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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野菜汁凉面(三更合一70w、71w...)(第2页/共2页)

 

    “好。”秦王又捋了捋胡须,“荀卿带来了那么多儒生,你可以带几人一同去抄书,早日将咸阳学宫办好。荀卿,你就去咸阳学宫当祭酒,如何?”

    

    荀子起身,恭敬作揖道:“谢君上。”

    

    听荀子叫自己君上,秦王嘴角咧开的幅度十分夸张。

    

    朱襄看见荀子毕恭毕敬的态度,心里想起了曾经听过的讲座。

    

    后世文人不喜欢荀子,更喜欢孟子,因为他们说荀子“谄媚”,没有“文人风骨”。

    

    在春秋时,士的地位非常高。一些自认为很有才华的士甚至轻视国君。而当一个国君给不了士想要的待遇,士背叛国君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不会遭人非议。

    

    就像是三家分晋,也没有多少人鄙视魏、韩、赵的国君,为他们原来的君主晋国国君叫屈。

    

    这在后世,又叫做“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士试图将自己放在和国君同样的高度。

    

    孟子就是这样的士。

    

    他对齐王不像是臣子对君王,而是老师对弟子。他更强调士的品格和尊严。

    

    这当然展现出孟子的良好品行,让他成为后世的道德标杆。他的言行,其实也更符合现代人的三观。

    

    而荀子不同,他是首个提出士要在君王之下,士不能背叛国家和君王的人。

    

    荀子划分了严格的阶级,认为各阶级必须各司其职,国家才不会乱。他本人抛弃了“教导君王”的理想,将自己、也教导弟子成为君王的“臣子”,更注重求仕。

    

    他会教出李斯和韩非,就可想而知了。后世文人厌恶荀子,也可想而知了。

    

    士大夫原本是站着的,荀子却让他们跪下。

    

    但朱襄接触了荀子之后,很清楚荀子绝对不是一个对君王谄媚的人。荀子一生的经历也可以看出这一点。

    

    荀子的选择,只是因为“实际”,为了“大一统”。他所有的政治言论,都是思考如何促成并巩固大一统。

    

    君主专||制,中央集权,剥夺削弱贵族权力,强调忠君爱国……荀子的理论,就是后世西方文艺复兴时的《君主论》,也是华夏漫长的封建时代所践行的道路。

    

    这条路不高尚,在现代人看来是落后的、愚昧的、充满奴性的腐朽思想,但在战国时代……

    

    没有什么比天下统一,结束战乱更重要的事。

    

    朱襄道:“君上,我要不要也去咸阳学宫帮忙?”跃跃欲试跃跃欲试。

    

    “种你的田。”荀子没好气道。

    

    秦王赞同:“种你的田。”

    

    朱襄尴尬。他被嫌弃了?

    

    “说来,你那棉花种的如何了?”秦王吃了七分饱,想着太医说的话,停下了筷子,“带寡人去看看。”

    

    “好。”朱襄擦了擦嘴,对嬴小政道,“你继续……哎,你慢点!”

    

    嬴小政使劲往嘴里塞面条,鼓鼓腮帮子,腮帮子瘪了:“我吃好了!”

    

    “让你慢点,别噎着。”朱襄帮嬴小政擦脸,语气无奈极了。

    

    他怎么就将政儿养成吃货了?这样养育始皇崽崽真的没问题吗?

    

    但已经养成这样子了,朱襄也没办法。

    

    他牵着嬴小政,领着秦王去看棉花田。

    

    咸阳附近日照多,棉花长势不错。但现在没有结果,什么都看不出来。秦王巡视了一遍,觉得没多大意思,就回到院子里,让朱襄表演戏法。

    

    朱襄将相和也叫出来,和他一起表演戏法。

    

    墨家钜子给了朱襄一个难以描述的眼神。

    

    他曾经说要誓死跟随朱襄,甚至想把墨家钜子令都送给朱襄。现在他很庆幸朱襄没有接受钜子令。

    

    但后悔了,相和还是要与朱襄一起为秦王表演戏法。

    

    硝石制冰,焰色反应,小孔成像……秦王眼睛越睁越大,嬴小政坐在凳子上的肉乎乎小屁股磨来磨去的速度越来越快。

    

    每次看到舅父变戏法,嬴小政就感到了一种想要让梦境中的自己再多埋一点方士的冲动。

    

    这些小把戏,梦境中的自己都见过。

    

    比如有个叫徐福的,就特别擅长变把戏。已经成为秦始皇的自己对徐福所说的神仙戏法深信不疑,给了徐福大量钱财,让徐福去寻仙岛。

    

    嬴小政都想捂脸了。

    

    梦境中的自己,你被骗了啊!你堂堂一个始皇帝,居然被方士骗了!

    

    当方士看到梦境中的自己被骗时,心里一定在嘲笑自己很蠢吧?还好,梦境中的自己不是真正的自己。

    

    他秦始皇嬴政被方士骗,和我这个舅父的好外甥政儿有什么关系?

    

    一点关系都没有!

    

    “真是……还好寡人不信方士。”秦王感叹完后,庆幸道。

    

    嬴小政刚停止磨板凳的小屁股又默默挪动了。

    

    虽然他曾大父肯定不知道他被方士骗得有多惨,但他总觉得这句话是在嘲讽他。

    

    “如果方士真的有仙术,他们又怎会在凡间求富贵?”朱襄叹气,“不过长生不老,羽化成仙,是所有人的梦想。即使知道不可信,但很多人仍旧会想要抓住一点可能性吧。”

    

    秦王好奇:“海外也没有仙山?”

    

    朱襄道:“秦国应该是这片土地上如今最强大的国家之一了。”

    

    秦王没问朱襄为何知道海外的事,他只感叹道:“也对。如果真的有神仙,他们怎么会不出现?要么他们对凡人毫无兴趣,要么他们根本不在这个世界上。无论哪种,我们都无处寻他们。还有其他戏法吗?我听闻方士能炼丹,你可知道炼丹术?”

    

    “知道,也是同样的原理。”朱襄给秦王介绍了氧化还原反应,那九转金丹的九种变色,就和这个道理差不多。他又说起重金属的毒性,相和辅助说明。

    

    做实验的时候,墨家弟子帮了许多忙。

    

    “如果能让太医和我们一起研究就好了。”朱襄眼巴巴,眼巴巴。

    

    现在靠谱的医生非常难得,朱襄也只能眼巴巴地瞅着秦王,不好意思说出自己的要求。

    

    秦王故意不回答,待朱襄垂着头叹气时,才失笑道:“你想让谁帮忙,就拿寡人的诏令去找人。”

    

    秦王从袖口掏出一块令牌,丢给朱襄道:“这块令牌还可以调动卫兵,不要乱用。不过你足不出户,也没机会乱用。”

    

    朱襄乐得对秦王连连作揖:“君上放心,我想找卫兵干活,都是直接找蒙武和白公!”

    

    秦王笑道:“让他们多出点力也不错,免得他们没事干。”

    

    荀子见秦王居然直接丢给朱襄令牌,眼皮子忍不住颤了颤。

    

    朱襄才入秦多久?不到一年时间,秦王就已经对朱襄如此亲近信任了吗?

    

    或许越是疑心病深重的人,就越喜欢朱襄吧。

    

    秦王看完戏法之后就累了。他年纪大了,现在精力不济。

    

    秦王让人去叫太子柱进宫帮他处理剩下文书,就歇息在了朱襄家中。

    

    他决定给自己放几日假。

    

    太子柱已经长大了,该让太子柱学习政务,为他分忧了。

    

    秦王原本不服老,但和嬴小政相处久了之后,他的精神不知不觉放松了不少。

    

    他确实已经老了,曾孙都这么厉害了。

    

    或许自己应该多休息休息,这样还能多活几年,多教导几年曾孙。

    

    秦王现在越看嬴小政越喜欢。

    

    他虽然不信方士,也不信自己能找到仙山,但他确实信上苍有灵。

    

    秦国各代君王努力了这么久,但统一天下仍旧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目标。

    

    即使秦国在他的手中已经变成了最强盛的国家,但当年的晋国不也如此?他心里仍旧没底。

    

    知道朱襄和嬴小政出现,秦王才真切地感觉到,天命在秦国这一边,秦国确实能统一天下。

    

    不是在他手中,也不会在大柱手中,而是在子楚或者政儿手中。

    

    每个朝代更替的时候,都会出现一位才华举世无双的君王。

    

    政儿出生后不久就能言语,连未满周岁的事都能记得一清二楚。他过目不忘,举止沉稳,思想成熟,自制力极强,小小年纪就已经展现出了君王应该有的本事。

    

    秦国出现了这样一位公子,那么确实是该秦国统一天下。

    

    而朱襄的出现,让秦国在统一天下之后也能找到继续前行的路。舅甥二人相辅相成,秦王觉得哪怕自己现在闭上眼睛,也放心了。

    

    即便是政儿现在就坐上王位,秦国也一定会没问题。

    

    所以,他终于可以放松了一些了。

    

    秦王在庄子里睡了个好觉,正在妻妾床上睡觉的太子柱被驱赶起来,一脸懵懵地往王宫赶。

    

    “蒙武,为何君父突然让我批改文书?”太子柱越想越害怕,该不会是君父在考验他吧?

    

    蒙武老老实实道:“因为君上吃饱喝足玩累了,正在睡觉。君上明日还要继续在庄子里休息,让太子批改文书。”

    

    太子柱傻眼:“啊?”

    

    蒙武道:“朱襄做的凉面真好吃。”

    

    太子柱:“……”你究竟在说什么?

    

    太子柱按着额头,道:“你的意思是,君父真的在朱襄家中休息,让我暂代国君之职?”

    

    蒙武纠正道:“那是君上赐给政儿的庄子,所以应该叫政儿的家。”

    

    太子柱道:“政儿的家和朱襄的家有区别?”

    

    蒙武道:“朱襄的家是政儿的家,政儿的家不是朱襄的家。这是朱襄告诉政儿的,应该是有区别。”

    

    太子柱微愣,然后扶额苦笑着摇头:“朱襄真是……唉,我怎么没有这样的舅父?”

    

    蒙武疑惑道:“太子,朱襄是你的子侄,这有什么需要羡慕政儿的?”

    

    太子柱再次微愣。半晌,他叹了口气,笑道:“是啊,他是政儿舅父,也是我的子侄,是我想岔了。”

    

    马车里沉默了一会儿,太子柱问道:“那个凉面,真的很好吃?”

    

    蒙武使劲点头:“夏天吃真舒服,我真想每日都吃。但虽然朱襄给了我食谱,我家里做的饭菜总没有朱襄做得好吃,真奇怪。”

    

    太子柱有些馋了。他也想去啊。但朱襄去了城郊之后,他不好意思每日去打扰,担心君父会猜忌他。

    

    君父都说朱襄是他的辅政大臣了,他是不是去蹭饭也没关系?

    

    太子柱有些意动。

    

    当他到了王宫,看到满桌子的文书时,他脸上的意动散去。

    

    文书太多,压得他动不了了。

    

    他坐在案旁,一边翻看文书一边叹气。君父每日要处理这么多事,也太累了。他将来真的能像君父一样,将这么多事都处理得井井有条吗?

    

    “真不知道君父怎么会在处理完文书后,还能有精力每日去朱襄家闲逛。”太子柱嘟囔。

    

    他愁眉苦脸地批改起文书,而秦王则牵着曾孙儿去水边钓鱼。

    

    太子柱得知此事后,脸上的皱纹更深了。

    

    ……

    

    又过了两月,咸阳学宫建立起来。

    

    荀子开始和蔺贽商量怎么“招生”的时候,韩非紧赶慢赶来到了咸阳城外。

    

    他本来不会这么快到达,但路上遇到了吕不韦的车队,被捎带了一程。

    

    吕不韦的眼光极好,即便韩非还是个年轻的结巴,他也认准这是个贤才。当他听说韩非要去拜见长平君的时候,那一颗“奇货可居”的心又蠢蠢欲动,立刻拍着胸脯表示自己能帮韩非引荐。

    

    吕不韦向朱襄解释完误会后,虽说没能成为被秦王护得很严实的朱襄的友人,但也算是能在秦王不在的时候,去朱襄家里转悠转悠,和朱襄说上几句话了。

    

    只是推举一个想要拜见朱襄的学子而已,吕不韦以自己对朱襄的了解,朱襄不会拒绝。

    

    韩非当知道帮助他的“商人”就是著名的吕不韦时,结巴得更厉害了。

    

    “吕、吕公不是和长平、长平君不睦吗?”韩非紧张道。

    

    吕不韦大笑:“朱襄公如此高德,我敬仰朱襄公都来不及,怎么会和朱襄公不睦?你放心,朱襄公是一个非常和善的人。你一心求学,朱襄公一定会指导你。对了,你知道咸阳学宫吗?”

    

    韩非摇头。

    

    吕不韦道:“荀子,你知道吗?”

    

    韩非点头。

    

    吕不韦道:“荀子也曾指点过朱襄。他为了照顾朱襄入秦,现在成为了咸阳学宫的祭酒,你还可以去拜访荀子。”

    

    韩非惊讶:“为了、为了照顾?”

    

    吕不韦叹气道:“是啊。朱襄说荀子是他老师,但我看啊,荀子更像是朱襄的大父。”

    

    韩非纠结地扯了一下头发:“咸阳、学宫,秦王要学稷下学宫?”

    

    吕不韦道:“不,秦王怎么会学别人?咸阳学宫就是咸阳学宫,不是稷下学宫。咸阳学宫是甄选为秦王效力的人才的地方,不是让别人不受约束地讲学的地方。你去了就知道了。”

    

    韩非道:“秦王、霸道。”

    

    吕不韦尊敬道:“当然,那可是秦王。”

    

    韩非问道:“是谁、谁提议,建、建咸阳学宫?”

    

    吕不韦道:“是上卿蔺贽,蔺相如的儿子,朱襄公的友人。朱襄公的友人个个都是贤才啊。”

    

    吕不韦说着说着,有点酸了。他也想成为朱襄公的友人。

    

    好处暂且不提,成了朱襄公的友人,就会被天下所有人认可为贤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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