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闷油瓶在楼外楼找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天色很阴,阴沉的多云天气,乌云一片压抑,似乎很快就会下雨。
闷油瓶一如既往地沉默,好在我之前就已经很习惯他的这种漠然,自己一个人点完菜,就看到他默默地看着窗外。
我知道,如果我不开口说话,他的状态可能会持续到他离开为止,他绝对不会因为冷场而首先开口说话。
在西湖的冷风中吹了五六分钟,第一个菜上来的时候,我点上了香烟,问他道:“你的事情,完成了?”
“嗯,”他点了点头。我意识到是真的,他的眼神中,之前那种执著的气场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那种更深的淡然。不同于他失去记忆的那个时候,这种更深的淡然,是一种极度的心灵安宁。
“所有的一切都完成了?”我问他道。他转头看我:“结束了。”
“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办?有想去的地方吗?要不,在杭州住下来?”我问道,心中默算自己的财产。最近杭州的房价涨得很快,这穷光蛋如果想在杭州买房的话,肯定会问我借钱!他的钱也不知道都用到什么地方去了,从来没见过他兜里有大票子。狗日的,我的钱根本不够啊。要是他真向我借钱买房,我还是先劝他租一段时间再说吧,
“我得回我自己应该去的地方了。”他道。
“你应该去哪里呢?远吗?”我问他,他拿起筷子,默默地夹了一口菜,点了点头。。
“那你是来……”我很少这么正经地和他聊天,觉得特别尴尬,只得顺着他的话有一搭没一搭地问。
“我来和你道别的。”他道。“这一切完结了,我想了想我和这个世界的关系,似乎现在能找到的。只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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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你以后可以打电话给我。或者写信给我。打字你不会,写字总会吧?”我道,“现代社会,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特别远的距离。”
他没有反应,继续吃菜。
闷油瓶的动作很轻,似乎是轻得不需要使用任何力气,这其实是他手腕力量极大以及对于自己动作的把控力极端准确的原因。我之前和他一起吃饭的时候,总有各种人在四周。我没有太注意过他,现在看着,就觉得非常奇妙。
气氛再次很沉默,我开始无比怀念胖子,原来我从来都没有觉得冷场的原因是因为胖子默默地为气氛付出了那么多包袱,如今只有我们两个,我还真是毫无办法。
“说吧,你准备去哪里?我们经历了那么多,肯定是一辈子的朋友,常联系就行了。”我继续道。“你有什么需要,也尽管跟我开口。我虽然不算富裕,基本的生活我还是可以支援你的。”
“我要去长白山。”他说道。
“哦。那是很冷的地方啊。”我道,“江南多好,四季分明。气候湿润,是个养人的好地方。”
“我只能去那里。”他说着就放下了筷子。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我们再没有进行像样的对话了。在安静中,我们默默地吃完东西,我已经没有任何的尴尬了。他放下筷子,看了看我,就对我道了句:“再见。”
说完。他站了起来,背起自己的包就往楼下走去。我有些讶异。在那里叫道:“咱们菜还没吃完呢。”
他已经下楼了,我闷闷地抽了几口烟。站起来靠在窗户旁,就看到他已经沿着孤山路远去了。
我坐下来,心说这是什么情况,他是没钱埋单怕尴尬吗?以前没钱的时候多了去啊,没见他这么见外过。品了一下刚才他说的那些话,我觉得有点奇怪,总觉得他的话语中,有一种特别莫名的感觉。
“我是来和你道别的。”“这一切完结了,我想了想我和这个世界的关系,似乎现在能找到的,只有你了。”
我忽然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想起他的一个称呼一职业失踪人员。
他以前要离开,要走,从来不会说一句,在巴乃和我们道别的时候,也没有说过任何话。道别这种事情在职业失踪人员身上,似乎是不太可能出现的,而且这次还是他千里迢迢,从其他地方赶到了我的面前,特意来和我道别。
这道别一定和他以往的离开是不一样的。
一种强烈的不祥感让我如坐针毡,他要离开的,是这个城市,和我这个朋友吗?不是!那他要离开的,难道是这个世界?
“长白山?”我甩下我所有的现金,告诉服务员把找的钱送到隔壁的西泠印社去,然后抓起椅子上的衣服就去追。
我一路追到了北山路,跑得我浑身是汗,也没有追上他。北山路上只有无数空的士在路面上来回穿梭。
我又跑回自己的铺子里,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李,背起来就和王盟说:“我要出去一下。”
王盟立即脸色惨白,一下拉住了我。我问他干吗,他说:“老板,以往这样的情况,铺子里来一人,然后你匆匆忙忙要走,肯定都得离开很久。你得交代一下。”
我心说没空交代了,就对他道:“来人找我就说我出去度假了,事情全部由你打理。如果有什么大件的买卖,不是特别保险的就不走了,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你真会回来吗?”王盟问道。
我问他:“为什么这么问?”
他道:“你不是说再也不乱走了吗?一般电视里,所有的高人,都是退隐江湖之后再次被人叫出去就必死的。老板你可要当心哦”
我拍了拍他,心说,狗日的,回来再收拾你这乌鸦嘴,我不再理会他,转身就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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