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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酒,遣人同衔池说了一声,当夜便留在宫里。第二日又有琐事缠身,直到天色暗了才回去。

    他没提前知会,衔池一时也不知他已经回来,身上又沾着酒气,便先去换了衣裳。怀和同他回禀着衔池这两日的情况,说她方才早早用完晚膳便回了书房,一声不吭地温书。

    宁珣眉一挑,进去书房看她时,见她手里那本书已经翻到了最后。

    这本要难读一些,原是要她七日读完的,这才不过两日——看得也专注,他走到她身前,她都浑然未觉。

    他没忍住闷笑了一声,她用来纾解心情的法子倒是特殊。

    宁珣将书卷从她手中抽走,“再这么读下去,要成老学究了。”

    衔池这才惊醒似的,眉眼一弯,倏地站起身,结结实实抱住他:“殿下回来也不说一声。”

    宁珣揉了两把她后颈,“说了你又不去接,费那功夫做什么?”

    刚进东宫那会儿还时不时等在他从宫中回来的路上,蝉衣怎么劝都不听,如今别说等,竟是连迎都懒得迎了。

    衔池眨了眨眼,“左右殿下回来都是要来寻我。”

    她有恃无恐的,这些日子来蝉衣都不劝她去多做什么了——委实也没必要。她不多做什么的时候,宁珣还算克制,她若哪天闲暇无事,多用了几分心思,十有八九便要受不住他。

    宁珣笑起来,牵起她手,“出去走走,整日闷在屋里,也不怕闷傻了。”

    这时辰金乌将落未落,有凉风驱散暑热,正是出去走走的好时候。

    他牵着她,走过湖中长廊——东宫有片湖,占地不小,栽植的半池莲花正盛放,这儿是赏莲最好的位置。

    东宫湖边的景色极好,衔池先前不爱过来,纯粹是受前世死前那一夜的影响,对水有着入骨惧意。

    可自从春猎那时,她拥着宁珣跳了那一回悬瀑,这惧意竟就此散了。

    莲叶底下有锦鲤穿梭,宫人奉上来鱼食,衔池抓了一把,扬进湖中。

    鱼群聚拢过来,浮光跃金的湖面下攒起一片红橙。

    水气蒸腾,衔池深深吸了一口气,骤然松快了不少。

    宁珣从宫人手中将鱼食接过来,示意她们退下去,才开口:“放轻松些,你就算什么都不懂,也还有我。何况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谋略能不能成,有时就是差了点儿运道而已。”

    “说是谋定而后动,但若事事都能料准,又何必还囿在凡间,岂不是成神了?”

    衔池转头看他:“原来殿下猜出来我是为什么心烦了。”

    他笑起来,“还不好猜?池清萱若真有心思,不会坐以待毙,迟早会有动作。耐心些,等着看就是。”

    衔池从他手中抓了一把鱼食,又洒下去:“但殿下就能料事如神。”

    她这几日情绪低落,并不全是因着池清萱。池清萱的事儿不急,她能等。

    她低落,只是由此发觉,她还差得太远。先前能从沈澈和二皇子手下讨得一点便宜,兴许只是因为她熟悉沈澈的行事,能在细微处稍稍撬动一丝他的心绪。但真论阴谋阳谋,十个她叠在一起,怕也能被他们一指头碾死。

    她想帮宁珣,却都无从帮起。

    宁珣轻笑了一声,“料不准的时候也多着,没人告诉你罢了。”

    他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我若是想找帮手,法子有的是。”

    他微微俯下身,将下巴搭在她发顶,“再说,又不是因为你聪明,我才喜欢你。”

    衔池回头,陡然被他勾起了好奇心:“那是因为什么?”

    他没答她,只将手中鱼食全抛了下去,看鱼群蜂拥而至,随口问道:“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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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欢哪条?”

    衔池仔细看了半天,指给他一尾金色锦鲤。

    那条确实威风一些。

    “为什么是它?”

    她答得简短:“它游起来比别的鱼都好看。”

    话音刚落,又紧追不舍回头问他:“殿下还没回答我,是因为什么才喜欢我?”

    “挑拣才需要缘由。”宁珣牵住她的手,慢慢挤入指缝,十指紧扣:“喜欢便喜欢了,哪有那么多缘由。”

    作者有话说:

    衔池:为什么喜欢我?

    宁珣:挑选才需要理由,我不是从所有中选了你,是从无到有,是因为你才会喜欢。

    衔池:有点没听懂(?)

    青衡:(举手)这题我会!殿下是被攻略的!

    衔池:?我好像没怎么攻略他啊……

    青衡:哦,殿下是纯靠自我攻略的来着。

    宁珣:……

    第84章

    ◎还未恭喜皇兄,终于抱得美人归。◎

    第二日午后, 乾正殿。

    圣人摔下手中折子,闭上眼,揉了两下额角。李德贤察言观色着, 招手叫奉茶的宫人上前,自己接过来,才奉到圣人跟前。

    圣人喝了一口, 是今岁新贡的龙井, 消暑降火——暑热时他惯喝的。茶的浓淡,入口的温度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这便是身边儿有老人伺候着的好处了。李德贤不在跟前那段日子, 虽也不缺什么, 但总欠了点儿意思。

    圣人不由得看他一眼,不过短短半年, 李德贤也显出老态,头发斑白了一片。

    圣人将茶盏搁下, “天热了,杂事儿就叫底下人去做,你也歇歇。”

    李德贤忙不迭谢恩:“奴才谢陛下体恤。但陛下的事儿那都是顶天儿的重, 哪有杂事。底下人爪子粗, 怕是伺候不好。”

    圣人不再多说什么,缓下心神,重拿了本奏折展开,却没看两眼,便又“砰”一声掷回案上,没忍住斥出了声:“打,拿什么打, 谁去打?要朕御驾亲征不成?!”

    李德贤眼观鼻鼻观心, 没敢吭声。

    北疆战和不定, 这几日闹得尤其厉害,朝中争执了几回,都没吵出个结果来。

    这时候商议不下战和,等到秋收的时候,形势更吃紧,更是要麻烦。

    要和,咽不下这口气,但真要打,圣人自个儿也慢慢看出来了,调去云丰城那个胡总兵不是个能顶事儿的,又撑得了多久?

    若要将宋轩宋将军从兴广调回去,又岂不是明摆着打圣人自己的脸?但若再调过去一位,军前三番两次换将领,又恐军心溃散。

    为今之计,若不能和,那最好便是由身份压得住的,亲去北疆主持大局。

    圣人闭了闭眼,将朝中之人数了一遍。一时竟挑不出合适的人选。

    李德贤小心觑了一眼圣人的神色——御驾亲征自然是使不得,但也有旁的法子。

    说白了,最合适的人选便是太子。太子本身便熟悉北疆情况,且身份贵重,能鼓舞军心。

    但二皇子正炙手可热,这时候太子殿下若是亲征,等再回京,便不知这京中的天变成什么样儿了。

    圣人叩了两下桌案,忽地睁眼看向李德贤:“李德贤,依你看,朕这几个皇子里,有谁能替朕分忧?”

    李德贤乐呵呵一弓腰:“陛下折煞奴才了,奴才哪懂这些?”

    圣人直直看向他,“怎么,连你也要同朕打官腔?朕恕你无罪,说。”

    李德贤背后已是一身冷汗——他上回被发落,便是因为太急着替太子殿下解围,这时候他若提太子,无论是说太子去,还是不去,都会惹得圣人猜忌。

    更何况圣人对太子在北疆那四年,本就疑心不浅。

    二殿下更不能提——二殿下的母家是镇国公府,圣人当年是如何煞费心思地从老镇国公手上释了兵权,他是见过的。若再叫二殿下沾染上,怕是要一发不可收拾。

    那便只剩下四殿下。但四殿下身子骨弱,不擅骑射,性子也软,委实不是什么合适人选……

    李德贤心思飞转,只故作为难地一顿,便开口道:“奴才也是看着几位殿下长大的,说句大逆不道的,那沙场之上刀枪无眼,纵然殿下们皆是人中龙凤,但若是磕着碰着了,陛下难免要心疼。”

    圣人收回视线,“说得倒是。罢了,召太子过来见朕。”

    东宫。

    衔池翻了个身,在从贵妃榻上滚下去前,被一只手及时扶住了头。

    宁珣放下手中政务,将她往上托了托。

    昨日赏完莲回去后,衔池便分外粘他。她自己来招他,他一时没禁得住,折腾她折腾得狠了。听蝉衣说,她今儿一天都没什么精神。

    方才她本是枕在他膝上看话本子,翻了没两页,就这么睡过去了。

    怀和进来时,正见宋姑娘躺在殿下腿上睡得昏沉,而他那曾经不近女色的殿下,却像是迷了魂一般缓缓低头,极为克制地吻在她唇上。

    浅尝辄止。

    怀和步子一僵,立马低下头,犹豫了一下现在退出去还来不来得及。

    书房里久久没有动静,他还以为宋姑娘回去小憩了。

    察觉到殿下的视线,怀和硬着头皮上前,却没敢走得太近,先行了一礼:“殿下。”

    他尽量小声道:“招了,说是受二殿下指使,处理掉没用的棋子。这人……”

    宁珣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而后极自然地伸手捂住了衔池的耳朵,方抬头淡淡看怀和一眼:“杖毙。”

    他嗓音发冷:“一百杖,吩咐下去,慢慢打,给孤数清楚了,一杖都少不得。”

    怀和听了这话神色一凛,立马应了一声:“是。奴才省得。”

    ——殿下这是要杀一儆百,敲打其余人。那便不能在僻静处,让人死得无息无声。

    其实从前不管是圣人还是二殿下,甚至有些不安分的朝臣往东宫伸手,只要不太过火,殿下心里有数,能放眼皮子底下看着,便都不曾大动干戈。

    但眼下不同——谁叫他们竟把手伸到了宋姑娘身上。

    这半月来便有人蠢蠢欲动着,皆被殿下挑出来悄无声息处置了,但前日殿下去宫中为太后娘娘祝寿,只一夜未归,便有人按捺不住,竟混进宋姑娘那儿的小厨房下毒。

    那宫婢设计将小厨房里的人都引了出来,趁着没人,潜进去下了毒粉。好在小厨房的宫人和厨子都是精挑细选过的,察觉有异,便临时将宋姑娘的膳食全换了。

    万幸没出什么事。

    怀和领命退了下去,宁珣才松开捂着衔池耳朵的手。

    她睡得正熟,分毫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在他松手那刻本能般去抓他衣袖。

    宁珣扣住她手,眉宇间冷意渐渐褪下去。

    小厨房那儿不知是胆大还是谨慎得过了头,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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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来前,竟连怀和都没禀,昨儿深更半夜怀和才得了消息,着急忙慌过来禀告。天将明的时候将人抓了起来,算到现在,已经审了大半日,刑具怕是尝了不少,这才撬开的嘴。

    他没那么好的耐性,叫人下了狠手去审,还能抗这么久,必然不是普通宫婢。

    但……宁禛真会这么急着杀她?

    为了什么,出口气?

    小福子出事那时,在书房里,宁禛不是没亲眼见过他有多护着她,用衔池的安危来刺激他,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宁珣绕了两下她的头发,若有所思。

    无论如何,这阵子是不能放她离开自己视线了。

    见她还没有要醒的意思,宁珣索性将人打横抱起,送回了寝殿。

    出来的时候便听人通传,皇帝召他去乾正殿,李德贤亲自来迎了,就等在外头。

    其实去岁里李德贤出事儿前,还不能完全算是宁珣的人——先前李德贤帮衬着他,不过是因着受过皇后的恩。

    毕竟是皇帝身边的老人,李德贤在皇帝身边的年头比宁珣的岁数还大,这么多年对皇帝忠心耿耿,想撬动李德贤哪是那么容易。

    是皇帝亲手送来了良机——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关键之时是宁珣保住了他,甚至将他送回到原位。

    何况已经走到了这步,就算李德贤不认,在旁人眼里他也已经是宁珣这边儿的了。再死守着不认,便失了意义。

    宁珣慢慢往乾正殿走,听李德贤在身后低声提醒着:“圣人的意思,是想议和。”

    宁珣微微颌首,没太意外。

    今日下朝皇帝将宁勉单独留下时,他便隐隐猜到了。

    北疆之事他不便直接开口,朝上宁禛的意思也是要战——如此才能寻得机会,让他这个太子再去北疆亲征一回。

    而宁勉性子软,说是不忍百姓受战乱之苦,虽因着一直追随宁珣,从不跟宁珣在政见上闹分歧,但也能看得出是主和的。

    宁珣本是主战不假,但若是真到了亲征这一步,这时候将衔池自己留在京中……

    宁珣停在殿外。

    宁禛倒是也在殿外候着,同他对视了一眼,草草行了一礼,“皇兄。”

    宁珣还未开口,便听里头道:“叫太子进来。”

    于是直接抬步往里走,路过宁禛时步子一顿,淡淡看了他一眼。

    宁禛被他目光里连掩饰都懒得掩饰了的寒意刺了一下,倒也没输阵,直直望了回去。

    擦肩而过那刻,宁珣听见他低声挑衅:“还未恭喜皇兄,终于抱得美人归。”

    作者有话说:

    第85章

    ◎他去哪儿,她便在哪儿。◎

    “皇兄这美人是抱得了, 只是不知,能留多久?”

    他出言相激,没成想宁珣恍若未闻, 连一个眼神都没多余分给他,径直踏进了乾正殿。

    宁珣擦过时离得太近,他被撞着往后退了两步。宫人将殿门掩上, 恭谨侍立在侧。殿里没留人, 连李德贤都候在外头。

    宁禛振了振衣袖,笑叹了一声, 看向李德贤:“罢了, 我去给皇祖母请安。”

    李德贤一礼:“二殿下放心,陛下过会儿若是问起, 奴才再去请二殿下。”

    衔池醒得早,这时候才不过将将申时。醒来发觉宁珣不在身侧, 她心口倏地一空,唤了一声“蝉衣”。

    蝉衣打起帘子进来时,她已经踩上了鞋靴, “殿下呢?”

    蝉衣两步走上前:“殿下被李公公请去宫里了, 吩咐了不让打扰姑娘。”

    那便是宫中有事儿。衔池松下一口气,坐到榻边,任蝉衣替自己整好衣裳。

    蝉衣笑着打趣了一句:“姑娘真是,同殿下腻在一起久了,愈发一刻也离不得。”

    她语调同往日没什么不同,衔池却突然将手搭到了她肩上:“抬头。”

    蝉衣下意识仰起头,对上衔池视线时, 又觉于礼不合似地慌忙撇开。

    她脸色隐隐发白, 衔池皱了下眉:“脸色怎么这么差, 病了?”

    “病了哪敢来姑娘跟前。”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就是吓了一跳。怀和公公早些时候杖毙了一个宫人,说是奉了殿下的意思,足足打了一百杖。”

    虽不至于当着东宫上下的面儿行刑,但也没避着人,打到最后那宫婢还没断气,却已经成了一滩血泥——这详细的情形,就不必告诉姑娘了。

    这时候应该刚刚收拾干净。

    衔池眼皮一跳,“那宫人是犯了什么大事?”

    无论是不是真心,宁珣平日里表现出来的样子还算温厚,这委实不像是他的手笔。若传出去,还不定要说成什么样儿。

    蝉衣抬眼飞快看她一眼,心道既然殿下没吩咐不能说,那便是能说:“心术不正,要害姑娘。好在小厨房发现得及时……”

    衔池一愣,不免后怕——她竟一点都没察觉。她自己用膳便罢了,可她时不时便从小厨房端吃食去宁珣那儿。她送过去的东西,宁珣不会再验一遍。

    蝉衣似乎看出她的顾虑,立马道:“姑娘放心,往后奴婢都替姑娘验着,决计不会叫人钻了空子。”

    后怕是后怕,但既然宁珣已经处置过了,她也没再多想。

    宁珣回来时,她正在摹他的字——是她主动提的,她不喜自己原本字迹里残留着的沈澈的影子,便央宁珣先用朱笔抄了诗词,她再去描。

    笔画叠着笔画,红黑两色墨迹混在一处,拓湿纸背,仿似骨血相溶。

    她写得专注,宁珣近前了她都没发觉。直到握着笔的手被他握住,他自她身后环上来,引着她写下去,铁画银钩。

    最后一笔落定,衔池认真比对着看的时候,他才开口:“落笔就不能再犹豫。”

    蝉衣奉上热帕子来,宁珣接过来,替衔池一根根手指擦着,“昨夜半宿没睡,怎么醒这么早?”

    他不提昨夜还好,提起来她不由狠狠使劲儿攥了他一下,因着蝉衣还在这儿,忍了忍没说什么。

    蝉衣立刻意会,退了出去。

    宁珣将她拉进怀里,手掌贴在她腰窝,轻轻揉着:“腰还酸不酸?”

    他身上本就热性大,又入了暑,更隐隐灼人似的。衔池本来好好的,被他这么一抱,也渐渐起了一层薄汗。

    衔池推了推他,“殿下不碰着我,就不酸了。”

    宁珣看她一眼,“那便先酸着吧。”

    为她揉腰的手倒是没停。只是昨夜他掐得太凶,这么一揉,还有点疼。衔池骤然倒吸了一口凉气,索性换了个话题:“殿下进宫是为何事?”

    他将人彻底拘进怀里,坐下后倒是还腾得出一只手替她打扇,简短道:“北疆战事。”

    衔池回想了一下,前世的这年秋里,他确实北上了一回。对战事而言,其实算不得很久,但也有几个月,连除夕都没赶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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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那时听话得像只木偶,对这些事也没什么概念,甚至因为宁珣不在东宫而松了一口气——他不在东宫,她既不必处心积虑地接近他,也不必骗他。不骗他,就不会暴露,不会陷入险境。

    宁珣回来的时候带了一身的伤。她被蝉衣催着,抱着伤药去他寝殿时,他背对着她正除去身上甲胄。

    他身上线条冷硬,新伤的伤痕醒目,虽然已经养得近好了,但仍能看得出当初凶险。

    小半年不见,她一时有些手足无措,期期艾艾在门口行礼:“殿下。”

    他甚至没转头看她便道:“进来,给孤上药。”

    衔池应了一声“是”,走到他身后,步子稍顿了顿,方转到他身前。

    宁珣没用她带来的药,给她指了提前备好的另一罐。

    他赤着上半身,衔池用指尖温度将药膏化开,蘸着药膏的手指从触到他胸膛的那刻起便微微打颤。

    宁珣微微后仰,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声音发沉:“半年不见,就没什么想跟孤说的?”

    她颤颤抬眼,却问了一句:“殿下,疼么?”

    “问晚了。”他陡然抬手扣住她手腕,“半年,就一回也没想过孤?”

    她微微睁大了双眼,“明明日夜都在想,担心殿下担心得要命。”

    他直视着她,攥着她的手缓缓加力:“担心?那怎么,孤连一封信也没收到过?”

    衔池心跳骤停了一下,又急促搏动起来,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她……忘了。忘了还能写信。

    宁珣不在京中,二殿下那儿的精力便不在东宫,也没人提点着她。

    她本就抬眼望着他,在他的注视下眼眶迅速红了一圈,逐渐湿润,声音陡然轻下去:“怕殿下分心。”

    他定定看她一眼,松开手轻笑了一声:“还不至于。”

    殿下似乎有些不一样——不知是不是那一眼甲胄带给她的错觉。也兴许是在沙场上这几个月,不觉间积下的戾气。

    衔池被他周身气势压得退了半步,急促喘息了一下,才缓过来些,想继续给他上药。

    他却已经松松披上了外袍,抬眼淡淡道:“孤方才忘了,父皇遣了御医过来,不用你了。”

    衔池默默琢磨着,那时候虽没人告诉她北疆发生了什么,她只能从宫人的闲谈里窥得一星半点,但总归也听得出,情形算不得好。

    宁珣去的那一场,并不太顺利——但他那时候若没去,北疆的情况怕是只会更糟。

    “在想什么?”宁珣掐了她腰间一把,衔池一个激灵,陡然回过神来。

    “没什么,只是在想,殿下是不是要去北疆?若是要去,我可以陪着殿下一同北上。”

    这时候把她留在东宫,宁珣想必不会放心——尤其是刚出了事儿。与其叫他分心,她不如跟在他身边,他去哪儿,她便在哪儿。

    宁珣顺了一把她的头发,“说什么胡话。这一路行军的奔波不提,单是北疆的气候,你如何能受得了?更何况沙场上刀枪无眼。”

    “我又不会真的上战场。”她抿了抿嘴,“倒也没那么柔弱。”

    这是实话。她自小身子骨就不差,又不是真的娇生惯养的大家小姐,她常年习舞,经年累月地练下来,身形只是瞧着单薄柔软,实则蕴满了恰到好处的力量感。

    她眼神澄澈,却自有近乎执拗的坚定在里头,开口道:“我若跟着殿下去了,殿下便没有后顾之忧。也不会被人假传消息之类的,钻了空子。”

    宁珣如何不知道她说得是对的。

    他绕了两下她的发尾,“所以我不去。”

    “也是皇帝的意思。既然他想求和,那便求和。”

    衔池一怔。

    前世那时候她便明白宁珣,明白他为何一心要战,也明白以他的处境,为求大业,其实不去亲征才是最好的选择——可天下万民在他眼中不比他自己轻。

    若真要战,他去,才有最大的胜算。

    所以她从未想过劝他按兵不动,留在京中。她能想到的,只有陪他同去同归。

    明知圣人决断已下,也不是宁珣能左右的,可她一时还是有些迟疑:“那殿下自己……不想去么?”

    他笑了笑,紧紧拥住她,却避而不答:“百姓何其辜。求和,总比打败仗要好。”

    只能等。等到他不受约束的那一天。

    北疆一事,圣人很快便下了旨意。在秋收前,大周遣使者入契丹王廷。必然也不能叫使臣空着手去,所以另备了十车丝绸珍玩云云,权当凑个礼数。

    宁珣身为太子,毕竟曾亲征过,求和一事不便出面。宁禛又是主战,于是这些事儿,便皆交由宁勉操办。

    宁勉做事也还算麻利,诸项事宜推进得很快,没多少日子,十车“见面礼”便皆定好。

    契丹王对中原文化有些了解,颇喜字画,因此备下的礼单中,有两幅前朝画圣的真迹,同其余字画收在一只长木箱子里。

    玉钏抱着长乐公主的画像走在宫道上——宫中新来的几个画师公主很是中意,前些日子挨个儿召来画了画像,她今儿便一块去拿回来给公主过目。

    画卷有些多,她一个人不太好拿,遮挡住了视线,因此正同刚拐出来的小太监撞到一起。

    两个小太监前后抬着木箱子,走得很急,前头抬着的那个同玉钏狠狠一撞,又被箱子绊了一下,四仰八叉摔下去,箱子“咔哒”一声被撞开,画卷散落一地。

    小太监立马爬起来,看清是长乐公主身边儿的玉钏,忙不迭告饶,一口一个“姑奶奶”,将她散落的画卷拾起来。

    玉钏也摔了一下,七荤八素的,随手将公主的画像抱过来。

    小太监麻溜给了自己两耳光,赔着笑道:“奴才们真是瞎了眼,冲撞了姑奶奶。实在是差事太急,慌不择路的……”

    长乐公主本就不是刁钻的性子,身边儿的宫人也都是千挑万选,自然也没有混不讲理的。见他们确实有差事在身,兼之也是自己没看好路,玉钏摆摆手没多计较,自己抱着画卷,一瘸一拐地往回走。

    ——画卷确实不少,连少了一幅,也不容易发现。

    玉钏身后,小太监们着急忙慌地将散落的书画拾起来,重新装进木箱子里抬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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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章

    ◎从前是如此,但自殿下起,往后不会如此。◎

    七月流火, 天渐渐转凉了。

    使臣在契丹王廷被好酒好肉地招待着,契丹王却并不见他——那十车见面礼倒是收下了。使臣一时猜不透契丹人是存了什么打算,请见了多回, 皆被人挡了下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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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到契丹王,便谈不成和谈的条件,他无法复命, 只能空空耗在那儿。

    但没两日, 契丹便另遣了他们的使臣入京。

    皇帝在大殿召见契丹来使,宁珣身为太子陪同在侧。朝中重臣连同其余皇子也在, 契丹的使臣不拘于虚礼, 当场便提了和谈的条件。

    前头提的几条都在皇帝预料内,唯独最后一条——契丹欲结秦晋之好, 替三王子求娶大周长乐公主。

    同异族和亲的公主,大周并不少见。

    皇帝的姊姊嘉仪长公主便曾嫁去突厥, 所幸不过十年,便在机缘巧合下因战事被接了回来。

    皇帝不是没动过这个心思,但也不过是想从宗室里挑个合适的加封, 以公主之礼嫁过去。

    皇帝子嗣不丰, 私心来讲,自然是舍不得长乐。但如今契丹指名道姓地要长乐,他总不能自己直接提换人。

    皇帝不说话,宁珣等得没了耐性,不露痕迹地看了靖王一眼——外臣在殿,他不能越过父皇开口,但叔父不同。

    靖王爷心领神会, 站出来冷笑一声:“求娶?不知是契丹王的意思, 还是三王子自己的意思?长乐公主金枝玉叶, 年纪尚小,又娇生惯养,那等苦寒之地怕是适应不了。陛下三思!”

    宁珣抬眼望向站在大殿正中的契丹使臣。

    早听闻契丹王痼疾缠身,不见大周的使臣,怕是因为身子已经不能见。

    契丹王廷内的纷争,不比大周少。对长乐动心思的三王子手握重兵,骁勇善战,但生母是奴隶出身,身份低贱,因此拥趸者并不多,反倒是大王子声势更大些。

    三王子求娶长乐,是想借大周的势,借身份尊贵备受宠爱的大周公主,去搏一个名正言顺。

    来使像是察觉到什么,如被鹰隼盯上的一刹间,不觉向殿上望去——他们一族马背上生,马背上死,对危险有着野兽般的直觉。

    因此单凭那一眼,不靠那身太子冠服,他也认得出那位曾让契丹吃尽苦头的大周太子。

    大周太子驻守云丰那四年,他们为攻城而折损无数,甚至险被反扑——所幸大周的皇帝同太子并不亲厚,及时扼住了太子羽翼。

    靖王一番话正合皇帝心意,皇帝顺势道:“长乐确实年纪尚小,平日里胡闹惯了,不够稳重。不如平阳郡主沉稳大方,朕一向对平阳视如己出,以公主之礼……”

    来使一口蹩脚官话,赶在皇帝将此事定下前打断:“陛下此言差矣。三王子从画像中得见长乐公主仙人之姿,便立誓非公主不娶。我契丹王廷虽不比中原养人,但也绝不会亏待了公主。为表诚心,契丹愿退百里,以迎长乐公主。”

    “能保两国百年邦交,”他顿了一下,将矛头引向并不在场的长乐:“久闻大周公主深明大义,想必不会拒绝。”

    皇帝心念微动。和亲若成,大周可助三王子夺位,有这两层关系在,想来能保北疆数十年安宁。

    见皇帝犹豫不决,来使以契丹礼节朝殿上行了一礼,态度极恭敬:“有幸得大周皇帝陛下召见,今日,也是我契丹大军开拔之日。三王子率兵,两日就能到云丰城脚下。”

    满朝哗然。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

    宁禛喝了一声“大胆!”,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被皇帝抬手叫停。

    久闻三王子善战,就眼下云丰城的情形来看,怕是还真守不住。皇帝闭了闭眼,竟隐隐有些后悔那时将宋轩调走。

    东宫。

    衔池先是听了宁珣命人传回来的消息,又等了半个时辰,才将宁珣等回来。

    她在檐廊下等他,看见他那刻,原本焦躁的心突然宁静下来。她远远同他相望,隐约看见他眼中沉沉郁气。

    衔池快步走上前,主动去牵起宁珣的手,宫人自然而然放慢了脚步,同两人隔开距离。

    “殿下……去见过长乐了?”

    契丹来使的意思分明——要么将长乐公主嫁过去和亲,要么立刻开战。

    说是两天,其实没有犹豫的余地。消息传过去,再快也需要时间。云丰城这样一块肥肉在前,她不相信,契丹人能多等一刻。

    宁珣简短“嗯”了一声,“在殿上,皇帝最后说要问问长乐自己的意思。”

    衔池低下头——圣人这话,怕是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说是问长乐,可长乐根本没有选择。是战是和,从来没有人问过她的想法,可到最末,这重担却突然压到了她一人身上。

    北疆的军务,突然便成了她的一句话,一句“愿往”能保下北疆安宁,保下无数将士性命,那么说“不愿”便需要太多的勇气。

    “我在皇帝召见长乐之前,抢了一步去见她。”

    在长乐主动去乾正殿的路上。

    长乐若是铁了心不去,他也能将她留下。给她寻处道观暂避两年,三王子所求的,换个方式也能给,只是要费些周折。

    实在不行,宁珣对长乐沉沉道:“这仗,也能打。”

    “长乐虽然不懂行军打仗,但也知道,皇兄这时候,已经失了先机。”长乐摇摇头,“太难了。何况皇兄要顾虑的,也不止是契丹。”

    这儿离乾正殿不远,因此她的话点到为止。

    “更何况连父皇都松口了,去便去了,听说那边民风彪悍,兴许还更自在些呢。也不是什么大事。”她无所谓地笑,“姑母不是照样去过,眼下日子也逍遥得很。突厥还是契丹,又有什么区别。”

    “长乐知道,皇兄会接我回来的。五年,五年不行,就十年,二十年。等胡人俯首,皇兄当以大礼接我还朝。只是在这之前,我母妃还需劳烦皇兄照看。”

    她话说完,朝宁珣一礼,再不停留,径直朝乾正殿走去。

    衔池慢慢握紧宁珣的手,“不是殿下的错。”

    宁珣停下步子,慢慢吐出一口气,似是轻笑了一声:“社稷安稳,竟要拿公主去换。”

    衔池一顿,突然踮脚抱上来。

    不止她同长乐亲厚,宁珣与长乐间,是在其他皇子公主间少见的血浓于水。

    连她刚得了消息那时,都在想是不是因着自己的缘故,眼下发生的事儿同前世有了出入,才连累长乐到这步境地——宁珣心中的自责只会更甚。

    她知道这时候不管说什么都显得空洞无力,于是只抱得用力。宁珣按住她单薄后背,略微俯身将自己靠在她身上,似支撑,又似是嵌合。

    半晌,听见她话音轻柔坚定道:“从前是如此,但自殿下起,往后不会如此。”

    不过一个时辰,长乐从乾正殿走后,立刻便下了和亲的旨意——一应仪仗皆按最高的来,陪嫁的宫人也好东西也罢,又足足加了一倍。

    长乐受宠这么多年,到这时也依旧是历来和亲公主中独一份儿的殊荣。生母柔嫔一举被封为柔妃,不止于此,甚至连母家都得了嘉赏。

    圣旨一下,契丹使臣立刻向三王子传了信儿。

    当日,先是接到北疆加急军报,说契丹大军隐隐有向云丰城围拢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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