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手而立。
“阿兄”
树下的人闻声转身,绽开一抹笑容。
“晚晚来了。”
“嗯,有些睡不着,就出来走走。”
“是因为明日的册后礼吗?”江律看穿了她的忧虑,于是问她。
“阿兄,我有些害怕,害怕我做不好,会给阿耶阿娘还有江氏带来祸事。”江式微一脸愁容,对江律道。
“傻姑娘,别胡说,你是我们江家最好的姑娘,你怎么会做不好呢?”江律揉了揉她的头。
“别怕,阿耶阿娘和我都在你的身后,无论你做什么,我们都是支持你的,入宫就和在家一样,莫要委屈了自己。”
听了这话,江式微没再顾着男女大防,直接扑在了江律的怀里。
“阿兄,我真的、真的不想当皇后,我只是想留在你们身边而已,我从来没见过天子,为什么要嫁给他,为什么我一定要嫁人。”
她抱着江律的手又收紧了些。
江律抱着她,任凭她的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我们身处朱门之中,从小便锦衣玉食,不必如民间一般饱受饥寒交迫之苦,也不必为生计而卑躬屈膝,若这世间的好处全让我们占了,岂非太过不公?”
“你的婚事已然是多少人想要而不得的,既然享了好处,也必当承担起责任,为民谋福祉,为君王分忧,是我们的职责。”
“所以,不能逃避。”
江律认真道。
江式微泣声渐停,将江律的每句话铭记于心,随后正色道:“我省得了。”
圆月,它吟唱着悲离与欢合。
天空渐渐泛起了鱼肚白,红日初升,其道大光。
尚宫王子衿等一众女官便在江式微闺阁外的帷帐中等候,等着正副使入公主府正门,此前他们均在正门外的帷帐等候。
东昌公主及江氏父子均着朝服出门相迎,并向北行拜礼,太尉与宗正卿带一干人手捧天子赐封的皇后典册、备礼正式入门。
得到正副使入门的消息,王子衿才带着女官入江式微的闺阁。
“妾尚宫王氏,奉命来为姑娘更衣。”
王子衿的眉目间十分清冷,不带一丝温和之色,略微还夹杂着难让人察觉的讽刺。
江式微稍稍屈膝,颔首回礼,果真和她想的一样,这位王尚宫对她……似有敌意。
虽未正式册后,但自纳采礼结束后,大内的人私下里便以“殿下”称她,言语间莫不带着对未来皇后的谈好谄媚。可王尚宫只讽刺的唤她作姑娘,只怕还在为选后一事耿耿于怀。
王子衿是尚宫,统领六司,导引中宫,而她即将为后,与尚宫关系尤其密切,看来她入宫以后的日子并不太好过。
司饰与司衣捧上了象征皇后尊贵的凤冠与袆衣,为她妆饰。
江式微饶是心里有过准备,但终究还是被惊艳了,十二龙九凤冠,花丝点翠饰以十二条金龙,金龙口衔珠滴,镶嵌着数不胜数都珍珠与宝石,象征着皇后的十二花树与博鬓相得益彰。
深青色的大袖饰以五色雉鸡纹,佩玄组大双绶、白玉双珮,小绶间施三玉环,最后司衣跪地为她系上龙纹白玉革带。
所有人在看到江式微穿上皇后的装扮后,都忍不住吸了口气,江式微的容貌在一众人群中委实不算出众。
其实江式微也是美的,她的美就在于第一眼觉得相貌平平,但却如雨后清茶,随韶光流逝,细细品鉴后方知其的美丽。
不是短暂的妖冶,艳得让人疲倦。
而是永恒的温和,暖得让人心悦。
她盈盈一笑,柔到让人觉得如沐春风,有种岁月静好的美感,倒真是担得起“荣曜秋菊,华茂春松,皎若朝霞,灼若芙蕖”这十六个字。
王子衿见江式微衣容已毕,便推开阁门高呼“出阁”。引导江式微站于庭院中,由内人铺上蒲团,江式微跪在上面向北叩拜,叩拜毕便是跪听册文。
太尉是正使,他展开册文,于庭中朗声道:“朕惟璇闱翊化,令仪丕著于珩璜。象服分荣,茂典式光于纶綍。尔江氏,驸马都尉、承平侯、上柱国江益长女也,郡从济阳,系出高闳。明《关雎》之风化,美《螽斯》之众多。”【4】
“水盈潇湘,渡珠荷而潋滟,日映翠微,再常羲以扶光。”
“宜导师道于六宫,作范仪于四海。今遣太尉卢缇持节授皇后玺绶,尔其祗承景命,永期繁祉之绥。”【5】
宗正卿将皇后典册及宝绶奉于江式微手中,江式微再拜。
“妾江氏领命。”甘棠上前扶她起来。
授册后,她便是真正的皇后,要以皇后身份,接受在场所有人的跪拜礼。
尚仪司礼仪,便上前对她道:“请皇后殿下升座。”
尚仪导引江式微入堂受礼,在江式微升座后,便先跪拜嵩呼:
“皇后殿下。”
在场之人皆跪于地齐呼皇后殿下。
江式微看着下面跪着的众人,其中还包括她的阿耶阿娘……心中有些说不出的难受,她捏了捏手心。
尚仪跪奏“礼毕”后,江式微才长舒一口气,由王子衿导引回闺阁,使臣也乘辂车回朝廷向天子汇报,等待亲迎之日到来。
*
黄昏时分,皇宫戒备,齐珩身着衮冕坐在殿上,不自觉地转了转手上的玉扳指,按照时辰奉迎使臣已去皇后家中了。
他只觉得日子过得怎的如此之快?
早上高翁一边为他整理衣袍,一边嘿嘿地笑着祝福他:“皇后殿下和陛下今日成婚,臣也乐呵,臣祝陛下和皇后殿下恩爱偕老。”
高翁止不住地笑,齐珩看着高翁枯黄的面颊上已起了几分褶皱,想到过往,不免心头一酸,他低声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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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多谢高翁。”
他娶妻,阿娘若知,想必也会欣喜的吧。
高翁乐归乐,但还是有些担心,怕齐珩不懂如何与女子相处,便又嘱咐他说:“陛下,见到皇后殿下高兴归高兴,可千万别惹人家姑娘生气啊,要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就只管夸人家姑娘,姑娘家都爱听的。”
齐珩无所顾忌地笑着:“高翁放心,我都省得。”
高季乐呵呵地道:“陛下一定要和皇后殿下好好的。”
高季早上和他说的话犹在耳边。
齐珩衣袖下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掌攥紧,仿佛只能通过如此来缓解他心中的紧张。
另一位又何尝不是如此,她出门前要闻听父母亲的教导。
“戒之敬之,夙夜无违。”江益语中流露些不舍之情。
“儿谨听父亲教诲。”
“勉之敬之,夙夜无违。”
东昌公主为她理了理袆衣,郑重地嘱咐道。
“儿谨听母亲训导。”
“去吧。”
东昌公主拍了拍江式微的手。
她是不大爱作儿女之态的,于是拼命的忍,但终究还是没藏住,她伸手拂去了眼角的泪珠。
傅姆与王子衿导引江式微登上重翟车。
“请皇后殿下登重翟车。”
江式微升车之后,仪仗队便簇拥着重翟车浩浩荡荡的驶入大明宫。
宫内到天子御殿均施了步障,这段路她是要降车步行的,以示对天子的臣服。
有六位内人为她打扇,伞灯烛均布列其后,她看不见前路。
见前面引路的队伍停了,她只觉得心如鹿撞。
竟是……到了么?
她的手有些发抖,脑中一片空白。
原本沉静的湖水,此刻泛起了涟漪。
倏然,障扇下,一只宽大的手掌出现在她的视线中,羊脂玉扳指在她面前展露。
细看去,那只手,宽大有力,骨节分明,还有些微小的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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