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这?里?虽是?个商社,但里?里?外外布满守卫,你觉得你的?同党能从?这?里?救出你,还是?能从?日本?人?手中救得了你?”
“我没打算活着出去,还有什么招,尽管来。”
“何必呢?”杜召声音淡淡的?,听上去有点温柔,“看你的?模样,才二十出头吧,大好的?年?纪,读读书,谈谈恋爱,多美好。”
杜兴在后头听着,轻笑一声。
杜召见她不再回答,站起身,忽然?一手掐住她的?脖子,把人?勒得面部胀红。
杜兴瞄过来一眼:“诶,别掐死?了。”
杜召没理她,宽大的?掌覆盖住女人?整个脖子,手指伸入凌乱的?头发里?,在她后颈轻点起来。
女人?微张着嘴,感受后背熟悉的?指法,眸光剧烈晃动。
是?摩斯密码。
杜召继续道:
“红豆,很美的?代号。”我是?百谷。
“又叫相思子,有爱人?吗?”组织会保护好他。
“他在哪?是?你的?同志吗?”放心。
“他要是?看见你现在这?副模样,不知道会作何感想。”感谢你对党和国家的?付出。
“为了所谓的?信仰,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值得吗?”我们都将为了和平与?共.产.主义理想而奋斗,哪怕付出生命。
杜兴怕他下手重,把人?掐死?,放下腿,站起来:“五哥,行了。”
杜召掐着她的?脖子用力晃了晃:“这?么软的?身子,怎么长了这?么硬的?骨头。”
杜兴走到架子前,手指依次滑过一件件刑器,最终挑选出一个老虎钳:“五哥,我们来玩拔指甲吧。”
杜召撒开人?,甩着手上的?汗走到桌边,拿块布擦了擦:“臭死?了,还是?你来吧。”
“真?扫兴。”
杜召背对着他们,又点上根烟。
他极力保持着呼吸平稳,眼珠子通红,只能面对着墙,不停地?吸烟,吐烟……
这?一审,就?是?一夜。
早晨,一个个才散去,各回各家睡觉去。
到门口,杜兴打着哈切对看守的?人?说:“喂口吃的?,别饿死?了,不肯吃,就?掰开嘴灌下去。”
“是?。”
杜召的?车停在院子里?。
晨光熹微,家里?的?人?还没醒。
他在车里?一直坐着,将烟盒里?的?烟抽尽了。
温暖的?阳光照耀过来,裹住他僵硬的?手指,杜召抬起手,想抓一缕,指间却只有晨时未消散的?雾。
他低垂着头,缓缓蜷起手指。
屋里?传来人?声,做饭的?保姆起床了。
杜召缓回神,开车门下去,重新挺直背,打起精神走进去。
他不能松懈,不能露出一丝破绽,无论?是?作为哪一方。
……
红豆被强塞了一个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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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在牢房里?,手脚都被铁链拴住。
这?里?暗无天日,连一个小窗都没有,唯一一点儿?隐隐的?光,是?转了几个角,从?看守人?那?里?散过来的?。
她躺在草席上,将拴住的?双手伸到脑后,拽出杜召黏在自己头发里?的?一颗很小的?药丸。她知道这?是?什么,毫不犹豫地?将药丸放入口中咽了下去。
她平躺着,看着黑洞洞的?顶,眼里?,却是?江河湖海、霞光万丈。
脑海中是?最后一句暗码——我们终将赢来胜利。
……
好好的?人?,过一夜,死?了。
哪来的?毒药?
杜召?
不是?,自己一直跟他在一起,根本?没有机会下毒。
难道是?负责看守的?人??
杜兴大发雷霆,最终疑点落于那?个馒头上,他把买馒头、卖馒头和喂馒头的?人?关起来通通审一遍。
“这?些间谍都会在身上藏有一些剧毒,防止被抓后受折磨,有的?镶在牙里?,有的?藏在衣角,谁知道她偷偷摸摸把毒药缝哪了。”
“我真?的?没下毒!”
“我一心投靠新政府,绝无二心!”
“……”
什么都没审出,好在抓到人?的?事情还没有上报到日本?人?那?里?,按照以前审共.党的?经验,八成也刑不出个什么情报,死?了就?死?了。
这?口气,杜兴硬憋了回去。
……
慕琦带着医疗物资与?国.民.党.军.统南京行动组组员交接后,便去苏州老家了。
下午四点,杜召买好几盒珠宝首饰,开车去接人?。
他这?一走,邬长筠过了两天平静日子,还迎来了一个好消息。
那?日傍晚,她正在后台化妆,忽然?听到元翘清脆的?声音:“长筠姐——”
邬长筠回头看去,就?见元翘笑开了花,朝自己跑过来,后面还跟着阿渡。从?前在玉生班,他们三?人?关系便要好些,这?两位一个是?青衣,一个是?小生,没想到一块过来了。
邬长筠与?两人?拥抱:“好久不见。”
元翘噘着嘴哼哼:“我可想死?你了。”
阿渡在后面道:“是?啊,天天在家念叨。”
“家?”
元翘松开邬长筠:“我跟他结婚啦。”
邬长筠难得会心地?笑起来:“恭喜。”她赶紧去拿小包,“身上没带钱,改天给你们补个大礼。”
元翘高兴地?挽住她胳膊:“那?我就?不客气啦。”
阿渡:“谢谢长筠姐。”
邬长筠问:“你们一直在沪江?”
“不是?,在无锡,班主给我们写了信,才知道你回来了,立马来找你了。”元翘看着她的?戏妆,惊讶道:“呀,你又唱武生啦。”
“武旦武生都唱。”
阿渡道:“长筠姐唱武生,座儿?可得饱眼福了。”
邬长筠:“今天满了,等下我给你们找个凳子到二楼坐着,看我功夫长进没。”
“好啊!”
唱完戏,邬长筠带他们去饭店吃了顿夜宵。回去路上,又打了点酒,准备回去再畅饮一通。
刚提上酒转身,目光无意扫到街边的?一个流浪汉,正在一堆垃圾里?找吃的?。
她看着熟悉的?身影,忽然?定住。
三?七年?开战,日军对沪江不断进行轰炸,当时许多监狱里?的?犯人?都趁乱逃了,听说李仁玉曾被安排在军服制衣厂做劳动,后来,制衣厂也被炸毁,他居然?还活着,只是?看上去精神不太对。
元翘叫邬长筠一声:“看什么呢?”她顺着邬长筠的?视线看过去,“你认识他?”
邬长筠摇摇头,移开目光:“不认识,走吧。”
一路上,元翘不停地?说着这?两年?发生的?事。
邬长筠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满脑子还是?刚才那?个衣衫褴褛的?老头,再想起他从?前嚣张跋扈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
善恶终有报。
他如今这?般模样,真?是?应了这?句话。
邬长筠不禁又想起李香庭来,也不知他现在如何了。
想想,两人?已经很久很久没通信了。
他,还活着吗?
……
寂州。
上个月,日军和八路军打了起来,直到现在还在间断性地?交火。城里?本?来就?没什么人?,战火又起,现在就?像个空城一样。
华恩寺又住进来一些难民,男女老少都有,这?一年?多,李香庭一直带人?在寺院里?外种菜和粮食,勉强够大伙糊口。
自打日军忙着迎战,华恩寺的?人?们也算过了段安生日子。
李香庭每天的?生活就?是?画画、礼佛、打扫寺庙,他出家后,日本?兵隔三?差五还会来逛逛,今年?七月还因为讨要壁画不成,夜里?偷偷放把火把伽蓝殿给烧了。
为了救火,吴硕的?腿还被烧伤了,至今走路还有点不利索。
陈今今是?三?八年?六月从?南京出来的?,后面那?半年?一直忙于揭露日军在南京犯下的?惨绝人?寰的?罪行,今年?年?初在新四军中继续做战地?记者,五月又来到了八路军队伍,一边做卫生员一边进行拍摄。
自打三?七年?一别,她已经两年?没见过李香庭了。
她的?皮肤黑了许多,人?看上去更瘦,却更富力量感,眼尾处留了一道疤,是?为了拍摄前线冲锋的?战士被飞溅的?弹片刮到,差一点点,就?瞎了。
她特意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在短短的?头发上别了一朵花,来见她久别的?爱人?。
那?天傍晚,李香庭正在扫地?,一身僧服,微弯着腰,在寂静的?寺庙中一派祥和。
陈今今穿了布鞋,脚步轻轻的?,看到院里?的?背影,本?要叫“明尽”,又觉得不到两年?,不至于长这?么高,兴许是?后来的?和尚,便问:“小师父,请问李香庭在吗?”
……
第104章
李香庭听到她?的声音,手上的动作顿住,心脏像漏了一拍,以为自己又出现了幻觉。
“师父?”
又一声,将他瞬间拉回了现实。
李香庭缓缓转身看着来人,握住扫把的手指微紧了些:“今今。”
陈今今看到这僧人的脸,由平静转为震惊,继而心中泛起汹涌的酸楚,她?的眼睛红了,没有质问李香庭为什么这副打扮,艰难地?扯了下唇角:“李苑,我饿了,有吃的吗?”
“跟我来吧。”
李香庭走在前面,陈今今在原地?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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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几秒才跟上。
本以为会有很多寒暄的话,会拥抱、亲吻、凝视对方的眼睛一直说:我想你,我爱你……
可短短的一段路,两人一个字都没有说。
李香庭走到厨房门口,回头对她?道:“你去斋房等吧,我做好端过去。”
“好。”陈今今在院里站着,深深呼吸这儿熟悉的空气,红墙黄瓦还?是记忆里的样子,只?是院角的果树没了,现在种了一地?蔬菜。
忽然,两个小孩从西边跑过来,看见生?人,胆怯地?手牵手,又往回跑。
陈今今没来及叫住他们,已经没影了。
陈今今走向厨房,没有进去,就站在门口看着里面一身素衣的男人,他的袖口被?扎起来,拿着汤勺缓慢搅动锅里的食物。
一别两年,华恩寺多了些烟火气,可故人……似乎变了许多。
李香庭垂眸静静地?熬粥,直到熟了,盛起来转身,才见陈今今立在门口看着自己,他僵在原地?,碗烫得手指微痛:“怎么?站着?去坐。”
“想看看你。”
李香庭却挪开目光,不看她?了,他从人身边过去:“来吃饭吧。”
陈今今跟他到隔壁的斋房坐。
“有点烫,凉一会。”
“没事。”陈今今直接端起碗喝了一口,确实烫嘴,眼泪都快下来了,她?艰难地?咽下去,喉咙、舌头生?疼,却不抵心中半分。
“慢点喝。”
“嗯。”她?又喝了一口,不禁皱起眉,实在吃不下,放下碗,红着眼道,“太烫了。”
两人干坐着,什么?话也不说,斋饭一片寂静,完全不是她?日夜幻想中的重逢。
李香庭太平静了,平静到……仿佛自己只?是个陌生?人。
她?也早已没有了曾经的活力,在经历了战争,目睹血淋淋的屠杀后,整个人深沉许多。
一时?间,忽然不知该说什么?,明明心里有太多话。
终于,李香庭开口:“从哪里过来的?”
陈今今赶紧回答:“寂阳,随八路军的支援部队过来,前天到的。”
“还?在做战地?记者?”
“对,去年停了半年,在南京的鼓楼医院帮忙。”她?眸光又黯了些,“然后一直辗转各地?,跟了好几个部队,国军,新?四军,八路。”见李香庭沉默,她?又补充道:“这会停战了,就来看看你。”
“前线危险,你注意安全。”
“好。”陈今今与他对视,平静的瞳孔下暗藏汹涌的情意,“你呢,这两年怎么?样?”
“还?好。”
“我看寺里还?有其他人。”
“是无家可归的难民。”
陈今今点点头:“明尽呢?一直没见他人。”
“明尽不在了。”
“嗯?”陈今今听他坦然地?说出这句话,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在?什么?不在?”
“他和?灯一,都圆寂了。”
陈今今愣住了,灯一圆寂,还?能理解,但明尽……自己离开的时?候,他才十三四岁吧。
“怎么?会?明尽为什么??出什么?事了?”
“三八年被?日本兵暗害了。”
陈今今瞠目结舌,半晌,低下头,震惊与悲痛下,又多了分无可奈何的习惯。
生?离死?别,血流成河,见多了,不是吗?
李香庭见她?深深垂首:“喝粥吧。”
陈今今缓过劲,捧起粥喝了一口,这会儿凉了一些,囫囵吞下去,什么?滋味都没有。
“要不要给你拿个馒头?”
陈今今摇摇头,几口喝完了粥。
“我再给你盛一碗。”
“不要了,饱了。”
李香庭收回手。
“修复工作和?临摹进展怎么?样了?”
“还?算顺利。”
外?面传来呼唤声:“老师——老师——”
“在这里。”李香庭转向门外?回应道。
又一个光头男子进来,陌生?面孔。
吴硕见李香庭面前坐了位漂亮姑娘,问:“这位是?”
李香庭介绍:“陈今今,我以前的朋友。”
陈今今心里一凉。
朋友。
她?起身:“你好。”
吴硕上前打招呼:“你好你好,这会兵荒马乱的,你怎么?来的?”
“我是战地?记者,随军过来的。”
“啊!你是老师以前的女朋友!”吴硕脱口而出,“老师以前跟我提过你,我还?看过你写的文章。”
陈今今看向李香庭,他没有丝毫表情变化?,于是勉强地?对吴硕挤出点笑:“突然过来,打扰你们了。”
“不打扰不打扰。”吴硕瞄一眼静默的李香庭,“那你们先聊,我去画画了。”
陈今今见他离开,对李香庭说:“带我去烧个香吧。”
“好。”
……
刚迈入大?雄宝殿,陈今今就看到东壁墙面空空,她?惊道:“这块墙的壁画呢?”
“被?日本人割走了。”
陈今今发现两边的几座彩塑也没了:“他们太可恨了!”
李香庭带她?每个殿重新?走一遍,伤痕累累的壁画和?伽蓝殿被?烧焦的墙面,都是日军赤.裸裸的罪证。
陈今今无法想像那些畜生?毁灭、掠夺这辛辛苦苦修复、保护下来的壁画时?,李香庭是什么?样的心境。只?能看到现在的他很淡定?,淡定?得让自己觉得有点不认识眼前这个男人了。
所以,在这漫长而困苦的两年,他都经历了些什么??
陈今今不想问,更不敢问。
……
寺里作息早,五点半,便聚在斋饭吃晚饭了。
来了位美丽的小姐,听说还?是明寂师父从前的女朋友,大?家对她?格外?好奇,接连上来热情地?打招呼,嘘寒问暖。
陈今今同他们说了说外?面的战况,我方来了援军,目前占有优势,相?信很快就能收回寂州。
众人听此,大?喜。
饭桌上,陈今今光顾着讲话,饭没吃多少,散桌后,李香庭给她?拿了个馒头。
此刻,她?正坐在大?雄宝殿前的阶梯上慢悠悠地?啃。
李香庭在她?身畔,肃然而立。
陈今今一点胃口都没有,只?是手里拿着个馒头,让自己有些事情做,显得空气没那么?凝滞。
她?在等李香庭说话,可一个馒头吃完了,他都没说一个字。
陈今今干咽下最后一口,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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堵得难受,故作轻松抬脸看着不动声色的和?尚:“李苑,你剃光了头都这么?好看。”
李香庭闻言,低下脸,微微笑了。
“你坐呀。”
“我站着就好。”
“不累吗?”
“不累。”
陈今今往西边看去,晚霞灿烂,橙灿灿的落日趴在山头、挂在佛殿的飞檐上。
“李苑,天快黑了。”
他没有吱声,随她?的目光,望向夕阳。
“我们会胜利的,总有一天会赶走他们。”陈今今收回目光,又抬脸看向离自己一米远的男人,“现在战况不错,等八路军收回寂州,就不用担心日本人再过来祸害了。”
“嗯。”
这一声“嗯”,让她?心底又透了些凉意。
陈今今往李香庭身边挪了挪,离他近一些:“李苑,我有点害怕。”
李香庭垂眸看着她?:“怕什么??”
陈今今没有回答,头靠住他的腿。
李香庭任她?靠着,没有躲避。
陈今今弯起唇角,心里终于多了丝暖意:“李苑,你想我吗?”
李香庭紧握着佛珠,不知道怎么?回答,不知道……该不该回答。
又听她?道:
“我很想你。”
他闭上眼,不敢看天空,亦不敢看她?。
佛殿下,两人周身环绕着温暖的光晕。
一阵柔和?的风吹过来,屋角的惊鸟铃左右摇摆,铃声清脆。
仿佛,在替他回答。
……
寺院里有十三位难民,皆为佛教信众。
每天,李香庭都会带着大?家上晚课,为他们讲解佛经,解疑释惑。
陈今今一个人在工作室待着,看李香庭这两年的成果。
他的文笔精妙许多,画功也大?有进步。
陈今今仿佛通过一幅幅画、一篇篇论文看到了这两年间的李香庭,仿佛看到他伏在案前焚膏继晷地?写字、画画;看到他抚摸着寸寸画墙,为千古画卷悲鸣;看到他虔诚地?跪在佛前,为众生?祈愿……
吴硕忽然推门进来,见陈今今坐在桌前:“我以为你去听老师讲经了。”
“没有,在这看看画。”
吴硕坐到她?对面的工位上:“喝水吗?”
“不用,谢谢。”
吴硕搓搓手,翻出小画稿:“我画会。”
“不去晚课?”
吴硕笑道:“我不是真和?尚。”说完,他又觉得说错了话,立马改口:“今晚讲的经我听过,我悟性好点,理解得快,他们都没读过书,不识字,学?得慢。”
陈今今点下头,继续看论文。
吴硕偷偷打量她?的表情:“你跟照片上不太一样。”
陈今今抬眼:“你看到过照片。”
“很久之?前了,有天晚上出去倒水喝,见老师房间灯还?亮着,就敲窗看了眼,发现他在看你的照片,雪地?那张。”
陈今今弯起嘴角:“堆雪人的时?候,和?明尽、灯一。”
“是的。”
“可惜那会忘记跟李苑合照了。”
吴硕疑问:“李苑?”
“他的字,但不怎么?用,可能没告诉过你。”
“这样啊,他现在又多了个法名——明寂。”
“寂寞的寂吗?”
“对。”吴硕见她?不说话,又后悔了,干嘛提法名啊!他在心里默默抽了自己一巴掌,不敢乱说话了。
陈今今却问:“他是什么?时?候剃度的?”
“去年四月份,灯一去世的时?候。”
陈今今喃喃自语:“一年半了。”
吴硕:“你别怨他,老师很不容易的。”
“我知道,我不怨,他一定?有他的理由。”
“老师保护了很多人,之?前这里最多的时?候住了五十多个,前前后后都走了,只?剩现在你看到的这些。今年年初,日本兵故意来找茬,非说这寺庙不干净,聚众淫.乱,要带走四个女孩。”
“他们简直不可理喻,早就泯灭人性,丧尽天良了。”
“可不是嘛。”吴硕握拳打了下桌子,“一帮畜生?,他们一旦将人带走,后果显而易见,老师不让他们带走女孩,被?鬼子围殴,还?质疑他是真和?尚还?是假和?尚,让他把其中一个女孩强.奸了,就放过所有人。”
陈今今心痛极了。
“老师当然不肯,那女孩的父亲去拦住那些鬼子,差点被?杀了。他们把她?父亲拖到寺外?面,挖了个大?坑,让老师选,要么?强.奸女孩,要么?代替她?父亲受罚。”
“然后呢?”
“鬼子说不杀出家人,倒是想看看他是真佛还?是假佛,就把老师给活埋了。”吴硕提起这事,哽咽道:“他就那么?合掌坐着,任鬼子把土往身上堆。”
陈今今也红了眼。
“不过说来也神了,等鬼子走了,我们才敢把土刨开,埋了好久,他居然还?活着,可能真是佛祖保佑吧。”吴硕沉默良久,深深叹了口气,“不过自打这件事发生?,我就感觉老师又变了很多,可能是生?死?关上走过一遭,大?彻大?悟了,从前大?多时?间都待在这里或是佛殿研究壁画,自那以后更多时?间是一个人闷在藏经阁看经书,有一回两天没吃没喝,把我都急死?了。”
陈今今微垂着眼:“我还?在这的时?候他就总泡在书堆里,天天研究历史、艺术、佛经。”
“老师是个非常优秀的画家、史学?家,他曾经唯一的愿望就是将壁画弘扬出去,把中国的艺术带到全世界,可今年夏天他忽然跟我说,‘以后传承的使命就交给我了,一定?要把这些艺术魁宝带出去,让所有人看到’,什么?叫交给我了,那他呢?”吴硕说到这,已经泪如雨下了,“我真怕他看破一切,遁入空门,真的不理尘世了,以后如果战争胜利,鬼子滚出中国,你劝他还?俗吧,只?有你能劝他。”
陈今今本还?想问问李香庭这两年间的事,可仅仅听这一桩,她?就已经快崩溃了。
自己见过的惨案太多,本以为只?要人还?活着,一切都不算什么?,可真正听到细节,幻想这些事发生?在她?的爱人身上,她?还?是肝肠寸断。
……
深夜,外?面飘起小雨。
寂州向来少雨,这是入秋以来的第一场。
陈今今进了李香庭房间,躺到他的身边。
李香庭醒来,往床尾挪,要下去。
陈今今拉住他:“做噩梦了,别走,陪陪我。”
“好。”李香庭还?是下了床,点上根蜡烛,到旁边的蒲团正坐,“你睡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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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上来。”
“今今,我不能上去。”
陈今今看他低下头:“那你靠近点,我害怕。”
“别怕,我在这。”
“你靠近一点,求你了。”
李香庭顿了片刻,还?是起身,将蒲团拿到床边,又坐了下去:“睡吧。”
陈今今攥住他的衣服,怕人一会儿又走开。
黯淡的蜡烛散发出温柔的光,李香庭闭了眼睛,不敢与她?对视。
良久,他再次睁开眼,却见床上的女人泪流满面。
这一刻,心还?是不受控制地?被?牵动,他想抬手,为她?擦去眼泪,悬在半空,迟迟未落下。
陈今今忽然抓住他的手,扑过去,身体坠落在床下,窝在他的怀里,声音低哑:“这只?是被?逼无奈,演戏给日本人看,为了保护寺庙,保护这里的文物,为了骗日本人。”
李香庭任她?在怀里呜咽:“今今,我是自愿的。”
“我不管你是不是自愿,你告诉我,你会还?俗的。等我们赢了,赶走日本人,到时?候你画画,我写作,留在这里,或是去别的地?方都可以。”陈今今抬脸看他,泪水涟涟,“你会还?俗的,对吗?”
“对不起。”
“为什么??”
“那个时?候,我快撑不住了。佛经万卷,说的不仅是佛法,还?有活着的路,我在其中找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和?解脱。”
“那我呢?”
“遁迹空门,只?结法缘,不结俗情。”
“所以你要当一辈子和?尚吗?”
“我已发愿,常伴佛前,修证佛法,广度众生?。”
“你——我——”陈今今无可奈何地?看着他,“我好想你,我每一天都想你,每一天,都想来寂州找你。有好多次,好多好多次我都差点死?了,我好不容易才活下来,来见你。”
李香庭低下眼,平静地?注视着她?:“今今,放下吧。”
“我不放,我放不下。”陈今今搂住他的脖子,想要亲上去。
李香庭别过脸去。
她?僵在他的颈边,忽然解开自己的领口。
李香庭要起身:“别这样。”
陈今今一手将他拽回来,一手掏出脖子上挂的木戒,悬在他眼前:“你送我的,我一直戴着,我在战火中穿梭,生?怕掉了,或是毁了,所以挂在脖子上,我每晚都握着它入睡,只?有握着它,我才能睡得着,你说过,等我回来,我回来了,你别不理我。”
“对不起。”
“你能不能问问我,这两年去了哪里,经历了什么??我们还?像之?前那样,聊一整夜,一整天,好不好?”
“你想聊,我陪你。”
“你别这样说话。”陈今今捧着他的脸,“李苑,你看着我。”
李香庭同她?对视。
“出家人需了却红尘,你真的了了吗?”
李香庭沉首,闭上眼睛:“我无愧世人,无愧自己,唯独有愧于你,对不起。”
陈今今绝望地?捶他的胸口:“李苑,你抱抱我,抱抱我吧。”
……
第105章
陈今今窝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后半夜,李香庭把人抱起来,放到床上。
他坐在床边看着她的睡颜,很久,才起?身轻轻出去?,到大雄宝殿待着?。
脑海中尽是她质问的话语:
出家人需了却红尘,你真的了了吗?
……
这是陈今今两年来最安稳的一次觉。睁开眼,仿佛时光倒退回两年前,外面传来孩童的嬉闹声,她不禁想起?曾经同李香庭与明?尽在?这院中追逐的场景,恍若就在?昨天一般。
良久,她才从回忆中抽离,缓过神,抓着?柔软的被褥,脸埋进枕头?里,吸嗅李香庭留下的味道,也不再是从前浓浓的书卷和颜料味,更?多的是长期在?青灯古佛下熏染的香火气。
两年,早已物是人非了。
陈今今抱住枕头?不愿起?身,昨夜泪流多了,这会眼睛还酸涩无比,她静静躺着?,回想昨夜的话,昨夜的人……她并不后悔在?李香庭面前暴露脆弱的一面,也不觉得眼泪有什么丢人之处。自己向来率性,虽这两年在?很多事上、人前学会了隐忍,但在?爱人面前,她只?想做最真实的自己。
在?床上流连许久,陈今今才起?身去?洗漱。
空荡荡的院子里,轻柔的秋风拂得人很舒服。
她坐在?花坛前,又想念起?明?尽。
刘奶奶从廊下走过,见?人坐着?发呆,唤她一声:“来吃早饭吧。”
陈今今闻声看过去?:“奶奶,早。”
“不早了,再过会都做午饭了。”刘奶奶笑着?招招手,“快来,本来早上要叫你,明?寂说让你多睡会,锅里还留了稀饭和馒头?,我添把火给你热一热。”
“我自己来吧。”
陈今今随军期间学了不少技能,其中包括生火做饭,湘菜浙菜都会一点,最拿手的一道就是烤野鸡,可?是这是佛寺,不能沾荤腥,她便想中午和刘奶奶一块炒几个素菜给大伙尝尝。
吃完,陈今今和刘奶奶在?斋饭门?口坐着?,聊了聊寺里的人,寺里的事。
太阳晒得人发懒,她又有些困意,在?这浓浓的困意里,又十分地想念李香庭。
明?明?,现在?离得那么近。
可?却更?远了。
不知道李香庭在?哪里、干什么。
陈今今从毗卢殿后门?进去?,拜了拜两侧的文殊、普贤菩萨,刚起?身,听到殿内有人讲日本话,她以为听岔了,或许是相似的方言,没?当回事,紧接着?又听到两句日语,是男人的声音。
陈今今快步绕过去?,便见?一个穿了米白色西转的男子跪在?毗卢遮那佛前,合掌祈祷,口中喃喃念叨着?日语:“希望战争早点结束,保佑我的家人平安健康,保佑病人早——”
陈今今听着?这熟悉的语言,积压的恨意猛然?爆发,走近一脚将人踢倒:“你也配跪在?这,滚出去?!”
日本男人眼镜都被踢掉了,趴在?地上捡起?来,并没?有生气,且与她鞠了个躬:“抱歉,我马上就走。”
远远就听到女?人的骂声。
李香庭走进毗卢殿,就见?两个难民拉住愤怒的陈今今,佐藤阳太正?立她身前,深深低下头?。
他对陈今今说:“他不是军国主义份子,只?是个普通人。”
陈今今气红了眼,盯着?垂首的日本男人:“普通人,普通人不在?家里好好待着?,跑别人的国家干什么?来看这个被你们侵略的民族吗?来看这些流离失所的人吗?”陈今今用?力甩开拽住自己的两个男人,“来假惺惺地忏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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