,输入那一串他已经将近十年没有打过的号码。
随着嘟嘟两声,打通了。
程志远没有换号码。
“喂?”他那头声音嘈杂混乱,还能听到旁边人吆喝着加码的声音。
这个声音程清焰熟悉无比。
他又去赌场了。
程清焰开门见山,低声问:“你是不是去找她了?”
程志远愣了很久,而后惊诧:“阿焰?”
旁边有人催他出牌,程志远语调得意地让人等会儿,说他儿子给他打电话了。
程清焰闭了闭眼,强迫自己稳住思绪,又重复了一遍:“我问你,你是不是去找她了?”
“怎么?那丫头跟你告状了?”程志远笑了笑,“她要早点把钱给我不就不用吃那苦头了。”
得到肯定的答案,程清焰心头猛地一颤,想到刚才夏莓红着眼眶,眼睫上都沾着水汽,可还是跟他说“没事,已经不疼了”。
见他不说话,程志远又道:“说起来,你和你妈就是比老子厉害,这一人一个傍上大款,花钱不愁,不过既然是一家人,接济接济我也是应该的。”
“不过有些事你爸我还是要跟你说的,那丫头本来还不想把钱给我,我可是你爸!她这样算什么意思,这不是看不起你么!”
程清焰神色冷到极点,火被彻底点燃。
“程志远。”他几乎是咬着牙说的,“你再敢去找她,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哟。”程志远突然大声呵了一声,“你还能杀了我啊?你还要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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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你爹啊!程清焰你够有能耐的啊你,为了个女的这么跟你爹说话!”
他声音粗哑难听,满是流氓无赖的气息:“你是不是跟着你妈嫁人后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啊?你是我的儿子,你是杀人犯的儿子!”
“那丫头一看就家庭条件不错,人又漂亮,你难不成还真觉得你能配上她?!人家一时兴起跟你玩玩,你不会还真以为人家要跟你有以后吧?你当你后爹那样的冤大头能有几个?可笑!”
程志远啐了口唾沫:“程清焰,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可就不要脸了。”
16、7岁的少年,让人想来总是能联想到夏天的风,冬天的雪,是一切美好的代名词。
“少年”二字反过来读是年少,组词有“年少轻狂”,就好像年少就应该轻狂,年少时期犯下一点错都是理所应当、不值一提,都能够被原谅的。
可程清焰却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时光。
他这一路都如走钢丝。
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没有轻狂,没有肆意,没有喧嚣。
他一直孤身一人,朝着灰蒙蒙的未来蒙眼前行。
跋涉过山水暴雪,披着风雪和冷意艰难独行。
灯光暗沉。
空气里有风雨欲来前的潮湿气息。
程清焰仰面颓唐地靠在椅子上,眸中的光渐渐暗下来。
脑海中还盘旋着刚才程志远的话,像幻听般在他脑海中盘踞。
你是杀人犯的儿子。
你不会还真以为人家要跟你有以后吧?
癞蛤蟆还想天鹅肉可就不要脸了。
窗外忽然风声大作,雷电交加,不过分秒,晴朗的天突然浓云密布,下起暴雨,雨点噼里啪啦,像是都砸进了他心里。
他看着漆黑的窗外,窗玻璃上映出手机屏幕的光亮倒影,还停在夏莓最后发的那条“你爱不爱我?”的表情包。
脑海中盘踞着的程志远的声音消失,出现夏莓的样子。
少女和他是两个极端,潇洒恣意,漂亮又明媚,她本就该拥有这世间所有最好的东西。
自卑的情绪如蚕丝般将他牢牢裹缚,几乎喘不过气。
程清焰喉结上下滑动,嗓音低哑至极,喃喃自语般低声:“莓莓。”
第44章 智齿
夏莓本来已经昏昏欲睡, 却忽然被外面一道惊雷吵醒。
她揉了揉眼,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刚一扯到腿就登时疼得僵在原地, 缓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骂了一句,伸手从床头拿过手机。
点开微信。
程清焰还没有回复她。
在她发出那张“你爱不爱我”的表情包之后。
夏莓皱了下眉, 是睡了吗?
可现在也不过晚上十点多, 程清焰好像从来不会那么早就睡觉的啊。
难不成是被她这表情包吓得回不出来了,可那时候握她手的时候不是还挺会的么?
夏莓倒没觉得尴尬,毕竟她和程清焰现在的阶段都已经跳过试探的暧昧期了,双方都对对方的心思心知肚明, 只不过还有最后一层窗户纸没有捅破。
顿了顿,夏莓从床上坐起来,给程清焰发过去一串问号, 表示自己的愤怒。
[夏日草莓:??????]
手机震动的“嗡嗡”两声。
将程清焰的思绪拉回来。
他眉目微敛,垂眸看向手机,视线停留在“夏日草莓”四字上许久,而后他才微微直起身, 拿起手机。
[智齿:夏莓。]
他眼底是干燥的猩红, 脸沉着,棱角凌厉分明, 指尖艰难而缓慢地打字——我们就这样吧。
我们就这样吧。
到此为止。
我们本就不该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是我痴心妄想、白日做梦,是我妄想真的要和你在一起, 是我不顾那些难堪的过往和琐事要将你自私地拉进我的世界, 是我做错了。
所以到此为止,不要将错就错、错上加错。
你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公主。
我依旧喜欢你, 确切地说,我依旧爱慕你。
依旧想要守护你平安喜乐、无忧无虑地长大。
只是我无法与你相配。
程清焰低眼, 黑睫轻颤,还没将这句话发出去,手机接着又是一震,夏莓回复了。
[夏日草莓:?]
[夏日草莓:你干嘛叫我全名。]
[夏日草莓:这样听着好凶,我还以为下一秒你就要骂我了。]
[夏日草莓:程清焰。]
[夏日草莓:手机上不许这么叫我。]
她噼里啪啦地迅速发来好几条信息。
程清焰愣了愣,几乎能想象出来她说这些话的语气。
他迟疑了许久,最后颓败地放下手,依旧没忍心把那条信息发出去。
飞蛾扑火。
哪里是用理智就能克制的。
过了许久,程清焰终于起身,推门出去。
自从夏莓搬出去以后,这里就越来越安静空旷,客厅漆黑,他从鞋柜架子侧面抽出一把雨伞,迎着暴雨走进了雨幕中。
漫天的大雨倾注而下,像是进了异世界的屏障。
夏莓等了许久也没等到程清焰的回复,她不太高兴,后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第二天醒来时手还捧着手机。
睁眼的那一瞬间做的什么梦就都忘光了,只隐约觉得不是什么好梦,醒来胸口闷闷的,烦躁不已。
她又看了眼手机。
依旧没有回复。
于是胸口更闷了。
她闷闷不乐地拖着瘸腿起身,洗漱换上衣服。
昨天程清焰还说会来背她去学校,到现在还没反应,她想发个信息问他到哪了,但又抹不开面子。
昨天的信息他到现在都还没回复她呢。
她不要面子的么。
忽然,门铃被按响。
夏莓愣了下,在听到门铃的瞬间胸闷已经散了大半,她过去开门。
程清焰站在门口,手里拎了把还在滴水的雨伞,头发也有些乱。
夏莓愣了愣:“你怎么了?”
“没怎么。”他声音有些哑,脸色也不是很好,换了鞋走进来,进厨房拿醋碟,“不是说要吃小笼包么,过来。”
夏莓觉得他有些奇怪。
连带着周遭的气氛都凝滞几分。
她站着没动,也不知怎么就冒出一句:“过来什么过来。”
一晚上没有得到回复,她心情也不好,语气有点冲。
程清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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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看了她一眼。
夏莓站在原地,“腿疼,医生说了,不能乱走动。”
闻言,程清焰将小笼包和醋碟放在餐桌,朝她走去,而后动作利落地将她公主抱起。
夏莓没反应过来,吓得“诶——”一声长音,抱紧了他脖子。
程清焰动作干脆,但实则轻柔,尽量不牵扯到她的腿,将小姑娘安安稳稳地放到椅子上坐下。
他蹲着,仰头看着她眼睛,放缓了声线:“吃早饭。”
气息打在夏莓身上,她有点不自在地别开眼,夹起一个小笼包咬了口。
过了会儿,她抬眼:“你不吃么?”
程清焰拉开椅子在她对面坐下,顺着她的话也夹起一个。
气氛有些安静。
和他们从前相处时的氛围完全不同。
难不成是因为昨天她发的那个表情包?
进度太快了?
不应该啊,按照陈以年的话,确定对方心意后,她想对他做什么都可以。
夏莓边想边吃,回过神来发现上学已经快迟到了,她放下筷子收拾书包:“走吧,上学去了。”
程清焰:“早上不去学校。”
“嗯?”
程清焰:“去一趟警局。”
夏莓愣了下:“警局?干嘛去?”
程清焰垂下眼,看向她藏在校裤里的腿,沉着声没情绪地说:“昨天程志远抢你包被监控拍下来了,现在他人就在警局,要去录个口供。”
夏莓心口重重跳了一记。
她当然也知道门口是有监控的,但从来没想过报警。
跟程志远没有关系,她恨不得程志远再也不要出现,可不管怎样他都是程清焰血缘上的父亲,她不想这件事弄得程清焰不高兴或难堪。
夏莓低下头,看着鞋尖,像个犯了错的小朋友:“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昨晚回去以后。”
“哦。”夏莓轻声问,“那你是因为这个没回我信息的?”
“不是。”顿了顿,程清焰叹了口气,抬手指尖在她脸颊上轻轻蹭了下,像无声的安抚,“昨天晚上我又来了一趟,找小区物业要了监控,又去警局报案,想回复你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怕手机震动会吵醒你。”
夏莓那点郁结的心思散开。
“其实,这件事没必要到报警这一步的。”她试图找合适的措辞,“包里没多少钱,没了就没了。”
“程志远那样的人,占到过一次便宜,以后就会一直来,就像以前他向我妈要钱一样。”
夏莓没说话。
“昨天就没跟我说实话,现在还要迁就我么。”他声音很淡,听不出情绪。
“不是……”她依旧低着头,“我不是迁就你,程志远跟你又没有关系,我只是觉得,既然没关系就没必要说而已。”
程清焰微微弯了点腰,看着她眼睛缓声说:
“既然跟我没关系,就秉公处理吧,公主。”
昨天晚上,程清焰报案时程志远还在赌博,警察很轻松地就找到他带回了警局,如今正看押在里头。
夏莓给黎枝语发了条信息让她帮忙请假。
车停到警局门口,夏莓被扶着一瘸一拐地进去。
警察抬头看到程清焰,认出来是昨天大暴雨过来的那男生,随即也认出了旁边的女生就是监控里被抢了包的那个。
“你们过来啦,来录个口供吧。”警察说。
夏莓在桌前的椅子上坐下,按照警察问的一一回答了昨天的具体情况,程清焰就站在她身侧,脸上始终没有别的情绪。
记录完基本情况,警察让人把程志远带过来。
他昨天在酩酊大醉的情况下被带过来,到现在酒劲都还没散,身上衬衫敞着,醉醺醺地往椅子上一坐,似是还没清醒。
而后他缓慢地侧过头,余光瞥见旁边的夏莓和程清焰,这才登时醒了。
他怒目圆瞪,猛地直起身,食指比人先过来,直戳戳地朝着夏莓,随即被程清焰挡去。
他站在夏莓身前,宽厚的肩膀将小姑娘严丝合缝地挡在了身后。
“好啊!”程志远气急败坏地对着夏莓厉声道,“好啊!是不是你报的警抓我?!”
“是我。”程清焰打断他。
程志远觉得自己身为父亲的颜面尽失,勃然大怒,劈手就扬起巴掌要打程清焰,可他一个醉鬼哪里敌得过程清焰的力气,踉跄一步,狼狈地摔倒在地。
“你这个白眼狼!不孝子!你他妈翅膀硬了敢报警抓你爹!”
程志远挣扎着站起来又挥着拳头要打程清焰,被警察拉住,斥道:“这里是警局!吵什么吵!”
警察调出昨天的肩膀,将显示屏转过来给他们看。
昏暗的天空将监控画面压得黑沉沉的,让人几乎喘不过气,还记录下了声音,记录了程志远那些极为不要脸的话,以“我可是程清焰的爹”的名义向夏莓要钱。
程清焰不自觉地用力咬紧牙,下颌锋利深刻。
监控画面播放完,警察问程志远:“这里的人就是你,对吧?”
“是我,怎么着?”
程志远这模样把警察都气笑了:“怎么着?你说怎么着!你抢钱还这么嚣张啊,既然认罪了就关进去吧。”
“认罪?我怎么就犯罪了!”程志远大喊大叫,用力指了指程清焰,“这是我儿子!”而后又指向夏莓,“这是我儿子的女朋友!”
他声音粗戾,没皮没脸,“我找我儿子的女朋友要点钱怎么了?这也叫犯罪?!你可别觉得我没读过书,顶多算个纠纷!犯什么罪啊?!”
警察开口问:“你是他儿子?”
夏莓下意识轻轻攥住程清焰的袖子。
隐约触碰到他手臂。
他面上看不出来分毫,到这一刻夏莓才发觉,他用力攥着拳头,用力到整个人都在细密地轻颤。
夏莓在这一刻察觉出他隐隐流露出来的难言的情绪。
她想起之前程清焰说过的话。
他懒洋洋地说:“公主,谈个恋爱而已,是为了开心,没人有义务需要替我去背负那些代价的。”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想法。
所以他之前也的的确确是没有想过要谈恋爱的。
夏莓不知道他后来到底是怎么才转变了想法。
但现在,她有点担心,程清焰可能又会回到从前的状态与想法,放弃她。
这可不行。
她捕了这么久的猎物,眼看就要到口了怎么能被人半途打劫。
夏莓想说“不是”,但在这一刻程清焰开口:“是。”
他抿了下唇,尽量平静地说:“是,他之前坐了九年牢,我跟他没什么关系,也一直没有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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