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
吴广浩被她字字精准的话噎得无所反驳,但是欲望已经败干了仅剩的理智和人性,他掐住明寐的喉咙,阻止她继续说话,看见对?方?快窒息痛苦的表情,心?中爽快,他眯起眼:“我管你什么”
“不?给钱,”他靠近,用隐喻的口气威胁:“我能?让你在?这?生?不?如死,信不?信?”
吴广浩似乎想起什么来:“我听说你还有个弟弟?”
“你冲我一个人来!咱俩的事跟他们有什么关系!”明寐艰难地喊着,吐字模糊:“吴广浩,我就是死,都不?会给你一分钱…你最?好别手软…”
“啪”
最?后一巴掌,彻底把明寐打倒在?地
吴广浩起身,环顾毫不?透光的黑暗屋子,以及早就准备好的数块屏幕,笑了一声:“那就试试”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屋子,而后传来链条锁缠绕的声音
昏暗的环境让明寐顿时回到了六年?前的那个到处沾着血和诋毁的夏天,回到了那个没有爸爸的卧室角落,她心?跳一缩,忽然觉得四肢所及之处,好冷
下一秒,她周遭的这?些?大大小小的屏幕同时亮起,亮光展示的图片和视频不?堪入目——都是当?年?车祸的惨烈画面
明寐看清它们的瞬间,崩溃地尖叫出来
“啊”
“啊啊——”
就算闭上眼,那些?画面如烙印在?心?里一样,反复重映,生?动残忍
尖叫声和痛苦的哽咽混作一团,明寐举起被绑着的双手病态般疯狂撕扯自己的头发,脸颊,不?断地后退,后背在?墙壁上磨得发疼
无路可逃了
“救救我……”她浑身颤抖,发出最?后的,细弱的信号
“谁来……谁快来……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
甚至比当?年?缩在?家里经受暴力威胁更恐怖,这?样简单的场景,没有任何声音的环境,就能?把明寐万箭穿心?,啃噬殆尽
没人能?救她,跟六年?前一样,根本没人会来
让她去死吧……让她去死好不?好
就这?样,明寐昏了过?去,而再醒来,还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那些?屏幕不?曾灭掉半分
心?底最?后的防线即将溃破,她双眼干涩,麻木又僵直
实际上度过?的时间并不?长,但于她而言,度秒如年?
就这?样,明寐做好了坠入地狱,永无天日的准备
她缓缓仰头,盯着房顶的黑,双眸绝望,喃喃道:“老爸”
“爸爸……”
“我好疼啊……”
炊烟伴随烟火味,明寐好像看见爸爸站在?厨房里做饭的背影
他一回头,笑得憨厚又温柔
“爸爸,你在?哪儿呢……”
这?么多年?了,你怎么都不?来接我啊
嘭!
嘭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人猛击
户外的光,随着被击打时露出来的缝隙钻进来
老旧的房门,经不?住斧子的劈击,啪!一道裂痕出现,啪!又一道裂开
光就像被裂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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晶石,不?断在?角度各异的缝隙中折射,蔓延,强烈的光强势地盖住了屏幕光,让屋里所有飘荡造作的尘埃都遁形败露
“明寐!”有人叫她
“明寐你在?吗明寐!”
“明寐!”
好多人叫她
链条锁被劈开,残破的木门也摇摇晃晃推开,一堆人蜂拥而至,光芒闯破了梦魇
刺眼的余光里,明寐看见了警察,满脸泪水的沈爰,焦急的段三三,妈妈和继父……好多人
然后,一抹灰色的,柔和的阴影跑到面前,替她挡住视线里所有屏幕
明寐堪堪抬头,眼见着他单膝跪在?自己面前,眼梢红着,隐忍到额角青筋迭起
景淮看见她脆弱而发木的状态,一瞬间喉口被心?疼堵住,连话都说不?出
是她在?梦中叫醒他,让他及时从?昏迷中脱离
几乎是不?敢停留地赶来,却好像还是晚了
眼前的女孩就这?么看着自己,目光何其空洞,好像都不?认识他了
景淮伸出手,停在?半空,都不?知?该落在?哪
下一秒,明寐的眼神终于有了活动,那双干涸的狐狸眼,唰地掉下一串清泪
模糊了时间界限,六年?前后仿若叠影重合
她竟然露出几分苍白的笑意?,扯着嗓子开口,说的是……
“你终于回来啦”
“景淮”
第33章 Narcolepsy.
恰逢今年的雨水也多, 冬季凛冽寒冷仿若六年前,当气候踏入相同的齿轮中,人就开?始畏惧即将卷土重来的情节
因为无法对抗命运, 万物只得?低头顺从?,于是恐惧, 于是悲哀
可?当木门被铁斧辟出裂缝,泄光而入,明寐心中的某扇门也被推开?,一直纠缠在头顶的,名为命运的玻璃罩迸发裂痕
景淮向她奔来,掀起的那?股风,他撼动着的眼, 顿在半空中的手,还有额角沁出的汗
一切都那?么生动,超越层层缥缈幻想的生动
当明寐好像魔怔了似的, 对着他说出那?句“你终于回来啦”的瞬间?,景淮坚韧的心脏顿时碎得?七零八散,天地颠覆
沉着目光,景淮小心翼翼接触她手脚上?的粗绳
这捆粗绳, 绑了她六年了
明寐表情木然地看着景淮帮自己解开?绳子,手被捆绑太?久,摆脱束缚后随反应自然下垂,勒得?通红的手被他稳稳接住
今天肯定很冷吧,他的手都被冻红了,都和?她的手腕勒痕一样红了
两人的手有明显的大小差异, 景淮的手能把?她的完全抱住,明寐感?受着对方掌心的温热, 眨眨眼
就在打算开?口?时,面前人倏然俯身下来抱住她,明寐愣住
景淮另一手轻放在明寐后背,以主?动靠近的姿态拥她入怀
明寐身子连带小半张脸埋进景淮怀里,眼角绽开?之时,鼻息间?都是对方衣服上?好闻的味道,脸颊贴着他微凉的耳,听?着他声线抖动,“我是不是,来得?有些晚”
这人的肩好宽,好像能把?所有噩梦都挡在外面
她抬起颤抖的手,徐徐放在对方肩膀上?,歪头蹭蹭,像只走丢被找回的猫毫无顾忌地依赖在他怀里,“是啊”
明寐的语气格外柔软,甚至能探出几分嗔意,呢喃接上?:“我都恨死你了……”
我都恨死你了,都打算不原谅你了,你还偏不要命地救,叫我动摇
我都要跟老爸走了,你却又拽着不放
“可?是”绯红飞上?眼梢,明寐的呼吸再?次波动,用力揪住他衣服,抖不成音:“可?是这次,我等?到你了”
明寐这简短几句话中,没有一丝委屈抱怨,却字字精准刺在景淮的心上?,把?好不容易稳定的神经撕得?粉碎
剜心之痛配着自己肩膀传来的濡湿感?,令他顿然收紧抱她的手,紧一些,再?紧
“给我弥补的机会好吗,”景淮忍着眼角的热,唯恐失去,“无论做什么,我都愿意”
几秒过去怀里的人始终没给回应,他低头,瞧见明寐放松的眉唇,缓阖的眼
她很安稳地睡了
陋不避风的毛坯房里,十几块大大小小的屏幕还在播放着那?些不堪入目的图片和?视频,可?血腥和?恐怖的氛围,却被扫得?一干二净,再?生不出威胁
景淮弯腰,将熟睡的人横抱起来,每一步踏起的浮尘,都像是把?明寐人生中那?些胆丧魂惊火化的浮灰
他目不斜视,从?容不迫的带着她一步步走出这循环播放的梦魇之屋
明寐一觉不醒,送到医院检查后确定除去外伤身体没有大碍,昏睡可?能跟自身长期的失眠和?精神刺激有关,睡醒就好了
医生的检查结论出来,所有人才?放心下来
城市里,没有任何一丝邪恶可?以逃得?过公安天罗地网的监控,吴广浩逃窜失败,很快被逮捕,依法拘留
沈爰是她来到滨阳才?认识的朋友,对明寐之前的遭遇了解很少,只模糊知道有件事导致了明寐失眠不治
经过这次,她才?明确地得?知过去挤压明寐神经的每一寸细节
原来一直骚扰明寐的,不许她忘记过去的人,反复折磨她的,就是吴广浩
吴广浩被押到派出所的时候,被大家称为优雅小淑女的沈爰,带着哭肿的双眼快步上?前,在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之时,“啪!”的甩了他一耳光,几乎用尽了力气
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动手打人
易慎动作迅速,单臂搂着她的腰往后退,不给吴广浩伤害她的机会
沈爰靠在易慎怀里,指着吴广浩的手还发麻着,气得?话都颤抖:“是你该死……”
吴广浩的眼神充满不服和?阴狠,段三三瞧见,立刻挺身挡在沈爰面前,挡住吴广浩的目光,然后跟旁边的警察笑着道歉:“不好意思警察叔叔,激动了,我朋友激动了”
民警警告他们一句,带着吴广浩进入审讯室
……
明寐这一觉睡得?格外久,在北方冬季,嘴唇没过多久就起皮干涩,景淮用棉棒沾水一点点给湿润着,他记得?,她最不喜欢嘴唇干巴巴的感?觉
景淮坐在床边望着她出神,手中棉棒吸水过多,盈出的水集成滴往纸杯里坠,在狭小的水面激起一圈圈回忆的涟漪……
刘奶奶说的那?些带有巨大的信息量,以至于他短时间?内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明叔已经去世,以及明寐所经受的舆论与恐吓当中
而就在事件风波稍许平息之时,在他扶不住侧壁,于高铁列车里昏厥的瞬间?,景淮回想到六年前后都未曾关注到的细节
这一细节,阴差阳错,成了压垮明寐脊背的增重砝码
母亲带他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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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致洲回到海尧后的日子非常不好过,即便那?种难熬仅仅针对于曼香,可?他作为目睹者?也不免被波及
一开?始,于曼香情绪失控他还会跟着佣人一齐劝说控制,到了后面,他也逐渐在这种无用功中变得?麻木
那?是某个夜晚,不知怎的他就醒了,景淮翻身下床,照习惯醒后去趟洗手间?
他的脚步很轻,踏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基本没有声音,就在刚走出卧室时,景淮听?见一阵若有若无的讲话声,伴随着抽泣
景淮压低呼吸,一步步往客厅靠近,偌大的房子,客厅空旷只有一抹弓腰的孤寂身影,月光将于曼香垂丧的影子拖长,在昂贵的丝绒沙发上?蔓延
她在打电话,哭诉
于曼香抽泣着说的那?些话,他在平时早就听?过无数遍了,哀愁与不公被她反反复复地说,不断让这份委屈浓墨重彩,好像这个世界上?只有这么一份要紧事,这事过不去,她这辈子就过不去了
他稍稍压眉,失了耐心不想再?听?
而景淮忘了思考,她到底在给谁打电话,于曼香这些年颠沛流离,很多人脉也都是一次性的,跟老家也彻底闹掰没有任何亲情牵挂
就差那?么一个念头,酿了那?么多不该出现的错
景淮就不曾想过,她或许会打电话向老实?善良的明叔哭诉,所以也不曾想,她到底打过多少次,是否已经影响到对方父女的生活
这些被他一个不耐烦忽略的瞬间?,在刘奶奶说车祸后不断有邻里街坊,公交公司同事对记者?讲述事发前一阵子,明实?总是带着格外负面的情绪和?言语接打电话时,彻底从?记忆的死角掀盖而起
他的母亲,也千差万错成了把?明寐推向深渊的力量之一
想到这一层因果,景淮看着熟睡的明寐,心中负重再?多一份
他欠她太?多
他们母子亏欠明实?一家的,下辈子都还不完
抵在床边的膝盖忽然阵阵痒,景淮回神,掀眸,对上?明寐初醒的眸子,明明历经昏睡,她的眼睛却尤为澄澈,像拨开?云雾,扫净阴霾的蓝天
他手里还举着水杯和?棉棒,姿态略有迟缓
景淮下移视线,定在她抠挠自己膝盖的指尖上?——腕间?的红痕还没完全褪去,手背因为扎针输液,针孔周围的皮肤也略显青紫
仅看样子都足够引人怜惜,但?明寐的动作,神色从?未有过任何示弱,反倒努力动起手指挠挠他,让他从?茫然的遐想和?内疚中出来
“醒了?想喝点水吗?”他扔掉棉棒,重新倒了杯温水
明寐嗓子干,说不出话,点头表态
这回睡的时间?太?长,她忍着浑身酸痛撑着坐起来,这才?明白之前沈爰给自己科普的,这嗜睡症究竟有多痛苦,要真是一睡不醒在床上?躺十天半个月,胳膊腿早就废了
身上?使不上?力,明寐只得?探头,让景淮喂给自己水喝,这是长这么大第一次被除了老爸以外的人伺候,她小口?啄着温水,怪不自在
嗓子被润开?了,她躺回床里,瞧着景淮的动作小声问:“刚刚想什么呢,都发呆了”
“想起点以前的事”景淮把?水杯放回去,笑意迟缓
说完这话回头,他稍许怔愣,对上?明寐不满意味明显的眼神
果然相处久了,他一些刻意回避的敷衍话术就对她不起效果了
景淮只是还没想好要不要坦白,敛下目光坐回去,陷入缄默中
良久,他挣扎着开?口?:“明叔出事前,偶尔接电话会反应激烈,对吧”
“你和?他住在一起,应该有听?到过,我想那?大概是我妈打给他的”
“那?些人以讹传讹,说明叔…蓄意报复社会”藏在床下的拳头悄然攥紧,泛出青色,景淮始终不敢去看她的反应,“都是因为我妈的电话”
此话一出,病房里陷入一阵安静
略长的额前发逐渐形成他眼底的阴影,抓不住浮木的心脏在不断下沉
直到——
“景淮,你在内疚什么”明寐有些虚弱的嗓音响起
景淮骤然抬眸
如果明实?还在世,瞧见面对惨痛过去却这番态度清醒的女儿,一定会感?到骄傲欣慰
明寐望着他的目光不曾动摇,也没有任何怨恨的色彩染出,她作为局中人却看得?明明白白:“就是没有你妈妈的那?些电话,我们也逃不掉那?些”
谣言这种伤害,就像不需要种子和?土壤就能茂密的苔藓,像没有地壳运动无故滋生的火山喷发,像毫无指引却精准劈下来的雷暴
老爸用一辈子积德,最后逃掉任何一抹伤害了吗?
没有
她被从?小教育善待他人,逃掉了吗?也没有
该撕烂的是造谣者?的嘴巴,该锤爆的是造势者?的脑袋
还有吴广浩这种只会戳他人软肋,打着失亲之痛旗号来回骚扰勒索的垃圾,最是该死
“我最烦你这人的就是……”明寐缓了口?气,指了指他,“都还没人赖你,你就自顾自先把?所有责任都揽到身上?”
“你就是自私一点,说这些都怪于阿姨,跟你无关”她露出几分哀伤,却也温柔:“我也不会说你什么啊”
明寐还是用那?一根手指的指腹,点一点他膝盖,说:“你要以后不当老好人,我就勉强考虑你”
一直都未曾回答过他的问题,此刻她给出答复
景淮顺势抓住她那?根捣乱的手指,顺势握住整只手,两人的体通过掌心的粗糙纹路互相摩擦传递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半晌,惭愧一笑
她的手只有在景淮的掌中才?会显出娇小来,该解决的隔阂消灭掉,明寐重新审视他们二人之间?的课题
明寐方才?果敢的神情淡去,凝视他的眼神意味不明,嗓音沙绵发软:“我都知道了”
“你的嗜睡……”因为我,都快要你命了
聊起这个话题,景淮玩着她的葱白手指,抬头,笑意不改:“嗯?”
仅仅一个单音,就把?意思表达得?很清楚,似乎在说:我知道你在会让我更严重,可?那?又怎么了?
就是他这副已经做好某种觉悟,并毫不在意的态度,才?是令明寐心肺酸痛的根源
她咬唇,压低眉头,“你知道我为什么走”
你明明都知道
“为什么又追来”明寐偏头,不看他,略有拧劲补了句:“谁让你来了”
只有感?受到她手心的温热,只有触摸到她皮肤的纹理,他才?会安心
景淮弯起桃花眼,愉悦更浓,只是说:“我不在,怕你睡不好”
这样一句平平淡淡的话饱含了甘愿抛弃所有奔赴她的决心,如天降陨石,把?明寐身上?的某层防御彻底攻碎
心脏像被猛地掏空那?么难受,呼吸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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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寐突然从?床上?坐起来,抽出手一拳打在他胸口?,力度很轻,但?看得?出吃了力气
他有些意外,再?看向她时,眼中的笑意凝固了起来
经历了恶意折磨的勒索绑架后,都不曾畏惧恐慌的明寐,却在此刻盯着他红了眼
摇晃的雾气在眼眶里飘浮,她心酸,甚至是困惑,喃喃开?口?:“景淮,你是不是疯了啊”
景淮无数次梦见过她哭,但?每次,她的眼泪都是透过他去看别的东西
可?这次,她绯红的眼泪,停留在他的灵魂中央
他满意得?忍不住笑
在眼泪承不住摔下的时刻,面前人靠近,宽大的怀抱贴向她颤抖的心跳
景淮揽她入怀,却以示弱的姿态,将脸埋在她颈窝,以依靠
他阖着眼,笑意留在唇边,“这样就好,这样就可?以了,明寐”
明寐眼泪顿时掉得?更狠
“骗子,从?开?始就在骗我,你不是说过你最不喜欢说谎吗!”她扯着哭腔喊
于阿姨过得?很好是骗人的,嗜睡症不严重也是骗人的
“你不也一样”景淮的手控在她后背,缓缓拍抚,试图稳定她紊乱的情绪,轻笑半声:“几年过去,我们都学会撒谎了呢”
“明寐,我希望你明白……”他勾着的唇角忽然有些抖动,停了一秒,把?话说完:“从?始至终都不是你离不开?我,是我,离不开?你”
所以啊,别再?难过了
明寐,成全我吧,好不好
生性疏冷的桃花眼,此刻不合时宜地笑着,那?么深,那?么沉
景淮用力抱着泣不成声的明寐,绝望却圆满,嗓音哑得?吓人:“要不…”
“你也救救我吧,明寐”
第34章 Narcolepsy.
绑架事?件结束后, 因为正要过年明寐和景淮又短暂分开了一阵子
明寐的失眠正在逐步好转,想来神奇,细思却也有迹可循
并不是一夜之间就消失病症的那?种, 而是在住院修养的那?几天,明寐发现自己渐渐可以依靠自己入睡, 只?不过一开始要静心?很?久,才能逐渐入眠,随着日历翻页,入睡所需要的时间逐渐缩短
在感情和羁绊达到?最?高浓度时,明寐又突然不再需要景淮了
还没等她将?情绪整理清楚,一通电话,景淮离开了滨阳, 与此同时,全国各地开始弥漫起阖家欢乐的过年氛围
出院以后,她跟着妈妈回了家
离开崇京那?年她刚要上高二, 剩下的两年高中?,还有四?年本科都是在滨阳上的
一开始她还跟继父一家住在一起,到?后来成年继承了老爸生前?所有遗产以及拆迁分?下来的钱,明寐就搬出去?了, 哪怕不在宿舍住的时候也是租房子
并不是继父对她不好,而是因为什么都照顾得很?好,她却始终无法融入他们的家庭
正是因为对方只?有礼貌和体贴,才叫她无法融入,不过她也不想融入
她明寐这辈子只?有一个家,那?就是有老爸的家
高层住宅里, 夫妻二人正在厨房准备年夜饭,明寐窝在沙发上吃水果, 偏头?看见八岁的弟弟正举着一张红色窗花想往落地窗上贴
只?不过他身高有限,吭哧半天也只?把窗花贴到?下半区域
“郭南禹”明寐开口叫他名字
郭南禹回头?,每次被姐姐叫名字,总会浑身一激灵
而弟弟小心?翼翼的眼神,被明寐精准接受
最?初来到?滨阳的时候,因为遭遇了那?些事?,她的精神不太正常,在新家庭里撒泼跋扈,不顾礼貌,一点小事?都要耍脾气,摆脸色,阴晴不定
郭南禹那?会儿还小得很?,却懂得看脸色,做什么都非常小心?,生怕惹她不开心?
后来上大学回家的次数寥寥,和弟弟的接触也不多,搞得这小子现在都对她忌惮
明寐挑眼看了下那?歪歪拧柠的窗花,然后盯着他挑眉:“你自己看看,你那?贴得好看吗?”
“窗花贴人家裤裆那?么高,像话?”
郭南禹回头?看了看自己贴的,好像是有点矮,他转身正要去?搬个板凳踩,突然双脚离地,腾空起来
他吓了一跳,一看,姐姐竟然把自己抱了起来
明寐的失眠恢复刚有起色,体力肯定不如?身体素质最?好的时候,但抱这么个小男孩还是稳的
她抱着郭南禹,歪歪头?给他示意:“别愣着了啦,赶紧贴到?上面去?”
弟弟赶紧点头?,红着小脸把窗花重新贴好
安佳从厨房出来,恰好就看见这样?一幕
姐弟俩在窗边鼓弄窗花,时不时飘来明寐的抱怨:“郭南禹……你小子整天吃多少饭,怎么这么沉……”
像做梦一样?,安佳一时间又想哭又想笑,最?终欣慰地转身回去?
……
海尧市有片既距市区不远又靠近海边和园林的地段,设立着一座半开放式的别墅度假区,在此居住的人非富即贵
爆竹齐鸣,欢聚一堂的日子,三层别墅里却尤为安静
与其说格格不入,不如?说是它一如?往常肃静,只?不过被节日氛围对比出差异来了
厨师做完年夜饭,摆好桌就离开了,偌大的别墅只?剩下一家三口
景淮坐在长?桌侧边,从玻璃酒杯的透明反光中?看见坐在对面的继母宋怡,宋怡本就比景致洲年纪小很?多,这些年没有孕育又保持养生,有些混血模样?,五官精致,除了眼神以外各方面状态都还像少女
宋怡家世殷实,曾祖父是欧洲贵族,就连景致洲这种书画大家出来的后代与她结合,都算是高攀
景致洲年轻时候欣赏优雅的女人,更喜欢交往各种各样?美的女人,对女人大方却不留情
但是这些年,风流成性的景致洲没有任何绯闻再出,不是转性了,而是不敢招惹靠山
他以为宋怡是自己的踏板,结果被“束缚”得毫无反抗能力
他们夫妻二人结婚近七年,恩爱有加,除了结婚第一年闹了那?件不被人所知,却又被很?多人猜到?的丑闻
楼梯传来踏步声,景淮悄然掀眸,瞥着景致洲下楼的身影
那?就是景致洲没有生育能力了
也许跟体质有关,也可能是年轻时过于造作身体导致,也可能是……
景淮对着父亲温和一笑
神明的惩罚
所以景致洲才会在得知他们母子存在后,毫不犹豫地亲自到?崇京接人
如?果不接他认祖归宗,景致洲就绝后了
而继母宋怡即使知道丈夫不育,却依旧不抛弃不离开,自然也有她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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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似纯粹,实际上这一池水面下浑得他只?想拍手叫好
景致洲下楼来,第一眼对上自己儿子雷打不动的温润笑脸,气不打一处来:“上次跟张助理打电话说的那?些,是什么意思”
宋怡看了他们一眼,突然从中?间打断:“大过年的难得团圆,你们两个的事?饭后去?书房说”
即使从小书画熏陶,也确实有天赋的景致洲,外表再怎么儒雅绅士,内里的虚荣和自私也会在不经意间,像包着布的腐肉一样?,飘出臭味来
“好好好,”景致洲走到?宋怡身边亲昵地拍拍她的肩膀,哄着:“今天让厨师做的全是你爱吃的,不要耽误最?好的享用时间,快尝尝”
“好”宋怡坐正身子,举起餐具,看了景淮一眼:“阿淮也别坐着了,吃吧”
景淮眯起眼笑,“好”
一家三口坐下用年夜饭,餐厅只?有餐具碰撞的轻响,没有愉快的交谈,没有电视节目的吵闹
只?有冰冷又和谐的不锈钢餐具声响
面前?的鹅肝是国外庄园空运来的,摆盘精致,飘着令人垂涎的香味,但它的形状,总让景淮想到?刚出锅的热烘烘的饺子,记得吃过最?好吃的饺子,就是那?年冬天在明寐家里,明叔包的那?顿
那?时候明叔笑着跟他说:“不用一口气吃那?么多,以后什么时候想吃饺子,叔随时给你包”
但没想到?,那?是最?后一顿
餐叉的冰凉不断侵犯着他温热的指腹,下一刻,不知怎的,景淮无声微笑,开了口:“我跟张助理说得那?么明白,就是不想撕破脸太难看,您又何必再来兴师问罪”
“啪!”宋怡一下子撂下餐具,看向?景淮的目光已有警告
意思很?明显,已经说了不要当她的面提那?些破事?,还敢明知故犯
景致洲想不通自始始终都听话办事?的他,为什么突然反叛起来,“你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随便提,我是你爸,我的就是你的”
“父亲,这些年过去?,您都没有关注过儿子的成长?吗?”景淮放下餐具,用餐巾细细擦过嘴唇,接着说:“我早就不是18岁那?个手无分?文的景淮了”
他脸上的笑容并未因情绪的下沉而变化过,越是这样?,越容易激起对方的无能愤怒,景淮起身:“现在去?福利院领养一个有天赋的孩子,培养成继承人,还来得及”
“虽然是过年”他看向?周遭,遗憾道:“但一想到?我妈就死在这,很?难有胃口”
“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
说完,景淮把餐椅缓缓推回去?,毫不犹豫地走向?别墅玄关
景致洲气得额头?突青筋,看着妻子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忽然坐立难安
餐厅重新归为平静,宋怡盯着眼前?的佳肴,胸口起伏逐渐激烈,忍耐攻破极限,最?后端起盛着鹅肝的盘子,摔烂在地板上
“啪——”打碎了这虚伪的和谐
走出别墅的景淮独自站在略有清冷的南方冬季,回头?,看向?那?灯火通明,却处处透着沉闷的客厅落地窗,笑意略有舒适
他低头?,拿出手机给明寐发消息过去?
【新年快乐】
……
过年后明寐没在滨阳逗留,连沈爰都是短暂见了一面就上了高铁
她联系了向?光云,打听到?景淮主治医师的联系方式和坐诊地点,她不在崇京,目前?在北城
需要傅医生的病人比明寐想象中?多太多了,一大早医院刚开门,傅医生的诊室外就坐满了人
而心?理问诊的时间又非常漫长?,一个个排队咨询的话,傅医生可能连中?途用餐的时间都少得可怜
明寐等了一上午,都没有得到?插空说话的机会,直到?中?午医生休息,她追着傅引到?医院食堂,只?为了短暂几句
“傅医生,我不想打扰您中?午用餐的时间”明寐坐在她对面,看着细嚼慢咽的傅引,眉眼愁绪:“但我实在没办法了,景淮那?边,不能耽误了”
傅引笑了声,说:“他自己都不想活了,你还管他干什么”
“他让我救他!”明寐斩钉截铁道
自从那?天他在医院抱着她说出那?句话以后,明寐这颗心?就一直揪着,放不下
傅引抬头?,略有怔意,明寐急得声音都发抖了:“傅医生,他不是不想活,他让我救他呢”
“我们都别放弃他,好不好”
“求您告诉我,他这几年,到?底有什么跨越不过去?的心?事?”
明寐的急切透露着对景淮的真心?,这些在擅长?洞悉人心?的傅引面前?没有任何伪装感,她知道,但是
傅引放下筷子,非常明确地告诉她:“作为一位专业的心?理医生,我有义务保密患者的所有信息”
明寐听到?,肩膀塌下去?几分?,好像唯一一条路都被堵死了
“但是我可以说的是”对方又开口,明寐唰地抬头?
傅引环胸,眼神十?分?认真,通过些许笑意想传递给她另一条路:“就算你知道那?些也没用,因为那?不是你救他的根本”
“小姑娘,再好好想想吧”
救他的办法,始终在你手里握着
……
最?后只?得到?这一份信息,明寐返回了崇京
寒假才刚刚开始,可她却觉得这段时间被泡在一股道不明的紧迫当中?
拖着箱子进门,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是猪肝粥的味道,明寐扔下行李,换鞋跑进玄关,看见从厨房出来的景淮,身上还围着围裙
景淮看见她,眸光亮了些,“回来这么早?”
“还以为你早知道我今天要回家,特地给我备的饭”明寐意识到?自己太激动,轻咳一声,转身回去?拎行李,听见他说
“你都没告诉过我,我怎么知道”
怎么听着还有些无辜似的,明寐拖着箱子,回头?,有些忸怩:“下次会告诉你的”
他忍不住笑,“好”
收拾完下楼以后,明寐发现景淮又钻进厨房忙活,似乎是因为她回来要多加几个菜
她溜进厨房,站到?他身边,看着锅里正在烹饪流程里的菜,“不用麻烦的”
景淮偏头?,故意揶揄她:“我记得有人,只?要饭吃不满意,三两天心?情都会很?差来着”
“哪有三两天!我又不是吃饭脑袋!”明寐打他胳膊一下,又被这人结实的手臂肌肉顶回去?,不满控诉
“不麻烦,只?要你吃得满意”景淮挥锅铲,把菜翻炒,眯起眼:“这些菜和厨师的存在才算有意义”
“这种话张口就来……”明寐嘟囔,白他一眼,无情吐槽:“你真不害臊的吗”
又看着他做了会儿饭,她打量许久,问:“你回海尧过年,咋样?,开心?吗?怎么不多待几天,这么快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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