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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0-50(第2页/共2页)

>     “放他们走吧。”

    邬长筠放下右脚,贴在墙上的男人脱离压制,身?体?缓缓滑了下去,汗如雨下。

    她?又勾起左脚下的棍子?,握在手中,往木堆扔过去:“滚。”

    地上的男人起身?,扶起墙边吓傻的人,见这女人身?手不凡,只好先撤,边后退边指着他们骂:“做卖国贼不会有好下场!姓杜的,你要不想天打雷劈,就滚回去抗日!”两人扛着远处地上被杜召打晕的男人跑出了巷子?。

    黑暗里?,又只剩他们两。

    忽然而来的安静,叫人有些不知所措。

    杜召倚墙站立,声音轻飘飘的:“你这功夫哪学的?”

    “戏班子?。”

    “戏班子?教的可不是这些。”杜召见她?不说话,没有追问。

    这一架,倒把自己打了个清醒,他直起身?,硬撑着往前?走几步,从邬长筠身?侧走过,“连累你了,回去休息吧。”

    邬长筠回头看去,他背后的衬衫被血浸透了,忍不住问一句:“你去哪?”

    “回家。”

    “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

    邬长筠目送他远去,在这寂静的黑夜中,颀长的黑影折在冰冷的墙上,显得异常凄凉。她?仿佛又看到在昌源杜家与?自己坐在屋顶喝酒的那个落寞身?影。

    汉奸?

    一个坚持抗日,不惜家中决裂,曾经为统一事业大战四?方的血性将军,怎会和日本人勾结?

    他的伤,哪来的?

    “杜召。”

    杜召停了下来,背对着她?。

    “他们为什么叫你汉奸?”

    “爱叫就叫吧。”他忽然轻笑了一声,“我?树敌无数,现又人人喊打,把你牵扯进来,对不起。”

    邬长筠沉默地看着他的背影,也许习惯了他的狂妄与?傲慢,这三个字,在此刻格外刺耳。

    “你说的对,以后我?不会再来纠缠你。”杜召垂下眼,无声片刻,始终没有回头,他缓了缓神?,继续前?行,“保重。”

    邬长筠立在原地,直到影子?完全隐没在黑暗中。

    终于得到了期盼的话。

    可为什么?一点儿也不开心呢。

    ……

    杜召驱车回到家,佣人都睡了。

    这两日身?体?欠佳,生?意上的事都是白解在处理,到现在人还没回来。

    杜召来到卫生?间,将上衣脱了,浑身?的劲都被抽干似的,手脚发软。

    他打开水龙头,捧起冰冷的水往滚烫的脸上扑了两下,额前?的头发湿透了,往下缓慢滴水。

    杜召抬头看着镜子?里?憔悴的人,心里?暗嘲:一道破口子?,居然把自己搞成这幅德行。

    他回到房间,用注射器抽出药水,给自己打了一针。

    趴在床上昏昏欲睡,不久,隐约听到白解的声音。

    屋里?没开灯,黑不隆咚,一道光忽然从门口.射.进来,落在他的腰上。

    白解打开灯,来到床边查看他的伤口,又碰了碰他的额头:“不行,得去医院。”

    他被白解扶了起来,只觉得天旋地转,用力推开他的手:“不能去。”

    “不行!”

    杜召继续趴下去:“给我?换药。”

    白解心疼地看着他。

    “快点。”

    白解去拿来医药箱,将他身?上纱布撕开,一拉一扯,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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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模糊。

    杜召脸埋在枕头里?,汗湿了大片。

    白解给他换好药,重新绑上纱布,才问:“你去哪了?”见他不吱声,又问:“不会是去找邬小姐了吧?”

    “嗯。”

    “没聊好?”

    杜召不说话了。

    “我?去把她?给你叫来。”他刚起身?,被杜召抓住。

    “站住。”

    “怎么了?你不太对劲,分手了?”

    “分什么手,都没在一起过。”杜召睁开眼看他,“白解,我?们这种人还不配谈感情,自身?尚且难保,不该把别人拉进刀林剑雨之中,一直以来是我?冲动了。”

    “想这么多干什么?自己开心就好。”

    “倘若他日再上战场呢?”

    白解缄口不语。

    “行了,别一副臭脸,我?还死?不了,都是小事。”杜召抬手,按灭了灯,“睡了,出去。”

    “有事叫我?。”

    ……

    戚凤阳失踪的第七天,警察厅没有一点儿消息。

    李香庭几乎动员了所有在沪江的朋友与?学生?帮忙寻找,仍毫无音讯。

    邬长筠刚拍完一小段,下来休息,场工告诉她?外面有人找。以为又是戏班子?的人,没想到是李香庭:“你怎么来了?”

    “想找你帮帮忙。”

    邬长筠见他胡子?拉碴,眼下发黑,像是几天没睡觉:“什么事?”

    “阿阳不见了,已经一个星期了。”

    “报案了吗?”

    “嗯,说是尽力在找,也登了报纸,还是没消息。”李香庭给她?几张照片,“你认识的人多,想让你帮忙看看。”

    “好。”邬长筠接过来,瞧着他颓废的模样,索性下场戏还有会,干脆同他说两句,“你喜欢上她?了?”

    “没有,你可能不信,但我?真的只把她?当做妹妹,朋友,学生?。”

    “这么多身?份啊。”

    “你就别打趣我?了。”

    “如果她?喜欢你呢?”

    “怎么会?”他无奈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忽然冷下脸来。

    “你成天带着她?出去读书、画画、见世面,很难不喜欢。”

    “我?只是想帮她?。”

    “但会让人沦陷,尤其是你这种帅气的富贵小公子?,性格好,有才气,就是在外面很多女孩都会动心,别提这么朝夕相处了。”

    “我?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把她?当小孩。”

    “十四?岁,不小了。”邬长筠将照片夹进剧本里?,“丫鬟和少爷,话本里?当故事听听还可以。或许,你应该回家问问。”

    “问过,都说没见过。”

    “是么。”邬长筠意味深长地说:“那就再仔细问一遍。”

    李香庭看她?的表情,似乎明?白了什么:“谢谢提点,我?先回去一趟,改日再约你。”

    “嗯。”

    人跑了。

    邬长筠甩两下剧本,回了片场。她?昨晚也没睡好,一直琢磨杜召的事,天快亮才睡着。

    蔫了一早上,到片场才活了过来,抛下所有杂碎情绪,专心工作?。

    毕竟,任何事都不能耽误自己赚钱。

    ……

    李香庭是骑自行车过来的,不到半小时,车被人偷了,只剩把锁落在地上。他环顾四?周,来往的皆是行色匆匆的路人,此刻,他已经没心情再去找车了,到路边想招辆黄包车,却见一个车夫拉着车快速跑了过去,上面坐了位身?穿格子?旗袍的女人。

    他的视线仓促扫过去,不以为意,忽然间反应过来,愣了两秒,回头再看过去,那黄包车已经跑远了。

    另一辆黄包车停在他面前?。

    李香庭赶紧坐上去:“先生?,麻烦跟上前?面那辆。”

    车夫笑了,头一回听人叫自己先生?,把毛巾绕在脖后,抬起车把:“您坐稳喽。”

    李香庭一路跟过去,停在一家大宅的后门,远远看向坐在前?面那辆车里?的人。

    她?染了红色指甲,拿出淡蓝色小包,从里?面掏出钱递给车夫,扶着他的胳膊下车。

    黑色高跟鞋落在平地,车篷挡住她?的上半身?,李香庭仍看不到脸。

    这身?形太像了,可他又怕认错,贸然前?去失了礼。

    车夫拉上车离开。

    女人完全显露在眼中。

    李香庭赶紧下车,激动地跑到她?身?边:“阿阳,真的是你!我?找你好久,你怎么在这?”

    戚凤阳瞪大了眼,表情从错愕变成羞愧,低下头躲开:“你认错了。”

    李香庭赶紧拉住她?:“阿阳,你说什么呢?”她?的头发剪短了,还烫了流行的卷发,脸上化着浓妆,同以前?判若两人,“你怎么……打扮成这样?这段时间你去哪了?”

    戚凤阳不敢看他,用力甩开人,见后门开了,慌忙进府。

    李香庭要跟进去,被门口的佣人拦住:“欸,先生?,这是私宅,不能随便进。”

    虽已猜出一二,但李香庭仍自我?欺骗也许是其他原因?,见佣人要关门,手扒住门问:“请问一下,刚才那位小姐来干什么?”

    佣人还忙着,没功夫理他,只说:“快走吧快走吧。”

    ……

    第44章

    佣人关?上门,夹中他的手腕,赶紧又拉开:“先生,您别为难我啊,我也就是个守后门的门房,放您进来,老爷要打我的。”

    李香庭忍着痛:“那请问你家老爷叫什么?”

    “老爷姓朱,”佣人左右看一眼,压低声音又道:“朱义诀。”他缩回头,“听见?了?您啊,还是别惹事的好。”

    李香庭并未听过此人名号:“那麻烦你通报下,我叫——”

    不等他说?完,佣人又掩了掩门:“您怎么说?不通呢?”他见?李香庭焦急的神情,想来又是个为情所困的痴情男子,摇摇头劝道:“先生相?貌堂堂,气质出?众,定不是普通人家出?身,非执着于烟花女子干什么?放手吧,找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的姑娘娶了。”他掰开李香庭的手,把人往外推。

    李香庭反拽住他:“什么意思??什么烟花女子?”

    “吴乐巷的新花魁啊,先生不知道?”佣人叹口气,“您还是长?点心眼吧,别被女人骗了钱还伤了心。”

    李香庭怔愣地?看着他,等反应过来,手被扯开,门也被关?上了。

    他一直在这等到黑夜,几个人从后门进出?,却一直不见?戚凤阳出?来。

    还是那门房好心,出?来又与他说?了句:“那女人傍晚就从侧门走了,别傻等了,你要真?想找她问个究竟,就去满月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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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人不知满月楼,表面上是个茶馆,里头却做着身体买卖。

    李香庭一路浑浑噩噩,直到车夫催促他下车,才缓过神来,付了钱。

    刚落地?,就有艳丽的女人迎过来,勾上他的胳膊:“老板,进来玩啊。”

    李香庭将女人的手从身上拽开,礼貌地?点了个头:“抱歉,我来这找人。”

    女人笑?道:“来这可不就是找人嘛?”

    李香庭再次推开:“请问这里有个叫戚凤阳的女孩吗?”

    “什么凤啊阳啊的,没听过。”女人又要攀上来,“老板先进来喝杯茶,外面热。”

    李香庭立马躲过去,快步往里走。

    女人在后跟着:“老板慢点走,我都跟不上了。”

    李香庭像避瘟神一样躲开,大厅里人烟稠密,喧哗躁动,有品茶听曲的、猜拳喝酒的,还有抱着女人嬉笑?,札手舞脚的。

    他在人群里穿梭,香味臭气混杂着,熏得他头昏脑涨,五彩斑斓的人影不断从两侧掠过,令人眼花缭乱,仿佛坠入无?际的迷雾中,找不着出?口。

    仙姐一把拦住这没头没脑乱冲的男人:“小爷,您这是找谁呢?”

    李香庭看过去,见?这妇人穿金戴银、衣着华丽,可能是传说?中的老鸨,便问:“您好,打扰了,请问您是这负责人吗?”

    仙姐从头到脚给他打量一通,捂脸夸张地?笑?了,头一回见?这么客气的,瞧这呆头呆脑的书生气,定不是常来这种地?方玩的客人:“是啊小爷,仙姐给你介绍几个姑娘?我这儿的姑娘个个水灵,您是喜欢南方还是北方的?”

    “不用,我找人,戚凤阳,我是她朋友。”

    这香饽饽,可真?是个活宝,仙姐笑?脸相?迎:“小红月呀,在呢在呢,我带您去找她,不过话?说?在前头,她可是很贵的。”她把手伸到李香庭面前,“小爷,您看。”

    李香庭没来过这种地?方,也不懂规矩,他只想尽快见?到戚凤阳,掏出?几张钞票放到老鸨手里:“我只带了这些。”

    “够了够了!”仙姐没想到这小爷出?手如此阔绰,把钱揣怀里,赶紧招呼人上楼,“快请,这就带您去见?她。”

    李香庭跟着仙姐上了三楼,兜兜绕绕来到相?对安静的一间屋门口。

    仙姐敲了敲门,客客气气道:“月呀,有客人来啦。”

    “不接。”

    李香庭心里咯登一下,是戚凤阳的声音。

    “月呀,你出?来见?一下,陪客人喝两杯。这可是个贵客,给了妈妈好多钱呢,快收拾收拾,好不好?”

    里头没动静了。

    李香庭拉开仙姐,直接推开门,只见?戚凤阳头发披散,穿了件宽松的白色麻布裙子,拿着画笔在画布上快速刷着。

    她头也不回,懒洋洋地?说?:“说?了不接客,我累了。”

    李香庭缓慢走到戚凤阳身后,看着她面前的画布,笔触杂乱了许多,充满了宣泄与焦躁。

    戚凤阳耷拉着眼皮,看向右侧的落地?镜,两人的目光碰撞到一起。

    仙姐探头往里看,见?戚凤阳没轰人,满意地?退出?去:“月,那你招待好客人。”

    整洁的房间陷入长?久的静谧。

    戚凤阳挪开目光,继续画画:“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李香庭走过去,握住她拿着画笔的手,“你在这干什么?跟我回去。”

    “我在干什么,你看不到吗?”戚凤阳故意轻笑?一声,“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李香庭看着她陌生的表情:“这也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我带你走。”

    “你回去吧。”戚凤阳收回手,继续作画,“我现在过得很好,有钱,自由,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

    “自由?”李香庭夺了她的画笔,“你管这叫自由?”

    “起码我不想接客的时候,可以?不接。你走吧,以?后也不要再来了,传出?去对名声不好。”

    “你跟我回家,我们回去说?。”

    “这里就是我的家。”

    “阿阳!”

    “少爷,我现在叫小红月。”

    “我不管你叫什么,变成谁,我只认你这个人。”李香庭把她拉起来,“回家。”

    戚凤阳用力甩开他,退到茶桌边坐下:“少爷要想喝酒,我大可奉陪,其他事情就免谈了。”

    李香庭盯着她无?神的双眸:“是我家里人把你卖到这的?”

    戚凤阳没有回答。

    “是我爸?”

    “少爷,”她垂下眼,笑?了一声,“别为了我再跟家里闹,我们这些做奴的,一张卖身契,不就是从那儿卖到这儿,从这儿卖到那儿。”

    “我从没往卖身契上想,如果早知道有这个东西,一开始就会毁了它。”

    “你毁了一张,两张,十张,能毁掉所有吗?”戚凤阳苦笑?一声,“少爷,你教我人权、平等、自由,那不过是希望中的社?会,你睁开眼看看这个世界,看看楼下那些笑?脸陪客的女人,哪个不是从被迫到接受。跨过心里那道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做什么不都是混口饭吃。我就这样也挺好,刚才你也看到了,朱家老爷看上了我,出?手阔绰,给了不少钱,这里的人对我都客客气气的,我也不用出?去招揽生意,就天天坐在这画画,想出?去逛街,吃东西,看电影都可以?。”

    李香庭沉默了。

    “少爷,你该走了。”

    “我帮你赎身。”

    “谢少爷好意,我这残花败柳之身,不值得。更何况我很喜欢现在这种生活,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

    李香庭忽然走到她面前,弯下腰,轻轻抱住了她。

    戚凤阳身体忽然僵住似的,明明身处温室,却如若冰天雪窖,冷得发颤。

    “你不用故意这样说?话?刺激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说?得对,我力量渺小,无?力改变这个世界,可我不能把你丢在这里。”李香庭松开她,“以?前是我疏忽了,以?后我会保护好你。”

    戚凤阳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心被揪住一般。

    李香庭摸了下她的脑袋:“我去处理好一切,你等我来接你。”

    戚凤阳已经说?不出?话?了,她怕自己一开口,眼泪便会掉下来。

    李香庭走了出?去,温柔地?关?上门。

    那一刻,她的眼泪再难控制地?流了下来。

    什么好日子。

    从被卖进来那一刻,他们为了逼迫自己就范,便不停地?折磨,怕在身上留下伤痕,把人倒吊着,一下一下往水缸里浸。

    有很多个瞬间,她都想死了算了,可又有更多个瞬间,她想起了那些美好的事。

    画画……

    读书……

    少爷……

    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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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还没来得及跟他学?做雕塑。

    还没有去他口中的教堂看壁画,去博物馆看闻名世界的雕塑,去感受巴洛克、洛可可、古典主义?、立体主义?……

    在一次又一次窒息中,戚凤阳妥协了。

    她这渺小的、不堪的身体里,还盛放一个并不渺小的灵魂。

    她还期盼着会有一天能带这个灵魂,去遥远的国度。

    去看看,他口中的欧洲,是什么样的。

    ……

    李香庭站到楼梯口,胸膛堵了口气,怎么也疏解不了。这不堪的世道,卑鄙的人,就这样把一个洁白的人拉入泥潭。

    他看着下面来回走动、招呼客人的女人们。

    这混沌的世间,又岂止一个戚凤阳。

    一个男人搂着女人上楼,见?人挡路,推了李香庭一把,他的胳膊撞到栏杆,一阵吃痛,却远不抵心中的沉痛。

    “挡什么道,滚开。”

    李香庭回身攥住那男人的衣领,把人扯回来,一脚下去,直接叫他滚下楼梯。

    ……

    李香庭进了警察局,没有过夜,便被李家人保了出?来。

    那人断了两根肋骨,却被几百大洋给打发了。

    华叔领着李香庭回去,人还没进家门,就听到李仁玉怒发冲冠的骂声。一见?人,随手拿起个瓶子就砸了过去,华叔怕把少爷砸出?好歹来,把人一拉,躲了过去:“老爷,您息怒。”

    “滚过来!”

    李香庭垂首走过去。

    “跪下!”

    李香庭纹丝不动,李仁玉一脚踹在他腿上,把人硬生生踢得单膝跪地?:“逛妓院,打架,你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可真?是给李家长?脸,像你这种丢人的东西,还是滚回法国的好,省得天天在外面丢人现眼。”

    月姨起身,她最近大量吃药,激素过多,身体发福了不少,扶住李仁玉:“老爷,别气坏身子,孩子嘛,总有犯错的时候,别说?狠话?,伤了孩子的心。”

    “伤他的心?你看他有心吗?”李仁玉看他一声不吭的样子,越来越来气,捶胸顿足,“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东西,别在这杵着碍眼,滚去祠堂跪着。”

    月姨见?李香庭不动弹,过去轻声劝道:“你父亲这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又在气头上,难免说?话?不中听,你服个软,别跟他顶,回头我劝劝他,明天什么事都没了,别火上浇油,惹他动手。”

    李香庭一句话?都没听进去,忽然起身,质问李仁玉:“是你把阿阳卖到妓院的?”

    李仁玉听他的语气,更加来火:“一个下贱的丫鬟,让你用这种态度质问你老子,且不问是不是我卖了她,就算是,你又能怎样?”

    李香庭气得握拳,双眼布满血丝。

    李仁玉看他横眉怒眼的样子,嗤笑?一声:“怎么?还能跟你老子动手不成?”

    “在你眼里,谁是不卑贱的?除了你自己,和你成天拍马屁的那些高?官、老板,所有人都是地?上的烂泥,你踩一脚都嫌脏!”

    李仁玉气得抄起凳子就要打他,月姨拦住:“老爷,骂归骂,别动手,这一凳子砸下去,万一打出?个好歹。”

    “你让开,我打死这个逆子。”李仁玉瞪圆了眼,“没有老子拍的那些马屁,有你今天的日子?你能读书?玩乐?跑出?国学?那什么劳什子油画?还带个丫鬟一起画那些下流的画!”

    李香庭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还是因为那些画。

    他无?奈地?笑?了:“下流?您不下流?一开始让她来给我做陪床丫鬟!您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我把她放在你身边,仅仅是为了解决一个正常男人的生理需求,你去画她……”李仁玉摆了下袖子,似乎提及那些字眼都让他觉得肮脏,“这是两码事!”

    “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你眼里就是个泄欲的工具。或者说?,在你眼里,她们甚至都不算人吧?和你养的那些猫狗都一样,可以?随便打骂、买卖,甚至,连那些宠物都不如。你视人命如草芥,狂妄得对待每一个不如你的人。人体画下流,那你要不要进美术教室看看,人体画课程是怎么上的?要不要去质疑学?校?质疑教育局?”

    李仁玉一巴掌甩在他脸上:“你给老子听着,学?校的事我不管,再让我看到那些不三不四的画,连你都给烧个干净,滚出?去。”

    月姨叹息一声,随李仁玉走了。

    李香庭轻蔑地?笑?了一声,笑?他人,笑?自己,笑?这个权贵当道的社?会,他转身一瘸一拐地?走了。

    华叔问:“少爷,你去哪?”

    “少爷——”

    李香庭独自走出?去,躲在外面的李香岷问:“哥哥,您上哪去?这么晚了,别出?去了,明天跟爸爸道个歉,就没事了。”

    “你也觉得他没错?”

    李香岷沉默两秒,回答:“他不对,可他是爸爸。”

    李香庭揉了揉他的脑袋:“你上楼吧,不用管我。”

    “可是……”

    “回吧。”

    李香岷没再跟过去,只见?李香庭垂头丧气地?慢慢走远,他叹了口气,进了屋。

    ……

    第45章

    李香庭又?回到张灯结彩的满月楼,恰好碰到看到一个衣衫不整的姑娘送客人离开,男人上车前还不忘拍一下她的屁股,姑娘故作羞态地轻拍他的肩膀,娇滴滴地凑去耳边说话。

    李香庭不?忍再看下去,低头快步走进去,找到仙姐谈戚凤阳赎身的事。

    今已至深夜,朋友们都睡下了,李香庭目前的存款远远不够交赎金。第二天一早他去银行提了现金,又去书店找孟宜棣借钱。

    李香庭虽没说明借钱用途,但?听说戚凤阳找到了,孟宜棣也?隐约猜到些事情,当即去取了钱给?他。

    筹齐后,李香庭立刻去找仙姐。

    干这?行的都是晚上活,茶馆里静悄悄的。仙姐没?化?妆,眼眶发黑,头发随意挽作一团窝在?脑后,显得有些憔悴,数着?钱,嘴却?快笑快裂了。小红月最近是招人喜欢,但?是她性格怪,成天闭门不?出,窝在?房里折腾那些古怪的画,不?高兴了就不?接客,虽然能给?自己挣不?少?钱,但?就怕她哪天臭毛病上来惹急了客人,弄出事端。想?当初买下她才花了十块大洋,短短几天,一来一去翻了百倍,这?笔买卖,划算。

    清算好一切,仙姐喜笑颜开地去找戚凤阳:“月呀,告诉你个好消息,你自由了。”

    戚凤阳正画画呢,不?知听没?听进去,总之一句没?搭理。

    “有人给?你赎了身?,你可以走了。”

    画笔一顿,戚凤阳楞了一下,他真的给?自己赎身?了。

    “就是上回来的那个少?爷,你可走大运了,两千大洋,二话不?说给?我送来了。”

    戚凤阳震惊地看着?她:“两千?之前我问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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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说一千吗?”

    “那是从前。”仙姐摇着?扇子笑起来,“你啊,可是今非昔比,回头我还?得跟朱老爷交代声,要知道他这?么爽快,我就要他三千了。你跟妈妈说说,你都给?那些臭男人灌了什么迷魂汤?天天摆着?个臭脸,怎么一个个都认你?那傻小子跟别人还?不?太一样,瞧那傻劲,是动真格的了?”

    戚凤阳继续画画:“我不?走。”

    “呦,别人想?赎身?都没?条件,你还?不?走了。虽然咱是风尘女子,进不?去大院门,做不?了太太,但?做个养在?外面的情人也?好啊,总比在?这?里伺候完那个伺候这?个好吧。”仙姐见她不?为所动,继续劝说:“你啊还?是经的男人少?,有些手?段毒的,又?打又?骂,折腾死你,怪人多得是,可不?好伺候。你看看咱们这?天天进进出出的,小到没?经历的愣头青,大到半截身?入土的糟老头子,哪有那英俊的少?爷好。”

    “不?用说了,我不?走,你把钱还?给?他。”

    仙姐见她油盐不?进的,发起狠来:“这?可不?是你想?待就能待的地方,钱我已经收了,赶紧给?我走,妈妈是看你年纪小,又?招人待见才客客气气对你,别真给?脸不?要脸。”她出门吆喝了两声,便来了两个打扫的下人,吩咐道:“你们俩把她东西都收拾了。”

    “是。”

    戚凤阳自然不?想?多待在?这?魔窟一分一秒,但?她更不?想?欠李香庭的,尤其现在?自己这?般模样,跟他牵扯只会有无尽的麻烦。见仙姐一心赶自己,只好说:“这?些画,我也?要带走。”

    仙姐见她松口,瞬间变了个脸:“保准给?你收好好的,角都不?碰一个。”

    “那位少?爷,还?在?这??”

    “楼下等着?呢。”

    戚凤阳拿纸笔写了几个字,便下了楼,见李香庭笔直立在?大厅中央。

    他见戚凤阳下来,迎上前两步:“阿阳,回家了。”

    戚凤阳站到他面前,递了个钱袋子过去:“谢谢你帮我赎身?,我只有这?些,一共八十块大洋,还?欠你一千九百二。”

    “不?用。”

    “少?爷是嫌这?钱脏吗?”

    “不?是。”李香庭皱起眉,无奈地接下钱袋子,“行。”

    戚凤阳又?将纸条给?他:“这?是欠条,我会把钱慢慢还?给?你。”

    李香庭看着?她认真的眼神?,明白她的决心,便先收下:“好,从现在?起你是自由身?了,想?去哪里,想?做什么都可以,钱不?急着?还?。”

    “谢谢,我就不?住之前那个公寓了。”

    “那你去哪?”

    “找个旅馆。”

    李香庭不?想?强人所难,尊重她的一切决定:“好。”

    他拿出一个小袋子:“这?里面是你的身?契,交给?你处置。”

    戚凤阳接过来,轻轻的几张纸,却?重若千斤,主宰着?一个人的命运:“谢谢。”

    “我送你。”

    “不?用。”

    说着?,仙姐带人将她的东西拿下来。

    戚凤阳一手?提画箱,一手?提画架:“仙姐,能不?能请您派个人帮我拿下行李。”

    “行啊,我叫辆车送你。”

    李香庭帮她提画到车上,戚凤阳没?让人上车,只说:“少?爷慢走。”

    路上行人多,黄包车跟小汽车的速度差不?多,李香庭一直在?后面跟着?,见戚凤阳安全进了家小旅馆,才放心离开。

    司机帮戚凤阳把东西送到房间,笑着?点了下头:“祝你以后无拘无束,一帆风顺。”

    戚凤阳心头一酸:“谢谢。”

    她目送人离去,关上门,转身?看着?一地行李,最多的,还?是画。

    她将李香庭交给?自己的身?契拿出来,共有三张,从最初的吴家,到李家,再到满月楼。

    四年,恍若隔世。

    她将它们一张张撕了个粉碎,扬了出去,泛黄的碎片在?空中如枯蝶般振翅。

    她跪在?一地碎蝶中,一直紧绷的背终于垮了下来,伏在?地上,手?抓着?这?些困了自己多年的碎片,埋下头去,哭得一塌糊涂。

    ……

    戚凤阳身?上只留了够三天住宿的钱,她得想?法子赶紧挣钱才是,可自己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女子,除了风月场,去哪挣这?么多钱?

    她出去找了一下午工作,只有个饭店愿意收她做打扫的伙计,月薪一块大洋,照这?算下去,她不?吃不?喝干到死,都还?不?了李香庭的钱。

    晚上,她回到旅馆,买了个馒头充饥,边吃边提笔画画,将那副未完成的作品收尾,才精疲力尽地躺下休息会。

    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门被敲响,戚凤阳昏昏沉沉地起身?开门,看清来人后瞬间清醒了:“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李香庭抬手?,提了个黄皮纸包着?的甜品,“顺便带点吃的。”

    “谢谢,我不?饿,很晚了,请回吧。”戚凤阳直接关上门,“少?爷以后别来了,对你我都好。”

    李香庭面对着?冰冷的门,轻叹口气:“我放在?门口了,是你以前最喜欢的栗子糕,记得吃。”

    里面没?有回应。

    “那我走了,你保重,早点休息。”

    还?是没?回应。

    戚凤阳站在?里头,直到下楼的脚步声渐渐消失,身?体倚靠到门上,缓慢地瘫坐下去。

    好像身?体里的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了出去,她好想?接下它,像从前那样,高兴地对他说谢谢,可如今一切都已面目全非,过去的自己虽出身?低微,但?仍为清白之身?,现如今……怎配觊觎那分毫的甜美。

    回不?去了。

    ……

    戚凤阳明白李香庭的脾性,他定会再来。门口的栗子糕没?有吃,也?许当李香庭看到它原封不?动地待在?门外,就不?会再送了。

    第二天傍晚,果真如她所料,李香庭又?来了,还?带了些书籍和画笔,一并整齐地摆放在?门口。他拾起昨天的糕点,对一门之隔的人说道:“给?你带了点书,还?有绿豆糕。”

    走廊一阵安静。

    “再见。”李香庭提着?东西转身?,刚要下楼,身?后的门开了。

    他立马回头,见戚凤阳穿了条灰裙子,披着?黑色披肩,疏离地看着?自己:“别再送了,我不?喜欢这?个。”

    “你以前很喜欢。”

    “人都是会变得,就像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单纯的人了。”

    “不?是,不?管你经历过什么,在?我心里永远不?会变。”

    “少?爷,别再自我欺骗了,认清事实吧,”她自嘲地笑了声,“我就是个风尘女子,别再跟我有瓜葛,辱了你的名声。时间不?早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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