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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一零一
除了宫中外, 长安几乎没有安静的地方了。
七皇子出不?了宫,但?想要扶持他上位的人可谓比想要扶持三皇子的来往还要密切。
起初是?没有很多人看好七皇子的,偏偏柳相将这大任的目光落在了七皇子身上, 这还有哪个瞧不?上七皇子的?一来二去,许多曾经没有站好队的墙头?草都到了七皇子这边。
与其说是?看好七皇子,倒不如说是为了抱上柳相这个大腿。
柳安向来聪慧过人,定?不?会给自己选一个死路, 他这么走,必然有他的道?理。
虽说柳安近日来在府上很是?安静,但?来来往往预谋着七皇子登基的人可是?热闹的很。他们经常聚在一起, 以共商大事的名义,品茗论诗。
其中没有一个人生出对未来那些焦灼与困惑, 反正?有丞相在,他们怕什么。
丞相不?过是?想在将来的某一日成为权相罢了。
不?止他们这么想,就连七皇子本人也这样?想。能被政事堂丞相瞧上这样?的运气, 就像是?天?上忽然落下的馅儿饼,起初他还因为丞相夫人的事着急过,不?过如今看来, 柳相必然不?可能扶太子登基了。
至于原因, 七皇子自己的想法是?, 太子那样?人肯定?不?会做柳相手中的傀儡皇帝,而自己不?一样?,他什么都没有, 若是?柳相想要架空自己是?轻而易举的事。
虽说是?赵家的天?下,但?更准确的说, 是?掌权者的天?下。
柳相一定?有权,否则那日怎敢逼宫呢。
而自己要的, 只?是?那个皇位。
闲言碎语也好,众心猜测也罢,总之柳安认准了七皇子这件事,几乎无人再有任何异议。
尤其是?一夜间,丞相同丞相夫人似乎不?和了。更让人确信他们是?在这件事件上产生了分歧。
……
“真要搬出去住?”柳安站在马车前,拦住了卢以清的去路。
卢以清从他身侧绕开,“做戏就要做全套。”
柳安扯了扯嘴角,“夫人你看,如今整个长安都知道?你我不?和了,你这一走,岂不?是?显得……”
“夫君!”卢以清知道?他不?想两个人分开,只?是?为了大计,必须让所有人都相信他们不?和。“这样?是?瞒不?过所有人的,即便我离开了丞相府,该不?相信的还是?会不?相信,所以,夫君可以在我离开后几日休书一封。”
“休书?!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夫人现在就走,无论外面有多沸沸扬扬,我都不?会去见夫人一面。”柳安诚恳道?。
卢以清见他又误会了,便道?:“又不?是?真的就被你休了,只?是?个假象罢了。即便是?真的,事情了过了之后,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可我怕你不?回来啊。”柳安一个不?留神?说出了心里话。
卢以清愣住了,柳安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谁不?想抱住他这个大腿,竟然还有大腿害怕自己会被甩开的。
“我除了夫君,一无所有,怎会不?归?”她说这话并未只?是?为了让柳安安心,便又跟了句,“句句真心。”
柳安还是?不?愿让开步子,“有大理寺卿照顾夫人,我自然是?安心的,只?是?长久不?见,定?会思念。”
“哪里会长久。”卢以清笑着说,在她心里皇帝这把老骨头?也该寿终正?寝了。
柳安叹了声气,给卢以清让开了路子。
卢以清怕他再后悔,头?也不?回就要上马车,刚踏上去一步,便被柳安一把拽到了怀中。
“你!”卢以清还是?没料到。
“抱一抱。”柳安只?是?紧紧抱着她,没再说旁的话。
卢以清双手抚着他的后背,不?知从何时起,夫君依赖自己似乎更多了些。
“阿竹要好好照顾自己。”柳安道?。
“记得,有秀芝在。”
“有些事可以不?必勉强。”柳安又说。
“放心,有师父在。”
“我只?有阿竹了。”柳安最后说。
卢以清鼻尖发酸,眼眶微红,她也是?只?有柳安了啊。
“阳和启蛰。”卢以清道?。
风从他们的头?顶吹过,轻扫悬挂的风铃,脆声悦耳,又让人心静。
卢以清紧紧抱着柳安,却始终没有问出心中疑惑,他们这一辈子从生来就在仇恨中,有人劝他们放下为自己而活,可上百人的尸身、血淋淋的噩梦怎么会放下?卢以清想知道?,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没有问出口,是?觉得柳安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知道?的人恐怕会快乐许多。
……
柳安觉得皇宫的墙又老旧了许多,似乎近日来一直在变色。难道?这就是?一代帝王要落幕的迹象?
这全是?他自己的想法,太医院没有人说陛下快要不?行了,就连钦天?监的人都说,陛下的日子还久着呢。陛下似乎也不?信,找来了许多人问,有一些得道?的高?僧,还有传闻算命很准的先生。他们都说,陛下的日子还久着呢。
一朝天?子在觉得有未来的时候,会望见民?生、望见社稷、望见有些暗沉的城墙,甚至是?一条河,一条关乎着民?生的长河,在未来年岁中是?否会给民?众带来危害。
可当他们觉得没有未来了,便会寻仙问道?,奢靡享乐,盘算着一生的功绩是?否有脸面对先祖,细思着闭眼之后史官会落下何种谥号。
柳安快步走在宫中的深巷中,知道?这一生多疑的陛下,没有再上进的心思了。
距离上一次来御书房,还是?许久前的事,柳安心中对皇上有憎恨,但?如今见着他的衰老却又有一种莫名的痛心。
唯一的遗憾,便是?不?能听见皇上亲口承认自己的错误。或许到了今日,他仍不?觉得那是?一种错误。
“丞相您来了。”柳安尚未走到跟前,孙恩德便快步走了过来。
柳安点了点头?,“烦劳孙公公通传一声。”
孙恩德一脸为难道?:“恐怕要让丞相等上一等,陛下歇下了。”
“陛下此时怎得歇下了?”柳安自然好奇,若是?晨起陛下有倦意压身再正?常不?过,如今正?是?下午,陛下可是?从未在这个时间睡过。
只?见孙恩德叹了声气,难掩愁容,“丞相您是?不?知道?,陛下已经整整两日没有安寝了。”
柳安眼睛微睁,这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能愁成这般,自己还对这事一点风声也没有。
“是?发生了什么事?”柳安追问。
“陛下不?敢睡。”孙恩德凑近柳安的耳畔道?。
即便是?孙恩德没有点清楚,柳安也明白了其中的意思,陛下是?怕自己睡了便醒不?过来了。
“那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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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熬不?住了?”柳安叹了声气,“孙公公还是?要宽慰陛下,陛下福泽齐天?,定?然会好好的,护着身体才是?顺应了天?意。”
“可不?是?!但?陛下现在是?谁的都不?听,这是?实在熬不?住了才歇下,您瞅瞅这周围哪有一点动静,谁敢惊扰了陛下这次休息。”
孙恩德这么一说柳安才意识到,方?才觉得皇宫中凄清了许多,应该也有这原因才其中。
“无妨,我等着。”柳安回。虽说这一等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但?来了总不?能因为陛下在睡,就走了。
孙恩德一脸歉意,“真是?难为丞相了。”
……
李尤给卢以清安排的住所与上次不?同,上次为了护着她,二人住的倒是?不?远,这一次是?久住,且想着她或许有些人员往来,不?太方?便,便安排了稍远些。
如此想着果?真没错,就在她到此的当天?下午,便有一群官吏来到了大理寺。
李尤望着这些人心中想笑,这大理寺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尤其是?对官吏来说,一个个都避之不?及。今日见到这么多人主动前来,别?说自己了,就连大理寺的侍卫们都忍不?住好奇。
不?过这些小老儿显然不?太想和自己说话,他才刚过去,那些人便问阿竹在何处。
李尤知道?他们有正?事,却偏不?直接告诉他们,惹得他们着急。
可无论再怎么急,也没人敢得罪大理寺卿,这万一日后不?巧要来此处,如今结下的梁子,谁知道?会不?会在日后算账。
一群文臣,你一言我一语,许久才说动了李尤。
李尤也是?个怪人,知道?他们没人来过大理寺,更不?想来此,偏是?故意没有派人给他们带路。
大理寺像是?个迷宫一样?,几个老骨头?走的身子都要散架了也是?没找到卢以清。
“要我说在,这个大理寺卿就是?故意的,这个不?知分寸的老顽固!老朽定?要找他个岔子,参他几笔!”
“依我看也是?,我们何故如此害怕此人,若是?大理寺卿换了人,岂不?是?更好!”
“我说诸位,有时间说这些,不?如赶快找找路吧。”
“诸位大人让婢子好找。”一道?女声从众人身后传来,他们几乎是?一眼便认出了来人,有些没有直接认出的也觉得眼熟。
“你!你是??”一位老者颤抖着指向秀芝。
秀芝微微一笑,“大人,奴是?丞相夫人的贴身婢子。”
闻言,众人皆是?愣在了原处。是?啊,是?丞相夫人的婢子啊!
“不?曾想,你还在这世上。”方?才那老者道?。
秀芝往前走了几步,“承蒙卢相与夫人照拂,那些时日婢子去探亲,便活了下来。”
众人皆是?颤声叹气,卢氏一门悲壮之事仿佛昨日一般。
“诸位大人随婢子走吧,夫人已经在等诸位了。”
第102章 一零二
门一打开, 卢以清便已经为诸位沏好了茶水。
这一处安静的像是寺庙的禅房一样,倒让这些老者瞧见了心中舒适。
卢以清微微欠身,“诸位前辈请坐。”
众人几乎要走废了的双脚终于获得一丝喘息的机会, 也是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
“今日不知阿竹找来我等,是有何事??”有人问。
卢以清倒也直言,“有些事?,需要前辈们帮忙, 崔远向?来阴邪,没人能料到他究竟会藏些什?么招数,还请前辈们盯好崔远。”
众人显然有些奇怪。
这反应倒是和?卢以清想的一样, 他们应该觉得自己找来他们定然与?柳安有关,毕竟外面沸沸扬扬的, 自己和?柳安不和?。
“阿竹为何要盯着崔远?七皇子如今的势头?更足些。”
卢以清倒是有些意外,他们想要从这个点切入,探自己的口风。不过, 知道的人越多,这件事?暴漏的可能就越大?。
“前辈,难道我们还能压过七皇子一头??”卢以清说完, 觉得有些失礼, 又道:“七皇子我们是抗衡不过的, 不过,若是从崔远下手,让崔远以为是丞相的人, 未免不是个办法。”
“阿竹的意思是,还像以前一样?”
“没错。”
众人点了点头?。
看?来是已经相信自己和?丞相不和?的传闻了, 只有最亲近的人相信了,才能骗过所有人。
人群中, 不知谁叹了声气,卢以清的目光落在那人身上,“前辈有什?么忧心处,不妨直说?”
“不不不,倒也不是什?么难处,只是一恍惚终于要用到我们这些人了,一个个却又都?成?了不能担重?任的老骨头?。”
闻言,卢以清心中一颤。她忽然想到史书上曾讲的一段史书。王朝初立,所有的辅政大?臣都?是真正有才干的,可随着一代又一代过去,朝中大?臣占比重?多的世家大?族,早已没了最初那批人的才干,不过是一群在家族的庇护中长大?的人,以至于国?家危亡之?际,没有一个人是真心为了朝廷。读这段史书时,卢以清还想,若是被第一代人瞧见了,不知会多难过。
如今,所谓的第一代人正在她的眼前。
“若不是诸位前辈,阿竹也好,卢氏也罢,早就在这长安城销声匿迹了。”卢以清心中清楚的很,他们虽说实权不多,但陛下不会想要在晚年因为一个女子,得罪这些忠臣。
而在卢氏破灭之?际,他们其中没有任何人如今日这般有才干。否则恐怕也不是今日这般情?形了。
时至今日卢以清还是不知道,当?时究竟是父亲不愿同崔远斗,还是父亲真的输给了崔远肮脏的手段。可自己不是父亲,柳安也不是父亲那种脾性!
“阿竹无需担忧,这件事?我等还是能做好的!”有人道。
卢以清见他们忽然来了精神,心想,他们恐怕是察觉了自己情?绪低落。
“我还真是知道崔远府上的一件事?。”忽然有人开口。
所有人的目光几乎是一瞬间落在了那人身上,卢以清是最后一个。
“前辈请讲。”卢以清道。
“崔远家的幼女似乎是被火烧着了脸。”
此言一出,众人皆有些意外。崔凌的面孔浮现在卢以清脑海中,虽说在多数长安贵女的中算不得很是出挑的相貌,但也是极为精致的一张面孔。而且正当?年华的小娘子,谁能忍受如此……
“诶,不是说,这崔家的小娘子已经定了夫婿?”
“是啊,这件事?就是她夫婿家传出来的,或许是不大?想要迎娶过门,但又碍于崔远。”
卢以清有些疑惑,“崔远府上若是走?水了,那应该不是小事?,怎么没有听说?”
“正是大?风那一日,也就是崔远府上人手多,否则……诸位想想,如此大?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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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微一点苗头?都?能燃了整个府邸那种。”
这样一听卢以清更觉得奇怪了,若是寻常人家,即便是一夜间烧的家的都?没了也不会有什?么消息,可如崔远一般的人,不应如此,“诸位前辈,我总绝这件事?奇怪,烦劳诸位前辈盯紧一些。”
“不妨事?,不过是一件小事?罢了。”
“前辈。”卢以清忽然想到了崔凌的亲事?,“若是崔凌这亲事?没成?会如何?”
“这个?”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一人道:“倒也没什?么大?事?,只不过崔凌这亲事?虽说是下嫁,但对方是殷实的商户,是和?宫中来回交互的。”
卢以清知道这些商户,他们或许不是长安城中最有钱的,但同皇宫做买卖,宫里想要安插些眼线什?么的,是最简单不过的事?。看?来崔远这步棋是要盯着宫里了。
她心中一紧,还是要让太子在宫中当?心些。
晚风将起之?际,卢以清在大?门前送走?了诸位老者。
李尤从后面走?到她身旁,“不想这把老骨头?还有这样的骨气。”
“师父又不与?人为善了?”卢以清故意说,在第一次从大?理寺回去后,柳安同她说了些关于李尤的为人。她才知道师父这人总拿朝臣开玩笑。这一点,倒是和?柳安一样。
李尤双手背在身后,昂着头?,“那又如何,有本事?他们联书上奏,参我一笔啊。”
卢以清笑着摇了摇头?。
“怎么样?感受到朝堂纷争的危险了吗?”李尤问。
“又何止是危险。”卢以清道。
“也不怪你,毕竟一上来就面临最大?的朝堂之?争。”
卢以清有些好奇,便道:“我看?史书,八王之?乱,九子夺嫡,都?是皇子们亲自下手运作,倒不像是今日的大?雍,皇子们似乎都?在等着,瞧大?臣们,谁压准了一般。”
李尤轻笑,“如今的陛下便是靠着自己上来的,虽说也有一些大?臣在当?时辅助着,但能坐上今日的位置凭的是陛下从不犹豫的刀锋。先皇有十个儿子,可如今大?雍一个嫡系的亲王都?没有。”
“师父的意思是,陛下怕自己的孩子也会如此?”
“物极必反。若是三皇子登基,你说他会愿意留着太子等人?”李尤又道:“当?初,柳安可是觉得三皇子会放过太子的。”
卢以清屏着呼吸,这是一场豪赌,赌输了便是太子的命。
“阿竹如何想呢?”李尤将目光转向?卢以清,“若是太子登基了,阿竹会让太子留着三皇子和?七皇子吗?”
李尤的目光让卢以清察觉锋芒,她垂头?避躲,心中慌乱,依着她的意思封亲王便可,虽说在如今的权位之?争上是敌人,但三皇子和?七皇子没有任何错。
“看?阿竹这般犹豫,是要让太子养虎为患?”李尤反问。
卢以清咬紧下唇,“就没有好的解决之?策吗?”
李尤摇了摇头?。
天光尽失,暗夜袭来。遥望青山,她似乎在苍茫云海中瞧见了史书上的种种。
即便是削藩又能如何,只要有反叛的心思,亲王如何都?能起来。师父说得对,留着便是养虎为患。
……
宵禁将至,柳安也等不得皇上了。
他正欲离开,却被孙恩德拦了下来,“丞相,陛真是想见您一面。”
柳安有些意外,不是他要走?了,而是宵禁的时候到了,难不成?还要在宫里头?过夜?没有陛下先准许的话?,谁敢擅自留在宫中。
“公公,宵禁到了。”柳安有些为难。
“哎,那、那便不留丞相了。”孙恩德自然没有让柳安留下来的权利。
柳安往回走?着,这双腿确实有些疼,愣是站了一整个下午,想起政事?堂中尚未处理的公务,更是让他心情?烦闷。
许久后,他终于走?到了宫门处,松了口气,终于能好好歇歇脚了。
“丞相!丞相留步!”一个急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且不说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丞相,就算是左相右相都?在,那这声‘丞相’喊的也是自己。
柳安努力提起一口气,笑着转过身去,“怎么了?”
“丞相!”这年轻的小太监一看?就是个体格好的,想必是从御书房跑过来的,这一路过来还能说的出话?,也是不容易。
“陛下醒了,召见丞相。”
一瞬间,柳安心如死灰,还要再走?回去。他心中冷笑,这种殊荣怎么就不能让朝堂中那些个老东西受呢!
心里吐槽着,他还是转过了身子,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
去往御书房的路从来没有这般煎熬过,一想到不久后还要走?回去,柳安死了的心都?有了。果然,□□上的疼痛是直接折磨在人身上。
“哎呦,丞相,陛下在里面等着您了。”孙恩德一脸歉意。
虽说这歉意不该是孙恩德有的,但柳安现在瞧着他也不顺眼,他咽下心中的不满,扯了扯嘴角,“孙公公,陛下醒来后心情?可好?”他现在心头?不快,可是不愿去触霉头?的。
“陛下醒来后听说丞相来了,大?为欢喜,又念着让丞相等了许久,心生愧疚,为免丞相来回在路上受罪,陛下要留丞相在宫中过夜呢!”孙恩德越说越兴奋。
的确,这在百官眼中都?是一种莫大?的殊荣,只是对于已经受了罪的柳安来说,倒不如让自己回去休息。
算了,一朝丞相就应该有点丞相的样子。
他跟着孙恩德往前走?,刚一进门,一个杯子便砸在了地上,滚到门前。
里面传来皇上的呵斥声。
柳安不可置信的看?向?孙恩德,“这就是孙公公说的,大?为欢喜?”
第103章 一零三
孙恩德扯了扯嘴角, “陛下方才是心悦的。”
话是这么说的,可孙恩德将柳安送到了门前,一溜烟人就不见了。
柳安不能溜, 只能硬着头皮往前。
御书房内的几个太监已经将地上?的东西收拾完了,坐在正中?的人死死捏着?眉头,显然没有注意到柳安的到来?。
他又往走了几步,拱手道:“臣, 参见陛下?。”
龙椅上?的人抬起?头来?,柳安窥其面容的一瞬间,心中?一颤。一番时日不见, 怎会?有人苍老如此之快?依着?孙恩德的话,陛下?如今已经歇息了许久, 精神?气还?算好的。
若是来?了便见到了陛下?,不知是怎样一种情形。
“爱卿来?了。”皇上?的话是一口气说完的,但更像是随着?气一起?呼出来?的。
“不知陛下?召臣前来?, 所谓何事?”柳安倒也直接。
皇上?摆了摆自己的右手,示意柳安上?前坐在自己身?边。柳安双脚疼的站不住,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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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犹豫。
等他坐下?后, 一临近瞧见皇上?的面孔, 才真真是觉得骇人。
他面色苍白几乎不见血色, 忽然消瘦使?皱着?的皮堆积在一处,似乎连眼睛都要睁不开一般。
柳安这一生中?见过许多人,但还?是第一次看见一步步走向死亡的人。他接触的所有人都是在意外来?时忽然离世的, 人能活到终老,在这里似乎是一件很?难的事。
“朕听闻, 爱卿同夫人不和?”皇上?的气息还?是很?弱,柳安甚至有些好奇, 都这般了还?有心思打听臣子的家事?
“闹些脾气罢了。”柳安道。
皇上?淡淡一笑,“同她姐姐一般。”
柳安登时愣住了。他如何也没想到,陛下?能直接说出这样的话。
“不是为了太子之事?”皇上?又问。
皇上?亲和的语气像是一个长者,全然无?了那日要拿剑杀了自己的样子。
柳安笑了笑,“不是因为太子。”
皇上?动了动,似乎在找什么东西,柳安便也跟着?四处寻着?,最后目光落在了地上?的一串佛珠上?。
“陛下?,在这里。”柳安将佛珠给皇上?拾起?。
对方接过后紧紧攥在手中?,“这是一位大师给朕的,说是能……身?子好些。”
“陛下?福泽齐天。”柳安道。
“不说这些没用的,爱卿,朕这一生折腾够了。可太子尚且年幼,日后你多加辅佐。至于……卢氏,太子登基自然会?洗了冤屈。”
柳安鼻尖发酸,一瞬间便红了眼眶,这、这是陛下?亲口承认了自己的错?
“陛下?您知道?”柳安声音微颤。
“不必说了,有些事该过去了。”说完,皇上?便闭上?了眼,像是睡去一般。
柳安在一旁也不敢说话,只是静静陪着?。他不懂陛下?今日召来?自己的用意,更不知道,正是一个心与?大雍不相齐的自己,莫名让帝王有种心安之感。
……
卢以清在大理寺的第三日,天色正好。
她刚想出门走走,便瞧见了上?官青青。
一别数月,上?官青青的孩子都这般大了。
她笑着?走上?前,从上?官青青手中?接过孩子,“真是好看的小女郎。”
上?官青青也跟着?笑。
“日后定然是个身?子长的,你看看这小手指多长。”卢以清说着?还?牵上?了孩子的小手。
小女郎安静的在卢以清怀里,不哭也不闹。
“这般乖巧的孩子,带起?来?是否省心些?”卢以清追问。
上?官青青点了点头,“何止是省心,她父亲在时倒不安静整日要她父亲哄着?,等她父亲走了,便也乖乖走进我?怀里,笑着?也不做声。”
卢以清笑着?说:“我?生在冬日里,自幼身?子弱,身?子弱的孩子总爱哭闹,我?便是那其中?的一个。从前听秀芝说我?小时候整夜整夜的不睡觉,倒也怕自己的孩子会?这般。”
“不会?的。”上?官青青示意一旁的婢子从卢以清怀中?接过孩子,莫让卢以清累着?,接着?说:“这要你好生养胎,不动气,孩子便会?健康。”
“说来?,这又是因为什么事?”上?官青青挽上?卢以清的胳膊,“莫不是真的因为皇子们?的事,惹得你们?二人不痛快?”
“哪里的事,就是拌了些嘴。”卢以清回。她同柳安极少产生分歧,如今旁人问着?,也不知道扯出来?什么样的幌子才能让人相信。
显然上?官青青是不大相信的样子,又道:“什么拌嘴还?能让你来?了大理寺,你可不知道外面已经传疯了,到处都在说你和丞相不和是因为几个皇子的事。”
“即便如此又如何呢?”卢以清反问。
上?官青青眉头紧蹙,“阿竹,一个女子何故去蹚这趟浑水?”
卢以清没想到这能是上?官青青说出来?的话,但一想也对,那一个权贵不是在努力培养出上?官青青这样的女儿呢?
“我?是太子的姨母,哪怕是整个天下?的人都要让太子从储君之位上?下?来?也没有什么,但我?清楚的知道,只要是下?来?了,太子绝无?生的可能。”卢以清控制不了自己有些激动的心,她察觉自己的言辞属实有些过激,正准备同上?官青青道歉。
又听上?官青青道:“即便是太子从储君的位置上?下?来?他也不会?有任何事,这是赵家的天下?,难不成太子的兄弟还?会?……你莫要多想了。”
一时间卢以清觉得上?官青青莫不是不良帅故意丢过来?气自己的,既然两个人说不明白这些话,她便也不说了,“我?们?二人不要说这件事了,免得生出什么不快。来?,让我?瞧瞧你们?家的小娘子。”
两人已经走到了卢以清的住处,上?官青青没有直接理会?她这话,四处打量她的住处,“你怎么住在这里?”
“这里怎么了,是不是有些像寺庙的禅房,能让人格外安宁。”卢以清说着?,也示意秀芝倒下?茶水。
“这里不好,阿竹你还?是赶紧回去吧,哪有人想着?住在大理寺这种地方,都是犯了事才来?的。”上?官青青道。
卢以清越听她的话,心中?便越发不快。青青是个在温室中?长大的孩子,即便是你同她说些外面的险恶,她肯定不信。但如今却像个清醒的人一样,将一些没有过脑子的话打在身?上?,带着?劝说的意味。
“从这里走了又能去哪里,去寺庙?”卢以清反问。
“回丞相府上?啊,丞相定然已经想给你认错了,只是你一直不回去,他没有什么机会?。”上?官青青小跑过来?,笑着?说,“即便是他还?在生着?闷气,你说上?两句好话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她坐了下?来?,喝了口茶水,“阿竹,至于朝政的事,你要相信丞相如今做的都是对的。”
好一句,如今丞相做的都是对的。日后她若是知道了柳安如今步步为营也是为了太子,是不是又回来?说教自己呢。卢以清有些头大的低下?了头,就今日的上?官青青来?说是会?这样做的,毕竟她可能也猜不到这是个局。
“青青,还?不知道这孩子叫什么名字,百岁礼时,我?也没来?得及去。”想着?还?是转移一个话题的好,卢以清便道。虽说在长安也不过几年的时间,可这几年里,几乎没有不是水深火热之时。
听卢以清话锋一转,上?官青青心中?有些失落,到底是两个人远了些,阿竹连这样的事都不愿意同自己讲了。瞧着?阿竹不大愿意的样子,还?是不要再接着?过问的好,毕竟这是他们?两人的事。
“叫肖沁喆。”
“沁喆,倒是衬得上?小娘子这副好面孔。”卢以清道。
……
崔远在一夜间白了头,他垂坐椅子上?,手扶着?桌案。早就到了该要双鬓斑白的年岁,但平日里,他头上?还?是夹着?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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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发的,今年对他来?说或许是不详和的年岁。
崔凌死后,他不许发丧。这件亲事必须要成,就算是嫁过去了一个假崔凌,那也要成。
柳安,这个人必须死。他不死,死的就是自己了。
“哈哈哈哈。”崔远忽然大笑起?来?,卢征啊卢征,你没有亲自下?手,倒是给我?留了个心思狠的!
他觉得外面有些东西,微微抬眼,原来?是来?人了。
“进来?吧。”起?初因为在朝中?没有什么熟人,他便显得极为和善,后来?时日久了,他也确实成了一个瞧起?来?极为和善的人。今日不知是怎么了,看见一个与?全然无?关的人,杀戮之心,油然而?生。
远瞧着?,被带来?的人佝偻着?消瘦的身?子,像是在哪个犄角旮旯苟且偷生之人。
崔远赶忙站了起?来?,心中?欢喜,越是这样的人,心中?藏着?的秘密越大。
“丞相,这是左成府上?的旧人。”引荐者道。
崔远蹙起?眉头,左成?怎么对此人全然没有印象。
佝偻着?身?子的老人道:“丞相,您或许不记得我?家主人,但您应该记得我?家主人追随的人。”
崔远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有些急切的想要听见其中?的人。
“正是前兵部侍郎,曹更。”
曹更!他当然记得,凭一己之力让陛下?初开杀戒侍郎,后来?又成了柳安作?为政事堂丞相初开杀戒的刀下?魂。
“你要同我?说谁的事?”
“当今政事堂丞相,柳安。”
第104章 一零四
柳安在皇宫一直到了第二日的下午才出宫门, 他本想回府上沐浴一番,再好?好?歇息一晚。
可出了宫门后在外面便遇上了七皇子的人,有些场面话该说还是要?说的。他微闭着眼, 听对方说了半晌,心中越发躁。未等那人说完,柳安便站了起来,接着宵禁将至的名义离开。
虽说天色将暗, 长安街上已经亮起了灯,但距离宵禁还有一个时辰。
他漫步在长安街头,见一家人从眼前走过, 欢声笑?语,羡煞闲人。
柳安想到了在大理寺的夫人, 可又?怕去了被些耳目瞧见,思来想去,一匹快马在夜里迟向大理寺的方向。
……
“你的意思是, 柳安和幽州刺史有关?系?”
“丞相,或许长安的人并不觉得柳安有什么眼熟的,前幽州刺史何伦相貌粗狂, 大眼一瞧, 无人会觉得柳安会同此人有什么关?系, 只因柳安并不像何伦,而?是像他的夫人。”
崔远思量片刻,这人没有什么来平白无辜告诉自己这些的原因, “你为何要?将这些告诉我?”
一直垂着头的老者,慢慢抬眼, 似乎还想直起佝偻的身子。
“丞相,奴承蒙我家大人照拂才苟活至今, 却见大人一家老小因疾病缠身不得医治,痛苦而?亡。而?这一切都是柳安。”他目光凶狠,非要?杀了柳安才能泄恨般。
崔远却勾起嘴角,轻笑?,“即便你说的是真的,分明是你家大人协同曹更陷害柳安在先,怎么还有你要?复仇的道理?”
“可主谋者是曹更!我家大人何至于一家惨死!”
崔远瞧着他急的浑身发颤的样子,倒觉得格外有意思,“那?柳安一家就该惨死?”
对方显然噎也片刻,“可……”
“不必说了,我会帮你的。只是你须得知道,你家大人死的不冤,乃至于他一家老小都死的不冤。”崔远心想,忠仆固然是好?的,只是未免愚昧了些。
“这件事还有什么多的消息吗,仅凭你一言之词,柳安是死不了的。”崔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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