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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纸鸢起

    石狮山上, 天朗气清。

    东方稚还是第一次爬上石狮山——上一次来这里,还是初到京都的时候。自那一次在石狮山下与苏许分别,东方稚就没有回过这个地方,许是觉得…并不可能遇见吧。像苏许这般脾气, 怎么会隔三差五往石狮山跑?

    事实证明, 她的猜测没有错。

    “哎呀…累死了……怎么那么远啊, 到了吗……”

    苏许爬上来的时候已经气喘吁吁, 就差没有直接坐到一边石头上歇息。她虽然平时总是外出, 可也没经历过那么耗费力气的节目啊…她喘着气,一抬头却见天上星星点点地飞着不少纸鸢, 那若隐若现的纸鸢线纵横交错地落到地上,拉在各样人物的手里。

    苏许忍不住惊叹一声。

    “真好看……”

    石狮山顶上,有着一片草原。

    初春时分来石狮山踏青的人,多数都是奔着放纸鸢而来。按照大永风俗,放纸鸢是百姓们向上天祈求平和,祈求安福的一种仪式。他们会拿着纸鸢竞相比赛, 谁能将纸鸢放得高,那个人来年的运气也会越好。而有些地方则会以放纸鸢作为送霉运的手法,当纸鸢飞得高而远时将线切断, 那么上一年的霉运就会随风而去, 再也不会回来。

    东方稚见苏许饶有兴趣的模样,回头见那卖纸鸢的小摊正拼命吆喝,心底来了想法。

    “这位姑娘!来来来,我家做的纸鸢可是最好的, 您瞧瞧喜欢哪个?”小贩盯了东方稚很久了, 看这小姑娘衣着不凡,爬个山还那么多人跟着, 肯定是富贵人家,出手必定阔绰!所以一见她走近自己摊位,就迫不及待开始介绍。

    东方稚被摊位上摆的纸鸢晃花了眼,一时间也不知道选哪个。

    “您瞧瞧,这个是喜鹊模样的,这个是燕子,还有蝴蝶、龙头、麒麟啊之类的……”红的绿的各样颜色摆在了东方稚跟前,别说选了,这些纸鸢一个个都那么好看,还真是……东方稚抿了抿嘴,看向身边的雚疏:“选哪个呢?”

    “您喜欢哪个?”雚疏笑着问道。

    “都可以。”

    “嗯…”雚疏摸了一下怀里的钱袋,掏出一锭银子来递给小贩:“那就都来一个吧。”

    ……

    苏许望着跟前站的这么一群人,有点说不出话。

    嚯嚯,这人是要在这里卖纸鸢吗?瞧瞧齐王府的这群人,每个人手上都捧着一个,配上那正经模样,像是什么□□入教仪式一样。

    “许儿,要放纸鸢吗?”

    “嗯……”

    你要卖纸鸢吗?苏许心想。

    东方稚笑了。

    “好。”

    就在她说完好这个字的时候,同时朝身后那群人做了一个手势。底下人也是极机灵,除了武功高强,想不到他们还是放纸鸢的好手。苏许站在原地一脸讶异,眼看着齐王府的人已经四处散开,他们各自抓着自己的纸鸢使出轻功来跳跃了几步,一撒手,轻盈的纸鸢便迎风而起,摇摇晃晃地飞上了青天。

    见过十数只纸鸢一同飞起的场面吗?

    反正苏许还是第一次见。

    这样如同耍杂技般的放纸鸢手法很是新奇,一下子便让苏许雀跃起来,喜悦的心情洋溢在脸上。“哎,你这人怎么这样呢,王府的侍卫是让你这么用的吗?”苏许心里很高兴,可是嘴上还是忍不住念叨她几句。

    东方稚努努嘴:“他们既然听我的吩咐做事,那么现在让他们放纸鸢也是合情合理啊~有规定说不能让侍卫用轻功放纸鸢吗?”

    “你也是够皮的,无赖。”苏许望了那群侍卫一眼,突然瞄到雚疏,一时之间就绷不住了:“哈哈哈哈哈阿稚你快看,雚疏姐姐正冷着脸放纸鸢呢,那个模样哈哈哈哈哈好有趣啊。”

    “哈,瞧见了。”东方稚也跟着笑了起来。她只望了雚疏一眼,便回过身来看苏许。苏许正站在地势比东方稚高的位置上,故这回身一眼,东方稚是仰视她的。

    嗯?…

    东方稚的脑海里,突然闪过几个不真切的画面。

    “哈哈哈哈哈哈,好好玩,雚疏姐姐的表情太有趣了……”苏许只顾着看着别人笑,全然没留意自己的视线下方,正仰着一张若有所思的小脸。

    等苏许看回东方稚的时候,她早已挪开了自己的眼睛。

    东方稚给苏许留的这只纸鸢,是一只做工精湛的凤凰。

    据那小贩所说,他们家是做纸鸢世家,好几代人传承着这个手艺,以此谋生。凤凰样式的纸鸢做工复杂,每到春天,他们家只会做三只凤凰,而且价格定得很高。东方稚今天买下的这只凤凰是这个春天里最后一只了,小贩说能买这三只凤凰的人都是有缘人,特此送了她一个竹条编制的蚱蜢,祝愿她能受到祝福,快快乐乐。

    东方稚很喜欢这只凤凰的含义,也喜欢那只竹蚱蜢。

    当然了,她更喜欢现在抓着这只凤凰纸鸢的人。

    “其实阿稚……”苏许抓着那只凤凰纸鸢有些不知所措,“我没放过纸鸢…不大会…”

    东方稚朝她伸手:“不会的话,我教你。”

    苏许愣住了。

    看到东方稚朝自己伸手的时候,她心里突然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她从未试过这种感觉,难以言喻。

    就好像是小时候做了什么能干的事被爷爷夸奖,或者是苏远邦终于顺了她的意思任她欺负。不,不全是……这种感觉像是比那些事还要来得高兴,莫名其妙地,心底就涌起一阵喜欢,看着东方稚的时候,那阵喜欢就像是遍布了她全身。

    打心眼里……突然想与她亲近。

    “许儿?”东方稚晃了晃手,“怎么啦?”

    “阿稚!”

    猝不及防的,苏许突然给了东方稚一个大大的拥抱。东方稚被她吓到了,第一个反应便是拉起苏许的手高举纸鸢,生怕这动作过于粗鲁将纸鸢压坏。

    “怎么啦……”东方稚又瞄了纸鸢一眼,有点糊涂:“干嘛突然……”

    抱我?

    苏许俯在东方稚耳边低声笑,缓了好一会儿,才说出一句:“喜欢阿稚啊~”

    “嗯??”东方稚一下子红了耳朵,有点听不清。“你说啥?”

    “呸,不说第二遍!”

    苏许撒开了手,拎着凤凰纸鸢便跑开了。东方稚忙跟上去,逆着阳光看到苏许对自己绽放的笑颜,心底暖得厉害。

    喜欢阿稚啊。

    这一句话,比三月天气,更让她如沐春风。

    “啊,世子今天笑得真开心。”

    “是啊。”

    齐王府的‘放纸鸢’团队正在一边歇息,一名侍卫见东方稚和苏许在远处玩闹得那么开心,不禁感叹。“咱们世子跟苏姑娘的感情真好,以前在齐王府都没见过世子笑那么开心,自打苏姑娘出现,世子就像是变了个人,活泼了呢。”

    “投缘,自然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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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雚疏对于东方稚的小心思心知肚明,见旁人不懂,也懒得戳穿。你们看到的小世子当然生动活泼了,可是你们没见过她难过的时候啊…小小年纪,负手身后对着月亮唉声叹气的模样,多么让人心疼。

    “雚疏你看!纸鸢飞起来了!”

    “看到了~”

    东方稚总是这般,高兴的时候,会把自己的好心情带给每一个人。

    雚疏望着她们玩闹,看着看着,眼底一湿。

    没来由的掉了眼泪。

    “喔!起风了~纸鸢越飞越高~”东方稚一路小跑着朝雚疏而来,雚疏眼疾手快抹掉了脸上的泪,冲她一笑。

    “雚疏!”东方稚朝她招了一下手,神秘兮兮地靠近她耳边要说话。

    “怎么了,世子?”

    “我偷偷地告诉你,你不要声张……”

    “嗯?”

    雚疏也跟着屏声凝神起来。

    “许儿说,她喜~欢~我~”

    也不知道是因为高兴还是因为跑了小半天,东方稚的脸红红的,额头上还沁出一层细汗。可是她笑得那样开心,眉眼里写满了喜悦,女儿家的娇羞全映在脸上。雚疏笑了,接过一旁随从递来的干净毛巾给她擦脸,同样低声耳语:“那世子可得把握机会,别让她跑了~雚疏可以为世子每天往苏府递拜帖,直接就让苏姑娘在王府住下吧?”

    “哈哈哈,不好,那样不行……”东方稚乐了,晃了晃头。

    苏许见东方稚跑到一边磨蹭,自己也跟了过来。那只凤凰纸鸢交给另一个侍卫看顾了,反正他们会轻功,即便纸鸢跑了,应该也能追上。她向着东方稚而去,见东方稚笑得开怀,不禁疑惑:“你们在聊什么有趣的~”

    “喔,我们啊——”雚疏特意拉长了声调,“在聊以后让苏姑娘——”

    “没有没有!”东方稚急忙打断她,“什么都没有说呢!”

    做贼心虚…

    苏许眯缝起眼睛,“肯定有事情瞒着我……雚疏姐姐!快点说给我听!我要知道!”

    “不行!雚疏不能说!”

    “我不管!阿稚你走开点,我也要跟雚疏姐姐说悄悄话!”

    “不可以!!”

    两个小姑娘就这么围着雚疏打闹起来,一个劲地缠着雚疏,闹得她也跟着哈哈大笑。

    其他侍卫都乐了。

    嘿,雚疏今天也笑得很开心啊。

    第42章 见家翁

    相府。

    “挂这里吗, 孙小姐?”

    “唔……左边一点?”

    “这样?”

    “唔,那个尾巴有点皱起来了,弄一下……”

    苏远邦正在前往苏许房间的路上,未及房门, 就听到这些对话。嗯?苏远邦试探性地敲了敲门, 却发现房门开着——推门而入, 看到苏许正指挥着一个小丫鬟往墙上挂纸鸢。

    “哟, 好漂亮的纸鸢啊。”苏远邦笑道。

    “孙少爷。”

    “哥哥!”

    苏许自今天从石狮山回来, 整个人就像出了鸟笼的金丝雀,翅膀一个劲儿地扑腾。苏远邦好不容易接住这飞身扑来的自在小鸟, 见她笑嘻嘻的模样心里也高兴,问道:“好妹妹,你今天是遇到什么好事了,怎么那么开心?对了……太子~有跟你说什么吗?”

    虽然太子今天一天都跟他在一起。

    但是做戏要做全,苏许可不知道当中的曲折。

    “嗐,太子都没来, 说路上崴脚了~”苏许只简单交代了一句,又将话题转移到别处:“哥哥你看墙上的凤凰!怎么样,好不好看!”

    苏远邦笑了笑。

    真是一只漂亮的纸鸢。

    竟然珍贵到…苏许要把它挂在墙上的地步?

    “好看, 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纸鸢。”苏远邦在那凤凰纸鸢前踱步, 又回身看她:“对了,既然今日太子殿下没有来,那你…自己一个人上山放纸鸢了吗?”

    “嘻嘻。”苏许笑得灿烂。

    苏许今年,也有十六岁了。

    苏远邦比她大几岁, 所以苏许出生的时候他已懂事, 担起照顾妹妹的责任。陪伴苏许的这十六年里,苏远邦见过她每一个模样。妹妹第一次说话, 第一次学会走路,第一次背诗,第一次哭,第一次笑……作为兄长,他无时无刻都在呵护着她,小心翼翼地守护这个一家之宝。但是今日,苏远邦不得不承认,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苏许笑得那么开心。

    满是喜悦的脸上,还有着她这个年纪该有的女儿家姿态。

    曾以为…姓邱那小子应该能给苏许这份情绪。可今天看来,苏远邦还真是想错了-

    你就算舍不得你妹妹,也要舍得。

    太子东方顺的话还响在耳边。

    苏远邦突然有点懂了他的意思。

    “哥哥~我跟你讲了那么多,你怎么尽发呆啊?”苏许不依不饶地拉着苏远邦衣袖,因见苏远邦走神而皱起了眉头:“我在问你话呢~”

    “啊?你刚才问什么?”苏远邦歉意一笑。

    “我说我以后能不能去齐王府跟阿稚玩啊?她今天跟我说,她最近都在钻研棋术,知道我是个下棋尽靠耍赖的主,打算给我好好教学一下~”苏许歪着脑袋看他:“哥哥,我想去~你也不想下棋的时候总是被我偷步吧?”

    苏远邦咋舌。

    学棋?

    怕是个借口吧……

    苏远邦干咳了两声,故作严肃:“那你可得跟爷爷还有爹说一声,不能擅作主张。而且齐王府规矩多,你要是去了……”

    “要好好表现,不能行差踏错,不能欺负人家齐世子~”苏许笑道:“我都会背了,哥哥。”

    “魔头。”

    “略。”

    —

    京都皇城。

    皇帝东方宏今日罢了早朝,批阅地方奏折之后便匆匆赶往太医院,神色不安。太医院里的人见皇帝来了,纷纷停下手中的工作跪了一地,太医院之首侯御医是个年近花甲的老汉,他本在研磨草药,可见皇帝来了,心下一沉。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侯御医何在!”

    皇帝一来,就点了侯御医的名。

    “皇上,老臣在……”侯御医颤颤巍巍地从人群中走出,因见皇帝脸色阴郁,故一直大气都不敢出,也不敢多言,生怕触了皇帝逆鳞。可是皇帝明显是来的路上已经怒火中烧,他哼了一口气,强压着声音:“事情可有什么进展?你让人送来的奏折什么意思?连话都不敢与朕说了是吗!”

    “皇上息怒!”满地御医又拜。

    皇帝口中说的‘事情’,知情的人并不多。

    侯御医应该是知情之人,除了他以外,还有几个有一定阅历的御医,基本是行医二十年经验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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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老前辈。虽然太医院里的人这段时间都在为了这件事而忙碌,只是后辈们仅仅负责配制药方和处理药草,对于具体用量和用途一概不知。皇帝也似乎给侯御医下了封口令,不准他将消息外传。

    “皇上……”侯御医面露难色,跪在地上略带哭腔:“臣等已经尽力处理此事,已经尽力了啊……皇上,请您体恤臣等……”

    “朕……不想听这些话……”皇帝咬着牙,一字一句说得断断续续。偶有大胆的后生御医抬眼去看,发现皇帝也是面如死灰,其绝望的模样与侯御医不相上下。“废物!”皇帝突然一声大喝,吓得众人又是倒头一拜,连声哀求。

    究竟是什么要紧事,竟连侯御医也回天乏术?

    大部分人都不知。

    “皇上,请您保重龙体啊……”侯御医抬头看他,老泪纵横:“前段日子,太医院接到不少珍贵药材,大概…大概能让事情缓上些时间……”

    皇帝龙袍下的双手攥着拳,退了半步。

    “朕……要事情解决…而不是缓缓…”

    “臣——”侯御医一时噎住,叹了一声。

    其实事情能否解决,他们都清楚。

    只是皇帝东方宏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

    离开太医院的路上,皇帝的步子迈得极慢,同时也极为沉重。他负手身后,第一次觉得这个皇宫能给人一种冷清寂寥的感受。他以前不觉得的,哪怕是杀了族人、流放远亲,他都不觉得自己孤苦。可是现在,他忍不住叹气了。

    他第一次觉得,坐拥天下高位的天子,原来也只是一个无能为力的凡人。

    —

    齐王府。

    辰时刚过,便有一辆马车停在齐王府角门前。那是东方稚派去苏府迎接苏许的车辆,底下人不敢含糊,一见苏许来,便直接带了她到齐王东方宪的院落——东方稚这个时间正与齐王喝茶谈心,想必是在这边的。

    “回禀王爷、世子,苏姑娘来了。”

    “快快请进。”齐王笑得和蔼。

    这大概是苏许第一次见齐王?反正她迈进屋门的时候紧张极了,害怕齐王是一个比爹爹还要严肃的人,万一他有听说苏许的恶劣事迹,对她没有好感怎么办?苏许忐忑地望向上座,只见笑得灿烂的东方稚身边坐着一个笑容祥和的中年男子,他打量了一下苏许,便朝东方稚身边一指:“来,到稚儿身边坐着吧。”

    “是,齐王。”苏许难得那么乖巧。

    苏许坐下之后,齐王东方宪就一直盯着她看,笑意未减。他仿佛对苏许抱有很大的兴趣,视线一直在她们两个小姑娘身上来回,望了许久,就是不说话。

    东方稚怔了一下,望向站在齐王身后的孟槐,满脸疑惑。

    孟槐咳了一声,密语传音她:世子,王爷这是看到了未来女婿…呃或者是儿媳,心里正满意呢……您习惯就好,我干娘也这样看雚疏……

    东方稚皱眉:??

    “王爷……”孟槐看不下去了,忍着笑拉了一下齐王:“您……是不是想齐国的政务想得出神了?”

    “啊!”齐王回过神来,知道自己方才失态,笑了两声。他颇为感慨地望着自己的女儿和苏许,意味深长地开口:“以前曾与稚儿有过约定,说稚儿来日若——哈哈哈,今日我倒是见到了,觉得苏姑娘真是不错啊。”

    两个小姑娘都一脸迷茫。

    啥?

    苏许瞟了东方稚一眼,东方稚会意,苦思冥想之下才记起自己曾与东方宪做过约定,说自己会带心上人给他看……哎哎哎,父王?您怎么那么理所当然地认定了这件事呢?东方稚越想越羞,一下子就红了脸,嘟囔着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齐王笑了,问起苏许:“苏姑娘,不知道你是否赞同?”

    “啊?”苏许有点迷糊,“赞同……什么?”

    “就是……”齐王顿了顿,笑道:“就是稚儿说你极好,说你是一个可以信赖可以好好相处的人呀。”

    孟槐:王爷您还给人家下套啊?

    “这样啊~那肯定是赞同的,阿稚夸我,难不成我还要反驳吗?”苏许也跟着笑了,猛地发现自己言辞不当,忙又改口:“……王爷莫怪罪,小女子一时……不懂礼数……”

    “哈哈哈哈哈哈不用拘谨,我不介意这些。苏姑娘只是心直口快,性格爽朗我反倒是喜欢呢。”齐王一边夸奖她,一边又朝着东方稚挤眉弄眼——那表情,似乎是在说东方稚眼光不错。

    苏许不知内情,笑得美滋滋。

    离开齐王院落的路上,东方稚还是红着脸说不出话,苏许倒是饶有兴趣地一路蹦哒,看到假山也欢呼,看到花草也欢呼。叫嚷半天,苏许见东方稚一直耷拉着脑袋脚步不稳,便做了个鬼脸吓她:“阿稚!在想什么呢!”

    “没有…”东方稚挠了挠耳朵,看向苏许:“许儿,我父王挺喜欢你的。”

    “是啊~”苏许得意地笑了,又见东方稚一直闷声,便故意调侃:“干嘛,你吃醋啊?”

    “哪有…”东方稚小声嘀咕:“儿媳见家翁,有什么好吃醋的……”

    “嗯?——”

    第43章 六封信

    “啊…没有, 我没说啥……”

    “你刚才说什么…二喜要加封?”

    “……”

    别说东方稚了,就连跟在后头的雚疏都听得满头汗。哎哟我的天,似乎明白了小世子跟苏姑娘为啥总错过了……敢情她俩平时聊天都不在一件事情上啊?雚疏忍不住开口提醒:“苏姑娘,没有一个叫二喜的要加封。”

    儿媳, 儿媳!家翁!!

    雚疏都想替东方稚重说一遍了。

    “喔…”苏许笑得没心没肺:“那可能我听错了?最近总是以为身边人在开口说话呢……”

    “……世子, 我去给您摆棋台。”雚疏放弃交流。

    “嗯。”

    说教苏许下棋, 倒不是借口。

    东方稚最近对下棋兴趣很大, 觉得多加练习可以修身养性, 所以时而钻研。苏许也是会一点点的,只是她下棋根本不按规矩走, 三两下后必定偷步换子,耍赖取胜。苏远邦和东方稚便是输在苏许的耍赖之下,奈何一看到苏许的委屈模样,输赢问题就抛诸脑后。

    不行,这可不能惯。

    为了大舅子……不,为了纠正许儿的无赖习性……东方稚溜了溜眼珠子。幸好苏许读不出她心中所想。

    “呐呐呐, 阿稚该你了。”

    东方稚瞄了一眼棋局,心领神会地看向她:“方才第八列第六行的两颗黑子,放回来。”

    “……”苏许当即拉下嘴角。

    你是神吗, 连位置都记得。

    “说好的不准赖皮, 你又犯毛病了。”东方稚见她不愿撒手,便干脆自己摸了两颗黑子放回原位。苏许不乐意了,眼看就要酝酿情绪飙眼泪,东方稚不甘示弱, 摆出一副生气模样。

    “阿稚欺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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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欺负不动你……”

    “我不管!”

    “你好好下棋, 我给你奖励。”

    “嗯???”

    苏许那在眼底打转的眼泪一瞬收回,见东方稚胸有成竹的模样, 她更是好奇。“奖励什么呀?”阿稚送的东西总是千奇百怪,从来不是寻常物,看似平平无奇,可内里总有大文章。苏许已经特意在家中腾出一架子摆放阿稚的礼物了,睡前看一看,睡醒看一看,吃嘛嘛香。

    好好下棋的话,会送啥?

    苏许的眼睛闪闪地,直勾勾盯着东方稚。

    “唔……”

    东方稚被她盯得不自在,暗地里深呼吸好几下,才故作老成地吐出一句:“该你走了。”

    “哦。”

    苏许哼了一声。

    “你们回去世子房里,替她准备一些御寒的衣袍,虽说三月天气暖和不少,可那边比京都冷。”

    “是。”

    “还有,世子有几套蚕丝褂子放箱底多时了,你们收拾的时候顺便给这几件熏些檀香,并那柜子里的香囊玉佩和红绳挂坠都拿上。对了,还有上个月皇上赐下的护腕一对,短刀一把。”

    “是。”

    孟槐一路吩咐着丫鬟们做事,一路往亭子里而来。还未走到跟前,他便看到苏许和东方稚打闹的场面,凝神一听,先是东方稚说了一句‘我把心送你好了’,接着,又是苏许的一句‘那我也送’。????

    一段时间没跟在世子身边,她们已经进展到这个地步了吗?

    孟槐心里简直波浪翻腾。

    “那你拿刀子剜你的心出来给我。”

    “你用心感受,不必用刀子剜心。”

    虽然打断人家说情话很不厚道,但是孟槐过来实在是有事在身……“属下拜!见!世!子!”孟槐特意远远地便开始大声呼喊,生怕这对‘小情人’无视了他。

    “孟槐?咋了。”

    孟槐眼尖,方才好像看到她们两个牵小手………

    “属下奉了王爷的吩咐前来回禀,”孟槐躬身行礼,“皇上有旨,说最近天气大好又是春季,朝廷许久没有热闹事了,特安排五天后出发京都以北的河唐郡春狩呢……”

    春秋狩猎,是大永的风俗。

    皇家及官员的狩猎定于春季,这个季节最多野兽下崽,短时间的捕猎除了能作消遣,还能一定程度地控制野兽繁衍;而秋天狩猎则是平民百姓的自发活动,多数是猎户们的习惯,为了赶在冬天前储存肉干和预防野兽冬饥袭人,秋狩的时间会比春狩长,而且属于各地方政策,带有商贸性质。

    比如去年冬季苏定国接回的那批皮草,便是上一年边牧人民秋狩的成果。

    “河唐郡?”东方稚皱眉:“河唐郡离京都有两天路程呢,怎么跑那么远……对了,那父王去么?”

    齐王东方宪现在连早朝都不去了,若是这次春狩不在,那东方稚何苦自己跟了去凑热闹?

    “王爷说,他自然是去的,同时希望世子这几天能收拾一下行装,待春狩时能一展弓射,猎只野鹿。”孟槐笑道。

    猎野鹿?东方稚摆了摆手。

    “就我这身子……能骑马颠上半天已是厉害。”

    “世子得对自己有信心呐——”

    ……

    苏许坐在他二人中间旁听,摇头晃脑跟着听了好久,才大概明白他们在聊的事。皇家人还真是有闲情啊,一时放纸鸢一时春狩,每天都不愁没节目?苏许望了一眼东方稚,呆坐好久,突然想起一个严重的问题。

    阿稚如果去了春狩,那……棋术还学么?

    她去……多久啊?

    苏许突然也想跟着了。

    “…属下已经吩咐底下人去替您准备了,就是不知世子有没有额外要带的?若是有,属下还得另外作请示,写个单子递到王爷跟前去。”

    “这个…”

    东方稚偷瞄了苏许一眼。

    “……除了苏姑娘,世子。”

    “咳。”

    —

    河唐郡距离京都城两天路程,五天后出发,前一天就得整装待发不接待任何客人。据说这次春狩会带上部分官员,君臣同行约摸狩猎七天……苏许回相府的路上一直掰着指头数日子,眉头深锁。“一天,两天,七天,再加两天……那就是十二天了……”

    竟然有十二天不能见阿稚……

    苏许现在就开始觉得难过。

    “气人,还说每天教我下棋呢,棋没教完就去什么春狩……”苏许气鼓鼓地往院子里走,途中折了一根树枝,一路‘鞭打’回廊边上的花卉。“气人气人!!东方稚总是骗人,这个不讲信用的小骗子……”说过的话根本就是逗自己玩的,哪有什么‘只对你好’啊,都是假的,转个身就不记得了。

    “木头东方稚!不要你的战利品!”

    哦,这木头呆子送她回府的时候说,春狩回来送苏许礼物。瞧她对春狩的期待模样,这家伙定是很想去!“你是个姑娘家!”苏许恶狠狠地盯着路边一丛杜鹃,手里树枝摇晃着,说道:“你不能对狩猎那么大兴趣!你应该委婉拒绝这次春狩,说你想呆在齐王府跟我下棋!”

    噼啪一下,苏许打下了一朵花。

    “……”

    气人。

    也不知道河唐郡冷不冷,阿稚去了那边,会不会着凉?她总是不披外袍,明明身子骨弱,还要装作很强壮……苏许心里的怨念又化为担忧,东方稚尚未出发,她就开始盘算东方稚的回程会不会出现意外了。

    阿稚,阿稚……

    苏许撇着嘴坐在路边,口中喃喃。

    “你总是出现在身边,现在缺了你哪怕几天,我都开始不习惯……”苏许握着树枝在地上画圈圈,画着画着,便写起东方稚的名讳来。“你真能折磨人,木头呆子。”

    什么时候,你变得那么重要了?

    那我在你心里,也重要么?

    苏许真想剜她的心来看看。

    “卟!”

    不知道是哪个檐角方向,竟有人扔了一个纸团进来相府。苏许被这团纸打断了思绪,本想用树枝将它一棍挑开,可见纸上似乎有字,心中生疑。

    “这什么啊……”苏许有些疑惑地环顾四周——没人呀,哪来的。她又将目光放回纸团上,犹豫再三,才将那团皱巴巴的纸展开。

    “河唐郡虽离京都有一定路程,但依靠河唐郡与京都城的驿站通信,一天时间便能传达信物。许儿,不在京都的时候我能给你写六封信,你只需要认真阅读我的书信,读完六封时,我便回来了。”这段话后头,又写了一行小字:

    “这不算第一封。”

    “……呆子……”苏许念完纸团上的文字,忍不住轻笑。

    我才不要接你的书信呢,出外狩猎还想着往京都城寄信,你是有多闲啊?小心被皇上知道了,说你不认真狩猎,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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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唐郡多呆十天八天!苏许心中暗暗骂着,可是双手却在不停抚平纸团上的折痕,动作轻柔地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生怕折痕过深会使得这张纸破损。

    “傻里傻气的人,写字挺好看~”苏许嘀咕着,又将那纸吹了吹,不舍得收起。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我会在京都城等你写信的,你可别忘了呀~说好的六封信若是少了一封,我就让你好看!

    远处相府墙头边上露出了半个身影,见苏许已经拿了纸离去,松了一口气。“累坏了,我还是第一次用震山掌扔纸团,世子真会玩……”他对同伴感叹道。

    第44章 河唐郡

    德昌二十六年三月末, 皇帝携官员春狩。

    据大永习俗,皇帝春狩没有规定的时间与次数,按照以往记载,春狩的进行短则一两年一次, 长则四五年一次, 全凭皇帝心情。而当朝皇帝东方宏即位以来, 春狩向来以三年一次为规矩, 这一次距离上回春狩不过两年光景, 何以皇帝今年改了主意?

    大臣们摸不透皇帝心思,出行在列的官员也没有多想, 日子一到,便跟着车队出发了。

    河唐郡,位于京都城以北,物产丰富,百业俱兴,向来富庶。

    “世子, 您这个时间写信,就不怕字迹歪歪扭扭不好看吗?”雚疏随东方稚一辆马车,孟槐随齐王东方宪一处。车队出发之后, 东方稚便摸出怀中毛笔与纸张趴在一边琢磨信件, 可是道路颠簸,写了小半天,东方稚也才写出一句话。

    “是歪歪扭扭了些……”东方稚咬着毛笔一头,满脸无奈:“可是我答应了许儿的, 我现在写完, 到下个驿站便能将信送出——哎呀!滴了好大一滴墨!”

    “……”雚疏有些哭笑不得,“世子, 您对苏姑娘真上心呐。”

    “喔——心上人,当然要上心。”东方稚毫不忌讳地笑着,见雚疏一脸暧昧,便又回头来打趣她:“你也别顾着说我,你不也对某个人上心么?怎么样,看你们平时都没几句话聊,难不成吵架了?”这对‘心腹夫妻’也是够敬业的,成亲之后和以前几乎没有不一样的地方,他俩人前人后都不会有什么亲密之举,好像成亲只是完成了一个任务。

    东方稚为此思虑了很久。

    难不成他俩没感情?鸳鸯谱点错了?

    “作为齐王府的人,事事该以王爷与世子为重。儿女私情……比不上正经要务。”雚疏板着脸,很是严肃。

    东方稚笑了。

    “那我给你颁个命令:日后不能冷着脸对孟槐,也不能那么冷酷。你们已成夫妻,也有自己的小日子,不必要为了我和父王牺牲自己。”

    “……”雚疏顿了一下,见东方稚一直望着她,只好点了点头:“属下……遵命。”

    齐王府车队的另一辆马车里,正说着近乎一致的话题。

    “你们二人成亲多时了,可是我不曾见过你们的相处有何不同……孟槐啊,你跟雚疏是不是闹别扭了?不然这新婚燕尔,何以比以前还要生疏几分?”齐王东方宪说的话跟东方稚问雚疏的语句几度重合,唯一的区别,便是东方宪说得更为直接。

    “哎哟王爷,我跟雚疏能闹什么别扭啊,都成夫妻了……”而与雚疏的冰山脸不同,孟槐回答时,笑得很是不好意思。

    齐王瞄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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