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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0-40(第2页/共2页)

的都是一些咒,这些法咒却除他外难解,如附骨般附在他的灵魂上,哪怕换了具身体……他此后该不举还是不举。

    七世之镜毕竟是回忆,在他回忆中他是那样的床上雄风,如今也只能看着美人自己窝囊。

    慕容则出了门,蹲在地上,接着煮他的药了,他把慕容剑解下,放在手中掂量的两下,哪怕自己一会不能真刀真枪,他也要用剑柄折腾一下君如皎。

    他这样想着,猛地起身,端着药就去君如皎的房内了。

    ——汤药洒落一地。

    第34章 缠葛(3)

    黑乎乎的汤药洒了一地。

    只见一柄银剑横空划过, 对着他便飞来,慕容则负手后退几步,那剑仍旧紧逼他不放, 无可奈何之下, 慕容则唤出慕容剑, 胸前一挡, 银器相撞。

    紧接着, 君如皎侧身闪出, 二人的剑在对峙中撞了几次, 君如皎不是持剑要切磋比试的架势,反而是直接用灵力驱动霜辉,大有一副要杀人的样子。

    慕容则无可奈何, 也只能驱动剑陪着他,直到将霜辉碰落到地, 才止休。

    慕容则上前一步, 气道:“君如皎, 你好了就开始犯病是不是?我这样担心你,你恩将仇报是不是?”

    君如皎睨了他一眼:“谁叫你进师尊的寝殿的?慕容则,好一阵子不见,学会对师尊出言不逊了啊。”

    慕容则意识到, 现在的身份终于是自己而不是旁人, 今世的他是神祖的第七世。

    第六世是身为君如皎弟子, 遭君如皎红帐中毒手;作为神祖转世, 他本该直接转有第七世的身, 灵魂却因一段惊奇经历而明珠暗投。

    无论如何, 他终于是慕容则了,不是那个出剑还要压着几分其他人。

    他今日在君如皎面前, 也终于可以用慕容则的身份说话了。

    他露出一个讽刺的笑,走上前道:“师尊连弟子都能睡,弟子进师尊的闺房有何不可?你我也是拜过堂成过亲了,我今日就算是想与师尊耳鬓厮磨,有何不可?”

    慕容则一把要揽过君如皎的腰,看着他细如柳条的腰肢,慕容则心不免泛出心疼,然而下一秒,君如皎抽剑,直接砍断了他的手。

    君如皎道:“你心中可有师徒之礼,居然说话如此大逆不道,先去把你的手接上,本座再与你算账。”

    血从断肢处流了一地。

    慕容则叫道:“君如皎,你真失心疯了?”

    君如皎连个正眼都不给他:“本座看你才是失心疯了,念在你也是从死神中抢回一条命,从前的事本座多少有负于你,若不是你前程不想想红尘,本座何苦出此下策?千秋万代,谁如本座这般待徒弟用心良苦?”

    “用心良苦?君如皎你真是好一个用心良苦。”

    慕容则听笑了。

    他是真笑了,虽然他不知道君如皎是怎么好的,怎么从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变得现在一拳能打一百个红繁的,但是他真觉得君如皎挺好笑的。

    这个人曾经杀死过他,曾经骗过他最真挚的感情,居然如此“从前是本座有负于你”轻松带过。

    慕容则咬着下唇,他真的想上去一步,把这个人一剑砍了。

    反正他也是来报仇的,他死得多惨,怎样绝望,他夜夜都不曾忘记,午夜梦回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胸口是凉的,一睁眼,便是横穿过胸膛的一柄剑。

    他唤出慕容剑,向前一步,神情阴沉。

    杀了君如皎。

    杀了君如皎。

    不能杀死君如皎不能杀死君如皎不能杀死君如皎能杀死君如皎不能杀死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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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皎不能杀死君如皎。

    噬心啃骨的痛,他的意识中顿时只有这句话,他敢动杀心一念起,不能杀死君如皎的劝告就会一遍一遍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杀了他!!杀了他给自己报仇啊!!

    没人回答他。

    那他和他的爱人十七年前枉死了,残忍死在了君如皎的手上!!谁来管!!谁来怜惜他慕容则!!

    问谁?要问天么?人说慕容神祖就是这世间的天。

    哈哈哈哈哈!!他是天啊!!他慕容则就是天!!世上岂有遭君如皎玩弄生生世世的天!!

    慕容则心中苦痛万分,君如皎在一旁仍然道:“从前本座待你之好,你丝毫不记心中,看来你我师徒缘浅,今日起便断了吧。若是你心中有怨,拿起你的剑,杀了本座也不算欺师灭祖。”

    君如皎说这话的时候有种说不出的坦然。

    他知道自己在激怒慕容则,看到慕容则回来,他就知道慕容则不会放过自己;

    可惜那时他的身体状况太差劲,自己这爱徒的秉性君如皎清楚,肯定非要从他口中得到些什么答案,否则岂会趁危杀人?

    他也是用了一套功法,才把自己身体恢复至完好,要不然他怕自己真的要死掉了。

    刚才一交手,君如皎就知慕容则已到了飞升瓶颈。

    世间流传着一套人人所嫌弃的功法,叫“杀妻证道”,可令修士免飞升天劫之难,简而言之就是无痛飞升。

    然而,杀妻证道只是斩断人间最深的羁绊而已,若一个人修为至此没有羁绊,自然而言有了神性便飞升了,然世上之人岂能无有羁绊?多数人的羁绊是自己的爱人道侣,这才有了杀妻证道一词。

    古来突破渡劫期的修士有几十,成了人们心中飞升的仙君。

    然,只有君如皎知道,古来飞升成功度过天劫的,仅有慕容神祖一人——据说就连慕容神祖,也是在天劫一半时,爱人身死他手,这才以飞升;

    他的师尊,是如何死在天劫下,魂飞魄散不得好死的,只有他知道。

    他曾经把师尊的灵魂拿去给方七命补,试图重唤师尊于世。

    方七命在那里坐着,上下捅咕了几下,吐槽道:“这他妈的是个人?我铲一下土都有他灵魂的碎渣子,师尊飞升了你就是老大了我知道,也不至于这么折腾我吧?”

    君如皎把他赶了出去。

    其实他根本无心飞升,他不觉得自己能渡过天劫。

    但他费尽心思,将慕容则与尘世的羁绊全部框在与他之中,不惜杀死巫岚,化身他的道侣……唯是怕慕容则飞升不顺,为了飞升,为了证道,慕容则绝不能建立任何与尘世间其他人的情感联系。

    虽然他中间杀死过一次慕容则。

    君如皎承认,自己当时是发了疯了。

    慕容则是他与人间的一个媒介,终日里沉浸在心中荡漾的情丝之中,他不免想要更多,不免开始期待失去他的感觉,会悲伤么?他君如皎还不曾知道过悲伤是何种滋味。

    渡劫期修士死后魂魄有所依,借着人或物总会有归来之期,慕容则不看古书,他却爱看,这样一来,慕容则恨也恨自己了,自己像个人,一样尝过痛苦的滋味,也算值了。

    君如皎这样想着,心中不免兴奋了一分:“本座对你没什么苦衷,你今天这幅走火入魔的样子,本座看了觉得心中作呕,若是你不想报仇,滚出本座的视线。”

    慕容则被他激得越来越想杀人,他越想杀人,那道声音就越是冲进他的脑海,让他不得安宁。

    几乎撕裂灵魂的痛,让他意识都开始模糊。

    他跪倒在地上,剑滑落在地,君如皎只当他是纠结,还想吐出一番更为过分的话,却听见慕容则低声喃喃。

    君如皎向前一步,身子稍微俯了一下,才听清慕容则在叫谁。

    他说:“明月……我好痛。”

    他好似没什么意识,低着头继续道:“明月,怎么办,师尊他不要我了……”

    一滴眼泪划过。晶莹的。

    滴答一声落在了地上,空气太静了,君如皎都听到了。

    君如皎心中应该怅然的,他忽然觉得自己非常应该怅然,但是他感觉不到,什么是怅然?不是痛苦、不是快乐、不是刺激。是犹如一罐老醋缓缓倒在破了个洞的碗里,滴答滴答,从碗中流失的酸涩与怅然。

    他此刻非常非常想感受这份怅然,可他知道他不能!如果真的放任自己去享受感情的波动,那他所做的一切,为慕容则做的一切,怕是要功亏一篑了……

    要知道人世间的功法,施加第二次都很困难。

    他不敢轻易尝试,于是将一切咽了下去,脸上还是那副冷漠的面容,只是眼中稍微柔和了。

    君如皎低着头,捡起来慕容则的断手,看着他流出的血,轻声道:“阿则别哭了,师尊没不要你。师尊为你疗伤。”

    他的思绪飘回了很多很多年前,真的很多很多年了。

    君如皎下山去斩妖,留巫岚照顾才五岁的慕容则,巫岚也不上心,自己不知道去哪玩儿了,慕容则睡醒了以后发现师尊不在,一个人拿着他的小桃木剑跑去找师尊了。

    在路上摔了个跟头就坐在地上哭,哭累了接着到处找师尊,君如皎回来的时候慕容则灰头土脸,还拿着小桃木剑到处找他,逢人就问:“你看见我的师尊了么?像个神仙哥哥一样,超级好看哒!”

    夕阳日暮,他抱着小桃木剑嚎啕大哭:“师尊不要我了!师尊不要我了!!”

    君如皎当时是什么心情呢?

    他好像没有什么情绪波动,把慕容则带到身前说道:“阿则,师尊也有自己要忙的事。”

    慕容则还是哭,他都有些烦了,一个小孩怎么那能哭,有那么多眼泪?

    君如皎心中无奈,将他抱起道:“别哭了,师尊没有不要你。”

    小孩儿慕容则还是抽泣,一遍又一遍重复道:“师尊没有不要我,呜呜……师尊没有不要我呜呜……”

    君如皎不禁失笑,三十多年的光阴过去,半个甲子年还要多的岁月啊,可是他不会后悔的,等到慕容则杀了他,跳出了天地之间,飞升至不死不灭,他终究会明白这一段师徒情将是他漫长生命中的一点剪影,或许今后他不会再记得自己。

    君如皎怀中抱着慕容则,慕容则忽然睁开眼睛,朝着君如皎就翻身压了下去,君如皎惊呼一声,被他直接按倒在地——

    那只断手还在君如皎的手中,但慕容则顾不了那么多了。

    第35章 缠葛(4)

    慕容则单手将君如皎按倒在地, 也不顾另一只手还断着,他就那么盯着君如皎,盯到君如皎心里都有些发毛。

    君如皎低声道:“放开, 成何体统。”

    慕容则道:“就不放。”

    君如皎道:“你多大了?还像个小孩一样, 放开师尊。”

    慕容则直接把头埋进了君如皎胸口:“就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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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是小孩, 我就没长大, 让我埋一会。”

    君如皎怒道:“多大的孩子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吃奶呢……!”

    说到这, 君如皎的声音顿时小了一度,这话对一个和自己上过床的人来说……是不是有点太暧昧了。他说完了自己都觉得脸色不快。

    果不其然,慕容则听了以后, 头更是拱在君如皎胸口,上下来回蹭来蹭去, 君如皎实在烦躁, 一挥手把慕容则另一只手也给斩了下来。

    断手落在地上, 又是血液喷溅而出,慕容则像习惯了一样,闷哼一声,其他的一句话没说。

    君如皎喘了一口气。

    少了仅剩的一只手的支撑, 慕容则直接跌进了君如皎怀里, 二人跌在地上, 君如皎皱眉, 又说了一遍:“起来。”

    慕容则看了看自己两只空荡荡的手:“没长手了, 起不来了。”

    君如皎一脚踹在了慕容则身上, 二人这才分离开,君如皎有些嫌弃地拍了拍身上的灰, 从地上爬了起来:“我去叫人把你的手接上。”

    慕容则看着君如皎的背影,他问道:“师尊,你喜欢我么?”

    君如皎应道:“你还是个乖徒弟的时候,很喜欢。”

    慕容则道:“那我还做你的乖徒弟,你能不能像从前一样对我,像我小时候那样,这样咱们的恩怨一笔勾销。”

    君如皎顿住脚步,语气有些嫌弃:“慕容则,我刚才是不是给你好脸色了?世上的人都在往前走,你还执着于从前,真是毫无长进。要是你还想跟我保持着师徒关系,这样没出息的话不要再说了。”

    说完这话,君如皎头也不回出门了。

    慕容则坐在地上,汗水打湿了他的头发。

    君如皎叫人给慕容则上药,特意吩咐不要给慕容则上麻沸。

    他有点想红繁了,要是红繁,何须他多说一句话,自然会把事情给他办明白。

    疼着他,他那双不老实的手就不会乱动了。

    他扶着头坐在一旁,慕容则躺在床上,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君如皎忽然觉得自己选择和徒弟双修,助徒弟提生修为真不算个阳谋。

    很久很久之前,大概是慕容则夺下会盟第一的那次以后,各宗门长老相继拜访,君如皎心中烦得要命,为了给慕容则拉点关系,却还是招待了他们,办了宴席。

    那些长老在下面聊天聊地,推杯换盏间就开始乱吹,男人嘛,吹的要么是老婆,要么就是自己实力,吹自己实力的,又不愿被人知道底细,就开始聊徒弟。

    君如皎坐在上面,众人见他一直不说话,就开始撩拨他:“漱玉仙尊缘何一言不发啊?慕容公子这般天赋异禀,恐仙尊不如我等这般为难,没有弟子不成器的苦恼了,啊哈哈哈……”

    君如皎淡然饮茶道:“怎么没有?”

    “哦?”有人马上好奇问道,“不知弟子若是冥顽不灵,修为不进,仙尊如何处之呢?”

    君如皎歪头,思索片刻道:“与他双修啊。”

    台下举盏的人差点将盏落到地上:“仙尊真会说笑……”

    君如皎真是这么想的,双修,每次他觉得慕容则要误入歧途了,就与他双修。他身为明月时,每次双修后,都觉得慕容则不仅修为见长,人也是神清气爽。

    换句话说,要不是二人曾经双修过,慕容则哪里能有这般突破速度,不感谢自己还算了,反倒是变本加厉。

    然而。

    快超越渡劫期的修士,这凡俗身体怎么还需要修复?

    双手接上的那一瞬,身上的灵力向下流淌,很快恢复如初,慕容则勾了勾小指。

    感觉还不错,一点也不疼。

    他躺在床上,学着刚才君如皎对他冷不防的一剑,唤起慕容剑,对着君如皎便横了过去,君如皎抬眸间只觉一阵寒风瑟瑟,慌忙站起身来,条件反射般后退两步。

    很快意识到了攻击的君如皎停住脚步,等着剑从头到脚将他劈成两半,他死了,慕容则即可便也飞升了,多年的夙愿也在此一瞬了。

    君如皎等着。

    然而慕容则剑一侧,朝君如皎要害处轻点了几下,然后轻轻划过他的脸,给这张完美无瑕的神仙脸庞留下了一道剑痕,而后收了剑。

    慕容则是真的,他还想杀了君如皎。

    说了这么多,废话了这些,君如皎又不愿意变回那个他喜欢的师尊,他真的不想继续拉扯下去,太烦了。

    但是他动不了手。

    心中的声音一遍一遍告诉他,不能杀君如皎,他会后悔的。

    越是这样,慕容则就越是逆反,他倒是想知道他会后什么悔?还有什么状态能比他现在更惨?

    君如皎看着慕容则。

    不愿意动手么?

    君如皎忽然有了个想法,他手中灵力凝聚,拂过自己的面庞,顿时换了一张少年清秀的脸,柔声上前去:“阿则。”

    慕容则瞳孔收缩,而后从床榻山暴起——他几乎是拎起君如皎的衣襟,另一只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谁让你换上这张脸的!你不配!换回去!!”

    君如皎勉强笑着:“怎么了,你不是很是思念?师尊带你见见他。”

    君如皎有些费力,一只空闲的直接去勾慕容则的胸膛:“可还是怀念从前的感觉?故人相见……你何必这样大动干戈呢?”

    慕容则艰难道:“明月已经死了,被你亲手杀死的,你不要装作你是他,我不会上你的当的,君如皎。”

    君如皎又笑了,他挣开慕容则的禁锢,向前一步把人逼到床榻上,顶着那张温和的少年容颜,他吐出道:“何必自欺欺人呢,你知道师尊就是明月,陪你登山望远,陪你夜下观星,陪你捉萤火虫的都是师尊啊……明月无时无刻不在你身边呢。”

    明月的脸上,浮现出不属于这个向来是温和的少年的,森然的笑。

    慕容则想崩溃大叫,他以为再次见到这张脸,他会大哭,他会绝望,实际上他最后还是笑了笑,放开了君如皎的衣领。

    他步履蹒跚,像是受了伤一样,慢吞吞往外走。

    君如皎仍是顶着明月的脸,声音却恢复了原来的声音:“你去哪?”

    慕容则没有说话。

    君如皎上前去,拉住慕容则,再次问道:“你要离开师门?”

    慕容则低声道:“君如皎,我不找你报仇了,也不想与你有什么纠葛了。”

    “我这一生只放不下两个人,明月和师尊,现在他们都死了,被君如皎杀死了,或许他们从来就没有真正活过,只是你君如皎玩弄我的傀儡而已。”

    “我求你了,看在咱们师徒一场,你放过我吧,也放过你自己,你不是除了我以外还收了一个徒弟吗?虽然他不会回来了,但是你可以接着等,反正你寿命也有上千岁了不是?”

    “说不上哪天就有新的天才出世,你再去与他纠缠。”

    说到这,慕容则及其嘲讽笑了一下:“到时候再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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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修,说不上就碰上一个愿意和你纠缠的呢。”

    君如皎站在他身后。

    他忽然想到面前这个人,好像是他爱的人。

    他封住了自己的五感,把爱恨都封住了,他再也感受不到这世上的一切,以此换来一具可以被慕容则杀死的完好躯体。

    爱是什么?君如皎在心中嚼了无数遍这个字,最后得出,爱就是让他登峰造极,把世间最好的东西都给他,修炼的路何其崎岖,君如皎用一身的血肉给他全部铺平。

    可是,可是。

    君如皎轻声道:“你怎么能走呢……师尊爱你啊。”

    慕容则道:“爱?师尊,我这辈子最后一次叫你师尊了,你算了吧,你根本不爱我,你爱的只是我给你的感觉,把我玩弄在掌心的感觉,你别提爱这个字了,咱俩都别提了。”

    “咱俩都不懂什么是爱,我不懂是因为教我的人就不懂。”

    慕容则见君如皎沉默,他最后开口道:“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见面了,我就多说一点话,不说没机会说了。拜你所赐,我其实更不知道什么是恨,我觉得我是恨你的,可是我该怎么办?我不知道,我恨你,是我曾经很爱师尊和明月。”

    “我放下了,师尊,你也放下吧,好好过日子。”

    世上悲伤的事是什么,是不懂爱恨的人苦苦挣扎其中;如果有更悲伤的事,估计是此人还并不知道,他觉得自己懂得很,他的那套爱恨不会有问题的。

    被这种人爱上是件很绝望的事。

    君如皎眨着眼睛,长长的睫毛颤抖着,看着他的背影。

    慕容则在说什么呢,什么爱呀恨的。

    他歪了歪头,爱恨被他完全封住了,他不能完全理解慕容则此时此刻到底是怎样的感情,君如皎只知道,慕容则现在走了……也行,大不了先过一阵安稳日子,飞升的时候再说。

    君如皎只是说:“如果你高兴的话,你走吧,再也不要回来,忘记我也行。”

    慕容则平静道:“不会忘记的,毕竟是刻骨回忆,以后我成亲了,记得来喝喜酒啊。”

    江山此夜,一汪水一般如此平静,一枚圆月高悬其中,亮的有些晃眼,远处是丛生的野草,芦苇在风中摇晃……

    第36章 慕容则的媒公生涯

    转眼间又是悠悠五十年。

    五十年对于修道之人, 或许是弹指一挥。凡俗人的须发尽白,慕容则却还是那副模样,为了不被人叫做是妖怪, 他只能辗转各地。

    慕容剑祖短暂出现而又消失不见的故事仍旧脍炙人口, 只是江湖上少了个天下第一剑, 多了个当媒公的俊美青年。

    慕容则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 他倚着露水野果为食, 走到哪里草席一盖就能睡觉, 这样颓唐过了几年, 忽然心中不再踯躅,伙同客栈老板,开了个媒介栈。

    ——简而言之, 给人介绍对象的。

    他皮相上佳,自然吸引许多俊男靓女, 也促成过不少佳话, 人道慕容公子有情有义, 真不是为了碎银几两,有欺瞒姑娘的男人,全被他打成了残废。

    也有人问道:“慕容公子?他与慕容剑祖可有关系?”

    说书人一挥扇子道:“神祖姓氏慕容,故自称慕容传人的可在少数?剑祖也不过是其中一个罢了, 休要乱猜, 剑祖怎么可能是你我等辈能见到的。”

    慕容则的日子还是过的很开心的, 人间姻缘美好, 他喜闻乐见。

    虽说世上遗憾向来多于团圆, 他只愿见到团圆, 若是好聚好散,有缘无份, 他不愿去听。

    只是……

    今日接待的客人,慕容则很烦他,已经连续来半月有余了。

    只见这人肥头大耳、脸色如煤、膀大腰圆,坐在席上就开始侃侃而谈:“老弟,你这不是包成的?俺都来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婆娘?”

    慕容则道:“……客官,您再写一下您择妻的原则,我为您找合适的姑娘。”

    客人道:“俺不知道什么字怎么写!俺就五条标准:漂亮的让人一看就稀罕的、守妇道的别要什么平等的,女人就应该伺候爷们、床上放得开的、有银子的不花俺钱的、宽容大度,不和俺其他老婆争风吃醋的——哦,对了,生儿子才能当大老婆!”

    慕容则总觉得这话有些熟悉。

    他用手摆弄着剑上的剑穗,用手帕擦拭着剑锋,阴沉沉来了句:“这样的老婆,有倒是有啊。”

    客人眼珠瞪的溜圆:“那你快给俺找一个啊!”

    慕容则擦好了剑,漫不经心道:“你不怕新婚夜遭夫人毒手就行,你虽然一无是处,但人的心肝脾胃,卖到邪修那里也值几个钱。”

    客人被气跑了以后,不免到处抹黑他的名声,慕容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遍一遍擦拭着自己的剑,门庭冷清便不点蜡烛。

    他就这么一个人坐到半夜,忽然极轻地阴阴笑了一声。

    五十年间,慕容则还成亲了,往天雪山发了个请帖,君如皎没去。

    从前和他一起鬼混,叫着“慕容公子,等着喝我们的喜酒!”、“慕容兄,要不是你!我怎么结识曦娘!”的那些小伙子和姑娘们相继老去,慕容则也再度换了个地方待着。

    无非漂泊而已,他本来就没有过家。

    这次,他成亲了,深思熟虑许多年,慕容则终于决定婚配了,他要给爱的人一个名分。

    君如皎没去,但是红繁去了。

    红繁坐在地上就开始哭:“师兄啊!!慕容师兄!!你真不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师兄啊师兄!!师弟也算活着见到你了!!”

    慕容则穿着大红喜袍,朝红繁屁股上踹了一脚:“起来,别用你的屁股坐脏了我的地板。”

    红繁抹着眼泪道:“师兄,你这能让我待几天吗?我不想回去呜呜呜……现在天雪山只有我一个精神正常的人了,我真的不想回去,呜呜呜……”

    天雪山好像还是那些人那些事,又好像全然不同了。

    当年慕容则走后,人们好像遗忘了慕玉这个人,从前在天雪山红极一时的角色就这样隐入尘烟,和慕容则一样成了天雪山的禁忌。

    有人说是身死魔族,师尊心中难过;还有人说是叛逃了,师尊不愿提起这个白眼狼。总之众说纷纭,这个人像是谜一样消失不见了。

    莫一世扛着红繁冲到天雪山山下,去吃君如皎的尸体,正赶上了君如皎不知缘何面色不善,二人当即缠斗在一起。

    君如皎多年不曾这般出剑了,霜辉与魔气交织在一起,三天三夜不分胜负,莫一世急得忙问缩在一旁的红繁:“小红,你爹不是说你师尊快死了么?怎么还活蹦乱跳的,快来帮我,我快累死啦!”

    红繁只觉得一道致死的目光狠狠剜了他一眼。

    ……最后,也不知道二人达成了个什么协议。

    君如皎道:“等我死了再给你吃吧。”

    莫一世扳着手指头道:“那你可得早点死!我都饿死啦!!争取两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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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不!一百年内就要死!”

    君如皎“嗯”了一声:“很快的。”

    说完,他的目光转向红繁,红繁坐也不敢坐,站也不敢站,尴尬笑了笑:“师尊,好久不见。”

    君如皎道:“叫你爹回来吧,我死了以后,天雪山的弟子们还要有个人带着。”

    红繁惊道:“你你你……师尊,你知道我爹是谁了?”

    虽然说君如皎一副面色红润、不像有病的样子,却还是三句话不离自己是将死之人。

    君如皎“啊”了一声,反问道:“一直都知道,怎么了?这原来是什么秘密么?”

    片刻后,君如皎有些惆怅自说自话道:“红繁,你说我算是个好师尊么?”

    红繁谄媚道:“自然,天下哪有如师尊一般好的人呢?是不是慕容师兄与您有了误会?慕容师兄就是年轻,经历的事哪有师尊多,等时间久了自会知道师尊的苦心。”

    君如皎点头道:“嗯,我也这么觉得。送客吧,红繁。”

    莫一世正坐在地上,他揪了一块手指,捏成了一只八只腿的小鸡,小鸡“咕咕”在地上翻滚,他用茅草戳着人家傻乐,听了君如皎这一句“送客”,连忙把小鸡扔进了嘴巴里,那只手指很快又长了回来。

    他还傻乎乎地问道:“要送谁?我陪小红一起,然后我要和小红拼小人!”

    红繁觉得有些不妙,忙拉住莫一世的手,莫一世安抚他道:“好啦好啦,我不会和你师尊拼的,你放心!”

    君如皎看着自己徒弟与魔族勾来搭去的样子,原本表情管理严格的脸上有了一丝裂痕:“拼小人?”

    莫一世从地上跳起来:“对呀!你想拼嘛!我可以教你……但我只和小红拼,你可以换个人嘿嘿。”

    君如皎知道什么叫拼小人以后,半天都没有说话。

    他看着红繁,心痛道:“你都和他……了,修为也不见长,以后出门别说本座是你师尊,本座丢不起这个人。”

    红繁死乞白赖的还是叫着师尊,跟着君如皎回天雪山了,只是他身上还挂着一个莫一世,君如皎看他俩烦心,又需要红繁为他处理事情,就这么任由二人荒唐去了。

    君如皎终日里闭关,泡在藏书阁里看古籍,要么就是躺在那个早被慕容则劈烂的寺庙里望着天花板,要不是红繁偶尔能见他一面,他真害怕君如皎走火入魔了。

    方七命一样是个不着边际的,每天跟莫一世一起斗鸡斗蛐蛐,不亦乐乎;莫一世斗输了就要揍方七命,方七命就躲在红繁的身后大叫。

    有一次红繁不在,莫一世把方七命揍得肠子都淌出来了这才罢休,连忙揪下两块肉给方七命治好了。

    方七命好了以后,伸伸胳膊伸伸腿,下次接着赢莫一世。

    于是,红繁的日常:

    处理事务,为莫一世捅的篓子善后;处理事务,看看爹作妖了没;给师尊送饭,看看师尊还活着没。

    晚上还要陪着大脑发育不完全的莫一世玩拼小人。

    若不是慕容则往天雪山送了一张请帖,红繁如今还在苦海中挣扎,收到请帖的那一刻,红繁想着先给君如皎看。

    红繁道:“师尊,慕容师兄他……成亲了,邀请您去喜宴。”

    君如皎看书的手抖了一下,手中的古籍掉在地上,开口不确定般问道:“成亲?”

    片刻后,君如皎若无其事捡起地上的古籍,回红繁道:“你去挑些东西送去,就当恭贺他百年好合了。”

    红繁道:“师尊……您生气了?”

    君如皎不解道:“是我平日里经常生气么?我真心的,希望他可以幸福。”

    红繁迟疑片刻,终于问出了一个他多年来一直想问的问题是,虽然问完他就后悔了:“师尊,您是不是……心悦慕容师兄啊?”

    “然后呢?”慕容则瞟了红繁一眼,随口问道,“说来听听,君如皎是怎么说的?”

    听到君如皎的名字,慕容则比自己想的还要平静,从前他还会为了客人提到了君如皎有关的蛛丝马迹而辗转不得眠,这么多年过去……原来时间真的可以治愈一切。

    爱呀恨呀,都成了蒙尘的珠子了。偶尔想起,慕容则也觉得不可置信,他从前居然这样执着过么?好幼稚。

    君如皎无非说是和不是,无论是不是,他都已经放下了。爱又如何,不爱又如何,对君如皎来说都是戏言,而慕容则永远不可能回身了。

    红繁却开口,轻声说了一句话。

    他的话音一落,慕容则猛地转身,难以置信看向他,随后便是怒不可遏。

    红繁慌忙想岔开话题道:“我嫂子呢?嫂子肯定美若天仙,怎么不见嫂子?我去给嫂子敬酒,嫂子嫂子你管管师兄——”

    “行了。”慕容则不耐烦道,“别叫了,你嫂子早死了。”

    第37章 天劫(1)

    1

    君如皎其实沉默了片刻, 有片刻的时间里,红繁有点问后悔了。

    片刻以后,君如皎收拾好地上的东西, 背对着红繁道:“你叫他等着我吧。”

    “我与丹青两幻身, 真是首好诗。”君如皎念着, 下一秒哀怨道, “还好你慕容师兄是个不会回头的人, 若是他发现他走过的地方……人都被本座杀了, 又要讲本座薄情寡义了。”

    “本座何曾薄情呢, 本座现在也不怕他忘恩负义了,由他去吧,世事早晚有那一天的, 他想逃避,因他而死的人就越来越多……但你师兄好像也不太在意这些, 总之本座有心等。”

    君如皎站在窗下, 抚着手中的书, 慕容则离开的日子里,他很爱看书——功法古籍看完了,就开始看话本。

    话本中动不动就为伊杀尽天下人,君如皎看了觉得真是写在了他的心上, 神飞升的去时路上, 都堆满了君如皎为他抛下的尸体。

    “哦, 对了, 还有一件事你师兄更未必能接受。他以为他二十岁攀至天下巅峰, 比古籍记载的慕容神祖还早几年, 真是他天赋要比神祖还强?”君如皎妄自哀怨片刻,语气又轻快了起来。

    “本座不知道一路上杀了多少修士, 取了他们多少人的金丹灵核,为他炼成早上的一碗清茶,你师兄要是懂事点,就该知道他的天下第一有一半是本座的。”

    君如皎说出此话的时候有些恶劣。

    他早些年确实过于心急,想着拔苗助长,喂慕容则用膳时,加了不少别的修士一条命才化成的灵核。

    这是歪门邪道了,甚至是不劳而获,慕容则的修为增长迅速,而剑法却跟不上,常常难以控制自己,君如皎这才放弃了——这件事他本来打算一辈子咽下去,可是慕容则居然离他而去了。

    多年来被君如皎养出来的,骨子里洗不掉的骄纵与自负时刻流在慕容则的血里。

    君如皎用薄薄的书本给自己扇着风,他另一只手拿着毛笔,桌子上是他随便写的字。

    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

    不得不说,红繁本以为君如皎的字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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