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将令一道道发出,相蕴和端坐书房,只等斥卫们传来?楚王兵败身死?的好?消息。
“你?好?像很讨厌楚王?”
看出她的心思,商溯有些诧异,“梁王之流你?都能容忍,为何容不下?楚王?”
这种事情当然不能告诉任何人,相蕴和斟了两盏茶,一盏给自己,另一盏送到商溯面前,手?里捧着茶,笑眯眯与商溯说着话,“梁王虽为一方诸侯,但懂得审时度势,知晓自己没有争霸天下?的能力,便伏低做小,甘为我父母的马前卒。”
“但楚王不一样。”
相蕴和微抬眉,看向楚军所在?的方向,“此人心高?气傲,宁折不弯,纵然身死?族灭,也不会俯首称臣。”
商溯掀了下?眼?皮,“所以要对他赶尽杀绝?”
“不错。”
相蕴和微颔首,“楚王必须死?。”
不仅仅是为了一统天下?,更为了阿父与阿娘。
——她可不想让他们和和美美的一家三口感情破裂,反目成仇。
战场之上,要死?人远比要活人来?得容易,当相蕴和的将令下?达军中,与楚军交战的相军们便再无顾忌,拼死?厮杀。
相军的变化被楚军看在?眼?里。
“看来?相蕴和很忌惮王上,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王上死?在?这里。”
楚将门对相军想要楚王项上人头的行为嗤之以鼻,“简直可笑。”
“王上何等雄才?伟略?怎会败于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手?中?”
斥卫们送来?两军交战的战报,亲卫们根据战报,将军情整理,三军主帐中的沙盘被重新?部署,每时每刻都有着变化。
楚王瞧着两军交战的沙盘,却没有楚将们这么乐观。
他将进攻的旌旗推到相蕴和所在?的宁平,周围相军重重部署,仿佛一个只进不出的巨大口袋。
楚王眸色微沉。
——相蕴和绝非一般人物。
她的排兵布阵或许在?姜贞夫妇之下?,但她的用人之能绝对不亚于她的父母,从她任命名不经传的商溯为三军主将之事便能看出端倪。
商溯也的确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多次与他们的交战中,相军占尽上风,哪怕他亲自领兵,也难以在?商溯手?上讨到便宜。
她是如何发现?商溯的?
又是如何力排众议,让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郎成为相军主将?
楚王眼?睛慢慢眯了起来?。
——问题出在?相蕴和身上。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楚王迅速调整部署。
他从不信命,更不信什么所谓的前世注定。
前世的他兵败身死?,今生的他却未必如此,他会问鼎九五,一统天下?,终结自刎江水的遗憾。
楚军再次调动。
相豫章敏锐觉察出不对劲来?。
“二娘,咱们两个的分量难道不够重?楚军好?像没上钩。”
相豫章把姜贞从与兰月的叙旧中薅出来?,与姜贞分析楚军动向,“我瞧着楚王的意思,还是想取阿和所在?的宁平?”
兰月虽失而?复得,又失了记忆,但在?大是大非的事情上姜贞从来?拎得清,楚军有异动,姜贞的重心便立刻回在?战事上,小小的房间摆上了沙盘,配合着斥卫的战报来?查看两军交战的情况。
“取阿和所在?的宁平是自寻死?路,楚王不应该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姜贞眉头微蹙,手?指轻叩沙盘。
兰月失去记忆,以前的带兵打仗经验一切清零,如今的她在?战事上与新?兵蛋子没什么区别,便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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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房间里,看众人分析战事,自己不对楚王的用兵指手?画脚。
石都沉吟片刻,“有没有可能是楚王想声东击西?”
“若楚王来?找我们,他的大军便不可避免会被公主阻截,首尾难以相顾,粮草更无法?供应。”
石都竖手?一指,指着相蕴和所在?的宁平,“可若是他虚晃一枪,去找公主,便会牵制住我们的主力,让我们无法?对楚军进行合围。”
相豫章微颔首,“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楚王善用兵,岂会不知他若来?攻,便有被阿和断去后路的风险?”
相豫章拿起一只旌旗,插在?楚军驻军的位置,“所以便声东击西,直取阿和,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夫妻俩在?这种事情上素来?极有默契,姜贞顺着相豫章的话往下?说,“宁平无险可守,只要楚军兵临宁平城下?,我们对楚军的合围之势便不攻自破,只能星夜急行军去救援宁平。”
“阿和岂不知宁平一马平川,易攻难守?”
姜贞看着代表楚军的旌旗,声音有些缓慢,“阿和已在?宁平布下?天罗地网,楚王若敢攻打宁平,一样能让他有去无回。”
所以,楚王到底想做什么?
是攻打他们,还是直取阿和?
但无论哪一个,都不是好?决策。
一个会被阿和截断后路,切断粮草,另一个是自投罗网,有去无回,以楚王之精明,应会寻找另一条破局之法?——
眸光微微一滞,姜贞呼吸陡然急促——京都!她怎么忘了京都!
“不好?,楚王要绕道取京都!”
察觉到楚王真实意图的相豫章脱口而?出。
兰月眼?皮狠狠一跳,“京都有军师坐镇,他怎么敢直取京都?”
“他不需要把京都打下?来?,只围而?不攻,便能让公主的计划全盘落空。”
石都跟着反应过来?,清朗声音变得低沉,“他取京都,便是反客为主,把战事节奏掌握在?自己手?中,让我们只能被动防御,跟着楚军走。”
这便是中原之地最大的劣势,一旦失去扼守中原之地的咽喉之地,便很难再束起屏障,去阻挡敌军的攻取。
“飞马传信军师,让他组织兵力,防备楚军的突然来?袭。”
姜贞立刻吩咐亲卫。
楚军善水攻,但同?时也非常擅长千里奔袭,当姜贞与相蕴和的书信一前一后抵达京都时,被楚王调动的楚军此时也到了离京都不远的地方,只待楚王一声令下?,便将京都围起来?,迫使相军不得不回援京都。
“好?一个神来?之笔,围魏救赵。”
商溯对楚王的突然改变策略并没有太多的惊讶,轻嗤一笑,与相蕴和分析楚军动向,“可惜咱们并不着急回援京师,他的围魏救赵,只能是白费力气。”
随着相处时间的增加,葛越雷鸣对商溯的用兵能力越来?越信服,从最初的一个少?年郎如何能做三军主将,到现?在?以商溯马首是瞻,不再质疑商溯的任何决定,哪怕听上去再怎么天方夜谭,也觉得肯定有他的道理。
雷鸣觉得商溯另有打算,便问道:“那咱们怎么办?真的不回援?”
“军师有点小心眼?,咱们要是对他见?死?不救,他以后肯定会报复咱们。”
葛越忍不住说道。
严三娘道:“军师不是那种人。”
“不要怀疑,军师就是那种人。”
作为曾与韩行一共过事的人,杜满对韩行一的手?段记忆犹新?。
商溯眉梢微挑,“既如此,咱们便象征性回援一下?。”
相蕴和眉头微动。
商溯手?指推动旌旗,“杜将军,你?领五千兵马,走这条路回援京都。”
“商将军,我没听错吧?五千?”
杜满瞪大了眼?,对商溯伸出五根手?指。
五千人马够干嘛的?
还不够给楚军塞牙缝。
杜满怀疑人生,“商将军,楚军围困京都的兵力少?说也有二十万,二十万!”
“五千对二十万,您让我怎么打?”
“谁要你?打了?”
商溯执起一只相军旌旗,插在?楚军身后,“五千乃疑兵,行军之际以马尾绑树枝,做出声势浩大的模样来?,让楚军误以为我们真的回援京师。”
相蕴和豁然开朗。
楚王在?声东击西,商溯亦在?声东击西。
两人皆用此计,端看用计之人谁更高?明,能一战定乾坤。
商溯眸光轻闪,“楚军中计之时,便是楚王兵败身死?之日。”
他在?宁平布下?的天罗地网,足以让这位以骁勇善战闻名天下?的楚王引恨宁平。
“原来?是这样!”
杜满一拍大腿,“商将军,我明白了!我这就回援京师!”
杜满领命而?去。
只有一个杜满还不够,能让楚王中计的调兵,必然要有其?他将军的一同?协助。
——最好?是极有分量的将军,让楚军听闻他的到来?便知他意在?京师。
“相蕴和,此人非我不可。”
商溯抬头看相蕴和。
相蕴和微颔首,“我知道。”
“我往京师走一遭,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多保重。”
商溯看了看相蕴和,心里有些放不下?。
虽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但楚王乃绝世将才?,极善用兵,楚王若在?他离开之后突然改变用兵,他担心相蕴和应对不来?。
“放心,我可以的。”
相蕴和弯眼?一笑。
第 94 章
第九十四章
商溯眉头微蹙。
或许是重逢之后第一次与相蕴和分开, 他?总有种悬心不下的感觉,倒不是质疑相蕴和的能力,而?是单纯放不下。
尤其?是当对手是楚王时, 这种担心便到达顶峰, 仿佛只要他?一走?,楚王便能摧枯拉朽般摧毁他的布防, 而?今急行军擒拿相蕴和, 让相蕴和成为他的阶下囚。
商溯眸色沉了沉。
——他绝不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
“楚王极其悍勇,你不可不防。”
沉吟片刻,商溯向相蕴和说?道:“若我?布下的兵马不是他?的对手, 你便及时撤军,不要与他?争一时长短, 待我?回来之后,我?们再与之交战。”
“呸呸呸, 你这个乌鸦嘴,阿和才不会败给楚王。”
这话?着实?不吉利, 姜七悦瞪了商溯一眼, 心里有些不喜。
其?他?诸将想问题想得比姜七悦深, 商溯的话?音刚落, 众人心里便忍不住嘀咕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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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若以用兵来论, 天下谁是商溯的敌手?可当商溯都说?要避楚王兵锋,便意味着这场战争远比他?们想象中更加难打。
相蕴和眉头微动, 瞧了瞧立在?自己?面前的商溯。
男人没甚城府, 心思全写在?脸上, 一双艳丽凤目看着她,潋滟眸光里满是担忧之色。
“三郎不信我??”
相蕴和笑了一下。
“不是不信, 是担心。”
商溯轻摇头,“以楚王之将才,纵然是你父母或者席拓亲临宁平,只怕也没有必胜于他?的把?握。”
诸将脸色微变。
严三娘与雷鸣对视一眼,片刻后,她试探开口,“既如此,商将军不如留在?公主身边,另着一位将军打着商将军的将旗回援京都。”
“是啊,还?是公主这边的事情更重点一点。”
雷鸣跟着开口。
商溯有些意动。
但他?尚未来得及开口,便听到相蕴和的声音突然响起,这位看似温柔和缓但实?则心中极有主意的寿昌公主以一种斩钉截铁的果决拒绝众人的提议——
“不可。”
相蕴和道:“楚军斥卫的探查能力不在?我?们之下,如果让他?们发现三郎没有去京师,那么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变成无用功。”
“三郎,你放心去吧,我?不会让自己?成为你们被?人拿捏的软肋。”
相蕴和目光看着商溯,温柔杏眼里是满满的笃定。
商溯心头一动,莫名想起自己?初见相蕴和时的场景。
那时的相蕴和还?只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在?面对一群凶神恶煞的山贼时尚能镇定自若,笑眼弯弯与他?闲话?家常。
而?现在?,不过是当年的场景再重现,山贼变成楚军,当年阴晴不定又刻薄的他?换成了楚王,不变的只有相蕴和,她依旧试图用自己?单薄的肩膀撑起周围人的一片天。
如话?中所说?,她从不是别人的软肋。
——她是盔甲,是长矛,是一击必杀的见血封喉。
商溯静了一瞬。
半息后,他?缓缓收回视线,在?众人的注视下开口,“既如此,我?便去宁平。”
众将脸色微变。
雷鸣急声开口,“商将军,军机大事不能儿戏,您再考虑一下吧!”
“我?相信你们的公主不会成为任何人的拖累。”
商溯眉梢微挑,缓声开口。
满室皆静。
没有什么话?比这一句更有信服力,这是来自用兵如神的人的肯定——楚王虽厉害,但他?们的公主亦非庸才。
她曾在?被?人追杀之际不仅保住自己?的性命,还?将他?们这群伤的伤残的残的人带出困境,甚至还?设计诛杀杨成周,哄骗了刻薄恶劣的商溯的金珠,为相豫章在?方城站稳跟脚打下坚定的基础。
与父母团聚后,她的光芒在?大争之世被?战无不胜的父母所掩盖,但这并?不代表她的资质仅限于此,她强大的学?习能力以及用人能力依旧能让她在?群星闪耀之际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她从不是需要别人来保护的菟丝花,她自己?便是撑起一片蓝天的参天大树。
雷鸣不安的心突然定了下来。
严三娘笑了起来。
姜七悦一脸自豪,“那当然,阿和厉害着呢!”
“楚王能征善战又如何,阿和绝不会成为他?的手下败将,她会带领我?们打破楚王的不败神话?。”
“就像席拓战无不胜的威名折于阿娘手中,楚王的攻无不克,也会在?阿和面前折戟沉沙,兵败宁平。”
姜七悦的眼睛亮晶晶,看向她最喜欢的小姑娘,“阿和一定会赢的!”
相蕴和莞尔一笑,伸手捏了下姜七悦的脸,“借你吉言,咱们能大败楚军,结束乱世。”
商溯眸光微勾,视线落在?相蕴和身上。
曾经的小姑娘已长大成人,眉眼间的绝色百般难以描画,和着柔软与阳光,仿佛是静谧夜里的一抹皎皎白月光,又仿佛是天上的神灵降在?红尘俗世的化身,让人一眼惊艳,再也移不开目光。
商溯嘴角漾起笑意。
——委实?好看。
世界上怎会有这样的一个人?
如此皮相,又有着如此才情,九州天下唯有她一人。
是日,将士们打出将旗,商溯领兵出征,回援京师。
相蕴和与众将一起送行。
昭昭烈日下,男人身着银甲,胯/下战马嘶鸣,再配上长风卷起的猩红色的披风,倒将那张女人似的精致眉眼衬得英气起来,好像他?的确是冲锋陷阵的威风凛凛大将军,而?不是运筹帷幄算无遗策的智将。
看着这样的一张脸,相蕴和突然想起前世的史官们的描写,写她那见多识广的阿父在?看到商溯的那一刻半日没有说?出话?来,当时她以为是商溯的样貌极丑,阿父才有如此反应,可如今再看,却是完全相反,阿父一眼惊艳,一时间忘了言谈,从而?留下一个豫公见之失语的史料片段。
相蕴和忍不住笑了起来。
别说?阿父了,这样的一张脸,谁见了谁不惊艳呢?
“笑什么?”
相蕴和无端发笑,商溯眉梢微挑,闲闲问道。
相蕴和忍笑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一些旧事罢了。”
什么旧事能让人笑得花枝乱颤?
——多半是他?年少之际的发生的趣事儿。
商溯啧了一声,只当自己?没有问过相蕴和这样的问题。
大抵是与相蕴和相处久了,彼时他?的性格已少了几分?曾经的尖锐与敏感,回想之前的事情,只觉得分?外好笑,尤其?是那些刻薄话?语,像极了刺猬长在?身上的刺,有事没事便爱拿话?去刺别人。
如今的他?依旧爱说?刻薄话?,但不再像之前那样无差别攻击,旁人着实?蠢,他?才会懒懒说?上几句,而?不是像之前那样,遇到谁便把?谁骂得狗血淋头。
他?这是成长了?
还?是受了相蕴和的影响?让恶劣凉薄又厌世的人有了一丝丝的温厚?
仔细论起来,大抵是后者。
他?这种性格是不会成长的,只会在?与相蕴和的朝夕相处中才会发生丁点改变。
他?喜欢这种改变。
——因为相蕴和明显更喜欢现在?的他?。
商溯笑了笑,对前来送他?的相蕴和道:“我?走?了。”
“去吧,早去早回。”
相蕴和微颔首,轻轻冲他?招手,漂亮的眸子灿若星辰。
商溯掀了掀眼皮。
大军开拔。
数以万计的兵马调动让整齐排列着的军队一眼望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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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商溯骑马走?在?中军主将的位置上,百无聊赖看着周围的寒甲如霜,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他?方才应该多与相蕴和说?几句话?的。
战机瞬息万变,一旦分?开,便有可能很长时间不会再见面,他?应该在?分?别之际多与相蕴和说?几句话?,而?不是只说?一句简单的我?走?了。
唔,分?别太草率,那就多给她写几封信?
相蕴和的字写得越来越漂亮了,给他?的回信一定很赏心悦目。
商溯神游天外。
商溯此人说?好听点是喜怒不形于色,说?难听点就是阴晴不定难相处,当他?神色若有所思时,周围人便以为他?在?思考军情,想想他?平时的刻薄恶劣,再想想此时没有相蕴和在?一旁打圆场,众人极其?默契地不去打扰他?,让他?自己?去琢磨接下来的仗如何打。
可他?这一琢磨,就是琢磨了好几日,看得周围人跟着心发慌。
——不是吧不是吧?这场仗这么难打的吗?难打到商溯都开始沉默不语了?
更让他?们胆战心惊的是后面的事情,琢磨几日的商溯没有琢磨出个所以然,更没有召集将军们商议军情,只让人研墨铺纸,自己?给相蕴和写信,似乎在?询问相蕴和对战事的看法。
这就很可怕了。
连商溯都不知道怎么打然后只能去问相蕴和的仗,他?们还?有得打吗?
人心惶惶中,有一个胆大的曾经的扈从现在?的副将忍不住小心翼翼试探,“三郎,此战很难打吗?”
一边说?着话?,一边不忘给商溯斟茶,借着斟茶送水的机会,更进一步去观察商溯的脸色,生怕遗漏了他?的半点反应。
“对你们来讲的确难打。”
接过茶的商溯表情与旧时没什么两样,依旧是眼高?于顶谁也瞧不上的模样,“不过若有我?坐镇军中,那便算不得难打。”
行,您厉害。
但您都这么厉害了,怎么还?心事重重与相蕴和通信频繁呢?
扈从心中腹诽着,奉上一出彩虹屁,“这是自然。”
“三郎天生将才,自领军以来,便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怎会将小小的楚军放在?眼里?”
奉承话?说?得太露骨,商溯眉梢微挑,眼底闪过一抹不耐之色。
扈从立刻换了话?题,不着痕迹再次试探,“三郎的信写完了?属下这便将书信送走?。”
“此乃军机重事,万万不能耽误。”
“谁说?我?与相蕴和的信里只能聊军情了?”
扈从的每句话?都精准踩在?商溯雷点,商溯烦不胜烦,“我?是与她闲话?家常,不涉及丝毫军政之事。”
他?与相蕴和才不是单纯的君臣关系,他?们是知己?,知己?!
知己?分?隔两地,聊得当然家常事,而?不是君臣之间只能谈生硬无聊的军政事。
真相离自己?只差一步之遥,扈从眼皮微跳,屏住呼吸,“那您之前愁眉紧锁——”
“你才愁眉紧锁。”
这句话?比刚才的话?更不中听,商溯没有好气地打断扈从的话?,“我?之前是觉得不应该这么冷淡与相蕴和道别,应该多与她说?几句。”
“”
好家伙,我?们白担惊受怕了,原来您琢磨的不是军事而?是寿昌公主!
扈从极其?一言难尽。
还?别说?,这是他?家三郎能做出来的事情。
这位刻薄的贵公子万事不挂心,流芳后世也好,千秋霸业也罢,都很难激起他?的在?意,他?唯一上心的,只有那位似阳光般灿烂温暖的小公主。
“散了,都散了。”
从商溯营帐中走?出的扈从驱散周围等着他?消息的人,“什么事都没有,三郎只是想公主了。”
而?被?他?挂念着的小公主,彼时迎来楚王的又一波冲阵。
一封封战报从战场送到她的书房,她看着上面触目惊心的伤亡,又一次清楚明白楚王比她想象中更难缠,更明白商溯为何说?哪怕是她父母与席拓亲至,也未必能赢楚王的话?。
这的确是一位天选将才,如果没有越挫越勇的她的父母,没有商溯的逆天的战事才能,那么乱了百年之久的神州大地绝对会在?楚王的兵锋下恢复一统,可也正因为有她父母与商溯的存在?,这位绝世将才才会兵败自刎,空留一段传奇。
而?现在?,这位将才的正面对手是她。
相蕴和深吸一口气。
稳住,越是这种时候越要稳住心态。
打仗除了打将士与兵法,更要打士气与人心,如果连她都自乱阵脚,底下的人又如何应对楚王与楚军?
相蕴和抬手掐了下眉心,缓缓睁开眼。
“启动备用方案。”
相蕴和缓声说?道。
她虽要强,但从不头铁,如果没有必胜把?握,她绝不会为了面子而?与楚王死磕到底。
对于前世惨死于乱世中的她来讲,没有谁比她更清楚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道理?——只要活着,便一切都来得及。
遭受重创的相军开始有条不紊撤退。
“王上,相军败了!”
将军们大喜。
楚王凤目轻眯,“不,她不是败了,她是佯败,而?后诱敌深入,诛杀本王于宁平。”
“王上,那我?们不追了?”
将军们心头一跳,脸上的喜色荡然无存。
“不,我?们要追。”
楚王指腹摩挲着马缰,凌厉凤目眺望着远处不断撤退的相军,轻嗤一笑,胸有成竹,“她诡计百出又如何?本王有何惧哉?”
不怒自威,睥睨天下。
这位江东之主是真正的上位者,不需要华丽的词汇,也能激起将士们的心头热血,为他?征战天下,为他?血染疆场,为他?——百死无悔!
“王上所向披靡!”
伴随着一声声呐喊,楚军再次咬上相军。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最终决战,当楚军再次扑上来的时候,前来截杀楚军的相军打出相豫章与姜贞的王旗,王旗周围是遮天蔽日的将旗,那些跟着他?们出生入死多年的将军们杀气腾腾,再一次追随他?们冲上战场。
大决战的开始往往以计谋占上风,但打到最后,便没有任何技巧可言,只剩下拼各自的将士与军心士气,拼谁能熬得过谁,在?这座大型绞肉场上活下去。
临近傍晚,如血的残阳铺满三军主帐,将刀剑林立与寒甲如霜染上一层艳丽的红。
相蕴和立在?营帐内,抬眸看着深深浅浅的一片红。
主帐内如血的是残阳,战场上却是真的血,比这里更刺目,也更满目疮痍。
她眺望着只剩下一片血色的战场,那里的厮杀已到了最后关头,数以万计的将士失去性命,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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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来的人寥寥无几。
楚王冲锋陷阵的能力无人能及,她的兵马坚持到现在?已是一种奇迹,哪怕阿娘阿父斩断了楚军的粮草供应,但行军所带的粮草也足以让楚王冲破冲冲围堵,杀到她面前。
“楚王来了,快拦住楚王!”
当势不可挡的一支楚军踏破层层布防冲上来,营帐外的将士们脸色微变,顷刻间形成防御阵型。
刷地一声,姜七悦反手持陌刀,挡在?相蕴和面前。
另一边是雷鸣与严三娘。
这些单兵战斗力最高?的将军们,此时全部围在?相蕴和身边,只等楚王冲阵而?来。
“来得正好!”
姜七悦一双眼睛亮晶晶,眸光里满是跃跃欲试,盯着不断逼进的楚王的军队。
相蕴和摇头轻笑。
生死的厮杀对于七悦来讲,仿佛是孩童之间的过家家,越激烈的战争越能激起她的兴致。
——她不是嗜血好杀,她只是单纯的以战斗为乐。
第 95 章
第九十五章
“手持陌刀的女将便是姜七悦。”
远远看?到姜七悦护在相蕴和面前, 副将对楚王说道。
楚王微颔首,眯眼看向姜七悦。
他听过姜七悦的名字,也知?晓她的本事, 所以早早做了应对的措施。
对于一个天生神力的人来讲, 正面硬碰硬显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战无不胜的将军能在战场上所向披靡, 是因为他比莽夫会动脑子?。
“放箭。”
楚王一声令下。
楚军纷纷架起□□。
这是楚军不为人知?的大杀器, 也是楚王在与皇叔盛元洲联盟时便从盛元洲手中?要过来的东西?——郑地独步天下的弩/箭。
梁王虽有诸侯之才,却?无称霸之能,盛元洲的三言两语便说得他心潮澎湃, 自带兵马与粮草投入盛军阵营,心甘情愿为盛元洲冲锋陷阵, 直到自己被算计得险些丧命,才终于回过来味, 而?后改旗易帜,又投入相军的旗下。
似这种见风使舵的庸碌之人, 楚王向来瞧不上, 更不会让自己成为梁王这样的人。
他心怀天下, 志在九州, 江东之地只是一个开始, 一个助他一统天下的基石, 终于有一日,他会横跨长江, 问鼎九五。
心中?有着宏图霸业, 自然不会被盛元洲轻易招揽, 更不会因为盛元洲开出了好处,便成为盛元洲的部下, 供盛元洲驱使。
——他与盛元洲的结盟,是建立在他与盛元洲完全平等甚至他隐隐压盛元洲一头?的基础上。
最?开始时,盛元洲自持身份,虽抛出结盟的橄榄枝,但并未真正花心思拉拢他。
可随着相军逐渐占据上风,盛军节节败退,以至于连梁王都背弃盛军投入相军的阵营时,盛元洲便不能再稳坐钓鱼台,只好答应他的要求,将弩/箭的图纸与工匠送到江东之地。
他与盛元洲的结盟要求有两个,一是他的军队完全独立,不必配合盛元洲行动,二便是要郑地的强/弩,为自己建立一支让相军防不胜防的特殊军队。
得到弩/箭图纸与工匠后,他并未声张,只悄悄命人把弩/箭做出来,然后秘密打?造一支军队,成为自己在与相军作战的最?后关头?让相军防不胜防的一击必杀。
这件事保密到连许多部下都不知?道这支军队的存在,只有被他选中?统帅这支部队的将军才知?晓强/弩的事情,所以哪怕相军的斥卫虽然厉害,但强/弩军的事情也没有被相军的斥卫探听到。
更别提他向来有训练特种部队的传统,什?么冲阵营陷阵营之类的军种让人应接不暇,某一日突然又多了其他军队,相军并不会觉得意外……
有特种部队的传统,再加上他的有意混淆视听,以至于相军的斥卫并未打?探出他训练了一支强/弩军队,并且在这次的战役中?以杀手锏的地位投入使用。
不为人知?的秘密才是秘密,能让人出乎意料的,才能发挥特种部队的最?大作用。
楚王凤目轻眯,视线落在被众人护卫着的相蕴和?身上。
似是感应到他的目光,在一众魁梧将军里略显娇小的女将微抬眉,一双温柔宁静的眸子?向他探了过来。
那是一双与姜贞完全不一样的眼?,姜贞眉眼?凌厉迫人,她则恬淡柔和?,像是天边一抹皎皎白月光,与她对视久了,会无端让人躁动不安的心绪平静下来。
这样一个人能统帅三军?
让一众骁勇善战的悍将为她沙场饮血?
楚王眉梢微抬,眸色不辨喜怒。
“嗖——”
弩/箭划破长空。
见识过盛军强/弩军队厉害的姜七悦脱口而?出,“楚军怎么会有盛军的强/弩?”
雷鸣脸色微变。
严三娘心头?一惊。
在与盛元洲作战时,盛元洲的弩军让他们吃尽了苦头?,在射程远远落后盛军的情况下,进攻与撤退都是用人命来填,死了不知?多少将士,才终于赢了盛军,将郑地纳为他们的势力范围。
当然,这个赢是惨胜。
郑水的决堤让周围土地变成一片泽国,五年之内不可能恢复元气,而?灾后重?建需要花的银两与人力,更是不可估量。
正因为花费了大力气去赈灾救民,所以在应对楚军的事情上便格外吃力,兵力不足,粮草不足,甚至有时候连粮草也是捉襟见肘,各种物品的不足导致他们的军队很?难与楚军在正面战场上取胜,若不是商溯屡出奇计,他们根本撑不到现在。
可楚王并非传闻中?只有莽夫之勇的楚王,而?是一位心思极为缜密的枭雄,竟瞒过他们的斥卫偷偷训练了一支弩军,这让他们如何应对?
——他们完全措手不及,甚至很?少做这方面的备战措施。
弩/箭如雨落下,护在相蕴和?周围的亲卫顷刻间倒了一片。
“保护公主!”
一片慌乱中?,众将的声音此起彼伏。
长距离射/出弩/箭裹挟着厉风而?来,所到之处非死既残,当射/箭之人的力气足够大时,特制的弩/箭甚至能穿透一个相军的身体?,然后钉在他身后的相军身上,穿肉串似的收割着相军的人头?。
温热的鲜血溅在相蕴和?脸上。
作为出生于乱世父母又是反贼的人,相蕴和?直面过无数次战场的惨烈,尸堆如山的场景曾一度成为她的噩梦,让她在午夜梦回时陡然惊醒。
可在与父母走失的那些岁月,没有人将她抱在怀里温声安慰,说不要怕,只要熬过这段岁月,便能拥抱太平盛世的温暖。
父母的身份让她不可能作为一个普通人来生存,她注定要在刀光剑影中?长大,在赤地千里中?成长,直面内心的恐惧,然后战胜恐惧。
她已经完全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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